《梦色十夜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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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色十夜3-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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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说到哪里了,将万媚卖给家父的那个贵族,从前手边还有今若,听说家父曾在他家看过成对的面具。那贵族买到万媚之后,又从别处得到今若,比对两个盒子的落款,才发现面具原本是成对的。就这样自从两张面具在贵族手中团聚,经营的事业也开始走下坡,家父和卖方都认为这么不吉利的面具,最好不要成对买卖,所以家父便以适当 价格,分购到这个万媚。不过说到做生意,贵族原本就是大外行,因此,区区两个面具便能让事业走下坡的说法,我倒宁愿保留态度。怪的是,对方将万媚卖给家父后,家里便发生火灾。当初事业还一帆风顺的时候,对方好像过着极度奢华的日子,如今则连屋子都烧掉,落得租屋而居的下场。对方的屋子烧掉之后,家父才惊觉请神容易送神难,逐对家族坦白自己买了一张棘手的面具,乡亲听到这件事,气急败坏的要求家父立刻将面具处理掉,当然也不能在家里将面具的遮布拿掉。如果让她发现我将面具的眼睛露出来,还拿给你们欣赏,等一下一定会被叫到屋内狠狠地教训一顿。听父亲说,那张名为今若的面具同样也是件不可多得的佳作,其实我也很想亲眼见识一下那张男面,至于两张面具会合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我也好奇的不得了。不过家母执意认为这张面具会触霉头,最好敬而远之,尽管觉得她太过迷信,但是我和家父是无法违逆母亲的。惟显应该也同意吧,一见之下,家终似乎相当高雅内敛,实际上却是我们家权力最大的人。从男性的审美观来看,这张万媚不但做工精细,而且就像美女般丰姿绰约,但对家母而言,却是打从心底嫌恶这张女面。这么上乘的作品,家父根本使得放手,我在母亲的恐怖威胁之下,只得将念头转到惟显身上,不知道能否寄放在他那边。”

持明院以啼笑皆非的语气潇洒地说道,将木箱推给鹰司。

“不是要惟显放在家中啦,万一鹰司家族有什么意外,我可承担不起,不过如果是大学的话,应该不会有问题吧,区区一两张面具,不至于会对帝大造成什么影响。对于那些只知道念书、欠缺滋润的木头学生而言,有幸能见到美女的嫣然一笑,多少也能培养风雅之情吧,因为日本的文化就是情感的文化嘛。”

“这么说来,你是要将面具推给我啰?”

鹰司浮现苦笑,用布将面具的眼睛遮住,放入箱中。

“好啊,那就交给我保管吧,我会谨遵叔美的忠告,直接带到学校而不要拿回家。”

“万一发生什么事情,一定一定要通知我。”

持明院用手拄着下巴,依依不舍地注视着女面。

尽管拥有丰富的艺术知识,骨子里却是不折不扣的现实主义者,比起消灾解厄,持明院对于面具重重聚后究竟会引发何种不幸的事件,反倒比较感兴趣。

“这么做很自私吧。”

“不会啦。”鹰司边笑边点点头。

“不管怎么说,对于我和家父而言,在这个家里面,母亲大人可比万媚什么的还要恐怖上一百倍哪。”

持院对着仓桥耸了耸肩膀。



II

秋意益浓,或许是接近晚秋之故,夜间凉气甚重,仓桥将一边外套前襟牢牢抓住,一边踏上归途。

从东京帝国大学法律系毕业,考取律师执照之后,仓桥便受聘为新桥法律事务所的年轻律师,因为所长岩城聚逝,便依夫人所托接管事务所。

“我回来了。”

拉开玄关的格子纸门,正要踏入屋内之际看见身穿围裙的母亲,仓桥一如往棠地低下头。

“你回来啦,晚饭已经准备好了。”

母亲照旧以沉静的声音回应,穿着草编拖鞋的脚,不断在水泥地和玄关间踩上踩下,仿佛确认手里某种物体般,眺望着鞋柜上方的墙面。

那里是平日摆放季节花卉、画框的地方。

“您要挂装饰品吗?交给我吧。”

仓桥在玄关口弯下腰,脱去鞋子,立直身子预备协助母亲时,赫然瞥见母亲手中的物品,不同得心头一震。

那是一张年轻的公卿男面。

仓桥几乎已经忘记,一个月前才在持明院家欣赏过万媚的女面,乍见和万媚配成对的“今若”,脑中赫然浮现这般记忆。

“那是能面吗?”

“嗯,你父亲的朋友今天要启程前往满州,这张面具就是他送的……机会难得,他便想挂起来,直到朋友平安返国为止,可是他觉得不适合挂在壁龛,虽然这张面具的做工相当精细……”

不过,在玄关放着这样一张面具似乎有点……母亲一脸为难地望着手中的男面。

或许主角是贵族王公吧,虽是男面,轮廓却十分高雅,整体的色调偏白,额间纵刻着两条代表苦恼的皱纹。

“这张是‘今若’吗?”

