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多,我转转,你忙。”袁野笑着答道,两人心照不宣,谁也不提昨夜的事。
“中午吃饭过来!”马劲飞客气道。
“不要喊,我要来就来。”袁野更不客套。
马劲飞拱拱手,忙他自己事。袁野转了一圈,见闹而不乱,坐车下去,在韩嫂的小吃部边叫停了车,袁野进去,叶师傅刚抹净油晃晃的嘴,凑到韩嫂跟神侃:“弄妈的,马劲飞真会干,农贸市场门面生意好的很。”
韩嫂瞥见袁野进来,问:“所长吃什么?”
“来一碗柔丝面。”袁野说过,瞅着叶师傅笑,叶师傅被笑得浑身不自在,肩膀耸了耸,似乎身上爬了个小虫,他又要替袁野付账,袁野阻拦道:“我一来,你就付账,是不想让我来。”
叶师傅被他话儿梗住,伸出的手缩回来,瞟了眼韩嫂扭动的腰肢,拎着菜篮走了。
第五十一章 疯狂的落榜生(一)
一碗面条下肚,袁野气定神闲,韩嫂的面真有吃头,甚至他到派出所上楼,牙缝里装孙子的一条肉丝钻出来,被重新咀嚼,余味无穷。
袁野正品着野茶,张侠火急火燎地跑上来说:“所长,湾东书记来报案。”
“可又是收西瓜打架?”袁野问,这几天西瓜刚上市,老百姓常因秤高秤低和贩子三言两语不合,忍不住暴脾气,拳脚相对。
“不是的,湾东有个老奶奶被许正宗将双腿打断了。”
“许正宗!那个书痴啊?” 袁野有些惊讶。
“对,就那个天天早上从我们门口走,称半斤肉的家伙。”
张侠的肯定让袁野犯疑惑,许正宗对袁野来说,太熟悉了,他也是南岗中学毕业的,比袁野矮一届,一个为高考勇于献身的孔乙己、范进式人物,他考了八年,八年! 袁野听起来心都寒,他考了两次,差点吐血,不知道他怎么有那么大的勇气坚持下来,八年,连不可一世的小鬼子都被打败了,他楞是没攻克高考这个碉堡,反而被碉堡射出的流弹打坏脑子。
记得他最后一年参战,袁野已在山花派出所上任,他在乡政府门口遇到他,喊他:“老革命!”
袁野复读过,对老复读生通称为老革命,何况许正宗也当之无愧。
“今年考得怎样?”
许正宗剃着一副小平头,憨憨地笑过后,吧嗒一下嘴,自我惋惜地说:“今年卷子不难,没发挥好,五百分左右,上本科可能有点难。”
袁野半信半疑,瞧他认真的神情,只得恭维:“考得不错嘛,不要对自己要求那么高,先端个铁饭碗再说。”
“我也这样想的,能走就走。”许正宗似乎还心有不甘。
“请客别忘了我。”袁野逗道。
“你都当了所长,来是给我加势。”许正宗奉承道,嘴角噙着笑意走了。
他俩约定的喜酒,袁野没喝上,不用问,袁野知道他又名落孙山了,许正宗即使忘了请自己喝酒,也不会忘记迁户口,没到派出所迁户口,说明他没拿到改变命运的通知书,只得屈尊就驾,躬耕陇亩,好为《粱父吟》。
袁野有一段时没见到他,后来经常看到他拎着个篮子上街,他见到袁野,还是同样的表情,憨憨的一笑,从不言语,袁野也不想再追问他高考的事,揭人家短,自己也无趣,只是好奇他天天早上上街,拎个篮子干什么,袁野从住在街上的张侠口里获悉了实情。
“他小日子过得不错,逢集就到街上称半斤肉。”
袁野尚有一些不解,问:“他哪来的钱?”
“他啊?会搞很,他父母都不在,和他哥哥分家了,收点粮食早早卖光蛋,钱憋在腰里,上交一文不给,滑竿一个人,到他家就两间空草房子,村干部没他办法。”张侠笑不嗤嗤说。
“怪不得他天天吃肉。”袁野转眼又想,他吃肉倒痛快,不积点钱,哪来娶媳妇的钱?难道这家伙念书念痴了,那玩意也变得迟钝?
