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你或许用得着!你这一身气质,只是这样,或许不能逃过师良眼睛!”
连钧淡淡一笑,顺势瞅她妆容,忍不住多打量了几眼,娇小纤细的身影,衣饰朴素,绝美的容颜卸了妆去,再用姜汁涂得脸色微黄,整一个饿了好几天的黄脸婆。
“瑾心呢?”
俞瑾凝掩唇一笑,想起那丫头之前极力反对姜汁抹脸的情形,无奈地点了头。
那本该是她最不愿示人的矜持,不跟瑾心比较,她还不知跟在赫炎晋身边,她都变这样了?!
“进去吧!”
她没再多言,听话地放下帘幕回了车内,片刻后感觉着车身动起,心底,一阵激动之情冲天般席卷了全身,这一刻,她才算真正踏上了寻夫之路。
借着马车飞驰,大风扬动的帘角,她看着马车渐渐离开了闹市!
城门,即在眼前。
“驾——”
随着“车夫”一声高扬声起,马鞭狠狠抽打在马背上惊起一阵揪心的抽响,受驯的马儿几乎毫无怨言,忍痛撒腿,朝着前方狂奔而去。
“车内有伤寒病患,不想祸及己身者,速速让道!打开城门——”
驻守城门的士兵们,几乎所有人都下意识往后退去,明明知道耳听为虚,却见车夫那一脸极致的演绎,令人看了突然心生寒意,仿佛身子便被那伤寒病患碰触过,惊悚地,致命地,瞬间让人秉住了呼吸。
强闯北城门2
昏暗天色下,无数双目光闪烁惊惧,转向那扇轧轧关合的城门。
士兵中有几人率先清醒,如风一般站到了大路中央,无惧奔驰而来的马车,示意着车上人下马接受检查。
连钧唇角斜斜一扬,手中马鞭更猛烈地挥打下去,马儿嘶声加速,伴随着水花腾起,直追城门缝隙而去。
马鞭再一扬,再一落,自连钧手中化作刚劲的棍棒,间隔声中听见有人惨叫,伴随着飙洒的血花,飞撞向城门。
“挡我者死——”
连钧弃鞭抽剑,凌厉剑光在夜下不时闪烁着阴冷的蓝光,飘进马车人的耳中,不停的有人体重重撞上宫门的声响,随即有东西四散飞出,可以想见那是被剑劈下的四肢,再次弹落在了宫门上。
俞瑾凝紧紧闭着眼,怀中抱着一脸惊惧的俞瑾心,再也腾不出手来拒绝嘶喊呻吟声灌入耳。
可以想象,明日城门上,都飙溅有丝丝缕缕的血肉,用最真实的血色,来记取今日酉时一刻纷乱于雨夜中的北城门杀戮史……
不知是过了多久,俞瑾凝轰鸣的耳畔渐渐被突兀单调的马蹄声吸引回来,四周,除此动物,沉寂肃杀得安静如死。
“连钧……”她开口唤他,想确定他是否安好,然而启声之后才发觉,自己的声音好似漂浮在虚幻太渊中的一丝尘埃,身不由己地瑟缩飘零着。
“我没事……已经出城了!”
听见那沉声传来,俞瑾凝稍稍歇了口气。千算万算都想不到,他会选择如此直接却又残忍至极的出城方式……
再次回想起来,她也无法再忍受,胃部剧烈的翻腾,一撩帘幕,朝外吐去。
连钧眼底闪过一丝诧异,急急停下马车,一瞅身边吐得七晕八素的俞瑾凝,撩帘望入车内。
俞瑾心也不见好到哪去!面色哑白,唇角乌紫,身体抽搐,唯有一双清亮瞳眸还闪烁着一丝生气,真真的生气!
