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这也不会难倒她!
走出屋子,站在院中,抬眸四处打量了下,见周围安静无异,略微失望地收回眼,半响后,试着出声,“人来!”
噗噗噗——
三声轻若灵猫落地的柔,三道黑影从天而降,分东南西三面朝她拜倒。
“少夫人有何吩咐?!”
慎莫动哀弦18
俞瑾凝被这突如其来的架势吓得倒退一步,还真不敢相信,看似毫无异常的屋子外,真有赫炎晋设置的暗卫潜伏着。
她定了定神,微侧过身,淡淡一笑,“赶去山里,告诉蟾宫等人,爷去了麓山,三日后才回!王爷心意,是不想被人打扰,这期间,有何人寻爷求指令,直接来找我便是,万不可去打扰爷的清静!”
“是!”为首一人得令应下,起身欲行,又听她开口叫住。
“后日记得为我备辆马车!”
话音落,她不看暗卫眼中流露的诧异,转身疾步入了书房。
叫他们去做这些事,难免大材小用。不知那人闻讯后,会不会笑话她!
从房中那只沉厚古正的书架上找出一本兵法,歪在榻上认真看着,临时抱佛脚,不懂自己能记住多少呢?
“兵者,国之大事也,死生之地也,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故经之以五事,校之以计,而索其情: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道者,令民与上同意也。故可以与之死,可以与之生,而不畏危……”
又一次,因为他,拼了人品……
……
一声敲击于门上。
声音很轻,却远远传开,清晰至榻上人惊眸而起。
怀中书卷顿时落地,俞瑾凝垂眸闭目,书只看得几页,居然睡着了。
屋内漆黑一片,天已沉下,这一天就这样过去了,也不知道赫炎晋在麓山是否安好!想到他身边还有司马萌玉作陪,说到底,或许是不孤单的。
只有她,形单影吊,心里难免又惆怅起来。
房门上再次响起敲击声,这才打断她的沉思。
“谁?”
“少夫人,我是蟾宫!”门外人恭敬回话,隔着房门,听见他话语中带着几丝疲惫。
俞瑾凝应了声,整了整发鬓衣衫,“点灯进来吧……”
“是!”话音落,便听见屋外响起化擦石子之声,一下二下,透过白色窗纸,片刻后可见黄烛曳曳,视线也随之开阔起来。
慎莫动哀弦19
借着微光,她将一侧屏风展开,站定道,“进来!”
房门吱呀响起,蟾宫一手掩着火烛一边小心翼翼走入,没管身后大开的房门,甚有眼力劲。
他将火烛插入烛锥,整了整宽袖,垂首守纪,不曾在她身上停驻目光。
“少夫人,眼下有一事,真需要你拿个主意!”
俞瑾凝身子一紧,然而瞬间便收敛心神,向他一笑点头,“你说!”
“刚得孟关飞鸽传书,他们夜里已在玉山一带安营,据先行的探子回报,快至孟庄的山野小道上设有埋伏。敌军估算下也有五千左右!孟关不敢贸然前行。怕这一恶斗,损兵折将事小,祸及粮草事大,一时半刻他不敢轻举妄动,坐等少爷拿主意!可少爷现在又……少夫人,你说,是留是走?”
听罢他陈述,她已得空将新茶倒入杯中,递到桌角。蟾宫顿时一呆。
俞瑾凝实在一笑,“你先喝茶,容我想想!”
“谢少夫人关心!”蟾宫也不再推迟,想必一路赶来确实辛苦了,连水都来不及喝上一口,接着就是一段长述,此刻见茶,香气清洌,才觉口涸。
蟾宫微笑做谢。
这事的确得深思,粮草关系大军日常所系,必然是要走的,唯今考虑的,是该如何突围!
俞瑾凝退回榻边,思忖片刻,仍觉有些情况弄不明白。
“为何要留?”
“至孟关,中途有一处地势险要的陡山,山路嵌入石壁开凿,除此之外三面都是悬崖峭壁,粮草大军经过那里都只能车马独过,连多个守粮将士站脚的地方都挤不出来,过那小道,车马前行,队伍一长,怕马匹都没办法管束了,所以还得用麻绳前后车相连,由龙头带着,缓缓通行!”
“也就是……被地形所困,粮草若是落下高崖,万军后备失缺,后果不堪设想啊!”
他一点头,“属下正是此意,但若我不动敌先动,让他们抢了先机在陡山设下埋伏,恐怕还不需一兵一卒,我军粮草全失。”
慎莫动哀弦20
俞瑾凝目光掠瑟,喟然一叹。
蟾宫说得没错,粮草如此多,车队恐怕要排个蜿蜒几里。
最糟糕的是,要过那段路,马车都是用麻绳牵连,恐怕只需一箭射中马匹,让马儿受惊,乱了阵脚。再加之巨石投掷,一车落崖则牵连无数……
她紧紧地闭了闭眼,那画面确实可怕,山坡倒是不打紧,落了捡回来就是,可那是悬崖……
她仰头望向起雾的地面,心思沉重!
易地而处,这事换做赫炎晋,他会怎样决断?
