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口!”
经他一喝,俞瑾凝非但没收住势头,更向他逼近一步,目光中闪烁着凌毅,咄咄逼人道,“怎么,你这样就怕了?是啊,一个常年躲在暗处,一个习惯了游走在夜晚的丑陋的人性,又如何能经得起白日青天的考验?你这样,还不如我夫君明反的强到哪去?你可有见过血汗交织的无辜百姓苟且偷活的模样?你可有见过血迹斑斑战士保家卫国壮烈献身的场面?没有,都没有?这么多年来,你只是在利用爹爹公职的便利,为你自己谋私利!俞,怀,释!你就是一个阴鸷阴狠,彻头彻尾的卑鄙无耻小人而已,就凭你这点优势,那些东西,永远都不会是你的!”
家与国之间6
俞怀释窒了一窒,他可从未见过如此的她,绝色倾城身似抚柳,在他心目中一直是个柔软的女子,而在这一刻,看上去却是那样强大,足以让他无言以对,将他多年来高树的心理防线击破。
半响,他才回过神来,阴阴笑起,“简直一派胡言!本帅不跟你争口舌之利,本帅现在受命于圣上,执掌叛军肃清事宜,你当初晚赫王出京逃过一劫,不见得你今日还有这样的运气!我的好妹妹,你别怪做哥哥的心狠,确实是皇命难为,虽然我也心疼你吃不起那牢狱之苦,可也不能因私废公啊……来人!”
他手一挥,“拿下!先押进大牢,由本帅亲自审问!”
小迪在一旁几次欲开口,心地善良的他一直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忍住,冲前一拦,急切的阻拦声响动半条街都能清晰可闻,“公子,小将认为……这是议和,双方议和不杀来使,恐幽州城内不少人士都知道九……赫王后今夜与公子的会面,如果公子真要……”他的话语忽得小去,已是自己人的贴耳低语,然而离得近,俞瑾凝仍得清楚的。
“公子真要那般打算,也可挑个日子请赫王后到大营一坐,赫王后说到底也是金枝玉叶,这样被抓,恐怕范将军都……”
“金枝玉叶?她算哪门子的金枝玉叶?”俞怀释冷笑连声,冷冷直蔑俞瑾凝,这可怪不得他不念亲情,是眼前这个攀龙附凤的女人首先不要的哥哥!
“我只看见一个现成的战俘站我面前!兵不厌诈,若来使是这样的人,我又何必拘泥小节!拿下她,这幽州城也不用攻了,以她的命换来太子性命是大大划算的,我想这幽州城的百姓,知道自己不用担心那日死在刀神之下,也会感谢本帅我知晓大义……”
俞瑾凝没有说话,然而在那一瞬,她却做出了更为惊人的举动。
电光火石的顷刻,她已松开了蜷紧的手指,目光含恨地到了俞怀释身侧——
家与国之间7
“啪!啪!啪!”
便是三个耳光!
这耳光声极其清脆,响在夜下的城门口处,宛如惊雷般,齐齐震呆了周围的人……
有些人,在你识破他真面目后,你也无法想象得到他置之死地后会是怎样破釜沉舟的德行?
这样的话说出口来,俞瑾凝听得寒心不已,饱读诗书的人呐,这下连小迪这样的胆魄都没有了!
俞瑾凝紧握了拳头,气得浑身发抖!她感觉着麻麻的刺痛感自手心一路蔓延至心房,然而一切随风荡去,如今俩人便剩下敌对关系之时,她的心,仍觉得如撕裂一般,鲜血淋漓……
长兄为父,即便是她的二哥,也同样在她童年少女时期扮演过如山如石一般铁性的亦父亦兄的角色,她从来都对他们存有恭敬的,然而俞怀释,让她这样牢在《女诫》的女子,也忍无可忍了!
