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少女觅月看得清清楚楚,正是瑶光。
觅月有说不出的吃惊,怎么早上还是痴痴呆呆被冯妈关在桃木笼中的少女,现在又好了?实在奇怪的很。
瑶光看着觅月吃惊的表情也少甚是奇怪,不解的低声问道:“怎么了?”
觅月向着笛九香头去目光,却正见他驻足在那棵树前,烧焦的树干上正绑着神智已有些失常的伯叔。显然就是笛九香绑的。觅月虽然对这个猥琐的伯叔无甚好感,可还是在心里微微抱怨,将人贴着烧焦的树干绑,岂非就是碳烤活人嘛?忒血腥,忒暴力。
觅月强压着心头的疑问,对着瑶光摇了摇头。
伽音定定的看着霍缄,轻声问道:“你还要再骗我吗?昨天晚上你明明没有回来,为什么要合这她一起来骗我。难道我就这么容易哄吗?”
霍缄眉头深深的拧着,怒斥道:“伽音,你胡说什么?昨天晚上我怎么没回房?”他眸色幽深,像是装了好多的心事,终于,他忍不住问道:“为什么要种几罗花,是你告诉大家那花触碰了会使人昏睡的。”
伽音看着霍缄,“我告诉过你的,我喜欢几罗花,它救过我的命。”
霍缄苦笑着说道,“但是它并不是能让人昏睡的花,它真正的功效是保持血肉不腐。”
伽音猛的摇着自己的头,“……我根本不知道。”突然,她捂着自己的嘴,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大树的下方土地,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男子,“你知道树下的东西?所以你怀疑我用几罗花保持了那些东西不腐吗?”
霍缄看着她,不置可否。
伽音紧蹙秀眉一抖,死死的摇着下唇,一手扶着自己的肚子,慢慢的弯下了身子,嘴里吐出一连串细碎的呻吟。
霍缄呆滞的神情一动,慌忙了起来,二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氛围也一下了轰塌了,“怎么了?怎么了,伽音?”
伽音一把甩开霍缄过来搀扶的手,踉跄几步走到觅月的面前,一把抓住了她的袖子,恳切的凝望:“救我孩子。”
元二姑娘也上前搀住了伽音摇摇欲坠的身子,觅月想眼前的这个女子是带着怎么样的绝望才能宁可求她这样才见过数面带的外人,也不肯接受自己的相公的搀扶啊?
元芳从袖中拿出了一个小瓶子,倒出一粒药丸递给伽音。又对着霍缄淡道:“你还是不要靠近,少夫人若是再受刺激的话,恐怕腹中孩子的性命堪忧。”
霍丝上前走到霍缄的身边,开口道:“哥哥还是冷静些。”
霍缄微微低着头,不能看清他脸上的表情,他抬起头,眼中一片痛色,“伽音……”
元芳语气平淡,斯条慢理,“你一直怀疑她的吗?”
霍缄想点头又摇了摇头,脸上是一片纠结,“我并不想怀疑,我一直都不想怀疑她……”
瑶光随着觅月他们送伽音回去。
觅月朝着笛九香对视了一眼,向着瑶光试探般的问道:“你……早上怎么没来送早饭?”
瑶光一撇嘴,委屈的说道,“我昨天晚上睡晚啦,就冯妈去了。”
觅月恍然大悟般得点了点头,脱口赞道,“冯妈对你可真好。”
瑶光认真的点头,“冯妈是很好啊,我自小就长在霍家,冯妈经常提点我帮我的。我身上的裙子也是冯妈给我做的,冯妈说我穿绿的好看,让我以后一直穿绿的。姑娘,你说我穿绿的好看吗?”
觅月默默点头。
18 加料汤 表清白
屋外,三人坐在廊下。
伽音在觅月的床上已经睡了,睡得极不安稳,一双眉毛稍稍拧着,紧抓着被单。
觅月坐在廊前托着腮,白小狐靠着她的腿趴着,昏昏欲睡的样子。
“你有没有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元芳看着笛九香,径直开口问道。
笛九香略一挑眉,眼中也带着一丝迷惑,不太确定的说道:“说不清楚到底哪里不对,但是肯定是有些地方不同寻常的。”
元芳点了点头,轻喟道:“有没有觉得霍丝那儿的香味很是特别?”
笛九香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觅月将这些细枝末节梳理了一遍,低声问道:“瑶光明明早上是和被冯妈关在桃木笼中的,怎么会现在出来了呢?她若是病好了也不会这么快吧?”
觅月将目光在二人脸上来回的扫,缓缓的吐出了刚才就已经生成的一个想法,“会不会,原本就有两个瑶光?”