打断人双腿,不是小事,袁野下楼见到湾东张俊年书记,听他一番介绍,知道许正宗那玩意正常得很,甚至说这祸就是为那玩意闯的。
伤者是个老奶奶,被送到医院去了,她有两个儿子,都结婚生子,她和小儿子过,小儿子常年在外打工,只逢年过节回来,小儿媳三十刚出头,在农村长得算有几分姿色,许正宗住在她家后面,看这小媳妇顺了眼,没事去串串门,农忙时帮她撘一把手,据说他两人有点马马虎虎,老奶奶发现了苗头,防贼似地看着他,他心生怨恨,今早他找个茬,一泥锹横扫过去,老奶奶七十多岁,腿都朽了,立马折了。
袁野急切地问:“许正宗现在猫在哪儿?”
张俊年说:“郢上人说他拎了两件衣服走了,我约莫他走不远,到他亲戚家躲一阵,等我回去打听清楚,给你准信。”
“老奶奶小儿媳可在现场?”
“打时不在,听老奶奶喊,出来了,老奶奶就是她叫人送医院的。”
“书记你辛苦一趟,坐我们车子到医院,通知她儿媳来派出所来,你回去打听许正宗的下落,有消息打电话给我。”
“好!我就去。”张俊年答得很干脆。
袁野和朱春晖交待一番,没一会,老奶奶儿媳来了,朱春晖又开车将张俊年送到湾西村返回。
老奶奶儿媳叫关春琳,邻县嫁过来的,刚满三十周岁,长得眉眼周正,袁野注意到她的一双手,黑而且粗糙,显然是一双劳累的手。她坐在袁野的对面,有些手足无措,答话时低着头,像是在自言自语。
“许正宗为啥事和你婆婆吵起来?”
“我不晓得。”
“你当时在哪儿?”
“在家里。”
“他打你婆婆时,你可看到了?”
“没,就他两个人在。”
袁野按部就班做笔录,话头扯到事儿的起因上。
“我听说许正宗和你家人处得不错,农忙时还帮你家干活。”
她头垂得更低,脸成酱色。
“我知道你有顾虑,但我查案子,要了解事情的前因后果,你说什么,我会保密的,你不说,我会问许正宗的,到时候还会问你,一个人不会无缘无故爱一个人,也不会无缘无故恨一个人,我希望你说真话。”
她依然没吱声,眼泪扑簌簌地流下来,袁野耐心地等着,胡金明像个木头坐在门口的椅子上,一句话也不插,这类案件问话如煮稀饭,火候不到,稀饭是煮不稠的,袁野和胡金明慢慢地吸着烟,她情绪稳定下来,掏出手帕揩拭眼泪,张侠进来了,他附耳说张俊年打来电话,许正宗有下落了。袁野嗯了一声,让张侠先出去,办公室人多了,关春琳是不会开口的。
她抬起头,羞赧地问:“我说出来,我丈夫可晓得?”
“他不会晓得,我们的卷宗是不会让其他人看的,这里就我和胡指导,你放心说出来,如果你不说清楚,我们找你多了,反而对你不好。”袁野宽慰她的同时,也打消她的侥幸,一个伤害的案子连起因都讲不清,这卷宗也移交不掉。
“你和许正宗什么时候接触的?”袁野转入正题。
“是他念书回来时,我家田和他田不远,有时干活能碰上,我家盖房子拉了账,小孩爸爸不出去打工,账还不掉,农村田头活又累,小孩大伯只是在犁田打坝时伸把手,平时不好意思老喊他,许正宗看我干活受罪,主动跑过来帮忙。”
“你们有过那种关系吗?”
她沉默了,楞了一会,发出蚊子般声音,“有。”
“第一次什么时候?”
她在犹豫中挣脱出来,她的叙述像开了闸的河水,一泻而下。 。。
第五十二章 疯狂的落榜生(二)
去年双抢的一天下午,天忽然变了,云彩赶集般挤过来,看情形要下雨,我家田上稻把刚割过,散放未来得及挑,我急得慌,小孩大伯正在挑自家稻把,腾不出手,我摸索郢里就许正宗闲点,他田少,活早干完了,我去叫他,他二话不说,跑到田里帮我扎、帮我挑,连抢是抢,他挑最后一转把子到场地,雨下来,像插竹竿,他让我回去躲雨,光着头将稻把垒好。
我到家衣服都淋潮了,打了两个喷嚏,婆婆烧一锅水,我洗个澡,换了一套干净衣服,身体才焐过来,天已黢黑,吃晚饭时,我想许正宗忙到一大晚,肯定连晚饭都没顾上煮,我吃过,铲点热饭,炒了个青椒鸡蛋,打伞端盆送过去,他正在家刷锅,他一个人过,邋遢得很,中午吃饭的锅都没刷,我打趣他:“别忙了,赶紧趁热吃饭吧。”
干体力活的人肯饿,何况他挑了一下午把子,他饿鬼投胎般地咽着,没一会把满满一盆吃个底朝天,我后悔没把剩饭都铲过来,问他:“可要了?”