耳光余音回荡声中,她一字字,泣血一般说道,“俞怀释,第一个耳光,是打你骄狂,不尊长上,私自违抗圣命,擅自做主攻打幽州,无视全军将士性命,无视太子安危之罪!”
“第二个耳光,是打你多年来以公济私,滥用职权,意欲陷国家与人民于水生火热之中而仍不知悔改之罪!”
“第三个耳光,是打你枉为俞家人,违背爹爹一生宏愿,让俞家一门忠烈染上污点之罪!”
她站得笔直,的确,掌掴家兄,那是要遭天打雷劈之惩的,然而她却觉得值当,为了天下的百姓,为了她这个……在心底,自此都还希望他迷途知返的二哥。
然而一切,也都只是她一个人的善意罢了!
她镇定地看着他铁青的脸色,那三个巴掌也显露不了多少痕迹!然而却让他的三百亲兵看了个明明白白,这样也就够了……
她伸手指向他鼻尖,可见细白的指尖仍禁不住愤怒仍在微微颤抖着,她鼓气一般深深地呼吸了下,冷笑道,“三个耳光,小小惩戒!俞怀释,我要向你宣战!让你知道,即便没有赫王,你的五十万雄师,也别想踏破我这幽州城门——”
家与国之间8
浑身一震,俞怀释的目光渐渐有了焦距,一张俊逸的脸也早已扭曲得不成人形,喷着怒火的死死盯着她,大有想把她拆城碎片吃入腹中的架势,要不是一旁的小迪拼死拦着,他定是会这样做的。
“俞瑾凝,我会让你有朝一日为你今夜的所作所为付出严重代价!光凭你这点本事别想奈何到我,我劝你,真想我死,最好来点狠的,像现在,我就足以两只手指捏死你,但我决定,让你明白什么叫妇人之仁,什么才叫祸水亡国!”
她的眼睛,直直望入他烈火深处,仿似一朵在欲火中永生的莲花,神圣不沾风火,跨越了生与死。
“我也要看你失败,我要让你的江山美梦统统在我手中破碎,我要你跌落,趴下,看清代价这东西,在漠视亲情与人伦大义之后,你,什么都不是!”
“好!好……”俞怀释咬唇颔首,渐渐露出了一抹含有杀机的冷笑,而后,甩袖转身,愤怒离去……
她看着那道身影越来越远,看着暗红色的城门渐渐关合,看着所有的一切挡在了那扇冰冷却曾经一度鲜血满贯的城门之内,浑身颤抖将拳头捏的咯咯直响的她,也终于如被抽走浑身气力一般,软软地向后倒去。
“王后……你还好吧……”
腰间传来有力支持,耳边响起了担忧的低声问候!
她睁开眼,看着蟾宫幽暗的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伤痛,她眨了眨眼,无奈一笑,“你怎么会在这……”
“我一直都在……”
一直都在!
她放心地闭眼,她能明白蟾宫要表达的意思,若是那一刻,俞怀释说要将她带走,蟾宫一定会挺身而出为她挡驾!
这一刻,她又不懂了,那番说话,是不是真的冲动了?
幽州城百姓的死活,如今真正就握在她手里了!
“蟾宫,我是不是给王爷增加负担了?”
蟾宫目中闪过一丝光芒,笑得恭敬,“王后从不曾辜负王爷期望,刚强聪慧,果决明段有王爷几分架势,王后莫担心,哪怕赴汤蹈火,蟾宫也会为王爷王后保护幽州城不沦陷!”
“谢谢……”
刀锋与退场
“容氏江山,到当今皇上,膝下育有四子,然豫南王容廸封地最小最偏且最多战事,豫南王定然对自己身受的不公怀恨多年,和太子之间的间隙也早已将亲情淹没,王爷这招真是精妙,不仅拿下了广平郡,且还朝斩草除根迈近了一步……”俞瑾凝面色武搏的看着掌中最新军报,露出了一抹毫不在意的笑意,“到底算不得最精彩的一仗!”
