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没有丝毫改变的还有,对宁桓宇的思念。
白举纲慢慢抬起头,盯着右边的吊镲。他知道,自己家里拿不出出国的钱。如果宁桓宇出去了,再见的几率是全世界人民分之一。
为什么呢?
白举纲啊,你不想再见到宁桓宇了吗?
他又把头沉下去。不想。
乐器室外的世界已经是凌晨三点半了。一年前的白举纲此时在黄山山顶裹着被子哆哆嗦嗦等着日出。
已经到暑假了,没有床单内裤的宿舍楼在这个夜晚显得格外恐怖。人行道上几盏起装饰作用的小筒灯照亮周围的小飞虫,几滴雨滴落下来又迅速被渗水砖吸干。
白举纲在整个学院像没头苍蝇一样兜兜转转,最后眼前一黑,扑倒在篮球场的门口。
白举纲不知道他有多少天没睡过觉了。
整个世界只有噼里啪啦的雨声。
你与他NO。10
***
这场雨持续了一整天。下午白举纲终于被冻醒,迷迷糊糊地左右看了看,翻了个身。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好久没去咖啡店了。
天是灰黄色的,咖啡店门口积了一滩水,被雨点砸出一片坑。瞎了一只眼的暹罗颓废地趴在地上。
要不是它呜咽着走向白举纲,看着他摇晃尾巴,他根本认不出来这是那只被老杨捧在手心里的炭炭。
它的毛乱七八糟,露出一块块的皮肤,看上去恶心至极。白举纲扭开头,想回去,腿却不受控制地一步一步迈开,沉重地往前走。
老杨的学委写的门牌没了,门框上空荡荡的木头坑坑洼洼被苔藓覆盖。汉堡的尸体压着一滩液体瘫在楼梯口,楼梯后面的老杨鼻涕口水流的满脸都是,一边抱着门牌一边颤抖着,胳膊上的针眼触目惊心。
咖啡馆里什么都没有了。
雨水的气味和咖啡馆里诡异的气味,令白举纲一阵反胃,逃出咖啡馆,弯着腰在路边干呕。
雨还在下,顺着他的头发、下巴,流到地上。白举纲吐够了,闭着眼睛扶着墙剧烈地咳嗽。
他别开头不看炭炭,听着耳边轰隆隆的雷声,跌跌撞撞地逃走了。
那般模样的老杨连续好几天出现在白举纲的梦里。六月初,满眼血丝的白举纲眼前宁桓宇和老杨的脸交替出现。他终于在上老教授的课时突然尖叫着冲出教室,毫不避人地狂奔着。
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呢?这样活着是为了什么呢?
蝉鸣好像远远地把白举纲包围。已经过了两年,白举纲以前不是没谈过恋爱,但是他从来没有这么想念过一个人。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第一次和男生在一起,也许是宁桓宇就是和别人存在的意义不同。
白举纲不禁怀疑起唯物主义。他对整个世界的怀疑也是从这时开始的。
那又怎么样呢。白举纲再怎么后悔,宁桓宇也不会知道了。那天下午,他披着一身阳光,骑着摩托车,在三环路上把自己摔得头破血流。
有人说人死过一次会看开许多事情。
王启一手搂着白举纲,一手举着拍立得,咧开嘴笑。
上海的外滩每到晚上就跟北京的五道口地铁站似的人挤着人。东方明珠顶上的红灯一闪一闪,黄浦江上的船亮着五颜六色的灯一圈一圈绕着cbd,对面的建筑依旧保持着上个世纪的风貌,旁边的钟楼放着东方红的旋律。
王启拿着一叠照片一张张地看,白举纲趴在栏杆上看着cbd的灯一点一点慢慢亮起,右腿别在左腿后面一下一下点着地。
也没有多伤心,只是有点遗憾身边的人不是宁桓宇。而这份思念除了王启外不能向别人倾诉。
“王启呐,你说你为什么不是宁桓宇呢?”
王启举起一张照片,歪着脑袋看,“你要愿意的话把我当成宁桓宇也成啊,反正我不介意。”
白举纲重重地叹气,把头埋进胳膊里。
王启又举起拍立得开心地自拍,偶尔也帮其他小情侣们拍照。
从外滩出去的路也是同样的拥挤不堪。王启举起胳膊,一边“啧啧”叹息一边给白举纲解释什么叫人头攒动。
人多的地方总是热得厉害,路旁的商店空调开得特别足。王启拉着白举纲冲出人流,在商店门口嘻嘻哈哈吹着冷风,看着对面像“情深深雨蒙蒙”里的建筑埋汰着上海这座城市。
“老白啊…”王启突然叹气,没有控制气息的音量有点大。白举纲被商店里的空气吹的有点冷。
“你没有以前好玩了。”
你与他NO。11
……
回到成都后白举纲在便利店找了份售货员工作。偶尔倒点洋烟洋酒,跑跑声乐的家教,收入也不算少。后来也和各种不同的姑娘交往过,也实实在在喜欢过两三个,就是拿不出自己的真心,也不敢相信她们是真的喜欢自己。
王启说你就认命搞,基一辈子吧。白举纲严肃地说如果宁桓宇是女的我照样喜欢他。王启说哟小子不错嘛可以随便提他名字了?白举纲望天说拜托都过去五年了。
“啧,记得真清楚。”
白举纲突然意识到,五年了,自己都快要晚婚了。在他终于准备用全部热情谈一场恋爱然后结婚的时候,他和宁桓宇重逢了。
要怎么开头气氛才不会尴尬?
