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朱梓校同来的纨绔公子哥们不约而同地放肆大笑,君子?这玩意儿上辈子就拉进茅坑了。
只是,笑声还未落音,背后进门处传来一个轻盈动听的声音,宛若天籁。
“君子,值万斤金,值千亿两。”
她一身素衣,青色平底鞋,发梢间还滚动着几滴雨珠,手中一把收起来的素色折叠伞,伞尖雨滴滑落,款款而来。
“傻子!”走到跟前,白玉青葱般的食指轻轻在李大刁民的额上点了点,“君子是值钱,但身手有几斤几两,你自己还不知道?”
面色苍白的山中刁民咧嘴一笑,口齿间血沫交杂,看上去颇是吓人,只是触及女子的温和视线,他如孩子般挠了挠头道,傻笑如初:“哪有时间想那么多!”
“呆子!”她轻声笑骂着帮他擦去嘴角的血沫。
“媳妇儿,好像清瘦了些啊,伙食不好?”他嘿嘿傻笑,望着女子的眼神有些心疼。
“哪能啊,临走前你不是买了很多零食嘛,都胖了!”她柔声道。
“苦不苦?”他问。
“还行。”她说。
他问她答,如同一起过日子多年的小两口一般,和谐而自然。
朱梓校阴笑不语。
蒋青天双手握拳。
她转过身,先是看了一眼蒋青天,眼神复杂,随后视线落在朱梓校身上,冰冷入心。
“这个……咳……”朱梓校清了清嗓子,“桃夭啊,好歹之前我一直把你当弟妹看待……”
朱梓校尴尬地摸了摸下巴,因为蔡家大菩萨似乎只看了他一眼,目光随即转移到双目微闭的老者身上。
“老先生怎么称呼?”蔡桃夭声音清冷。
“老朽谭九剑!”老者依旧声音刺耳。
“好。”她只说了一个字,而后目光越过老者,落到刚刚她现身的入口,“三儿没爹,是不是长兄为父?”
门外雨似乎小了,但电闪雷鸣不止。她的话说完,便有人揭帘而入,厅中的光线似乎一下子暗了下来。
接近两米的巨大汉子将一套取下肩章的迷彩服支撑得异常饱满,整个人便遮蔽住了从厅外透进的光线。
蒋青天的身子下意识地颤抖了起来,他永远不会忘记在北京饭店广场前的那一幕,那日这个高大汉子有如天神般从天而降,亦如今日。
“咦?”李云道看着缓缓走近的高大青年,惨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他娘的,回回都要你救场!”
那接近两米的青年居然嘿嘿傻笑着,如蒲扇般的大手只伸出一指,搭在李云道腕部,线条刚毅的脸上最终眉毛微皱。
“放心,死不了!”嘴角还在流血的刁民嘴硬道,“熊瞎子都挠不死,还真能被人一脚踹死?对了,苦草来了没?”
铁塔般的汉子从进门那一刻起就没有说话,此时终于挠头开口:“嘿嘿,来了,在外头等着呢。”
病恹恹的李大刁民居然跳起来给了这汉子一记响栗:“搞什么名堂,大下雨的天的,让嫂子在外头淋雨?”只是落地后,又咳出一阵血雨。
高壮的汉子依旧挠头傻笑:“苦草说,等三儿你一起回去。”
李云道这才叹了口气:“倒是让嫂子看笑话了。”
那站着都让人感觉到窒息的壮实青年憨傻地笑了笑。
转过身,他面色清冷,只看了一眼蒋青天,目光扫过谭九剑,最后落在朱梓校的身上:“刚刚是你要三儿磕头认错?”
朱梓校轻哼一声:“是又如何?”
“是便很好!”
谭九剑双目猛睁。
厅中杀气冲天。
正文 第五百九十七章 膝下黄金与铜钱
白小熊一袭绿装,口中浓血滴落于胸襟,渗入衣物,仿佛朵朵盛开的诡异黑莲。△¢四△¢五△¢中△¢文》,
见白小熊绝然拦路,谭九剑再漠然冷笑,喉间发出阵阵桀桀的难听笑声:“再吃一记,这辈子就下不了床了,小子,当真要如此?”
白小熊口中含血,却回头对李云道笑了笑:“云道少爷,熊娃子只要有一口气在……”
李云道起身,行云流水地将椅子推至白小熊身下,云淡风轻般笑道:“不就是被人踩嘛,屁大个事儿,又不会死人!”
