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叹了气,为她拭泪,“瑾凝……是我错怪你了?”
“不,不怪王爷!是妾身,不会表达自己的情感!”她摇摇头,晶莹的泪珠滴落在他纤细的指边,她看着他眸光顿深,像蕴着一团火,微微羞红了美颜。
“出嫁从夫!这本该是嫁人之后就该认真学习和适应的规矩,可我却迟了这么久!但是相公……这话,我只在这说给你听,你可……你可千万别到别人身边说去,一定会有很多人笑话我的……”
“怎么会?将来这事……一定要记入史料,让天下人都知道我俞皇后是何等母仪何炜、仁孝恭俭,让天下女子都学习三从四德,咏诵你的贤良,千载流芳!”
她听得他语气和蔼,神色一松,刚要说话,却又突然脸色一正,严肃道,“那这样,百姓岂不笑话王爷你昏令?”
谁会最心痛
他一扯唇角,篾道,“岂会?谁又敢?一代贤后,那都是我调教的!”
“帝后恩爱,鹣鲽情深……为了这一日及早到来,相公你要辛苦了!”
“嗯!”
他眼中一热,有些东西似乎要沁出来,他下意识抗拒这东西,狠狠闭眼一阖……
她的期望不是这个,是更长远的天,那才是他要为她争取的!
她轻轻的笑了,笑容里有着明艳照人的神采,她知道,这一切都是赫炎晋给她的,是他给她留了太多时间,她根本报答不完。
如此好的男人,她又怎会不爱?
轻轻抬首,犹豫了片刻,细白的指腹轻贴上他的额,轻轻滑动,如水波潋滟……
“无论结果如何,妾身都不会离开相公……”
他一怔,沉默着,过了很久,她听到他一阵低沉的笑声,末了,他淡淡道,瑾凝,我知道,你要我怎样选择!但要不要那样是我的事,你要不要是你的决定……
……
阳光从透过帘帐洒进,这是夕阳的光照。
俞瑾凝从一个人的怀里悠悠醒转过来,就像做了个漫长的梦,扶住微眩的额头,车窗外是马车行走的声音,却蓦然对上低头看她的一双眼睛,这人眸色深邃却清阔如水。
她脊背打了个激灵,想起,距离入梦前的几个时辰,已经有一天了。
昨日傍晚走出一线天似狭长绵延的山洞,再接受阳光刺目照耀时,他告诉她,他们已经到了涿州地界。
下了山,便瞧着一身青灰色长衣在山下安静站立的孟苏。
他跪下,给赫炎晋叩了三个头,再站前,轻轻唤了一声五弟,赫炎晋目光含芒,热炽软心,他松开她的手扶过孟苏,道了句谢谢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
声音那般小却又是那般清晰传入耳,俞瑾凝心一怔,这救命之恩……说来勉强了吧!
她想,孟苏不过是派了暗卫在密林中带路,就是没这些人,以赫炎晋的头脑也不可能走不出来。
她想,或许是王爷见着多年不见的兄弟一时激动,才说了这话!
她垂眸一笑,嘴角的婉约突然定在那个弧度,目光一瞬也热了!
原来,原来他说的救命之恩,是指她!
谁会最心痛2
随后,她便听见他的解释道,这是我妻子当日欠你的,谢谢你还记得她!
孟苏看了二人一眼,没说什么,只是目光如炬地看着他二人坐上马车。
俞瑾凝莫名的心中一痛,总感觉孟苏其实是很孤独的。
他身边的很多人……
其实都是这样!
王侯将相,生死悲欢,几个字,为了赫炎晋,道尽一生!
……
“再睡会吧,到了前方客栈我叫醒你……”
耳边突然传来他淡淡的语气,她抬眸看他,见他斜倚在软榻边,支肘撑在耳侧,未梳的长发散开蔓延在榻上,如墨随意点洒,自又有一番高贵风华。
她躺在他怀中,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耳根,这动作似乎已持续很久,久到她已不知是在这样的打扰下醒来的还是他已懒得再收敛什么多余?
“从那边过来一直没有客栈么?”
“有的,可你这一觉睡得太沉,我也不忍心吵你,便是到了也抱你下去了,还有三日路程,我们便到幽州了!”
“我已经睡饱了……”
她是这么说的,一天一夜这样沉沉睡着,连被他抱着下车都不知道的人,现在醒来,怎可能还睡得着?
她虽是这样说着,又慢慢合上眼睛,一会意识渐渐开始模糊,她摸索着伸手到他的脸上,他将她抱紧,好脾气的只是任她摸索,并未多扰,只安静地凝着她,直到她再也受不了他过于暧昧又深沉的目光,突然挣脱他的手。
“相公,既然都快到幽州了,妾身有件事想向相公求解!”