屋前,重重的纱帘被风吹起,鼎炉中沉香袅袅,那眼光忽散忽紧,飘渺如梦境。
水殿风来暗香满,绣帘开,窥人的却不是明月……
蟾宫静静坐在桌边,并未出声打扰。见少夫人端倪思事,竟也不自禁偷偷打量起眼前人来。
自她昨日安抚少爷得宜,大异从前的音容相貌一瞬间便深烙他心。他并没有非份之想,或者说是,把她当作神圣不可侵犯。如今面对女神,他知偷窥不该,但难掩心底激荡。
这样的女子,光是倾国容颜足以让天下男人为之倾倒,更何况,还有一副巧心妙思!
她终于结束了凝望的姿势,轻轻偏首。
说不尽的倾国风采,鲜艳欲活,宛若殿外冰清的露珠。
“孟关必须过去!”她揉着太阳穴,一咬牙,道,“别说等!爷心里还想提前两日出发呢……撇开被埋伏的事不说,光是和孟庄那的敌军纠缠,没个半日也得不出结果……”
她神色如常的看过来,微笑道,“此战……需攻其不备!”
“探子回报中是否有提及敌军带兵将领是谁?”
“有说,但我们对此人都不甚了解!”
蟾宫的否定,却让俞瑾凝稍微松了口气。
“若是你们也没听过角色,恐怕只是新诏。有皇上指点迷津,那将军定然是扎坑作战,稳扎稳打。须知上了战场,适时多变,若是能搅其视听,那将军定然大乱……”
慎莫动哀弦21
蟾宫闻言,神色微带赞赏。
沉思片刻后,一句话说到关键,“若爷定夺,恐也与少夫人相差不远,少夫人不如直言,行军打仗重在用计,不论好坏,少夫人也可与蟾宫一说,当是受教了!”
“赐教不敢当!咱们二人都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得是合作同商,才能渡过眼前险阻……”她微微一笑,话语忽地顿住。
似乎从一团迷雾中又看出了赫炎晋的心思,他定然是要大军前进的,就因这个根本不动摇,所以他留下她让她话事,只要万事围绕大军出发而行,那一定就是他的决定!
为此,她的心开始狂跳起来,“敢问一句,广元郡那儿等待的将领是谁?他从广元赶到孟庄需要多久?”
“那将领是少爷的拜把兄弟,唤作扶邦,是外族人!他从广元到孟庄,大概是……两个时辰。”说到这,蟾宫沉静入定的目光微微流过光影,渐渐地,亮点多了不少,闪烁明悦。
“少夫人的意思,是让敌军赶到悬壁,扶邦率兵从广元回师,两相夹攻,当可大败皇帝之军!”他说罢,脑海中阵形、攻略也初见雏形。
至此,俞瑾凝神情也显露笑容,黑暗中目中明光一闪。
“可牺牲一马驹,把车身用麻布包裹,单独前行,引敌人现身!孟关与扶邦之间定然有通信联络工具,这边启程,那头便可紧盯不放,只要见着山头有何异动,便乘机突围,将敌军围困,再两方协助,一同击灭!”
蟾宫满目赞叹地起身,朝她弯身长揖,“少夫人果然聪睿过人,蟾宫自愧不如!”
“这计……真的能成?”面对蟾宫的赞赏,她又有些不敢置信,她这算,独当一面做了谋断?
见着蟾宫微笑颔首,她激动地垂眸看着自己紧攥的拳心。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个念头呼之欲出,那个念头仿若雪珠般森冷敲击着她的五脏六腑……
此事是成是败!完全取决于她?
原来,她也有翻云覆雨手?!
慎莫动哀弦22
夜色清冷,深邃的天幕,明亮的光从深谙的云层缝隙中倾泻下来……
司马萌玉站在草屋门前,遥看那方孤单身影,低低地叹气。
从早上跟着赫炎晋过来,他已在老王爷的空坟前跪了整整十个时辰,三餐不入,滴水未进。这样下去,就是铁打的身子都会被拖垮!
两日后大军就要启程,在他的英明领导下杀出京城直驱幽州。
若然他现在不保重身体,哪有气力上阵杀敌?
她又一声长叹,目光却在一瞬间变得坚毅。他即带得她来,她就必须精心伺候!不为别的,三军龙头,怎可说,是因她照顾不利倒下的?!
她折身返屋,片刻后,一手端着饭、菜,踩上搁脚心的鹅卵石小路,朝他走去。
靠近他身,她整了整神情,换上一脸柔媚的笑,蹲身轻轻说道,“爷,吃点东西吧!你已经十个时辰未沾米水,若老王爷在天有灵得见,他也不会好受的!”
赫炎晋黯淡的眸子望向她,薄唇紧抿着,一言不发。
司马萌玉并未再缠,只将他身侧早已放凉而纹丝未动的饭菜挪开,将她新端来的整齐摆放。
“爷……这鹅卵石,凹凸磕脚,踩上几步,靴底都挡不住那钻心的疼,你在这上面跪了一天,萌玉求求你……稍稍休息一下吧!你再这样折磨自己,我心疼地真恨不得死去……”
说着,她的泪便落了下来,盈盈瞳眸水色雾雾,是个男人又怎会毫不动容?