“这个嘛……通常这种公卿面具都称为‘中将’,详情我也不太清楚……可是千岁,你觉不觉得面具看起来像在笑?”

母亲反问,将面具的正面转向仓桥,仓桥凝视着母亲手中的公卿面具。

“不像在笑,感觉好像在悲叹着什么似地……”

“没错,你父亲也是这么说的……”

母亲叹了一口气,要放在哪里呢,再度歪着头,将男面抱在胸前走进屋子。

后来一直到就寝的那一刻,仓桥都觉得母亲手中的公卿面具,那怨恨的神情不断在眼前浮现。

男面追逐女而而来,在周围现身……他不禁再三反刍着持明院说过的话。

“虽然是朋友送的,可是我父亲毕竟没有收藏物品的嗜好,也不想将这面具放在家里,要我想办法卖掉或送人。”仓桥边说边在鹰司面前打开白木盒。

仓桥的父亲是海军中将,最出名的便是他那果敢坚忍的性格。

平日的他绝非顾忌绘画或面具忌讳之辈,唯独这一回,说什么也不肯点头答应将面具装饰在家中,困惑的母亲只得委托仓桥处理面具。

“我不知道这个今若是否能和万媚配成对,不过从木箱的落款来看,的确和那天在持明院家看到的一模一样。”

仓桥回望被鹰司挂在大学研究室外走廊的万媚。

在敞开的门那头,妖魅的女面今天仍旧浮现着意有所指的笑容。

“如果两张面具重逢之际,当真会引发灾难,我打算今天就将它们带回家,倘若父亲反对放在家里的话,只好暂时先卖给旧货商,寄放在他们那里了。”

比起目黑的书房,鹰司在大学的研究室显然整洁许多,即便如此,墙壁还是悬挂着欧洲地图,无法塞进书架的书籍便堆到桌上,显得到处一片凌乱。

靠近窗边,采光最好的书架一角,摆放着鹰司和仓桥一同留洋之际,鹰司在伦敦购买的圣母玛丽亚像,今天她也流露着慈悲的笑容,展开双臂俯视着两人。

虽然仅是简素的陶俑,非基督教徒的鹰司却觉得她的笑容足以洗涤人心,因此一眼便决定将她买下。

仓桥仰望着那尊圣母像,虽然同为笑容,但味道却和万媚截然不同。

“这面具是‘今若’没错,同样是公卿面具,比中将还要年轻一点的面具称做今若,通常眉骨的位置比较低,中将仅能窥见上排牙齿,今若的特征是上下排牙齿都会外露。比这个还要年轻的公卿面具,俗称十六中将……”说罢,鹰司审视着木盒,微微皱起眉头。

然后他将今若拿在手中,探出身子和直廊墙上的万媚做比较。

“果然,不管怎样看都像是万媚的另一半,原以为放在大学,就算被卷入什么麻烦,也不至于太严重,没想到会出现在仓家……”

“我的背脊有点发麻呢。”鹰司低叹般地说,脸上浮现苦笑。

“真的是一张为爱所苦,游荡在理智和疯狂边缘的男性容颜呢。表情实在太逼真了,就好像散发着妖气似地……”

明明是个不可多得的上乘面具……鹰司顶着无法释怀的神情,早早用布将面具包起来,收妥在箱子中。

“仓的父亲究竟为了什么缘故,才会收下这张面具?方便的话,可以告诉我吗?”

“我父亲有个老朋友,对能剧非常有研究,就在不久前,熟识的旧货商说进了一样好东西,要他务必过目。父亲的朋友一看到那张隐约透着怨恨悲叹的男面,喜欢的不得了,遂将它买下挂在屋内。从那以后,孙子每晚都会梦见这张面具,被恶梦惊醒。因为小孩子每晚哭闹不休,妻子便劝他将面具处理掉,刚好近期要到满州洽公,需要脱手几件物品,不过他就是使得卖掉这张面具,所以便送给家父。不过,我父亲打从看到面具的第一眼起,全心全意就不怎么喜欢,他不明白朋友为何执意将这张面具让给自己,他对能剧一窍不通,也没有足以衬托这面具的豪宅,尽管表明不想要,对方却说可以任凭处置,不得已只好带回家了。不过,意志坚定的家父,居然也有糊里糊涂被说服的时候,说来便够令人觉得稀奇的了……”

仓桥一边说,一边回想父亲将手抵在满布胡子,陷入沉思的侧脸。

“鹰司,我知道现在才这么说很像在找碴,不过我真的觉得这张面具不太吉利。”

“怎么会呢……”暂时用手抚住额头,喃喃了几个字后,鹰司的视线飘向窗外。

“学生里面,也有几个人和仓说过同样的话,大部分的人在看到那张面具之后,不是称赞它漂亮就是说自己爱上它了,也有人不知道从哪儿打听到这张面具,一眼便爱上那种妖气逼人的气氛,希望我务必割爱呢,其中也有一言不发,光是看到面具便觉得异样疲倦的人,或者傍晚时分看到眼睛绽放青光啦,经常从背后呼唤之类的……不管如何,一旦牵扯到这张面具,下场都不会太好,不过说这些话的,并非平日里喜欢恶作剧的学生,全是像仓一样正经八百的人,或许将万媚的眼睛遮住,像原先一样放在木盒中,才是最适当的方式吧……”