“说!”他语气淡淡说道。
她眨眨眼睛,看着车内长案,案上放着几本打开的书籍,一旁还有他随意点划的痕迹,茶具,灯盏……
她突然有种想压下心头疑惑的念头,可是好奇心却在如此静谧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她会突然想起这事,那是梦境所扰。
虽说梦境中事不可全信,可她醒来,却发现心底的酸涩感并未消除。
谁会最心痛3
可真要问他吗?看起来有些娇纵了!毕竟那只是梦啊……
即便再真!说了,他会笑她吗?
在他怀中磨蹭了好半响,直到浅橘色的光线擦打在车窗上,她这才猛地睁开眼来。
“相公……我想听听司马姑娘的事!”
这得是她鼓起了多大勇气才敢提出的问题,那般没有自信,问罢也不敢等他看他,挺直了腰身起来去奉茶。
赫炎晋心口一震,看着她想知道却又害怕听见的样子,有些心疼,眼角一涩,伸手去拉她手肘。
“瑾凝……”
她猛然挣脱开去,只背着身,依旧在忙着手中事。
知道避无可避,且他心里也一直担忧,越接近幽州,有些事便再难以瞒她。就算现在不说,她到了主营也会发现的!
与其给她当头棒喝的打击还不如让她哭倒在自己怀里!
目光随之一暗,他淡淡道,“她的身世没什么,不过有件事,我觉得,有必要跟你交代!”
“什么……”她的心也开始急乱了,总感觉这事性质不妙,可又猜不到是什么?
赫炎晋眸光本在她身边的地上,此时暗了暗,随后落在她身上。
他看着她一副温雅贤淑的模样,真不忍心打断这好不容易才有的宁和,他要跟她说的这件事,她定然觉得他不好了!
“爷?”
长指倏地用力一蜷,心房也随之紧了。
“司马……萌玉怀了本王的孩子……”
“当”的一声轻响。
青花缠枝茶盏与杯盖交击的声音虽然不算很奇异,但在这寂静的空间里,听来却很明脆,脆得令人心惊。
他眼中眸色迅转焦急,看向那双素来稳定难得失措的沏茶的手。
“瑾……”
“相公……你说什么?”
她听着自己的声音颤抖异常,却奇怪的带着一抹冷笑,她不会是听错了吧!应该听错的……
他被她这神情蹙深了眉,目光深深凝着她颤抖异常的羽睫,心房像被琉璃瓦片割了口子,很深很深……
“司马萌玉,她怀着本王的孩子!”
谁会最心痛4
司马萌玉怀着他的孩子?!
什么时候的事?是他出征之后,还是……在别苑那段时日!
俞瑾凝想着身子便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是绝望还是厌恶?她说不出心里那份感觉!或者,那感觉早已不纯粹,被一阵阵疼痛掺杂,翻涌,太过复杂而强烈,让她的身体,开始出现难以自抑的姿态。
相聚一刻,她懂的。
相聚一刻,他为什么不懂呢?
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在她已然表明自己全心全意留下在他身边时,他给她这样残酷的事实?
是想着,她这辈子,已被他完全掌控。他的语气或许带着浓浓愧疚感,但只是把戏吧……
时间仿佛一刻停滞,周围,绝无任何杂音。
轻至……尘埃落定。
借着窗边没消尽的一点光线,他能清楚的看到她所有的表现,绝美深邃的五官,感染了她的痛。
纠结的心,让他的眉宇深深蹙紧,心口已经随着她眼角一滴晶莹落下,低头吻住她而急乱窜跳着。
唇舌相交,她没有回避,没有迎合,更像是一具失去气力的布偶,任他予取予求。
他知道这样不对,他该道歉,该跟她说明一切,可是他不能忍受她过于冷静自若的性子,他想要那个会哭的凝儿,不管她是吼是骂,哪怕只是推开他,恼他,也好过她用冷漠来折磨他。
她越是这样他越是生气,愤怒之下动作也变得猛烈起来,终于在她难以呼吸时,她使出全力将他推了出去。
力道之大超乎了俩人想象,他撞到了车壁上,身体发出了一声闷响。
俞瑾凝再也没那心思去关注自己的忤逆,折身朝外喊了句,停车。
马车应声却未停稳,她起身。
“凝儿!”他脸色微变,急忙出声唤她。
她浑身颤抖,又惊又怒,咬牙盯着斜侧的男人,僵硬扯唇道,“妾身恭喜相公,如今……得偿所愿!”
“不!”一丝微厉从赫炎晋眸中迸出,直指俞瑾凝,“不是这样的,你要听我解释!”
谁会最心痛5
她一怔,神色从最初的惊怒变成悲恸,“我……可不可以不听你和她的事,都不关我什么事……”说罢,一掀帘,她迅速消失在他视线内。
赫炎晋愣了一瞬,随之也追了出去……
“凝儿!”