他不自禁地暗叹了声。
强闯北城门3
她瞪着他,目光之间的愤怒似是责怪他的主意出得实在太好,若是能早些知会她们,或许她们还不会这样胆颤心惊,结果是临上阵前才只是一场血战,她忧心他,又自己害怕着,能不生气吗?
她见他唇角轻启像是要说什么?当即便别过眼去,强撑起身来看俞瑾凝。
“九姐……你还好吧!”
俞瑾凝接过她递来的帕子,捂着嘴,脸色青惨的摇头,她不好,一点也不好,还没从之前的余悸中缓和,又瞅着马车上横也是血竖也是血的帘布,当下眼前又暗了一暗。
连钧并未在这时插话,而是扬剑割断了车顶的一根麻绳,随后下了车,围着马车走了一圈。
她二人循他身影看去,见他正把车顶跌下的黑色帘布一一系好在木架上,原来这车马还被他刻意改制过,那一层沾有血迹的帘布已被这新盖的一层遮掩了去。
他倒是想了个即轻松又安全的办法,遮盖血迹的同时,等于又换了一辆马车,城门的士兵若有生还者,报上去的一定是之前那辆白色马车和驼背车夫!
他忙完手边事,才上前来看她,目光一片淡然若定,仿佛那场杀戮的始作俑者不是他,也从未在这世间发生过一般。
“觉得好些了吗?”
俞瑾凝开不得口,胃里还闹腾!一旁的俞瑾心已恢复神气,恶狠狠地对着他骂道,“你怎可以这样戏弄我和九姐……若是那城门口的士兵再多些,或许从哪杀来一个武功高手,我和九姐岂不是要被你害死?”
“事发突然,也只能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这其中也有调度的隐忧在,我不可再城门旁拖延!”
听得连钧这一说,俞瑾凝微微蹙起眉,轻声问道,“你是说师良?”
连钧点头,看了眼身后雨雾缭绕的大路,悻悻道,“你若是觉得好些就进去吧!现在还不安全,得抓紧时间!”
她二人听得浑身一震,再不多说一句废话,折身回了马车。
连钧驾车继续前行,隔着帘幕,他温醇的声音伴着雨点淅沥声,轻轻传入她们耳来——
又一大骚动
酉时一刻刚过不久。
马蹄声由远及近,奔至城门渐渐轻小,蹄声哒哒来回不安促动,身后纷至沓来的队列脚步声回荡在城门前,师良的脸色,已经一层层的青灰起来。
他紧攥的手指,绞着缰绳似要攥出掌心汗水般,连额头青筋都在突突跳动,眼眸里浮上如网的血丝。
他那样愤怒近乎不敢置信的目光,扫过地上一堆血肉模糊的肢节上,少顷,移向城门四处,蜿蜒扭曲如墙中蛇般流淌而下蔓延无止尽的鲜血中。
半响,他厉声道,“究竟发生了何事?”
问话声在空中荡漾半响,从人堆中才见一人抖嗦着爬出来,满身是血地趴伏向前几步,一边咯血一边回禀,“有人强闯城门!武功极高……”
师良眼中在那一刻有电光如蛇舞从眸底一闪而过,手骨发出咯咯的低响,响在这一刻列队如临大敌的窒息寂静里,听起来令人心寒。
他会看不见吗?要这废话作甚?
那人不仅逃过了他布防的士兵,还安全出了城,踏着一刻钟前的最后一丝光明飞驰远去!
那人是谁?
在这兵荒马乱的当口,谁会如此强行出城引来京城人心大乱,皇城军队草木皆兵?
那儿出城,又是要做什么?
这里是北城门,北上必经之地,这人居心何在?
赫王的全部兵力已北迁,赫王此战要坐稳幽州,划地养精蓄锐再然后攻回京畿!
难道王爷,还有别的计划?
一时之间他也乱了,是王爷的部署还是有新战情要向太子奔去?
脑海忽然闪过王后的脸,她今日突然出现,难道是想出城北上?
这强闯出城的人里,是否有她?