赫炎晋眸光一闪,伸手为她将泪珠儿揩掉,落下手时,被她紧紧地抓住。
“爷!你定要以大局为重!如果今日你非要跪足时辰,那么萌玉陪你……”
说罢,也不待赫炎晋回应,她人也“咚……”一声,双膝重重地砸在石子尖儿上。
赫炎晋淡定的眸子,不期然闪过一丝慌乱,他震怒地蹙眉,一手将她拥进怀来。
“你这是做什么?”他眸光深深,盯着她问。
慎莫动哀弦23
司马萌玉膝上遽痛,半响才缓过来劲。
她看到他眸里的炙热,他没有刻意隐藏。她半惊半喜,他是爱她的。
可是,他却还爱着那个人,她知道……即便他什么都不说不解释,她仍有感觉。
他为了俞瑾凝做了很多让旁人看不懂的事情了。就连她跟了他五年,他都没有带她去过山里。
那里,是他的秘密,做为他的女人,谁不会因为看到他心底深处的秘密而感动?
她咬了咬牙,冷冷地看着他,“爷若不吃饭,妾身便长跪不起,爷别管我!”
赫炎晋微眯眸,看了她半响,方道,“随便你……你爱跪就跪着罢。”
她心里一沉,怔怔看着自己的手跌落在衣裙侧。
他对她,越发的不在乎了!
一刹那,她的心像被抽空了,在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之前,她一下将他宽厚的胸膛紧紧抱住。
“赫炎晋,你的心真狠,你怎可如此对我?”她冷冷的笑着说,心底却是一层层凉意袭上来。
他慢慢抽身,抓过她双臂,凝眸看着她,“萌儿,面前是我爹的坟……别污了他的眼。”
他的话让她乍然一震。身体禁不住便轻颤起来,他是在怪她不懂规矩?在死者坟前撒娇求媚吗?
“爷不吃,我收走了!”
她猛地松开自己双手,他却逼近她,大手一扬,将她紧紧拖住。
“我知这段时间亏待了你,但你能不能不要在这个时候置气?我爹和你,对我来说,同样重要!”
司马萌玉又是一声哂笑,她闹了什么?若非是他伤她,不愿吃饭,她也不会因为害怕失去而在老王爷面前现眼。
可是为什么她要走了,他却又跟她说这样的话?
爷,你当我司马萌玉真笨到这份上?连你变心,我都不知道吗?
她低头开始收拾饭菜,将那还热腾的,也一并都捧了回去。
我知你孝顺,为了大计,你拿不回老王爷的尸骸,只能在这长跪三日,以表孝悌。
可是死者已矣,你这样的姿态,我怎看得忍心?
若非不是爱你,心疼你,我司马萌玉也不会隐忍到今日。可你怎么可以,只把曾经的恩爱,当作风月一场?!
慎莫动哀弦24
夜色阑珊,一轮皎洁的明月挂在枝头,在璀璨星辰的衬托下,显得更加的明亮灿烂。
清雅的屋里,俞瑾凝身着单薄的纱衣斜依在软榻上,一缕清风吹来,掀开轻透曼妙的纱帐,她凝望过去,竟为那轻微动作愣神许久。
王爷今日过得如何?
可有面对已被挖空的狼藉墓穴悲从中来?伤心一定是有的,但愿他在面对家仇之时,不要遗忘了身外事。
三日后,他要布的必是大局。这个时间里,他可千万不能让自己有何闪失啊!
纱帐忽然停止飘动,她也回身敛下眼去,轻轻地笑了声。
他身边还有司马姑娘伺候着,应该也不会出什么大事才对!
而面对窗外如此一轮明月,他们又在做些什么呢?
司马萌玉是他的女人,二人相看轻语,必定是一番缱绻温柔吧!
她想着,越发心惊了去,她也像寻常女子一样争风呷醋了吗?那还是她吗?
这一惊,她将情绪全部收下,放开了手里的书,爬入床内。
被褥上,还残留着属于他的淡香,将被褥紧紧包裹,好似在一瞬,去到了他的怀抱,温暖又安全……
她闭上眼,心底算着时辰,看着天气,明日该是个大晴天。
她又开始为他的身子担惊受怕起来……
可自己呢,整整两日,只睡过两个时辰。她全身笼罩在他的气息中,引诱着她沉沉睡去了!
……
第二日天明,没有俞瑾凝想象的烈日当头,天空压着低低的阴云,电闪雷鸣之后,开始落下倾盆大雨。
俞瑾凝醒来便察觉不对劲,透过屏风,屋子大门是打开的。
屋内飘着一阵阵清香舒爽的薄荷香气,圆桌边似乎还有两个人影,不时有轻微地衣角摩擦声响起。
是他回来了吗?
她心下一喜,竟不顾一切地冲下榻去,欲穿的轻纱还一边袖子未套上!
绕过屏风,屋子圆桌边。
蟾宫和狄秋一直沉默坐着,只没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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