“凝儿……”
树林外,远远能听见他急灼地呼唤。
那样近,越来越近,她的哭泣只能用手紧紧地捂着唇角才能制止声音泄出。
她不想听见他的声音,那会让她不断想起从前,那会让她绝望到地狱……
此刻,她只想一个人呆着,就呆一会,她知道自己会心软的。
因为她爱他,连他都已深深明白的事。
但在心软之前,能不能……让她一个人冷静一会。
能不能让她自私一次,她不想再听关于司马萌玉的任何事!那只会让她肝肠寸断,痛不欲生!
只要一个怀着他的孩子就足以将她击溃了!
那是他的孩子啊……
她都要否定自己,不管一切出逃千辛万苦来到他身边,得到这样的结果,真的是对她最好的眷顾了吗?
一山不容二虎,那司马萌玉如今怀有身孕,是何等尊贵的身份?
难怪他会选择留下她……
那既然这样,他还回来找她做什么?他这一走,就不怕司马姑娘生气,动了胎气吗?
而这些,都不是最令她痛心的事,而是,他身边其他女子,怀了他的骨血!
他不是口口声声说喜欢她吗?
那又为什么,让司马萌玉怀上了他的孩子?
他的孩子,哦,孕育在别的女人的肚腹中,那将是他第一个孩子,受万众瞩目誕下的孩子……
那曾经拥有过的美妙时光,如今看来都像讽刺,什么都是烟云吗?可以面对你时一套,背后呢……
原来还可以和别的女人孕育孩子!
是不是,他对着司马萌玉,也做这对她这同一套?!
或者,她还不如司马萌玉享受得早!
追入树林,暗处的环境让赫炎晋停下了脚步,待适应了光线,他看见了蹲身躲在树后的那个人。
她的白衣还有一阕显露在外,是那样狼狈逃走无心顾及的失误,他朝着她的方向走了过去,却在离她十步开外的位置再次停下。
谁会最心痛6
静静地,他就这样站在原地,陪在她身后,专注焦心的目光定在她露白的衣服上,心中大痛。
“对不起……是我失策!我早该察觉,她会医,早晚会发现竹舍中种的花究竟带着哪些药性?”
声音又急又沉,一下也让俞瑾凝猜不到他与自己的距离。
突兀响起的他的解释,心口漏拍了,怔怔地随着他的话想去,一阵苦笑。
转头,凝眸一看,树后,他的背影,借着淡淡月光,拉出一地的残痛。
她靠向树干,微微闭上双眸,眼前,晃荡出司马萌玉那张早已模糊却在这刻变得如此清晰的容颜。
刻骨铭心的清晰了!
“瑾凝!”
她有些恍惚,只觉肩膀一疼,却是赫炎晋大手紧紧捏住她双肩,声音里也多了分压抑的微哑,“你不信我?”
她怔了下,咬着牙望向他,好似在说,我不想听什么,求求你,也别说了!
真真假假,对现在的她来说,真的难以分辨!
远处,孟苏见着异样,停车在旁等候,却也知这二人闹了别扭,只张罗着士兵们不远处点起灯笼,方便照明。
灯火一映,赫炎晋似乎一下看清她脸上的泪痕,又执起她脸颊一看,随即变了脸色,怒道,“你需要这样吗?心里有恨有怨,你大可都发泄出来,何必要这样折磨自己?”
他咬着牙说着,指腹轻扫过她颊边被勒出的青瘀上,印象中,她的肌肤再是吹弹可破,脸颊上的柔嫩到底是常年风吹日晒不似其他地方那般软嫩的,现在看着她脸颊上一道道五指痕迹在暗夜下也越发明显,她定是花了大力气才掩得住哭声。
他看她不说话,已径自将她搂入怀来,“痛吗?”
烛火隔得远,俞瑾凝有些看不清众人的位置,也听不明白他话指的是什么?却只觉得心凉透彻,觉得自己像个傻子,到现在,也不舍他这样温柔对待。
哦,她也够懂自欺欺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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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垂低眼睑,从他怀中挣脱出来,后微微笑道,“妾身不是恭喜相公了!”
赫炎晋本听到她出声,猛地抬起头来,眸光迥亮,听到这一种负气,又很快沉了眸。
他深深看着她,手握成拳,一声沉笑,不知是笑她还是笑自己。
他就知她会这样‘大方’,可他不要,他不想让她心里委屈,现在跟她说,比让她到了幽州看见司马萌玉的肚子受得刺激小吧!
怪他嫌烦也好,狡诈也罢,到了幽州他怕自己为了战事无法分心,到那时俞瑾凝心里堵气,这接人过来反倒成了要命的差事!
听着她那句恭喜他就来气,看着她淡漠疏离的神色他就冒火。
他的指早已紧张地钳得她双臂一片青紫,她本来皮肤就受不得一点碰撞,这下定是疼的,可她也没心再去钻营,哪些是心哪些是挟的痛!
“你究竟有没有听明白我的意思?是我大意,我……”
“不用说了!妾身明白……一切都已成事实,妾身只有被知会的份,我还能做什么呢?如果王爷觉得那句恭喜也不该,就当我没说过好了!”
她说罢,朝他微一颔首,便即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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