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待莲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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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待莲开- 第1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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朔麒云的眼神一黯,“我也不喜欢。”

他想起了他的母后,她生前一直怀念着赤霞,在她心目中,赤霞是世上最美的地方,她在临终前,也念念不忙叮嘱他,要将她带回赤霞。那一日,是他人生中最黑暗的一日,那一日,他知道了所有的事情,母后的死,他的身世,他今后要走的路,这突如其来的一切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他觉得很讽刺,他从不怀疑自己的能力,他一直坚信墨渊的江山会传入他手中,可是母后的死让他彻底明白了,储君之位不可能是他的,而他竟然是母后和赤霞国君的私生子,他在墨渊求之不得的江山,竟然在赤霞随手可得。只是,他生于墨渊,长于墨渊,即使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后,仍改变不了他心底里对墨渊的依恋。他不喜欢赤霞的寒冷,这里的夏天太过短暂,冬天太长,他不习惯这里的人说话轻声细语,做事慢条斯理,他怀念着墨渊的一切,无时无刻不想重返墨渊,夺回原本属于他的一切。他暗中支助北凌雁的圣焰教在墨渊兴风作浪,推翻北凌羽,他给北凌雁的承诺是将墨渊半壁江山封给他,墨渊从此归顺赤霞,俯首称臣,成为赤霞的诸侯国。但现在圣焰教已是苟延残喘,不成气候了。

“惜月,在墨渊皇宫的天承宫中,有一株火玉兰,每年夏天,都会开一树的火玉兰,那花世上独一无二,美得惊心动魄,它不容许叶子夺走它的光彩,每当花开,叶子便落尽,只有一树的火玉兰。你曾在那树下为我跳过舞,让我怀念至今。”

惜月一怔,问道:“墨渊皇宫?我真是从墨渊来的?难怪我一直不喜欢赤霞。”

朔麒云却不再回答,一挥手,一旁静候的云山捧过一套玄色甲胄,和云海两人一起为他穿上,他要亲自督战攻城。云竹也捧来一套稍小的甲胄,替惜月穿上。这套甲胄和颜色和其它赤霞军的玄色甲胄不一样,是银色的,是朔麒云命人为惜月特制的。

穿上甲胄战衣的两人,一人神采英拔,一人英姿飒爽。

朔麒云朝身旁众人下令:“阿虎,你和云影卫的人,今日不得离惜月左右,护她周全,若她伤了一丝一毫,唯你是问。”

阿虎面不改容,点头道:“阿虎领命。”

太阳已悬挂在高空,隆隆战鼓掠过原野,大地腾起了阵阵烟尘,赤霞军的红色大旗在烟尘中隐隐可见。攻城的赤霞军一浪接一浪,步兵方阵推着云车、抬着云梯,怒云翻滚一般卷向洵城城墙。随后跟进的是三千强弓手,在步兵将云梯往城墙一靠之际,三千强弩齐发,一阵阵密集的箭雨往城墙上射去。步兵们在箭雨的掩护上,呼啸着纷纷爬上云车木梯,往墙头攀去。

眼见步兵们已攀到一半,领军大将大旗一挥,箭雨急停,可就在这时,城墙上滚木、砖檑源源不断地滚落,箭楼上突然出现了一个个弓箭手,万箭齐发,云梯上的赤霞步兵们顿时如豆子般簌簌掉落墙下。

中军大旗下,朔麒云端坐马上,皱着眉头望向城墙。这座城墙,萧剑扬显然已经精心修葺过,除了用大石条加固了墙身,更重要的是,整个城墙比他管治雍州时高出了两丈,这也正是赤霞军久攻不下的原因,原来的云车和云梯,根本就不够高。

看来墨渊是一早抱着死守的心了,今日且试试萧剑扬是否还耐得住性子,坚守不出。朔麒云扬起嘴角无声地笑了笑,朝一旁正看得兴奋的惜月道:“惜月,看到城墙上墨渊萧家军的大旗了吗?想不想看看自己的箭术如何?”