一旁同看连夜加急送来的捷报的俞瑾心却不认同她的说法,反驳道,“换我说,这就是最精彩的,一石二鸟,不,都不知是一石几鸟了!”
歪在贵妃椅上的俞瑾凝抚着肚腹的手顿了顿,嘴角微扬,求教道,“那到底是几鸟?你数来听听!”
俞瑾心一下来了兴头,迈出步子,在厅中数着手指描述道,“夺广平,杀豫南王,活捉太子,幽州以北皆已安连,眼下就剩蛮族,捷报中书蛮族因为内乱自顾不暇,若王爷在这事上也能动下手脚,恐怕蛮族再无心来攻打广平!”
“那我真得修书恭喜王爷才是……”俞瑾凝微笑着附和道。
俞瑾心回头,看着她对着自己露出的肯定的笑意,脸上微微一热,后又急道,“那就快写啊,还有今夜姐姐你闯下的大祸,也要快些让姐夫知道,向姐夫借兵,才能打败二哥的军队!”
“我不想告诉他!”俞瑾凝凝了神色,半响才严肃回道。
俞瑾心却惊诧地瞪大了双眼,“为什么?”
她正要解释,却见门外蟾宫宽大的袖袍一闪而过,他端着先前古大夫交代熬煮的定神茶走了进来,前面那话对话他或许已经听见,能看见他浓黑的眉峰轻轻蹙着,目光中幽暗一片。
他却是沉稳的,就算对此也有异议,也没逾矩多说什么,只将茶碗搁置在桌,弯身恭敬道,“王后娘娘,定神茶已熬好,古大夫交代让娘娘趁热喝下!”
俞瑾凝朝瑾心使了个眼色,那人也已动作利落地将茶碗端了过来,递她手里。
刀锋与退场2
她饮下一口,目光微斜向一旁静立的蟾宫,他亦只是静静凝视着地面,谁也没说话!
俞瑾凝一抹笑意晕染得屋内似乎都亮了一亮,侧首看着桌上的捷报,目光尤其在最后一列字上掠了掠,半响道,“蟾宫,明日的首战,该如何打?”
蟾宫闻言身子明显一震,后听见他淡定从容的回答,“属下已与范将军商量好对策,我们都认为,明日首战,俞怀释不会打出全力,因圣旨上指明他的援兵只为太子而来,若这样滥用职权又损失惨重,他无法向朝廷交代!这首战,或许只是他想探实幽州城的兵力究竟几何!”
“没错!也就是说……这第二战,才是大战!”俞瑾凝长长地叹了口气,抚摸着碗沿,挑了挑眉,“范将军如此辛苦,都怪我一时气盛,偏又这下身子不适,你遇见他,定要转达我对他的歉意和感谢!”
“属下明白!”蟾宫抱拳应下,目光从桌上的捷报扫过一眼,抿唇半响,却最终还是问了,“娘娘为何不向王爷借兵?”
俞瑾凝淡淡一笑,反问道,“你也觉得该借吗?”
“借兵的胜算岂不更大,明日首战我军定然会重挫敌人士气,让俞怀释多花些时间整兵,拖得三五日,王爷的援兵也到了!”
“是没错,可是我不想借……”俞瑾凝一笑,歪在椅上的身子慢慢坐起,悠悠道,“王爷在广平的调配,不能出任何差池!”
俞瑾心气愤地插嘴道,“幽州城被围攻,这事恐怕很快会传到王爷耳中,他会坐视不管吗?你借不借,这不都一样!”
“是的,”俞瑾凝目光里暗潮一涌,浅笑道,“可我了解爷,这事啊,无论外面怎么传,只要他不看见我亲自求兵的书信,他绝不会发兵的!”