如果这个世界是神的一场梦,他能不能梦到自己内心在想什么?
嘿,宁桓宇…不行,叫全名显得好客套啊…桓宇?啊好肉麻…算了不叫名字了!嗯…嘿,这五年去哪儿了?太突兀了吧他很容易不搭理我啊…嗨我是白举纲!记得我吗?万一他要说不记得怎么办…嘿吃了吗?没吃回家吃去吧…卧槽好像神经病!嗨,你也坐公交啊?我去这话怎么这么耳熟!…完蛋他看到我了他在盯着我看!他他他…
白举纲脸上发烫,脑子乱成一团却又清楚的听到雨点一滴一滴掉到地上的声音。
“嘿…”
声音好像有点小…
“咳…嘿!……好久不见…”
完蛋他把头转过去了!他是没认出我吗还是我刚刚表现太烂了…
手忙脚乱的白举纲像个第一次约会的小男生。他不知道此时宁桓宇同样手足无措。
“嗯…好久不见。”
别人问到白举纲的初恋时,他总觉得到宁桓宇才是真爱。他把这个想法和王启说后王启哈哈大笑说你可别逗了,他喜欢你么?
当时白举纲义正言辞地说当然喜欢!此时他面对着宁桓宇又忍不住问了这个问题。
“你喜欢过我么?”
毛巾上沾了洗发水淡淡的味道。白举纲的刘海贴着脸往下流水。
宁桓宇掀起毛巾一角擦了一下白举纲的头发,温柔地说:“没有。”
窗外的麻雀歪了歪脑袋。
“…再见!”
白举纲越过宁桓宇跳下沙发,却又被他拉住了手腕。他一脸嫌弃看着宁桓宇,宁桓宇笑得像是个得道高僧。
“你瘦了。”
这三个字从宁桓宇嘴中吐出,落到白举纲耳朵里却变成了一句满含深情的情话,一下将他拉回五年前上午的操场、下午的食堂和熄灯后的校门口。他瞬间缴械投降,慢慢地坐回沙发边上。
宁桓宇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着,两只手拉着白举纲的左胳膊,“这五年过得怎么样?”
“挺好的。”
“瘦了好多啊你。”
白举纲扁扁嘴,“你也是。”
“我这是精瘦,你这是小瘦猴。”宁桓宇来来回回捏着白举纲的胳膊,“过来一起住吧。”
隔壁客厅里的座钟响了起来。
“我好想你。”
早上七点多,白举纲被冻醒。左边是安静的宁桓宇,右边是宽敞的落地窗。他揉揉眼睛,下床走到窗户旁,深深吸了一口外面的雨水味道,然后关上窗户,躺回宁桓宇旁边。宁桓宇闭着眼睛哼了一声,左手伸过来摸来摸去的给白举纲扯了扯被子,抱着他继续睡。
九点的时候,宁桓宇准备起来做饭。他轻轻拿掉白举纲的手,花了两分钟刷牙,回来吻了一下他,转身去厨房做饭。
九点半,白举纲感受着唇齿间的牙膏味,无意识地笑着伸了个懒腰。磨磨蹭蹭到了餐厅,只穿了一条牛仔裤的宁桓宇正在倒咖啡。他抬起头,“醒了?”