惜月每日跟在朔麒云身旁,看着赤霞军屡攻不下,早已暗自为他焦急,只恨自己帮不上忙,现在听他这么问,两眼顿时放光,两腿用力一夹,策马冲了出去。不待朔麒云指示,一旁的阿虎和十名云影卫,也纵马跟在惜月身后。

此时,赤霞的三千强弓手已向城墙推进百步,令旗一挥,又是一阵箭雨朝城墙上射去,城墙上的墨渊军马上隐身在墙后。惜月纵马来到阵中,取过马鞍上她那把特制的弓箭,从背后的箭囊抽出箭羽,瞄准了墙头上那面萧字大旗。头两箭射偏了,第三箭终于射中了旗杆,大旗随即倒下。

赤霞军一阵欢呼,战鼓齐鸣,又是一阵浪潮向城墙攻去。惜月击落大旗,顿时擦拳磨掌,在阵中和强弓手们一齐,不断往城墙发箭。她的箭法极好,每每五箭之内,必能伤到一名墨渊士兵。

这时,墙头上出现了一名头带银盔,猿臂蜂腰的大汉,正往城下观望,一边挥动着手臂,神情激动,在朝惜月大声喊着什么,只是那声音被淹没在隆隆战鼓声中,惜月只见到那人不断朝她挥舞手臂,根本听不见他喊什么。

“那人是谁?”惜月朝身旁的云海问道。

“那人就是墨渊领将,萧家军萧剑扬将军。”云海答道。

原来就是这个人让赤霞军久攻不下,惜月望着城墙皱起了眉头,眼中闪过狠厉之色,略一沉吟,朝身后的阿虎喊道:“你掩护我,待我将他射落墙头!”

阿虎拿过阵中的大旗,策马站在惜月身旁,将大旗高举,旗幡在风中猎猎招展,将惜月隐于旗后。此时赤霞军又是一阵箭雨射向城墙,城墙上的墨渊军又躲到了墙后。惜月躲在旗后,将弓拉满,透过猎猎飞扬的旗幡,两眼眨也不眨,紧紧望向城墙之上。

赤霞的箭羽过后,墨渊军又从墙后冒出,不断抛下檑砖等物,萧剑扬又从墙后站了出来,往赤霞强弓阵中张望,寻找刚才那个身影。

只一瞬间,惜月右手一松,那支特制的镀金箭羽,在烈日下闪过一道金光,咻地飞向墙头,正中萧剑扬胸膛。

正文 第一百五十一章 十里云雾

赤霞军顿时一阵欢呼,指挥令司马阎亲自挥舞着令旗,大声喊道:“墨渊主将萧剑扬死了,大伙冲啊!第一个爬上城墙的,封千户,赏万金!”

将士们一听,欢呼雀跃,玄色的甲胄又如浪潮般往城墙涌去。城墙上的墨渊军迅速将萧剑扬抬下,奋起抵抗,将点燃的檑木和石块扔向云梯上的赤霞兵,弓箭手不再缩后,在箭楼上冒死放箭,赤霞兵虽攻得凶猛,一时也未能攻上墙头。

惜月满心鼓舞,接过阿虎递来的箭,不断向城墙上放箭。这时,云竹纵马上前,朝她大声喊道:“惜月姑娘,云竹奉殿下之命,请姑娘速回中军大帐。”

惜月虽满心不舍,但她知道朔麒云从来说一不二,他的命令绝不允许别人违抗,哪怕是她。惜月回头望了一眼洵城城墙,露出一个胜利的微笑,一策马头,往中军大帐疾驰,阿虎和云影卫的人紧随其后。

朔麒云远远望着那一骑银甲白马朝他奔来,神色复杂,他原本只是打算让惜月到阵前露个脸,激怒萧剑扬,好让他出城应战,没想到惜月竟然一箭将萧剑扬射杀,让他既意外又有点难以置信,一代名将,竟然就这样意外阵亡。他虽心生惋惜,没能和一代名将在战场上较量一番,但萧剑扬的死,对赤霞来说实在是个巨大的收获。