元芳略微有些诧异,思虑着问道:“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觅月拧着眉头,面上很是纠结,“我也只是感觉,你们有没有发现,第一次见到瑶光的时候,她身上有股很特别的香味儿。今天早上,我和笛九香就算是凑近了那桃木笼也没有发现她身上也那种香味儿,就刚才,她站在我旁边儿,我也没闻见那香味。明明是早上被关在笼子里的,倘若是她那时发病,要忘记也只能统统忘记早上的事情,怎么还会生出是睡晚了让冯妈代送早饭的这么一说法呢?而且,我觉得冯妈对瑶光也有两种态度,昨天晚上,冯妈看瑶光的眼神怎么也凶狠得古怪。而今天早上,冯妈虽然将瑶光关在了屋子里,却未必不是对她的一种爱护。”
元芳看着觅月,唇角微噙,声音低沉悦耳,“有些道理。”
觅月面上一喜,得了赞赏心中自然是欢欣鼓舞的,只是一时想到这宅子里面说不通的事情太多,又郁闷了几分。
元芳看见笑了笑,“你又不饿了吗?”
嗳?觅月呆呆的看着师叔,呐呐的回道:“不饿了,师叔不是给觅月东西吃了嘛?”
笛九香闻言哧的笑了起来,看着觅月的眼神甚是可怜可悲。
觅月不明所以,疑惑的看着元芳。
元芳抬起手用衣袖稍稍掩住了自己半张脸,垂下眉眼轻咳了一声,没有说话。
“原来,那白糕是只有空象的假货?”觅月反应过来,面色复杂的看着元芳,原来自己吃得这么欢的白糕只是一团空气吗?师叔更可恶,居然还假模假样的尝了一口!
“咦?”瑶光提着一个楠木食盒走来,“大家怎么都坐在外面儿?”
笛九香眼神肆无忌惮的上下打量着瑶光,笑着道:“瑶光真是手脚麻利的好姑娘,这样快就做好面了?我们就在外面吃,你就搁这儿好了。”
瑶光脸上微微一红,神情十分的自豪,“绿园的伙食一向是我负责的,这么多年,练也练出来了。”
笛九香神情了然的“喔”了一声,看着瑶光将三大碗汤面端了出来,又拿了三盅炖汤,“少夫人的粥也备下了,我先拿到屋里去。”
觅月刚要伸手去捧那盅汤,就被笛九香用筷子狠狠的打了下手背,疼得立即缩了回去,恨恨的瞪着一脸笑意的他。
元芳看着那汤,幽深漆黑的眸子也不知看到了什么,只是也对觅月稍稍摇了摇头。
瑶光欢欢快快的出来,看着那三盅汤一动也没动的搁在原地,不禁问道:“怎么了,烫不好喝吗?”
笛九香脸上略微不大高兴,抬手一指其中的一盅,凉凉的说道:“你自己看看?”
瑶光诧异,伸手去打开了那盅汤的盖子,只见汤面上浮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正是一只蟑螂。瑶光惊讶的低呼一声,脸上十分的尴尬,却觉得不可思议,立即辩解道:“明明没有的呀,我装汤的时候明明没有这东西的呀!到底是怎么回事?”
觅月了然,嘟着嘴看了一眼笛九香,对着他抱怨道:“呀,你这个不识货的,这分明就是瑶光故意添进去的,很是大补。”觅月一脸热切的看着瑶光,笑眯眯的嘟囔道:“怎么就放在一盅里?光给他一人也忒偏心了。”
瑶光被觅月一说,更加是百口莫辩,一张微圆的脸涨得有些红,“我……我,没有。”
觅月摆了摆手,眼波一转,“这汤是你做的吗?你怎么知道这不是一味材料呢?”
瑶光连连点着头,口中称是,窘迫的都快要哭出来了,“是我做的。”
“你确定你这汤没有这位料?”觅月神情不专,喃喃的问道。
瑶光咬着下唇狠狠的点头,“这些年汤水都是我一个人煮的!”
觅月展颜一笑,“我还以为吃到了一味新口味的汤呢。”她的语气微微轻喃,略微带着一些失望。
瑶光赶紧将三盅汤收进了食盒里面,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怠慢。
笛九香看着瑶光匆忙离开的声音,唇角勾起撩人的笑,“觅月,你当真是有趣,却也狠毒的厉害。”
觅月一脸无辜,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侧脸,问道:“我怎么了?”说着她扭头询问似地看向元芳,却见师叔漆黑幽深的眸子一直望进她眼中。
觅月突地心头一跳,不解的问道:“师叔,觅月做得不好吗?”
元芳浅浅笑起,如春风拂面一般让人心醉,“甚好。”
在入府时,霍缄就曾嘱咐过不要喝任何汤水。现在,觅月的几问之下,已经打听到了此前的汤水一直由瑶光经手的,她怎么会做得不好呢?
“哐啷”一声从屋内传来。
屋子里只有伽音一人。
三人进屋一看,躺在床上的红裳女子,已经挣扎着坐起身了,动作间打翻了搁在床边的一杯茶。她目光有些无神,再不如初见时那样的灵动。
她的目光掠过三人的脸,虚弱的说道:“多谢三位了。”
元芳脸上清淡,既不冷淡也不热络,守礼的说道:“不必言谢,少夫人还是顾念自己的身子要紧。”
伽音惨然一笑,“你们难道不认为我是妖吗?”
她抬起头来看着众人,眼中是一片绝望,声音中透着无力和心凉,“连相知相许四年的相公都能怀疑我,为什么你们还要相信我?”