平日议论总是条理分明的鹰司,难得语意不清,还蹙起了眉头。

或许是日落西山之故,一丝不苟的端整发际,看起来仿佛多了一层阴影,这让仓桥的心情更加抑郁。

“当初听到叔美描述时,我只觉得这传说很有意思,没想到居然真的出现成对的面具,实在让人感到不寒而栗啊。”

鹰司叹了一口气,起身踱步走向窗边。

“据说老面具会吸取工匠或人类的意念,就好像有生命似地……不晓得事实真相如何……”



III

前往大学造访鹰司的数日后。

一边想着明天要将今若面具拿到事务所附近的旧货商处,仓桥一边走路回家。天色已经全暗,在街灯晕黄的光线下,可以看到母亲和妹妹绫音,正在和几个巡警说话。

“妈,怎么了?”

“千岁,幸好你回来了。”

母亲跑向仓桥,平日坚毅的脸上,浮现总算松了一口气的神情。

“哥,我们被闯空门听,家里乱七八糟的,我好害怕喔……”

将长辫子垂在胸前,甫从女校放学回家、身上犹穿和服裤裙的妹妹,轻轻皱起眉头。

“看样子是宵小之辈闯进仓桥中将的私宅,所幸家里的狗大声咆吠,因此并没有太大的损失。”

看似年纪最长、蓄着黑色山羊胡的巡警,略略行礼之后回覆道。

“嗯,我只是出去买一下晚餐的材料……一会儿功夫而已,没有被偷什么东西……”

一想到可疑人物在家中四处物色,感觉实在不怎么舒服。

母亲做事一向谨慎确实,即便只是外出片刻,恐怕也会将门窗全部锁上,可见小偷是从某处窗户强行破窗而入的。

“目前警方已经检查完毕,明天还得麻烦你们亲自跑一趟,到警察局做个笔录。今天就寝之前,请记得将门窗全部关上。”

“既然公子已经返家,应该没什么好担心的了。”说罢,巡警们便离开了。

仓桥猜的没错,小偷似乎是从庭院溜进来的,然后再从走廊破窗而入,面对中庭的廊沿,散落着玻璃碎片和几枚怵目惊心的足迹。

“刚才巡警也说,小偷这么蛮横,如果家里有人的话,搞不好会演变成强盗事件……幸亏妈妈出门买东西去了。”

妹妹铁青着脸,一边帮母亲收拾走廊的残局一边说。

“妈,家里被偷走了什么东西?”

“唔,我想想……我的两件外出服,还有放在壁龛的那张今若面具,我将面具收在木箱里面,顺手就放在壁龛,虽然是张好面具,可是我真没想到居然会被偷走……虽然对致赠面具的前田先生不好意思,但你父亲说的不错,那张面具似乎不怎么吉利,自从它来到我们家,乃木坂的叔叔便突然去世,现在还被闯空门……对我们而言,或许应该感谢有人将它给偷走吧……”

终于能放松紧绷的情绪后,母亲停下收拾的动作,神情朦胧地眺望着昏暗的中庭。

“下个月刚好有笔谢酬会进来,订制新的外出服就包在我身上吧,原本我就打算将那张面具处理掉……绫音说的对,这次的损失不大,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我去将窗着。”仓桥帮妹妹一边拉合雨窗,一边望着母亲的背景如此说道。那张不详的面具能在这种情况下脱手,真让人有说不出的释怀。



“闯空门……真是无妄之灾啊。”

鹰司前往造访仓桥位于西新桥的事务所,边说着边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袋,表示那是叔美的慰问。

“别闹了,又没被偷什么东西……怎好让持明院如此破费呢。”

鹰司对退回信封的仓桥摇摇头。

“叔美也认为这次风波因他而起,心里觉得对仓很抱歉呢,你就收下吧,这样叔美会觉得好过一点。”

“可是也不能一口断定和今若面具有关,因为闯空门的小偷,事前应该不知道家里有这么一张面具。何况不只是我,你那边也不太平安吧。”

“嗯,是有一点事……”

鹰司脸上浮现淡淡的疲倦,将背脊整个交给椅子。

“今若在仓那里被偷了,结果我这边的万媚也是下落不明,尽管我对这类传说兴趣浓厚,但老实说,面具不见之后,我真的松了一口气。卖掉也好送人也罢,总觉得不好将来路不明的东西强塞给别人……尽管如此,却也不能损毁或烧掉,谁晓得面具会不会作祟报复呢……”

鹰司调查过诸多文献和资料,想要找出那封男女面的出处,结果仅知道完成于桃山时代,至于制作者和出身国家则一无所获。

姑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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