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头一脸。我吓得后退一步,巨大的类人异种扑通摔在了我刚才站着的地方。
不过它已经不是那副让人恶心与畏惧的样子了。
它烧焦了,散发着烤肉的香味。
肉……
肉肉……
烤肉肉……
我上辈子其实并不是一个吃货。但是穿越之后,我就表现出惊人的食欲。我那时候的身体大概只是个五六岁的小男孩,一餐就能吃一脸盆面包,我父母吓坏了带我去看过草药师,结果不是甲亢,跟肾也没有关系,总之一切健康,就像年襄说的那样。
所以渐渐旳我不再在意这件事。“也许是我新陈代谢比较旺盛。”我是那么想的。
我食欲很旺盛。
我承认。
但我从来没有畸形的食欲。我吃正常的人类食物,并不是不挑拣地什么都放到嘴里。
可是现在,我很难忍住。
我想吃东西。
随便什么都好。
所以等我回神之时,我已经跪趴在地上,低头啃噬那个异种。
蛋白质有一种令人心醉的美味。
米迦勒蹲在我身边,怜悯地给我倒了杯水。“你需要更多的能量,你也只能以进食的方式获取更多的能量,谁要你选择成为一个人。”
我从来没有那么餍足过。
不用担心别人的眼光,不用假装我已经吃饱,没有尽头的掠食……
而我全身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地生长、弥合,湿冷发青的皮肤重新有了鲜润的颜色和温度。
仿佛之前的濒死都只是假相。
米迦勒从风衣口袋里摸出一本破旧的记事本,勾掉了“让他复活”这个to…do。
“接下去,我们得离开这个地方,如果我没有猜错,路西法24小时之内就会到达这里。”
“how!”我塞着满嘴肉大吼。
但是米迦勒已经原地消失了,整个卡文迪许,陷入了一片电流乱窜中,仿佛在室内经历了一场雷暴。
我好像现在才灵魂入定,迷惘地看了看四周,意识到现在的处境:
我死而复生,吃掉了一只藏在生物四级研究室的异种,而米迦勒又不见了。
唯一值得庆幸得是……
那只异种被吃得渣渣都不剩下了……
就地上一些翅膀的碎片……
我的大脑终于控制了植物性神经,我开始觉得恶心,想吐,但是我吐出来的什么都没有,只有胆汁。
这只比我整个人还要大的异种,被我用极快的速度消化了。
那种对我自身的恐惧又找上了我,我穿着病号服头也不回地跑到了走廊上。
走廊上站着年襄和龙隐,两个人在吵架。
“你再他妈说一遍?!”
年襄试图对他解释:“整个实验室都被强电流击穿,你们的胚胎失去了活性……冷静一点,龙隐,我知道这看上去很不可思议,但我发誓这件事我什么都不知道!”
哦艸,三千多个孩子流掉了!
龙隐深呼吸了一口,然后咬牙切齿,“我的omega他死了,死在你的手术台上。现在你他妈告诉我尸体丢了,我们的孩子也保不住了!”
年襄擦了擦眼镜:“恐怕是这样的。”
龙隐气得有点神志不清:“你要我说实话么?我觉得这一切都是你策划的阴谋。”
“我策划了一场阴谋!”年襄握紧了拳头,然后冷笑。“好,好,都是我的阴谋。你就抱着那样的侥幸继续期待吧。但是,记着,你的omega和你们的后代,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我缩回了墙根处,无意识地叼着异种翅膀啃啃啃。背后是龙隐压抑地哭声。
现在怎么办,我好想跳出去蹭蹭他,但是,我该怎么跟他解释我死而复生呢?
就在这时,整个卡文迪许研究所的爆炸声愈演愈烈,年襄拨通了镭射守备的通讯仪,让他们增员,但是在此之前,我就被到处流窜的电流击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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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一次醒来的时候,阳光明媚,照得我眼皮通红一片。我睁开眼睛,发觉我是在一间向阳的病床里。病房很热闹,不大的空间里到处站着宪兵,他们穿着防护服测量,警戒,取样。年襄站在房间中央,训斥川贝和西楼,“你们当时就在重症病房外,里面发生的事,你们什么都不知道?”
川贝摸摸鼻子,“我们晕过去了。”
而龙隐就坐在病床前,看我醒了,掐掉了耳麦,凑过来问,“感觉怎么样?”
