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了怎么不做声,叫我好等。我们怎么去?不会被暗卫发现吗?老夏他们知道了会不会说?”
他笑了笑,伸出手指放在唇上做了个禁声的手势,示意我跟他走。
“这么黑,我害怕。”我低声说道。
他转过身向我伸出手,目光灼灼。没有犹豫,我伸手回握着他,两人在夜色中默默地走着,我的心忐忑不安,却又莫明地兴奋。这是第二次他握我的手,记得第一次时也是在这样的夜色中,他握着我的手不停地跑,把我带到乾安宫的梧桐树上,现在回想起来仿佛这只是不久前的事。
走了小半个时辰,终于来到山脚,天色渐渐亮了起来。山脚下是一条江,他带着我径直来江边,一艘小画舫已在岸边等候。
“这里去晋阳走水路的话要两个时辰,时间太紧,今天我们就到青源镇吧,虽只是个小镇,却也热闹,坐船的话一个时辰就到了。”
原来他说的这个青源镇,便是帮中平时采购补给的小镇,这里离逍遥谷比较近,如果走官道的话,一来怕我走累,二来又怕碰上帮中下山置货的人,便干脆坐船,既舒服又可沿途欣赏风景。
这小画舫虽不大,却雅致不俗,船身中通,中间四柱覆顶,上有雕楹画楣,四条柱子上都系着帷幔,船中摆着小矮几,果子茶点一应俱全。
一名头带黑笠的男子手握长杆立于船尾,身形修长,看得出是习武之人,那笠子遮住了他大半张脸,看不清样子。北凌飞向那人点了点头,长杆一撑,船便离了岸,在江中逶迤而行。
已是深冬,江面上水气缭绕,远处的山林一片迷蒙,两岸的树木大都凋零,没有了往日的绿意盎然,倒像一副淡淡的水墨画。
北凌飞沏了茶递到我面前,“先喝点茶,吃点东西。”
我点点头,一眼瞥见他腰间挂着一块黑色的牌子,伸手解了下来细看。这牌子一面刻着一个“飞”字,另一面则刻着一片白色的羽毛,原来是他的白羽堂令牌,难怪刚才下山时一路上都没有暗卫盘问。我心思一动,见他正低头喝着茶,便不着痕迹地把牌子往袖子里藏,想着有了这牌子以后便可出入自由了。不料北凌飞连头也没抬,一只手拿着怀子喝茶,另一只手已递到我面前摊开了手掌,我只好悻悻地把牌子放在他掌心。
北凌飞对这一带似乎很熟悉,一路上所过之处都一一讲解,我心情极佳,但凡见到景色不错的地方,便把船靠到岸边,与他上岸游览一番。这样走走停停,不觉已到中午了。
远处隐隐出现一座山,山不高,亭台楼阁,望着有点眼熟。
“那是什么山?”
“青暮山。”
“青暮山?那这条江叫什么?”青暮山不正是和宁宇认识的地方吗?
“漓水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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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原来这就是漓水江。凌飞,听说那青暮山的景色很好,上面有家竹馨馆口碑也不错,不如我们上那吃午饭吧。”原来这漓水江是横穿晋阳一直向南,流经逍遥谷山脚的。
回望北凌飞,他正悠闲地靠在软榻上,双手枕着脑袋,眼睛半眯着,似笑非笑地望着我,看得我有点心虚,怕他看出来我以前来过这里。
今天的北凌飞跟以往有点不一样,好像自从我到了逍遥谷之后,北凌飞便和以前有点不一样了。具体哪里不一样?我侧着头望了他好一会儿,哪里不一样却说不上来。
船在青暮山脚停了下来,我与北凌飞上了山,直接拉着他进了竹馨馆,要了个雅间,唤来小二,把那几个经我建议改良过的招牌菜点了。趁北凌飞离席时悄悄问那小二:“小二哥,借问一句,有位叫宁宇的公子,最近可有来过?就是会吹笛子的那位。”
“原来姑娘认识宁公子?姑娘可问对人了,宁公子每月十五都会来小店的,巧得很,姑娘现在的这个雅间,宁公子可是付过银子,每月十五都包下了的。”
呃?原来他每个月都来这里?那倒好了,老是记挂着欠他一顿饭,以后可以直接上这找他了。
北凌飞对这里似乎不怎么感兴趣,只说风景不错,看来他还是喜欢风临阁。见我兴致高,便陪着我喝了一壶君子香。临走时又买了两壶君子香,想着带回去好好孝敬一下夏老头。
终于来到青源镇,这个小镇果然如北凌飞所说,虽然不大,商铺食肆当街而立,小商贩沿途叫卖,倒也热闹。我这人就是喜欢在热闹的地方呆着,拉着北凌飞不停地左穿右插。
进了一家卖首饰的小铺,那老板娘一见北凌飞的打扮,脸上瞬间堆满了笑容,“这位公子真是好眼光啊,咱家的头饰在晋阳也是出了名堂的,那些姑娘大老远巴巴地从晋阳跑来青源镇,就为了买到我们最新的样式,好回去炫耀呢。”
这声音有点熟悉,我抬头一看,这不是上次北凌飞捉弄我时,把人家的货品抢走了没给钱的那位大娘?原来她的老店在这里啊,真是巧了。我悄悄别过脸望向北凌飞,他已不知从哪弄了一把折扇,装模做样地遮住了半张脸。
我连忙伸手死死捉住他的衣袖,以防他又故技重施。他用扇子挡着嘴巴,俯过身来悄悄道:“冤家路窄啊,老天惩罚我们来了。”
我狠狠掐了他的手臂一下,压低声音道:“什么我们,是你!做小贼的人,死后下地狱六道轮回,会被判到畜生道,下一世你就做只蚊子或蚂蚁好了。”
“下一世?那你会去哪一道?”
