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后并没有多做停留,道了声谢便起身告辞了。
徐妈妈本让徐曼送送,反倒他先出声拒绝了,说认得路,不用送了。便关上门走人了。
徐曼觉得有些诡异。首先,他不应该出现。其次,便是出现也不应该是现在这副情况。
她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接下来的日子里,一个星期陈哲总会来个一两次。有时候傍晚来,有时候周末来。也不管徐曼在不在家。似乎只是来看望徐爸爸,徐妈妈。偶尔才和徐曼讲上几句话。更绝口不提任何和感情有关的话,没有任何暧昧的言行。
每次来的时候,或者带点单位发的水果,或者带点徐妈妈喜欢的点心。
甚至有时候周末过来,开车带徐妈妈出去买菜逛街。
人和人的相处便是这样子。投之以桃,报之以梨。
或者徐妈妈刚开始喜欢陈哲是因为陈哲的家庭背景,是因为他个人的优渥条件。但相处下来,她越来越觉得这个小伙子孝顺,耐心,肯花心思,是真心对他们好。
而陈哲刚开始对徐家父母好,是因为徐曼。可渐渐地,他越发感受到徐妈妈对他母亲般的关爱,他在这个家中也觉得温暖。便更是真心实意地喜欢与二老相处。
人和人的相处,有时候便是这样良性循环。你对我一分,我还你二分,我便再对你三分。
徐曼也曾忍耐不住问陈哲为何还要来。
陈哲只是毫不在意地看了她一眼:“我来看望阿姨和叔叔。”
徐曼便哑口无言。
而他和父母的相处确实是非常融洽,甚至甚于自己。
于是,这种情况下,她总是坐在一边,或者远远旁观着,或者静静打量着。
到了最后,陈哲的到来,陈哲的出现,在她家便成了一种习惯。
徐曼像看到家中任何一件放了几年的摆设一样,对于陈哲的出现觉得再正常不过了。
看着看着,便成了习惯。
辞旧迎新,冬去春来。
日子如白驹过隙,在人的一个怔忡间,一个恍惚间,过得飞快。
在新的一年,徐曼委以重任,又增加了杂志的几个重要栏目。她觉得这是对她过去工作的肯定,更加任劳任怨了。
苏倩妮打来电话高兴地通知年底决定结婚了。
顾丽丽新交了一个男朋友,但总觉得条件不甚如人意,不咸不淡地处着。
李渔来S市看望过她几次,但徐曼漫不经心的表情似乎真正伤着了这位永远一脸温和的男人。
他说:“我不介意等待。但我介意毫无结果的等待。”
徐曼不知道,她的心仿佛进入了冬眠。
除了工作,她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趣。对任何男人,都没兴趣多看几眼。
可是,她悲哀地认识到,她离奔三就一步之遥了。
这年头,对她这种女孩,有个很先潮的称呼,叫剩女。
每每听到,她忿忿不已。
怎么着,怎么着,到最后居然剩下来了。
可是,她不愿将就。不愿自己将就,不愿李渔将就。
李渔值得一个全心爱她的女人,而自己,或者可以等到一个自己全心相爱的男人。
对于前者,她确信无疑。对于后者,她心里没底。
母亲对她永远一脸不冷不热的态度颇有微辞。每次陈哲过来,徐妈妈便费尽心思,想撮和两人。但那两个人居然都一致地选择不配合。
陈哲越来越忙碌,总是匆匆地来,匆匆地走。
有时候会打个电话撒娇般说想吃饺子,徐妈妈便会早早地去准备。等到陈哲过来形色匆匆一吃而尽,摸摸肚子,心满意足地告辞。
偶尔也会若有所思地对上徐曼的眼神,再漫不经心地转过头。只是,绝口再也不提感情。
有一次,徐曼和顾丽丽逛商场。顾丽丽突然指着不远处让徐曼看。
一个美丽的年轻女子挽着陈哲的胳膊,对着他温婉地笑着,小鸟依人。
顾丽丽小心翼翼地看了徐曼一眼,见徐曼神色如常,不为所动。
遂放下心来,一声叹息:“又一个帅哥被美女订走了。”
当天晚上,陈哲晚饭后过来。
他带来两瓶茅台,递给徐爸说:“别人送的,我又不喝酒。想着您肯定喜欢。”
徐爸爸爱不释手,眯着眼睛嗅着味道,啧啧称赞:五十年的茅台。
徐曼坐在沙发上,拿着遥控器玩转着频道。
陈哲走了过来:“看中央五台,八点钟有英超联赛。”
徐曼却把频道定在中央八台,刚好在放一个都市情感剧。一个女人在镜头里哭喊着:“你怎么能抛弃我,你怎么能抛弃我。”
徐曼感到一阵恶寒。但就是不换频道。
陈哲伸过手想拿遥控器,徐曼手一移,让他落了个空。
他眯着眼,探究地看着徐曼。
徐曼抬抬眼,面无表情地说:“想看就回你自己家看,到我这里抢什么频道。”
陈哲一怔。
徐曼若有所思地瞅着他:“你平时这么忙,为何还有事没事往我家跑呢,你不觉得累吗?”
