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尸体的脑袋,“天灵盖上开了个洞。”
他居然把手指在洞里探了探,然后摩挲了食指和中指:“脑髓不知去向,头颅里留下了与绿色强腐蚀液体不同的液体,可能是消化液,要回去鉴定之后才能确认。”
年襄打开随身手提箱,动作利落地提取了疑似消化液。
“阿斯巴原虫感染的群体以人类的脑髓为生么?”代达罗斯问,“这样的进食效率可真低。需要多少人才能养活一个感染者?”
“好问题。”年襄表情并不轻松,甚至有些不安,“我猜这是他们都消失了的原因。”
“而现在这里起码有一个,杀了这些人。”龙隐瞟了眼突然兴奋起来的屠夫,“好吧,两个。新转化的。”
屠夫在踏入这个房间后,精神状态亢奋,此时他对着那几具尸体打转,对年博士怒目相加。他发出奇怪的低嚎,冲动年博士和尸体之间,不让他继续触碰他们。
“这也是你们希洛人的传统么?不让外人对亲人的尸体作出亵渎什么的……”龙隐问我。
“并不是——你瞎么?”
“我只是问一问以防万一,我可不想再得罪你娘嫁人了。”龙隐抽出海克斯科技□□,把调节器旋转到麻醉那一栏,冲屠夫开了一枪。屠夫随即软倒在地,但是却一直睁着眼睛,发出更加低沉的怒吼。
“看来普通的麻醉对感染者效果不大。”
龙隐话音刚落,年博士突然嘘了一声,侧耳靠近尸体。
“你在干什么?”我问。
年博士保持着那个动作,示意我闭嘴。我们都下意识地端起了枪,枪口对着那具倚墙靠坐的尸体,虽然它看起来可怜得不得了。屠夫浑浊的瞳孔眯成了竖缝,呈现出某些爬行类性状,而且是不太高兴的爬行类。
就在这时,尸体突然弹跳着往前扑。年博士反应不过来,眼看就要被扑倒在地,关键时刻代达罗斯用尾巴卷住了他,把他拖离了原位。尸体随即趴在地上不再动了。
代达罗斯神色冷峻地上前,对尸体补了几枪,枪声回荡在空荡荡的城市里,传出很远。
年博士扶着他站起来,脸色都是白的,额头上有细密的汗珠。
“尸变?”龙隐问。
年博士摇摇头,让龙隐放出光速7800。
“扫描这些尸体。”
光速7800投放出扫描射线,对房间进行扫描,并把三维立体成像传送到龙隐的终端。成像显示出这个房间里有生命迹象,与尸体的位置完全重叠。
“他们还活着?”西楼弱弱地问。
“不,不是他们。”
年襄让代达罗斯帮忙把尸体翻过来,然后取出手术刀,切开了它们的腹部。他还没完全切开,我就看到尸体的腹腔里有一只黑色的东西在蠕动。年襄把代达罗斯的枪伸进腹腔,被那东西卷住,他借势把寄生物挑到半空中。
我捂住了嘴,靠进了龙隐的怀里。
所有的生物胚胎在刚成型的时候相差都不大,会呈现出鱼一样的形态,在发育的过程中渐渐接近母体的模样,就像走完一次进化。寄生物胚胎此时的形态还很原始,身体呈现长条状,头很大,有一条尾巴,看上去更像一条外壳柔软的大虫子。
大虫子在空气中痛苦地扭曲。
麻醉中的屠夫也表现出痛苦的情态,在地上打滚扭曲。
年襄倒掉了所有医疗器械,把它装进了箱子里,设定成羊水环境,然后让代达罗斯摧毁其他尸体。完全摧毁。代达罗斯换了核铳。
在他开枪的时候,屠夫尖叫了起来,身体不断颤动,仿佛在着火。他的样子让人感到不安。
龙隐在一旁做着记录:“食人脑髓;将人类的尸体当做繁衍的温床……等一下,这看起来不太像是传染病,倒像是另一种生物。他们甚至还能繁殖……”
“并且繁殖的下一代完全是非人的形态。是的,他们被变成了另一种生物。希洛人叫他们,异魔。”年襄淡淡道。“他们已经不是人类了。”
龙隐下意识地瞥了眼屠夫。仅仅十五分钟,他的麻醉药效就快要过了。现在他已经安静下来了,他的眼睛死死盯着用核铳摧毁尸体的代达罗斯。
代达罗斯扫了一眼,“再看,连你一起杀。”
“等等,”年襄皱起了眉头,“我让他带我们寻找村民,但他带我们来到了这里。这是巧合,还是说异魔对别的异魔有感应?他刚才的反应就好像他才是身体里的寄生胚胎。”
“试一试就知道了,你巷子里还有一条。”
年襄对异魔胚胎做了针刺实验,屠夫能感觉到痛苦。
“真可怕。”我头一次在年襄脸上看到这样不知所措的神情,“他们的意识是相通的,不论是刚转化的人类,还是胚胎,他们全都能以一种超出想象的办法彼此链接。你们能想象这件事么?放在我们人类身上,我能了解龙隐你的一切想法,感觉,记忆;龙隐你也会这样了解代达罗斯……就好像你们是一个人。”
“所以呢?”