“我吗?像我这般心地善良的人,自然是去人间道,做个有钱人享尽富贵荣华啦。”
“可我当了公蚊子,你只能跟着我当母蚊子了。”说罢他竟然拉着我想走人。
“蚊你个头,我最讨厌蚊子。坐下!本姑娘现在帮你好好赎罪,银子拿来。”
“那好吧,说定了啊,下一世你去哪里都要记得把我带上,你做人我也跟着做人,你做母蚊子我也跟着做公蚊子。”
我白了他一眼,也不管价格了,看中了什么就拿什么,带回去送给宋莘莘和小桃小杏她们。到底还是心虚,连价也不砍一下,付了银子两人便急急忙忙走人,连零钱也不用找,那大娘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
回到船上总算安下心来,我这才把刚才买的东西拿出来一一欣赏。这时北凌飞突然从怀里拿出一只小锦盒递给我,里面竟然是一根小小的笛子造型的玉簪子,通透的白玉质地,一端垂着几缕滴金流苏,好精致的白玉簪。
“你、你、你刚才又偷……”我突然觉醒,刚才在那店里明明没见他挑选东西的,何时多了根簪子?还有漂亮的锦盒装着?
他一拍我的脑袋,笑道:“什么又,我才没偷!你又怕了?不就是当蚊子嘛,下一世你当个大美人,我这只蚊子天天去叮你好了。”
我牢牢抓着那根白玉簪子,生怕他后悔要拿回去,“哼,到时我一巴掌把你拍死了你可别怨我。好吧好吧,反正做坏事的是你,进畜生道的是你,跟我可没关系。”
我拿着那根簪子细细把玩,不觉天色已渐晚,出来已整整一天了,船已顺着来路回去,我不禁有点担心回去后会不会被狄靖责怪。
回望北凌飞,他已靠在软榻上,双手枕着脑袋闭着眼,竟是睡着了,也许是早上起得太早了吧,也不知他到底在那等了我多久。我解下两边柱子上的纱缦,把披风盖在他身上,细细打量着他。江风轻拂,那白色的纱缦也随风飘舞,一缕黑发贴在他的额上,我伸手轻轻替他拨开,有股淡淡的幽香传来,像雨后的青莲,不是他平时爱用的松木檀香。
浅睡中的北凌飞,双眉微微蹙着,我心头一跳,终于想明白了最近一直萦绕心头的疑惑。自从我到了逍遥谷,便隐隐觉得北凌飞跟以前有点不一样,现在终于明白是哪里不一样了,现在的北凌飞,比以往多了几分忧愁。
是因为他的父皇身体状况越来越差,还是因为和北凌云的暗中角力?也许两个原因都有吧。以前的他总是无忧无虑,对什么事情都不上心,总是一副笑意盈盈什么事情都无所谓的样子,如今虽也经常调侃说笑,但是眉目之间却总有一丝淡淡的忧愁。
我的指尖轻轻拂上他的眉,缓缓抚摸着。凌飞,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以后都替你抚平忧愁。
回到逍遥谷,他带着我避开众人耳目,从小路绕到清心苑的后门。
“快回去吧,今天玩累了,晚上早点歇息。”他轻声道。
“嗯,你也是。”我点点头,向他笑笑,转身离去。
“萱儿。”
“嗯?”我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我……你……”北凌飞望着我,欲言又止,我奇怪地望着他。
“怎么了?”
他顿了顿,抿了抿嘴唇,声音有点颤抖,“你……你今天开心吗?”
“傻瓜,当然开心啊,你呢?”
“我也是,很开心。”他吁了口气,笑了笑。
他这是怎么了?问得有点奇怪,“我们下次再去好吗?”我问道。
他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定定地望着我。
“那……那我回去了?”我有点疑惑地对他道。
“萱儿。”他突然叫住我,目光异常深邃,略带着羞涩,“今天是玄德二十五年十二月初九,我希望你能记住这一天,这是属于我和你的一天。”
我愣了一下,虽然不明白他这是为何,还是点了点头,“嗯,我会记住的。”
“好,那我回去了。”他点点头,转身迈步。
夕阳如血,彩霞漫天,天空如翻倒了一桶绯红的水粉,粼粼的金光穿过厚厚的云层,洒在他的背影上,那月白色的锦袍也被染成了金色。
“凌飞。”我追上几步喊住他,拉起他的右手,摊开他的手掌,在掌心画了个心形,再拢上他的手,紧紧握着。
他有点诧异地望着我,“这是什么?”