觅月闻言,觉得胸中闷闷的,脱口道:“谁也不会平白相信你,你既然想让大家知道你不是妖,不是也得拿出证据来替自己辩白不是?”
伽音闻言,微微低下头,看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腹部,那里正生长着她的骨血,那样坚韧的在生长着。现在他已经不再相信她,要是眼前的这几人也不在相信,那她的下场会是什么?她的孩子会是什么下场?
“我并非自小就长在青楼的。十二岁以前,家中还是很殷富,那一年,我和娘亲妹妹去山中的庙里去进香,可是回来的路上车子却翻下了山崖,我醒在一片花海中,起先我并不知道那是什么花,也顾不得疑问为什么我会出现在那儿,我只想着要找娘和妹妹,这时一个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告诉我不要再找了,她们已经在黄泉路上了,那声音,就像是凑在耳朵边上讲的,却能实实在在的回荡在胸腔中,我几乎落下了泪来,不为那话带来的我娘和妹妹的噩耗,只为那悲悯的声音。那声音告诉我,这花叫做几罗,可以让我带几株走,但是不能让人接触它。后来,我回到家中才发现,原来我已经失踪了靠三个月,家中早已被接二连三的事故冲散了。再后来,我就在软红阁做了头牌,直到十七岁的时候遇见……霍缄。”伽音说到这儿,声音微微一哽,好像是想到了过往初见时的美好,但现实如斯,反差甚大。
“起初,我以为只要我们不在意,得不到别人的祝福,没有锦衣玉食又怎样?我们还是幸福我们的。”伽音苦涩着摇了摇头,“可是,贫贱夫妻百事哀,我不愿意看见他消沉,也不愿意他因为我而永失大好前程。”
“不错,是我偷偷混进霍府去找霍丝的。他以前常和我提起这个妹妹,两人自小的关系也很亲厚,我就去求她,希望她能和霍老爷说说好话,让霍缄回去。我以为,霍缄离家一年,霍府总该是时候给霍缄台阶下让他回去了,可是,我却撞见,霍丝根本没有去和霍老爷求情,而是先划伤了自己的脸,当着霍老爷的面说,‘我和哥哥一样讨厌这个地方,我霍丝发誓,再也不愿意回来。’”
“我吓坏了,一个女孩子怎么能对自己下这么狠的手,怎么能毁掉自己这么姣好的容貌。后来,我才渐渐明白过来。她爱的人,今生都无法和她在一起,她要容貌干什么?”
“她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她想和霍缄永远呆在一起罢了。”伽音声音平淡,这层禁忌之恋的纸捅破之后,她也不必在遮掩什么了。
“那你怎么会去那棵树那儿的呢?”觅月有些不大明白。那棵树下,好像是埋着肢体什么的,可是,伽音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去那儿的呢?
“这件事,宁愿让他冤枉我,我也不愿意说出真相,维持了表面上得平和。可是渐渐的,我发现他有些不对劲,老是一动不动的盯着某一个人,有时是我,有时是英英,有时……是看铜镜里的自己。说来可笑,其实我一直是在提防着自己的小姑子。这树是他给霍丝亲手种的,有一回,我看见伯叔蹲在无欢树下挖着什么,就呵斥了几句。就也许就是为什么伯叔会认为我是妖的起因了吧,他大概是认为我在阻止他。可后来我又看见了他在那儿一次,我趁着他离开后前去看,拨开一层浅浅的泥土看见了一副银镯子。我认得,是霍丝的东西,我也没有在意,认为是伯叔偷了东西藏在那儿的,我心中不喜她,也不愿意碰那东西,就扔在了原地。当看见霍丝的脸这样完好无损,我知道事情肯定不是这样简单的,她难道还是人吗?世间能有这样灵妙的药吗?”伽音脸上满是不信和怀疑。
19 不见脸 魁天鼎
两个故事,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出入,唯一的差别就在于霍丝。觅月觉得纳闷,左思右想,还是叹了口气,“师叔,难道这世界上真的有那种通过药理的方法能让人恢复容貌的吗?”
元芳低的头看觅月,“世上之事无奇不有,但我也实在是好奇,到底是什么法子能让她恢复的。”
觅月有些心不在焉,看着脚边的那碗汤面,心中十分的可惜,怎么吃顿饭也这么为难的呢?三番两次的错过。
元芳轻声道:“回房拿些东西去。”
她闷声应了一声。再抬头,眼尖的她看见不远处一个身影遥遥而来,定定的站在了那儿,不再靠近。那不是霍缄?
只见霍家迟疑再三,还是慢慢的走近了,暗哑着声音对着觅月道:“伽音,还好吗?”
觅月扬着头看着她,表情微微有些诧异的问道:“她好不好,我怎么知道?”
她的语气说的这样理所当然,霍缄被噎得无语,抿着下唇,下颌被紧紧的绷着,露出坚毅的线条来。
觅月继续低下头,专心致志的盯着自己眼前的地上,用指头抠啊抠,抠出一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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