王爷出征之时交代,定要保王后安危,如今这事发得突然,留下的疑点太多。
但无论如何,坐在京城布防侍卫队的位置上,此人不被他问明情况就此出城,他定然不会轻易放过!
“开启城门!一半士兵严正以待,一半随我追缉出城者,誓死护卫我天龙国威!”
一声厉喝,师良抽刀发号施令,身子如系在弦上蓄势待发的箭弩,如流光一般,直射入无边的黑暗之下!
又一大骚动2
“什么?你是说连钧带着瑾心出城了?”
夜雨啪嗒狠打屋檐,偌大的殿堂内,除了这声突起的震怒声外,整个大殿安静如死,气氛冷硬如窖。
小圆颤抖着身匍匐在地,早已泪流满面,却卑微得连哽咽之声都不敢出,小小的身子因憋着惊恐与害怕,更显颤抖异常。
“胡闹,这简直就是想看我俞林死啊……连钧出城做什么?他带着瑾心去干什么?这两个人,这两个人不会是……呃……”连日来皇帝的重压与这刻为爱女而起的愤怒,双重刺激下,俞林一句话训到半路,忽听声音淹没,整个人捂着胸口,脸色胀红地晃动欲倒。
“老爷——”
“爹——”
殿堂内顿时响起一片惊呼声,脚步声。俞林睁开迷蒙的双眼,看着一屋子的人将自己围成一圈,看着他们眼中流露出的担忧,只是始终围绕在身侧的人,却遗憾的少了两个……
小九!
瑾心!
一片黑暗,如天崩地裂般砸落下来,霎那间夺去了俞林的神智……
……
“你说什么?爷回京了?走了多久了?怎么没人告诉我?”
惊恐地一霎那,司马萌玉好似瞬间被抽走了一半的气力,脸色惨淡地诧异一问,随后跌坐在椅上,重重地喘息。
蟾宫心中一沉,下意识辩护道,“王爷行事一向不喜我们过问!我也是今早收到王爷飞鸽传书,才知王爷在回京路上!”
司马萌玉豁然抬头,目光直直地射杀蟾宫,气得脸色惨白几欲晕去。
“你们……你们究竟在干什么?现在是大军挺近幽州的紧要关头,你们居然在这时让爷出走?”
“爷……信里未言明回去做甚?但却吩咐了……大军按计划,现到幽州城外十里处扎营!”
司马萌玉眼底涌出了泪,突然浑身轻轻颤抖起来,咬牙低咒道,“这算什么?幽州城还打不打了?这一路过去,路上还有多少出来搅和的叛军流寇?谁来指挥战事?若是谁下了错误决断,谁付得起这个责任?”
蟾宫缄默,虽说他心底也这般担忧,可爷的性子,甚少这样冲动的,要这样比较,司马萌玉的话说得也太重了些。
又一大骚动3
他正欲启声安抚,却又被她的情绪波动打断,“为了那个女人?他要撂下大军不管吗?”
蟾宫一惊,是这样么?
王后出事了?!
“他到底还要不要这王位?他如何对得起死去的赫老王爷?他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怎可以,怎可以如此对待我……”
声音渐渐小去,蟾宫知她心里有怨不敢多加刺激,可听她话中有气无力的样子,蹙眉抬眸,却看着她捂着肚子,躬身颤抖着。
“司马姑娘……”他忙奔上前来,将她紧紧搀扶,目光一扫她肚腹,疾声喝到,“快叫军医来!”
“司马姑娘你再忍耐一下,古大夫马上就到!”
司马萌玉紧紧地咬着齿关,妒恨的双眸细细地眯着,眼底一闪而过太多复杂的情绪,就算她刻意掩饰,也有几分泄露在面容上。
见着蟾宫的神情微微一怔,她才强自镇定着,闭眼道,“蟾宫,你觉得爷这样做是正确的吗?”