“自己猜。”我笑道,“今天是玄德二十五年十二月初九,我把它送给你。”
他垂眸望着紧紧握着的右手,眼里闪烁着欣喜的光芒,脸颊不知是夕阳的映照还是其它原因,微微透着一?{绯色。他抬起头来,俊气的脸上又露出那久违了的盈盈一笑,忽然一个转身飞快的走了。
正文 第二十八章 迷雾
小桃和小杏对我送给她们的胭脂水粉很是喜欢,毕竟都是小女孩,在我房里叽叽喳喳喧闹着,见了那根白玉笛簪子都说没见过这么精致的簪子。
小桃指着笛子的一端说道:“咦,宁姐姐,你看,这笛子还可以吹呢。”
我仔细一看,这根小小的玉笛子做工极精细,整个玉笛按照真正的笛子来仿造,中间是空心的。我把玉笛放在口中试了式,果然能吹出声音来,就像个小哨子一样,虽然只能发出简单的一两个音节,可是音色也算是清脆嘹亮,不由赞叹造这玉笛之人的匠心独运。
小桃帮我挑起几缕发丝,挽了个简单的髻在脑后,将簪子插上,铜镜中的自己,两颊因之前的表白仍有点发烫。
他猜出来我送给他的是我的心了吗?
那根簪子的滴金流苏随着侧头的动作微微抖动,金色的流光也跟着闪动,清雅中带着潋滟。心思一动,北凌飞今晚应该不回晋阳了,不如去找他,让他看看我戴着这簪子的模样,顺便把送给宋莘莘的礼物带给她。
当下立即带着为宋莘莘准备的香料和饰品,出了清心苑,向小澄谷方向走去。天色已全黑,路上一个人也没有碰到,我突然有点犹豫,小澄谷我从来没去过,不知能否进去。
远远见到小澄谷门口的牌坊悬挂着两盏风灯,透着微弱的黄光,那黄光下似乎有个人影,从我这个角度可以看到那个人此刻正跪在门外。
实在是难以形容我此刻的心情,因为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北凌飞。天底下除了他的父皇,竟然还有人可以让他下跪?会是什么身份的人?
我心中诧异,下意识的站到一棵大树后面。可是接下来听到的话,更让我惊骇莫明。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站在门内,看不见她的样子,听上去应该是一个中年女子,声音不大,语气却是凌厉至极。
“你以为有秦怒在,便万无一失了?如果真的出事了,凭秦怒一人之力怎能保你两人周全?上次袭击的事才过没几天,你这么快就放松警惕了?你不但不顾自身的安危,连他(她)的安危也不顾及,你何时变得这么任性妄为了?这些年来我是如何教导你的,你忘了自己身上背负着这天下苍生的重任了吗?你难道也忘了当初答应过他(她)什么了?如今竟然对他(她)起了觊觎之心?你如何对得起他(她)?若他(她)知道了,你将如何自处?
你身为帮中首领,不念秦怒多年来为你出生入死,只为一已私欲,罔顾帮中教义,令他与你一起身陷囫囵,是为不忠。辜负你父王多年来对你的悉心教导,是为不孝。身负天下苍生重任,却恣意妄为,冲动行事,愧对天下人,是为不仁。违背自己对他(她)的承诺,是为不义。试问一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将来如何能继承大业,令天下归心,令朝臣信服?”
北凌飞直挺挺地跪着,头微微低着,一言不发。我只觉得脑中轰轰作响,心里乱做一团。
那女子沉默了半晌,再开口时语气已缓和下来,带着怜爱和痛惜。
“我知道你心有不甘,可是,你要知道,这天底下,你对谁都可以有意,唯独对她你不可有一丝非分之想。你要记住,将来,你得到的会是整个天下,除了她……”
手臂突然被人一拉,我大吃一惊,宋莘莘已对着我做了个禁声的手势,拉着我急急往回走,直走到再看不到小澄谷的入口。
“师妹,你怎么私自到小澄谷?你难道不知道小澄谷是禁地,任何人不许进入吗?”宋莘莘一停下来便厉声质问,语气犀利。
我不禁愣住,自和她认识以来,她从没试过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我……我不是还没进去吗。师姐,刚才是怎么回事?凌飞竟然……那个女的是谁?刚才她说的那些话你听到了吗?到底是怎么回事?”
“有些事情你是不应该知道的,也不应该去问。”她冷冷地道。
“师姐……我,我不是有意来窥探什么,我只是有事想找凌飞。”
“师妹,请你记住,小澄谷里面的人,你不要再去打听,刚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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