陈哲眼神一黯,转过头,沉默不语。
徐曼暗骂自己没来由和他犯什么拧,把遥控器往沙发上一扔,一个人回房了。
不一会就听到外面有声响,陈哲走了。
爱如烟花寂寞
到了年底参加苏倩妮婚礼的时候,沈之秋已经挺着个大肚子了。
她一脸幸福地微笑说:“曼曼,我想,我们还是应该相信爱情。它曾经消失过,但是它还会再来。像凤凰盘涅,浴火重生。”
苏曼欣喜十分,又满怀羡慕。他们都是幸福的,这一切,真好。
只是回去的路上,她的心中有些惆怅。
想着当初三个人,她们都有了各自的归宿。而自己的归宿呢。
车窗外,鞭炮声声,烟花四起,在黑暗的夜色,显得分外炫目。
徐曼感觉到漫天漫地的寂寞。
走到小区楼下,陈哲静静地站在树下,抬着头入神地遥望着远处天空正在绽放的烟花。
徐曼没有停住脚步,想直接从他身边走过。
陈哲低低的声音响起:“想放烟花吗?”
徐曼脚步一顿,转过头来,看着他。
陈哲微微笑:“单位发了好多烟花,便想着拿到你家一起放。阿姨说你去了B市,原以为要一个人放了。没想到你回来了。”
“你找不到其它人和你一起放吗。”徐曼斜着头问。
陈哲点点头:“找不到。”
徐曼哼了一声,问:“烟花在哪。”
陈哲开心地走到车旁,打开后备箱,果然好多。
他们俩把所有的烟花移到一块空地,排成一排,然后一起点燃。
烟火渲染了一片天空,五彩缤纷,璀璨夺目。
两人齐齐抬头,遥望天空。
徐曼想起了这一期摘录的一首诗,突然觉得很应景,不知不觉念了出声。
我走过山的时候山不说话,我路过海的时候海不说话
我坐着的毛驴一步一步滴滴答答,我带着的倚天喑哑
大家说我因为爱着杨过大侠,找不到所以在峨嵋安家
其实我只是喜欢峨嵋的雾,像十六岁那年绽放的烟花。
陈哲微微侧过头:“这说的是什么?”
“一个爱如烟花般寂寞的女子。”徐曼喟叹。
“为何会寂寞?”陈哲问。
“因为她心爱的人不爱她。”
陈哲不语。
半晌,他低低问:“她争取过吗?”
徐曼一愣,明白他问的是诗里的郭襄,皱皱眉:“喜欢一个人便应该成全他。”
陈哲不解:“她成全了别人,谁来成全她?”
徐曼哑口无言。
她不由得想着,如果郭襄当初去追求杨过,会怎么样。然后连忙摇头,杨过怎么可能会喜欢小龙女以外的女人。想到这里,她鄙视地看了陈哲一眼,真是把一个荡气回肠的爱情亵渎成八点档狗血剧场了。
烟花灭了,天地又暗了回来。
徐曼指指满地狼籍,示意陈哲把垃圾放到合适的地方。
陈哲快手快脚地收拾起来。徐曼弯腰到身边一个大烟花抱起,突然这个烟花发出‘嗤嗤’声,徐曼吓得连忙把烟花扔在地上,陈哲眼急手快跑过来,一把抓住徐曼的手往旁边跑。
那烟花却只是发了个声响,又暗了下去,悄然无声了。
虚惊一场,徐曼想拍拍胸脯,却发现手被陈哲牢牢地拽住 。
她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想抽回手。
陈哲静静地看着她,不放手。
四周又有别人家烟花四起,映在他们脸上明明暗暗。
陈哲低低地开口:“你说,犯了罪都有刑期,一年两年,十年,二十年,无期或者死刑。”
徐曼一愣。
“如果不服可以上诉,表现得好还可以减刑。”
“那么,在爱情中犯了罪,你判我多少年呢?”他注视着她的眼睛,无言的情愫涌动。
“我甘愿服刑,也不求上诉。只求你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徐曼转过头,默然不语。
陈哲紧了紧手,好一会,才局促地放开:“人只要犯过一次错,就只能罪无可恕吗?”