我一看到他,千言万语都变成哭唧唧,要抱。
龙隐回身望了年襄一眼。
年襄不大乐意地上前来给我检查了一遍,“跟半个小时前的检测结果一样。”
龙隐还是望着他。
年襄气急败坏:“好!我干的!我干的!全是我的阴谋,全是!我的阴谋让他死而复生!你是不是该请我吃饭!”
龙隐终于收回了目光,屈起食指摸摸我的脸。
“你们这群病人家属除了医闹还会不会干些别的,嗯?”
龙隐反问,“有几成把握可以恢复如初?”
“胸口贯穿伤再观察看看,双臂可以选择自体培育,大概五六个月时间可以让他恢复。这样我是不是就不会被手握重权的患者家属一枪毙了?”
“那你还在等什么?”
年襄嘛了一声,点烟,龙隐抽掉他的烟,随手弹到窗外。年襄烦躁地四处看看,“卡文迪许实验室全毁了,小王子,这里甚至连治疗仪都不能用,懂么?如果被我知道是哪个混蛋做的……总之,我建议你回帝都给他做手术。”年襄一歪脑袋,“顺道带我一块儿去,我得从帝都订购整套实验设备。我不太相信现在的星际快递,你开飞船比较保险。”
这时候,沙左突然带着核铳冲了进来,“龙隐,龙隐,代达罗斯杀过来了!”
“我今天心情好,”龙隐面无表情地看着我,“休战。”
“别闹!你昨天下令拆了半个无畏先锋学院,你今天去告诉他你心情好么?他要把我们都干掉的呀!”
“这可是卡文迪许。你们这群谈恋爱的小伙子又想干什么?”年襄又摸出了一根烟。
“听着,代达罗斯已经听到风声说米糯糯没有死亡,他以为昨天的死亡消息以及你的复仇是一招金蝉脱壳,现在很恼火。而卡文迪许已经全毁了!所有的仪器,设备,以及培育的生物样本……”沙左的眼神分明恐惧,“龙隐!你和米诺的胚胎也毁在里头,等于说你们已经没有事实夫妻的关键性证据了!米诺没死,又失去了免死金牌,代达罗斯他要……”
他话没说完,我男神已经打横把我抱起来,撞开后门拔腿就跑。
我们前脚刚走,后面代达罗斯就带人撞开了前门,沙左在身后扛起了核铳,一炮就轰掉了病房。烟雾中,川贝脖子上骑着西楼,冲出来跟上我们。
我嚷嚷:“快快快快快快!川贝他们要追上我们了!驾!驾!”
我男神微微抬头,居高临下地给了我个菜刀眼,我感受到了他的杀气,收敛了争强好胜看好戏的心情,给他一个讨好的笑容。
结果他抱着我突然举高,往前一贯!
他特么地把我扔出去了!
卧槽!
他把我!扔出去了!
我在半空中保持着躺平的姿势,飞起来了!
在制高点尖叫着滞空,然后下落,一条抛物线!
一口气横跨五米多远!
然后在我要摔在地上的前一刻!我男神突然出现在我正下方,快得身影都他妈模糊了!他就以一种影武者般的速度,蹲下身稳稳地用双手接住了我!公主抱的姿势!
他随即再次奔跑起来。
“我说你图个啥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在他怀里被颠得七晕八素双腿乱飞。
“你不是不想给他们追上么?”他淡淡道。
“妈蛋我不想跟你谈恋爱了!泥奏凯!尼奏凯啊蛇精病!”
“我今天心情好,先不跟你计较。”
他人高马大,三两步迈进了电梯。
川贝和西楼随即跟上。
“我们赢了。”他面无表情地对他们说。
川贝和西楼望着我们的表情都是这样那样的!
门快要阖上的时候,年博士一手掰住了电梯门,“啧,不是说好了要一起回帝都的么,等等我诶。”
“还有我——”沙左一边跑一边扛着核铳不停发射,拐过走廊。
“沙左,你断后,记得停机坪会和。”我男神干脆利落地按上了关门键,电梯门就这样在沙左往前扑的时候合上了。
下到一楼的时候,我还能听到沙左在上面带着哭腔拍电梯门的声音。
我们五个人,都用这样那样的眼神望着面无表情的我男神。
“我今天心情好。”他这样回答。
【男神日记】
高兴。
高兴。
第26章
龙隐把我送到了卡文迪许。
年襄直接把我推进了手术室。
龙隐有些慌了。一直拽着我破破烂烂的衣服袖子不肯放手。我看到他发红的眼眶。
年襄轻轻拽开他的手,”好了,好了。”
”他会好好的么?”