翌日早上,洵城的烽火台上,一柱狼烟袅绕直上,那是洵城守将们向同僚燃起的求救信号。雍州剩下的两城,离洵城不过一日路程,救援的墨渊军将很快赶到。

果然,晌午一过,司马阎派出去的斥候便飞马回报,墨渊五万大军。正往洵城全速赶来,北凌羽亲率两万飞鹰骑做先头部队。朔麒云听完斥候禀告,嘴角扬起了无声的笑,北凌羽,你终是忍耐不住了。

正当赤霞主将司马阎摩拳擦掌,准备率军迎头一击时,朔麒云却突然下令,全军回撤,退回燎河以北。

司马阎愕然,“殿下。全军回撤?萧剑扬已死,我军士气正高,何不乘胜追击?”

朔麒云只淡淡地道:“正因为萧剑扬刚死。萧家军报仇心切,哀兵必胜。既然顶梁柱萧剑扬已死,我们倒不必急于一时和他们硬碰,不若避其锋芒,击其惰归。”

司马阎领命而去。一个时辰之后,渡江而来的五万赤霞大军,已分批登上了渡船,向燎河以北回撤。

朔麒云和惜月登上最后一条渡船,遥遥望着原野之上那滚滚而来的烟尘。惜月对于不能亲眼看看两军交战感到很可惜,此刻站在朔麒云身旁。心有不甘地望向岸上。

那风驰云卷一般的玄色浪潮之中,一骑白马蓦然突围而出,朝岸边疾驰。马上那人。银甲闪亮,银盔之上一绺红缨,腰悬宝剑,英气逼人。他奋不顾身地纵马冲向堤岸,朝江中渡船上的人嘶声裂肺地呼唤。

惜月望着那个身影。一种奇异的感觉突然涌上心头,离是太远。她看不清他的样子,却觉得那身影如此熟悉,他正悲切地朝她大声呼唤着什么,可那声音却被浪涛声淹没。

她的心突突直跳,不由自主地跑到船头,想看清他的样子。他的身后,大军渐渐奔近,那面褐色的大旗上,一只黑色的雄鹰正展翅飞翔。惜月怔怔望着那面大旗,脑中似有个声音呼之欲出,一丝残存的影像蓦然一闪而过,她睁大双眼,紧紧看着那人,在脑中拼命努力思索着,欲将那一闪而过的记忆留住。可是,无论她怎么思索,脑中仍是一片空白。

船越驶越远,岸上的身影渐渐模糊,从她的视线中消失。突然之间,她的头剧烈地痛了起来。

朔麒云已来到她身旁,“惜月,怎么了?”

惜月两手捂着脑袋,神情痛苦,“好痛……”

朔麒云微微蹙眉,两手按在她两边太阳穴上,一股热流顿时注入惜月脑中,片刻之后,刚才那头痛欲裂的感觉渐渐缓和。朔麒云将她搂入怀中,轻轻替她柔着穴道,“还痛吗?”

惜月眉头紧锁,轻轻摇了摇头,脑中仍不断回忆着刚才看到的一幕,“麒云,刚才……那人是谁?为何我看到他,会觉得我……我以前认识他?”

朔麒云的目光落在远处的江面上,不动声色地道:“那人是墨渊国君,你并不认识他。”

大军退回燎河北岸,驻扎于巴栎城外,朔麒云只带了一千兵马进城。雍州原本就是朔麒云的封地,在赤霞夺了雍州五城后,朔麒云任由原来的官吏主自决定去留,愿意归顺赤霞的,仍担当原职,不愿意的也决不为难,交下官印便可离去,对雍州百姓也决不残害,因此赤霞军入境之时,政权交接进行得很顺利。如今赤霞已接管了这里将近一年,百姓们心里纵然不愿,但生活还是回归了正途。

惜月自病好后,便一直生活在霁月宫,唯一的一次外出,便是上次去冬猎,这次可以随朔麒云远离霁月宫,自是欣喜雀跃,央求了几次朔麒云带她四处游览一番。

这一日,适逢朔麒云有半日空闲,他离开了墨渊这么久,也想看看雍州的变化,便带上惜月,乘着马车出了驿馆。

马车在巴栎城中的街道上行驶着,惜月将马车的帘子打开,好奇地打量着车外的景致,这里的一切对于她来说,都是新鲜有趣的。一路上,她不断地朝朔麒云发问,朔麒云也细心地一一为她讲解。

“麒云,我喜欢这里,不喜欢赤霞,我们就留在这里,不回去好吗?”