白小熊终究支撑不住,跌坐在椅子上,羞愤交加。
谭九剑审时度势的本事并不亚于他浸淫大半辈子的腿上功夫,拔了最碍眼的傀儡,踩人的舞台还是要交给身后那位主子。
朱梓校皱眉打量着被谭九剑几招便踹得吐血的白小熊,蒋青天也若有所思,两人居然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难道说那份情报有误差?但看谭老爷子自信满满的神色,应该不至于判断失误……
李云道拔出手枪,对方反应极快,数个枪口不约不同地对准李云道,其中居然不乏大口径的杀器。
李大刁民苦笑摇头:“太祖老人家说枪杆子里出政权,你们倒是贯彻得挺彻底!”
朱梓校嘿嘿奸笑:“对付你这种狡猾得不能再狡猾的野种,我不得多做点准备?”
蒋青天却看着对面那个曾将自己踩在脚下的青年,出奇地沉默。
“你的目标是我,不如放了他们,如何?”李大刁民从来都不缺少谈判的经验。
朱梓校掏了掏耳朵,转向徐遍问道:“废物,刚刚你跟他提什么条件来着?”
徐遍早就意识到今天的事情已经上升到神仙打架的地步,跟场中的大少们比起来,他顶死就是一未曾修炼出人形的小妖级炮灰。此时见朱大少想起自己,哪里还敢犹豫,连忙摆明立场:“刚刚我的意思是让这俩小娘们儿伺候我一晚……”
话未说完,朱梓校一记耳光扇掉了他剩下的言语。
徐遍肉嘟嘟的半边脸顿时红肿,幸好他立马改口:“错了错了,我是说,让这俩小姑娘伺候朱公子一晚上。”
朱梓校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唉,孙子哎,这才对嘛!”说完,又像赶苍蝇一般挥手示意徐遍退到一旁,嘿嘿笑了两声,芝麻绿豆般的小眼睛转了转,最后视线落在顾小西的身上:“怎么样,小西妹妹,女大十八变,倒真是越来越水灵了,那太平、微平啥的都没关系,哥哥抽空多帮你多心疼心疼,赶明儿指不定就成不平公主了。”
顾小西冷笑,只挤出两个字:“无耻!”
刚刚面对邱无衣时收起的三刃刀再度悄然滑落于手心,掌心大汗淋漓。
那谭九剑倒的确是个高手,刚刚退开后又只微闭双目,此时竟然开口提醒朱梓校:“小心这小儿手中的暗器!”
朱梓校先是一愣,随后抚掌而笑:“啧啧啧,有意思有意思,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困兽犹斗?”
蒋青天终于开口:“还是小心他手中的三刃刀,有些名堂!”
李云道眼珠子转了转,突然一改宁死不屈的气质,一脸刁民特有的谄媚笑意与之前判若两人:“朱少,还有得谈吗?”既然形势逼人,难能真让小熊娃子去当敌人的垫脚石啊?读了二十五年圣贤书,又跟流水村的一帮牲口敲了二十年闷棍,岂会不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道理?
朱梓校笑得肆无忌惮,只是笑声戛然而止,他却转向一旁的蒋青天,冷冷道:“你看看,你居然会输给这样的废物。”
蒋青天依旧沉默不语,只是打量着场中那个从大山里走出来的青年,脸上的谄媚不似作伪。
难道,之前自己真的都看错了吗?
朱梓校又笑了起来,这一回居然笑得直不起腰了。
“蒋青天啊蒋青天,都说最了解一个人的应该是他的对手,你连这样的对手都摸不透,哈哈哈,哈哈哈,笑死人了,真是要笑死人了……黑白两道通吃的蒋青天,哈哈哈……”
吕登科和钱唯晏似乎对蒋青天跟朱梓校的窝里斗早就习以为常,只是一脸鄙视地看着那王家野种——到底不是正儿八经皇城根儿底下长大的红色贵族,这才几个回合,居然就要缴械认输了……
在山里读过书打过猎采过玉打过群架敲过闷棍的刁民自嘲地笑了笑,主动将手枪和三刃刀扔到地上:“朱少,你大人大量,放小西他们仨儿走,剩下我一条烂命,你想怎么折腾都行……”
“哟嗬,这会儿知道自己一条烂命了?成,要我放他们仨儿走也行,但你给先跪下给本少爷磕三个响头,磕一个头说声‘朱爷爷我错了,下次不敢了’,磕完,你跟我的帐另算,他们仨儿,我保证囫囵着回老王家。”朱梓校跳坐上一张桌子上,盘腿坐着,指着自己身下的地面。
“哥,不要!”顾小西一把拉住李云道,“万一他们用手机拍了传出去,你以后还怎么做人?”
“大叔,你别信他……”小潘瑾胆儿倒是不小,气乎乎地冲朱梓校道,“有种你跟我大叔单挑!”
朱梓校却淫笑道:“小妹妹,我跟他两个男人,单挑有啥劲?要不,哥哥陪你‘单挑’,保证你试过一次,下次还想……”
潘瑾岂会听不出朱梓校言语间的轻佻,气得俏脸通红:“流氓!”