年襄一边指挥助手给我打麻药,一边对他说,“不,他不会好好的。没有人可以在这么重的伤势中活下来,何况已经错过了抢救时间。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手术室阖上,我看到他站在门外,望着我,然后被一扇门隔断。
这一次手术做了很久。
我的意识一直很清醒,所以我很着急他怎么还不把我推出去。后来麻药醒了,我痛得不行。年襄又给我打了一针。
打完这一针之后大约过了几分钟,所有仪器都开始支里哇啦乱叫,我觉得很难受,喘不过气,疼痛愈演愈烈。
除了年襄,所有助手都慌了。
年襄低喝一声,“抖什么!快去外面叫人。”
助手问:“叫谁?”
年襄拉下了口罩,“龙隐上校。”
助手都不敢去。
“他顾不上我们的。”
年襄说完这句话,就丢下手术刀出去了。
助手们也都出去了。
我听见年襄在外面说:“对不起,我尽力了。你最多还有三分钟……”
他没说完龙隐就冲了进来,冲到手术台边,执拧地攥着我的衣袖。他用的力气如此之大,以至于关节青白。
”不许。”他缓慢地摇着头说。”不许这样。”
这个时候我浑身发冷,每一次呼吸都很痛,痛得受不了,想去碰碰他。
但是我连碰他的手都没有啊。
幸好他俯下身来了。
他除掉了他的白手套,拢住了我的脸。
“痛……”我蹭了蹭他的手心,就像我们第一次遇见的时候。
”痛也不可以。”
我呼出的热气在氧气罩里变成白雾,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漏风的声音,胸口像是坏掉了的风箱。
“好痛……痛得受不了……”我想哭,但是我哭不出来。我身体里已经没有多少液体了。
他仰起头,看了一会儿天花板,然后温柔地摩挲了我的侧脸。
“我知道了。”他说。
龙隐动作很轻很轻地把我的氧气罩拿掉了。
我哽咽了一下。
我已经没有力气正常呼吸了。
“我……我喜欢你。”我拼尽全身的力气告诉他。
“我知道。”他俯下身来,吻住了我。
手术灯很刺眼。我眯起了眼睛也看不清他的脸。但我知道那个轮廓就是他。
然后他的眼泪就这样毫无预期地坠落在我的眼里。
我的瞳孔在这突然而来的温柔中缓缓扩张,好像被洇湿的深墨。
我身旁的心电监护仪,也在那个瞬间长长地滴了一声,变成一条直线。
等他起身的时候,我的眼睛上还印着他背光的脸。
永远,挥之不去。
真好啊,那是,他离我最近的一次。
关于人类临近死亡的感觉,有很多活着的人写过各种各样的论述,我深深觉得那些论述全都是扯淡。第一,没有一个死人能够坐起来支持或者反驳他们;第二,我和他们的种种论述,没有一样相符。
我,没有,变没。
我是说,我的意识。
在年襄确认我的身体死亡之后,我的感觉消失,我再也不能动一根手指,但是我的意识并没有消失。我还呆在我的身体——或者说尸体内,这种感觉实在令人头疼。
我看到年襄转换身份,从医生变成了入殓师,手速飞快地替我缝合伤口。
我看到我男神靠着墙,哭。
然后川贝和西楼进来了,靠着男神,哭。
年襄把我从头到脚弄干净了之后,把我推往一个单独的房间。
他走到半路上,嘴角微微勾起,流露出一个略显邪气的笑容,对着我死气沉沉的脸。
“嗨,八十万对染色体拥有者。我等一个近距离研究你的机会,已经很久了。”
他在说什么?
八十万对染色体?
研究?
是要对我做什么啊喂!
更加糟糕的是,我作为一个死人根本没有办法保护自己……
“等一等。”龙隐突然从背后叫住了他,“你带他去哪里?”
年襄轻描淡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