朔麒云轻笑道:“我也喜欢这里,但却不能留在这里长住,祁丹才是赤霞的都城,我们一定要回去的。”

惜月不满地嘀咕道:“赤霞有什么好,一年到头总是冰天雪地的,冰死了,哪像这里,气候怡人,多好。”

朔麒云微微笑了笑,心里倒是有了个心思,等大局已定,或许将赤霞都城迁到雍州也未尝不可。

正思量间,马车突然一个急刹,云影卫的人迅速围在马车四周,阿虎已第一时间抽剑护在惜月这边的车旁。

“怎么回事?”朔麒云的语气从容不迫,丝毫没有一丝紧张。

“殿下,是狄靖。”云竹的在车外回答。

朔麒云微一蹙眉,随即嘴角扬起一抹冷笑,一掀帘子便下了马车。惜月好奇地探出车外,朝前方张望。宽阔的街道中央,一名男子当街而立,一袭单薄的青衣素袍,长发高束脑后,腰着悬着一柄青剑,一条黑色的细链子正圈在他左手手腕上。

朔麒云信步走到马车前,在他面前站定。云影卫人的正要上前,朔麒云却一摆手制止了,只平静地望向狄靖,两人静静对峙,没有人开口先说话。

惜月望着狄靖,只觉这人的容貌美极了,和朔麒云不相上下。朔麒云浑身散发着一种与生俱来的高雅气质,像一朵高贵的赤霞国花牡丹,而眼前这人,宛如空谷幽兰,飘然出尘。可是,这人为什么这么熟悉?像是似曾相识。

惜月不由下了车,她觉得她以前一定是认识他,她站在马车旁,定定地望着那人。

狄靖眼光一扫,当看到站于马车旁的女子时,不由神情一僵,“宁儿?”

惜月微微一怔,“你……你叫我吗?”

狄靖难以置信地望着她,朔麒云却缓缓地道:“惜月,回车上等我。”

狄靖一听这话,不由全身一颤,“惜月?你……你竟然……竟然将她当成惜月?”

朔麒云傲然注视着他,下颚微微扬起,“是又如何?”

狄靖的手紧紧攥着,微微发着抖,他望着朔麒云,俊美的脸变得苍白惨淡,“你……可恨!”

他的左手一动,当地一声,手腕上圈着的那条黑色铁链子已垂落,苍白的脸上杀气尽现。

朔麒云却只冷笑一声,“你要和我动手?你有这个资本吗?”

一道淡红色的血印在狄靖双眉之间乍现,他左手攥紧了链子,薄唇紧紧抿着,他在竭力忍受着内心的痛苦,却抑制不住地微微发抖,眉间血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鲜艳,几乎要滴出血一般。

“你还没感谢我,若不是我给你北冥大法,你如今不过废人一个。呃,差点忘了,这走火入魔的滋味如何?”朔麒云说罢,不再理会狄靖,转身走回马车,将满脸疑惑神色的惜月扶上马车。

“那人是谁?”

“不必理会,一个我痛恨的人。”

“痛恨的人?那为何不杀了他?”惜月奇怪地问道,在她心目中,世上所有人都不能逆他的意,所有逆他意的人都会死。

朔麒云微微一笑,琥珀色的眸子闪着奇异的流光,柔声道:“惜月,当你越是痛恨一个人,便越是要他活得久一些。对付你痛恨的人,折磨他的心,远比折磨他的肉体要好,他活得越久,便会越痛苦,看着你痛恨的人每日生不如死,比一刀杀了他有趣得多了。”

天色将暗未暗,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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