说罢,她眼角一扬,特意去看了眼蟾宫的反应。
蟾宫目光沉定中乍起波澜,后又迅速淹没……
没错,他有自己的考虑,如果不是俞瑾凝把这话分析到这份上,他出了这屋,连夜便会给王爷上书求援去。王后的意思他明白了,有时候,王爷和王后的心,竟是那样的相似,那样的心有灵犀!
刀锋与退场3
他微微颔首,淡淡道,“属下明白该如何做了!请王后指示!”
俞瑾凝笑着摇头,“打仗的事我一个妇道人家哪里懂得?全部都听范将军的吧!打过明日再议……”说到着,她忽然又想起件事来,目光已不受控瞟向窗外,然而应是没看出什么,后才轻声问道。
“她人呢?她也没走吗?”
蟾宫一震,微笑着,默然颔首。
“她也不怕死!”一旁的俞瑾心倒是直接的,不理这屋里什么点点圈圈就明白的眼神动作,继续又骂,“也不知她那从宫里学来的本事,是不是也要在保护幽州城的事上出点力了?”
俞瑾凝皱起了眉,这才发觉自家妹妹语气不对,“你在说什么呢?不要随意揣摩别人!”她又看向蟾宫,“不过你要辛苦些,还是劝劝她吧……”
“是……”
“其实,末将有一事不明,王后大可弃城而去,以王爷的智谋,就算幽州暂且归了俞怀释也一样可以再打回来,王后为何不走?”
“蟾宫,你没娶妻,你是不懂的……”她低低的笑,冷然的目光也一瞬变得纯美艳丽了。
蟾宫说得没错的,以赫炎晋的头脑,幽州城迟早会拿下,却也无形使得收复的日子变得遥遥无期了,他要到多少的年岁才能完成一统江山的宏愿?
乱世出英杰!天纵奇才往往都是后来者居上。
她不想赫炎晋,有始无终,也不想看他,一辈子都过着戎马平川的日子。
她移至窗边,抬头看着青灰的苍穹,轻轻闭上了眼,仰望而绝美的容颜上,显露出一丝疲惫,“等你娶妻之后,你会知道,你有多么想停下来!”
“呵~王后这回答真让蟾宫无言以对!”蟾宫无奈一笑,终止了这话题。
“明日开战,让侍卫一刻钟来报,现已很晚,你也早些休息吧!”
“是!”蟾宫抱袖应了,抬头瞧着俞瑾凝转身,目光一闪又垂到她松去腰带的宽衣上,道,“王后娘娘好生歇息,属下告退!”
刀锋与退场4
“报——秉王后,一刻钟前,朝廷亲派援北大军抵达城门外,范将军在城头以一箭射下敌军军旗为衅头,双方开战,敌军攻势猛烈,投石车远远袭来,城头将士死伤无数!”
俞瑾凝挥了挥手让其退下,耳边依稀能听见远方的厮杀声,那样惨烈,那样让人心如刀割!
“我想到花园走走,瑾心,拿着我的斗篷,告诉守卫,来人时到花园找我……”她一字一句说得沉重异常,环顾房间,她便觉呼吸困难,这屋子好似一座囚牢,将她无形地囚禁得难以呼吸。
俞瑾心随后赶到花园,却在那儿足足站了半响才算找到了正在一丛矮树边徘徊的俞瑾凝。
她欣喜地走过去,却在看清姐姐的那一霎瞬间停住了脚步。
她看着俞瑾凝呆呆立在树下,几片早枯的树叶被风吹起,落于她月华般的裙裾,落于她秀丽的眉目之间,却衬得那乌黑流波的眸色,越发的深黑幽幽,不可见底。
半响,她才似是很艰难的动了动身体,猛然与俞瑾心的目光一对,霜雪般的面上才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轻声道,“过来吧!”
俞瑾心赶忙展开斗篷为她披上,目光中满满都是担忧,这会,她什么安慰都不敢说,因为她也害怕着!
她只是陪着她,静静地站在树下,等待着,只有等待着……
“报——范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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