“这个城市里起码有一个异魔,他转化了屠夫,又把余下的希洛人寄生。他为什么偏偏不杀死屠夫?”年襄望着不知通向何处的黑暗。
“他知道我们会找到屠夫。”龙隐的脸色也白了,“如果异魔真的能互相分享意识,也就是说,他看到了一切,也听到了一切,从我们遇到屠夫开始。”
“非常聪明。”代达罗斯评价。
“你们最好来看看这个。”贺兰指着其中的一扇门。
这个八角形房间除了进来的那扇门之外,还与其他七个房间相通,如果是从空中俯视,大概会是蜂窝状。我在那位失去了儿子的博士记忆中曾窥视过那些房间,那里也是研究室,摆放着各式仪器,以及……泡在营养液中的各类生物标本。因为记忆很短暂,场景又很模糊,我没仔细看。
我们被贺兰吸引到门前,这里的门已经被破坏了,绿色强酸直接在门上打了个洞眼。
门里面是修罗场。
许许多多融化了的人体堆积在一起,地面上几乎全是血水。血腥味混合着强酸性气息,恶心得人想吐。
光速7800恰到好处地传来扫描的结果。
在三维立体成像中,出现越来越多代表危险的红点。
“巢穴……”龙隐咽了口口水。“屠夫带我们找到了异魔巢穴。”
他话音刚落,外面的门关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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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跑到八角形大厅,镭射守备的官兵正在抢修我们进来的那扇门。
有一部分人被隔断在外,他们与我们的对话在三分钟后切断,我们只能听到他们的哀嚎声。我们听见脚步沉重的生物在外面走来走去,不止一个,而征服者毫无还手之力地被拖走。
龙隐勒令众人戴起头盔。“我以为这会是一场硬碰硬的机甲大战,结果竟然是一场生物战。说实话我没有太多打生物战的经验。死马当活马医吧。”
说着,他让代达罗斯去检查其余房间是否是巢穴。“如果是,想办法摧毁所有胚胎,不要让它们孵化成型。异魔敢把我们引到这里,显然是相信它们的小宝贝战斗力惊人。”
代达罗斯领命而去,不一会儿微型核弹的爆炸就弄得房间里乌烟瘴气。
“想办法把门堵住。虽然我们有空气过滤器,但是烟雾遮挡视野。”龙隐道。“卡特·尤里安,你带一部分人检查这个房间的其他出路。我们得从这里撤退。”
卡特·尤里安去了东边,我和龙隐去了西边。龙隐试图联系外面的沙左求援,但是通讯依然没有变好,联系不上。
“真他妈的……”他爆了粗,然后截然而止,回头望着人员散开的房间。
我紧张地跟着他回头看:“怎么了?”
龙隐在通讯器中传令:“全员开启隐身模式。现在。”
“收到。”代达罗斯和卡特·尤里安回答。
龙隐帮我摆弄了一下战斗服上,等我抬头,我发现妈的他人不见了。
不单他不见了,所有人都凭空消失了。
我艸,黑科技啊!
这个时候,我感觉有只手摸上了我的头盔,拨弄了一粒不起眼的按钮。我又能看见龙隐了,就是成像有点色差。
“这……”
他比了个嘘。
然后比了个手势,让大家都各自找个隐蔽地点,不要发出声音。
大约几十秒以后,门就打开了。
身高接近两米五的可怕生物,鱼贯进入了房间。
第75章
“先回答我的问题,”年襄不依不挠地追问,“为什么阿斯巴病毒被列为高度机密。现在这个机密与我们生死攸关,先把你的信息共享一下吧,小王子。”
龙隐在大家的凝视中坚持了十秒钟,终于叹了口气,“官方对阿斯巴原虫病毒略有研究。但是我们担心即使是把有关阿斯巴原虫最无害的消息散播给大众,都会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因此它被列为高度机密。最早知道阿斯巴原虫病毒的存在,是因为一次海盗活动。两千年前,星际大盗科斯林穿越天鹰座,在洗劫的空隙,自在星云中打捞出一艘弃船。弃船建造于万年之前,被怀疑是大航海时代的遗留古物,因为发动机原因被光之晨星舰队放弃。在星舰的主脑中,尚保存着处于休眠状态的路西法——当然是他还没有堕天的那个人格——并且保存完好。在他的信息加密区域,就有他对阿斯巴原虫长达两千年的研究数据报告,我们发现研究阿斯巴原虫竟然是路西法的核心目的之一,权重仅次于三大定律。也就是说,古人相当关注这种奇异的生物。”
“换句话说,它们是古人的天敌。”年襄接茬,手指无意识地抵着下巴,“这符合逻辑:三大定律保护人类;其次就是研究并分析敌人。路西法有什么发现么?”