朱梓校却抚掌应道:“哎!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嘛……”
李云道却一步一步走向朱梓校。
谭九剑双目微睁,看了一眼,又缓缓闭上——这样的对手,不值得他出手。
“你放人,之后让我怎么跪都成,如何?”李云道看着朱梓校。
朱梓校摇头狞笑:“要么跪,要么今晚就让这俩儿姑娘好好儿地辛苦一番……”
“云道哥……不要……”
“大叔,别……”
李云道回头冲她们淡然一笑:“不就是膝下黄金嘛,跪一跪而己,黄金能变成铜钱?”
“少爷,不要……”白小熊似乎硬生生压住涌起的气血,大步流星抢上来。
潭九剑身形微动。
正文 第五百九十六章 白家有小将
周宏领走了被邱疯狗一记耳光打得鼻血长流的弟弟周青,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尤其是见到朱梓校出现后,他便更不想去踩这趟浑水。∷四∷五∷中∷文△↗,改革派和保守派之争日益加剧,周家和背后的那些家族均属于观望的中立派,不偏不倚。朱梓校代表的是朱家,朱家背后则是势力庞大的党内保守派,朱家这位大纨绔又是出了名的不照常出牌的典范,继续呆在这座八卦宫,保不准就会被朱王两家拖进相争的漩涡。看周宏带走了周青,跟随周青而来的青年们巴得溜之大吉,均不动声色离场。
朱梓校也不阻拦,只是在与周宏擦肩而过时,边挖耳朵边哼道:“骑墙观望墙头草,东风吹,西风刮,早晚要连根儿拔掉。”
周宏城府很深,似乎不以为意,只是朱梓校笑着点了点头,也不多说什么,离出门前,又回头望了一眼那位王家嫡孙。
初见四字评价:不过如此。
朱梓校身边簇拥着几个叨着牙签的青年,看模样应该是家族或多或少跟朱家统一战线的京城纨绔。
“校少,你把我们招来就是看这不入流的野种?”开口是一个带着金丝框银镜的青年,一身杰尼亚定制西服,皮鞋头擦得锃亮。
不等朱梓校开口,顾小西便怒目相向:“吕登科,你永远狗嘴吐不出象牙!”
吕登科身边一个未到夏天就已经短裤短袖沙滩十字拖的青年戏谑道:“哎哟,这不是小西妹妹嘛,啧啧啧,太平公平终于长成略平公主了,来来来,让钱哥哥帮你鉴定鉴定。”
顾小西不怒反笑:“钱唯晏,就你这读到三十岁也没有能从北大毕业的半桶水,也好意思跑出来丢人现眼?吕登科科科不及格,北大人称吕挂科,你就的绰号比邱家哥哥更牛,人家是疯狗,你却是钱多人傻的傻狗。”
吕登科与钱唯晏居然丝毫不生气,反而几乎同时抚掌大笑:“到底是咱们的小学妹,不错不错……”只是皮笑肉不笑,眼神中更多的是阴冷。
吕登科和钱唯晏都有自己的手下,大多是膀大腰圆的彪形大汉,矗在身后就算不动手起码的气势还是有的,但朱梓校身旁却只却着一位老者,年约古稀,从入门那刻起便只落后朱家大少半步,双目微闭,从始至终都没有睁开打量过场中任何一人。
徐遍见主子出现,哪里还敢怠慢,忙不迭地迎了上去:“朱少,这种事情还要劳烦您大驾,徐遍实在是惭愧!”
朱梓校看都没看他一眼,视线从头到尾都只集中在李云道的身上:“人家可是曾经把蒋青天踩在脚下的牛逼人物,你徐遍一个乡下跑出来的小流氓这会儿没被人当蟑螂一样踩扁,真该带着你老娘好好去视里烧烧高香,拜拜那些保佑你的菩萨。”
在浙北踩人跟踩蚂蚁一样的徐遍徐大公子连屁都不敢放一个,低头弯腰连连称是,那副奴才样连他老娘沈金花都看不下去以至于扭过头,眼不见心不烦。
又有一人撑伞而入,徐遍抬头,却听到朱梓校道:“青天,今儿又会了你的老朋友,是不是该新账旧账一块儿算?”
蒋青天面无表情:“听你安排。”视线落在李云道身上,又瞥见三枝插入厅中地面的铁箭,仿佛又置身于北京饭店前的那处广场,那日林林种种,历历在目。
蒋青天突然笑了,笑声悲凉,心中凄凉。
李云道却也笑了。
那日携秦家双胞胎踏入京城,他只是一个刚刚从昆仑山困读二十五余载等身书的刁民。
那时他全部家当加在一块儿,也不够给蔡家大菩萨戴上一枚代表恒久隽永的钻石戒指。
那会他穷困潦倒,她却问敢与我私奔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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