蟾宫垂眸,摇头道,“不……可是我们这些做属下的……”
“绝不能……将爷溜营的事泄露出去,蟾宫,现在只能是你主持大局了……爷相信你的,千万不要令爷失望啊!”司马萌玉掩在腹上的小手轻轻收紧,咬牙喘息着。
“司马姑娘放心,对付这些流寇叛军,在下自有办法,你且莫太过激动,这样对你腹中胎儿不好啊!”
司马萌玉点了点头,如暗下毒誓一般,目光凌毅且坚决!
越是这样急乱,她越要让自己好好的,爷不是带来俞瑾凝就罢,若是那人来了,她还有很多事要做!
她绝不会输给她的……
俞、瑾、凝!!
……
“什么?有人擅闯北城门?杀了几十城防士兵?师良呢?他在干什么?”
“回皇上话,师良大人当时正在东城门巡防,那奸人定然是伺机而动,躲过了师良大人,趁着夜黑雨势士兵换班之时强行杀出城去的,师良大人闻讯后,已带兵追击而去!”
皇帝早已勃然大怒,手掌一合,重重捶击在桌案上,震得桌面笔墨纸砚、奏折战报、瓷杯摆件统统移了位。
他拧眉瞪着大太监,喝道,“可已查出强闯出京之人是谁?”
大太监“咚”一声跪倒在地,颤声回道,“回皇上话,那奸人驼背弓腰,武功出神入化,城门士兵不是对手,死状奇惨,生还者当时只顾逃命……消息断了!”
皇帝吸了口气,重重地咳起来。
噼里啪啦一阵摔砸声中,传来皇帝怒极众喝,“传宰相入宫——”
处处迷归路
霞关与孟庄之间,有一处连绵四公里的山体,由五峰相连,西面削壁临江,高达百丈,天然形成的石壁上,青绿黄石,众彩纷呈,浓淡相间,斑驳有致,宛如一副神骏图。
当地人为此山取了个钟灵毓秀的名儿——画山。
碧秀山间,有九层层叠的平台,平台之中均有一处平湖,湖水由山顶淙淙溪水汇聚而成,由高及低,直通临江。
山野静湖,湖水清澈如镜,水下养活着百年的树根,形态缠绵粗壮皆清晰可见,错落的树根之间,游鱼如梭。
此时的俞家姐妹正坐在湖边清洗整装,连钧在平台的下边等候,顺道周围寻些路上所需的物什。
距昨日傍晚血洗城门,时间已过去八个时辰,一路马蹄不停,直到连钧说人已安全,在此稍事休整,俞瑾凝差点没能从马车里出来……
头顶艳阳高照,山间有风,脚边有水,天然形成的一处清凉地倒成了极好的避暑地点,风与水的相互融合,让置身其中的人儿都觉山野青阔,炎热不在。
“九姐,我来帮你!”俞瑾心清脆的语调响在空幽的山谷间,还带着悦耳的回响,如弥音绕耳,动听如琅。
人随声动,一把抢过她手中的白玉膏,也不避自己半身湿透的身子,将凝白的霜膏擦拭上她青痕交错的腰部。
“九姐,我真想不到你比我还娇弱,所以说你平日老呆在屋里不是办法吧!就得多运动……这才走了一天,你看看你背上这些瘀痕,难怪姐夫他不带你走了,我猜他也怕你这样劳苦!”
“你才知吗?都是被你那信害的,既然出来了,也顾不上这些,要赶紧找到王爷,不能让他回京去,那里实在太危险了!”
她说着又长长地叹了声,别说他会有危险,就是连钧杀的那些城门卫兵,其实都属效忠赫王的将士,这歉都不知如何赔!
“知了知了,这一路上你也没跟我说别的,尽数落我来着,我听得耳朵都生茧了……我真知错了!”俞瑾心一吐舌,一副古灵精怪的样子,一丝悔过之意都瞧不见。
处处迷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