龙隐苦笑:“他的确有所发现,并且倾尽整个机械帝国的力量,摧毁科斯林的舰队,夺回他那个迷迷糊糊的人格。海盗船上几乎无人幸免,直到六十年还还有机械士兵源源不断地渗入帝国,只为屠杀当年的船员。”
“……他恨人类。他什么都没给我们留下。”
龙隐赞同年襄的话:“因此我们只从当年海盗船员的手稿中得知这种生物的知识,一星半点。那些手稿被命名为科斯林手稿,现在收藏于帝国科学院的地下室。”
他调动手环,将阿斯巴原虫的基本信息以三维立体成像投放在空气中。它是一种形状接近三叶虫的微小生物,生物形状头一条就是:不死。
“不死?”代达罗斯皱着眉头,“这算什么?我见过许多生物有极强的复原能力,但是离不死还远得很。”
“它们的生存能力毋庸置疑。科斯林手稿中提到过一段视频,测试阿斯巴原虫生物样本在高温、绝对零度、分子枪、强辐射甚至真空状态下的生存状态。结果什么都难以摧毁这种简单的生物。或者说,所有摧毁都是暂时的。它会在漫长的时间与极恶劣的环境中修复自身,等待机会到来,重新苏醒。”
“这是有可能的。生物越低级,适应环境的能力越高,复原能力越强。”年襄在代达罗斯摇头的时候跟进。
龙隐把阿斯巴原虫的三维立体图像进行缩放,挑出它的一部分基因链:“基因和病毒在本质上没有区别,病毒的结构是蛋白质包裹的遗传信息。当这遗传信息进入宿主细胞并且开始大规模表达,生物就会病变,或者,更加严重。阿斯巴原虫的基因非常不幸地对人类有极强的侵染能力,不知道这是基因突变的结果,还是怎样。”
“感染之后呢?”
“宿主表达出很多阿斯巴原虫的特性。比如说,极难杀死。”
代达罗斯歪了歪脑袋,把枪口对准了屠夫:“试一试就好了。”
龙隐按住了他的手。
“阿斯巴原虫的结构很简单,感官却很敏锐,它在自然界存活时能以最短的途径接近水源和食物源,即使它连最简单的嗅觉器官都没有进化出来。它是如何做到的是个谜。如果这个人真的是被这种古老的病毒所感染,那么他应该能带我们去见到镇长。”
年博士扫了龙隐一眼,在屠夫面前蹲下,柔声细语地与他说话。很快,屠夫安静下来,茫然地看着他,然后站起来朝前走去。
“催眠。”西楼在我身边惊讶道。
年博士笑着看了我们一眼,跟上了屠夫。代达罗斯冷哼了一声:“真不知道还要为希洛人葬送多少性命。”
贺林吓得直哆嗦:“我、我也觉得他们大概是凶多吉少了,不如乘现在还来得及,从这个鬼地方走出去吧。”
“你大可以走。”贺兰冷笑,“反正你就是个废物。你眼里除了你自己什么都没有,连爸,也只是你可以狐假虎威的工具。现在爸出事了,你巴不得和他撇清关系吧?”
贺林涨红了脸,粗声粗气地推了他弟弟一把,“你不是废物?半斤对八两,你不也只能站在这里瞎叨叨?而且你这么说,难不成是想造反么?”他说完这句话愣了一下,神情突然变得牛气起来,似乎抓住了贺兰了不得的把柄,“好你个小子,征服者老爷这么帮我们,你还想着和爸一道?!你这样的,啊,要不是你是我亲兄弟,我亲手毙了你!”
贺兰沉默了两三秒钟,平静地回答:“别逼逼。”
说完绕开他,神色淡淡地牵着西楼往前走。
我真忍不住笑了起来,太可乐了,别逼逼,那样子就像在逗只卷毛狗。我不禁奇怪一个爹妈生养的怎么就差那么多。龙隐仄歪了脑袋望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