徐曼收回手,深吸了口气,依然不做回答。
天地间一片沉静,唯有偶尔烟花明明灭灭。
他看着她,她望着烟火。
最后,他走了。
她依然望着烟火。
以文会友
接下来的日子有着细微的变化。
陈哲依然来,但间隔越来越长。本来一个星期两三次,慢慢变成一个星期一两次,两个星期一次。甚至有一次一个月才来了一次。
他每次总是笑笑对徐妈妈说,最近好忙,越来越忙。
徐曼总是心不在焉地听着。
徐妈妈越来越担忧,却无能为力。她把陈哲也当作自己的孩子,觉得他们俩这么久还不能在一起,渐渐也失去了信心,不愿再勉强徐曼。老人觉得一切都是缘份,果然强求也是不得。只是徐曼转眼都快三十了。女人不比男人,陈哲三十还有大把二十的小姑娘追着,可徐曼三十,等待的只能是四十的老男人。
眼看着陈哲越来越忙,来家里的时间也越来越少。她觉得真要替自己女儿好好打算打算。虽然平时恨她不争气,但女儿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如若误了终身,她也是要懊悔不迭。
她旁敲侧击问徐曼身边有没有其它合适的人。徐曼一听就烦,概不回答。
徐妈妈一边生气她这拒不合作的态度,一边却和徐爸爸嘀咕着要不要另外给徐曼多介绍一些人认识。
徐爸爸迟疑着,也不知道徐曼和陈哲两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原来看陈哲往家里跑得这么勤快,虽然徐曼一直不理不睬。可现在陈哲来得也越来越少,徐曼依旧不理不睬。想来,两人应该也不怎么能成了。
徐爸爸遂点点头,毕竟还是自己女儿重要,年龄摆在那里,不能再耽误了。
于是徐家二老事不宜迟,紧锣密鼓安排起来。以前的旧同事,旧朋友,窜窜门的,联络感情的,一番下来,手上便有了几个合适人选。
于是,每到周末晚上,便成了徐曼最痛苦的时刻。
这个周五,徐曼早早地被通知晚上要准时回家,有客人等待。徐曼为此头疼了好几天。她曾经放过父母一次鸽子,结果被母亲念念叨叨了一个星期的紧箍奏。于是,为了一个星期的安宁,她宁愿接受一个晚上的痛苦。
她乖乖地准时回了家。
这次相亲的对象是一个中学的语文老师,今年三十三岁。他母亲和徐爸爸原来在同一个科室,两位家长正同时为子女的婚姻着急,于是一拍即合,约在了徐曼家吃顿便饭。
语文老师白白净净,尽量显得儒雅斯文,就是有点谢顶。几束头发很刻意地贴到另一面头皮上,显得服服帖帖。
徐曼绝不以貌取人,只是心中哀叹,怎么在父母眼中,自己到了这般田地。看到父母热切地打量这位语文老师,而这位老师拘谨地笑着,鼻子上紧张得冒着汗。她越发觉得自己倒像个置身事外的旁人。
她想着,和这人比起来,李渔该是人中龙凤了。早知道就把李渔带到父母面前。可随即摇摇头,何苦招惹人家,何苦招惹人家。现在好不容易两个人处得再正常不过,他对自己也渐渐失望没了想法,何苦再去害人。
正在神游太虚时,门铃响了,家里又来了客人。
这人走进来的时候,徐曼仔细打量了一下,心想,这人其实也是人中龙凤。
陈哲有些诧异家中突然这么多人团团坐。再仔细一看那架式,心中明白了大半。
徐妈妈有些尴尬,站在门口迎也不是,走也不是,最后还是把陈哲迎了进来。
笑着解释:“刚好老同事一家来吃顿便饭。你吃过饭了没。”
陈哲笑着回答:“吃过了,好久没来了过来看看你们。”
徐妈妈向同事一家三口介绍陈哲说:“我干儿子。”
徐曼和陈哲均一怔。陈哲自顾自去厨房泡了杯茶,在沙发一边坐下,一副围观的架式。
搞得徐曼又羞又怒。这处境是颇有几分尴尬。
对方母亲打破沉寂,主动拿起碗和徐妈妈一起进厨房收拾,说让年轻人自己聊聊。对方父亲也识相地和徐爸爸出门,说到小区溜溜。
客厅就剩下三个人。
“小徐平时都喜欢玩些什么。”语文老师看总不能大家都沉默,便找了个话题。
徐曼一边想着这当口能不能找个借口离开家,一边又觉得不能在陈哲面前示弱,他一来我就跑,这算什么,心虚吗。
想完了,她镇定地回语文老师一个微笑:“就是无聊的时候看看书。”
语文老师憨厚地点点头:“读书使人充实,读史使人明智,读诗使人灵秀。”再补充一句:“这是英国文学家培根说的。”
徐曼的大脑有一瞬的空白,这语文老师是来上课的吗。
呆滞的眼神扫过陈哲,发现这厮正抿着嘴在笑。徐曼大脑立刻恢复正常,生机勃勃地怒了。
她一脸欣喜地看着语文老师:“莎士比亚曾经说过:书籍是全世界的营养品。生活里没有书籍;就好像没有阳光;知慧里没有书籍;就好像鸟儿没有翅膀”
这回轮到语文老师惊喜了,再文绉绉地回答:“欧阳修曾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