白举纲看着咖啡上的白烟,觉得他们似乎已经在一起生活了五年。他挠挠头,“嗯,好冷哦。”
“昨天晚上下雨了。你多穿点。”宁桓宇坐下来,往面包上涂果酱。
白举纲可怜巴巴地看着宁桓宇,眼睛一眨一眨的。宁桓宇一边咬着面包一边和他对视。
“唉……”他放下面包,回到卧室拿了件衬衣给白举纲披上。白举纲顺势把宁桓宇搂到自己面前,抓着他的胳膊让他侧着坐到自己腿上,闭上眼睛开始了今天的第二个吻。
薄荷和蓝莓的味道充满了两个人的口腔。白举纲的手慢慢摸着宁桓宇的脊骨,从脖子一节一节地摸进裤腰。宁桓宇慢慢低头,轻轻咬着白举纲的下巴、喉结、锁骨。宁桓宇的耳朵感受到了白举纲口鼻呼出的热气,浑身止不住地颤抖了起来。他站起来,两只手抓着白举纲的肩膀,跨坐在他腿上,和他对视了几秒钟,又被深深地吻住。
宁桓宇感觉到了,两条腿又把白举纲夹得更紧。白举纲也感觉到了,微微往后歪着头脱离这个吻,盯着宁桓宇,不怀好意地笑。
宁桓宇和他对视了一会儿,感觉更强烈,捏捏他的肩膀,“你说句话呀。”
宁桓宇说完这句话低下了头。整个屋子充满了咖啡的香气。
你与他NO。12
***
下午的时候阳光终于进来了。因为下雨的缘故,天的颜色特别好看。宁桓宇眯着眼睛在白举纲肩膀上蹭了两下,“之前这里也没几个人住。既然你过来了,下午重新布置一下吧?”
白举纲的胳膊被宁桓宇枕在脑袋下面。他摸了摸宁桓宇光滑的后背,另一只手枕在自己脑袋后面,“好啊。买几套餐具,换个枕套被单,给电风扇加点油……窗帘要不要换?好像宾馆哦。”
宁桓宇又贴紧白举纲一点,“嗯……听你的。”
宁桓宇又想到了五年前自己对“恋爱对象”的定义:无聊时可以打扰的人。(。pnxs。 ;平南文学网)
不是这样的。他睁开眼睛,睫毛轻轻扫过白举纲的脖子。
应该是,可以让生命变得完整的那个人。有了他就会安心,就会充满干劲,就会感觉到以前没有感到的东西。这就是完整的生命,也只有这才能让人得到真正的满足。
“好幸运…”
也不知道是因为入秋了还是全球变冷,宁桓宇觉得阳光照在身上不像前几天那么刺痛,反而像是和空气融在了一起那么温暖。
白举纲觉得这样和宁桓宇并肩走路怪怪的。路口的信号等从红色蹦到绿色,慵懒的下午没有竞走一样的工作狂。“给我一只手吧。”
白举纲说完这句话,也没等宁桓宇回答,轻车熟路地抓住了宁桓宇的手。
好像他们已经这样牵着手走过了五年。
宁桓宇紧张又虚荣地看向周围。
成都,像是春节时的北京,永远那么安逸。背着书包的女初中生为了享受此时的阳光徒步走了三站地回家,拎着菜的老太太们在马路边相遇便现在那里聊了起来,露出小腿刺青的青年骑着摩托打量着路上的姑娘们,棋盘左边的老大爷笑眯眯地喝着茶看着对面的小伙子抓耳挠腮。
宁桓宇轻轻抬了下眉毛,回握住白举纲的手。(。pnxs。 ;平南文学网)即使瞥见了白举纲望向自己的目光,也控制不住上扬的嘴角。
超市离得不远,原本商量好的购物清单上加了一件又一件东西。结账的时候宁桓宇板起脸看着白举纲,白举纲抿起嘴笑,宁桓宇就没办法了。
“那这些东西都要你抗回去喔。”
白举纲又抿嘴笑,拼命点头。
马路旁昏黄的灯总让人想到韩国mv中那些一边踉跄走着一边吹啤酒瓶子的姑娘们。宁桓宇看着白举纲拎着三个袋子歪歪扭扭的样子,从他手中抢过两个袋子,顿时感到一阵压力。
宁桓宇晃晃脑袋,该死的耳鸣挥之不去。
“喂,桓桓,你成不成啊?”白举纲在十步外回头。
“走你的啦。”
小区里草坪上白色的灯把白举纲又拉回了大学时代。宁桓宇学院里也有一片排着白灯的草坪。
提着东西的宁桓宇脖子好像变粗了。
白举纲走过去,从宁桓宇手里又接过那两个袋子。宁桓宇别开头。
草地里有蝈蝈在叫。白举纲看着宁桓宇,知道他也想到了五年前那段青涩的时光。
白举纲接受了宁桓宇在路灯下的这个带有青草气味的吻。他睁开眼睛,分给宁桓宇一个袋子的一个提手。
“说说你的老婆吧?”白举纲走进电梯,按了27层,牙齿轻轻上下磕着。他还是没忍住提到那个女人。
“我还一点儿都不知道呢。”
他紧紧地盯着电梯按键,不敢看宁桓宇。电梯运行所带来的突然的超重让白举纲踉跄了一下。
白举纲以为这五年已经把他磨练得很知足了。但是对于宁桓宇,他就是想得到全部。
“你…”身后终于有了声音,“…记得阿馨吗?”
你与他NO。13
……
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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