他有点难为情,掩饰地说:“菜炒得好香。”
他端着盆子要刷,我没让,说:“我拿回去,一块儿刷。”
他和我拉扯,捉住我的手不放,我的脸发臊,说:“放手!”
他不肯放,呆呆地盯着我脸看,盯得我身上起鸡皮疙瘩,我凶他:“干什么?”
他傻里吧唧说我长得好看,我说这话等你娶过媳妇和她说,她爱听。他疯劲上来,一把拦腰抱住我,他长得粗实,胳膊就像铁箍一样,抱得我气喘不过来,我以为他开玩笑,想沾点便利,吓他:“门开着,人来了。”
他嘴上说这么大雨谁来,还是怕人闯进来,弄得脚大脸丑,他把我抱到门口,腾出一只手将门插上,我看他不像玩笑,便说:“我叫人了!”
“你喊啊!”他晓得我抹不开面子,还心安自得、有恃无恐说,“外面雨这么大,你喊也没人听见。”
他在我身上挤啊、揉啊,乱摸乱搞,我拼命挣,挣得我一点力气没了,浑身发软,说:“我看你想干什么?”
他在我耳边老央求:“和我做一次。”
我不答应,没吱声,他就把我往床上抱,拽我裤子,我怕她把我裤子撕烂,回去给婆婆看见不得了,便解开裤子,他把我全身扒得精光光的,我看逃不过这一劫就不动了,说:“仅这一回。”
他脱得光溜溜的,扒在我身上,他没做过这事,那东西像烧红的铁棍,在我下身乱戳,我痛得受不住,就叉开腿,他还是瞎捣鼓,急得一头汗,我看他可怜巴巴的,扶他一把,他一进去就丢了,他没得到味道,舍不得让我走,我担心时间长,我婆婆找来,帮着他又做了一回,他这回得逞遂愿了,便放我走,我临走骂他:“没良心,将人家好心当作驴肝肺。”
我回家时,婆婆犯疑惑,说我呆时间长了,我说人家帮我们挑一下午把子,我看他锅没刷,帮他刷锅,她听我这么说也没话讲。晚上睡觉,我觉得我和他做这丢脸事,对不起我丈夫。我歇很长时间没睬他,看到他,躲得远远的。
他不死心,偷闲觅空找我搭话,今年开春,他在田上看到我,向我跪着,说对不起我,我说大白天你向我跪着,给人看见,你不嫌臊我还臊。他非让我答应和他讲话,我瞧远处来人了,就允许他了。
油菜花开了,有一天我在田上除草除晚了,不知怎么被他瞄上,他死皮赖脸缠着我,在田埂上又做了一次;自此他一发不可收,像害馋痨病,越吃越馋,只要看我干活,他就去帮忙,不让他干都不行,得空便缠着我做那事,而且他胆子越来越大,有时候晚上摸我窗子,我不出来,他就敲,有一次,他把我家放在窗下的浓水钵睬烂了,我婆婆没睡,听到动静就出来,他学狗叫跑了,我婆婆看浓水钵是人踩的,回到家喋喋不休地骂:“*不摆尾,牙狗不敢上。”
上次我小孩爸爸端午回来,婆婆让他带着我一道出去打工,我短逮在她手里,没敢犟嘴,说等早稻收割后出去,我婆婆近一段时间看得我很紧,我到哪儿,她到哪儿,一刻不见我,到处找,他得不上手,在我跟嘀咕,说要除掉这老不死的,我以为他说着玩的,哪晓得他真下了手。
“都是我作的孽,你看我怎么办?”她无助地看着袁野,眼神充满绝望。
袁野怕她想不开,走上绝路,说:“事情到这个地步,你也别想不开,目前你帮你婆婆治好伤,如果你还想和你丈夫过日子,你和你丈夫一道出去打工,你婆婆以后和你小孩大伯过。”
“你丈夫可知道这件事?”袁野问。
她听拧了,说:“他不晓得。”
“我说你丈夫可知道你婆婆受伤的事?”
“我托人送信給他了。”
袁野录完口供让她签字,她的手战战兢兢,字写得歪歪倒倒,签字捺印后,她眼巴巴地望着他,袁野明白她的意思,说:“你放心,你丈夫不会知道的,你丈夫回来问这事,你说你婆婆和他吵嘴,被他打了,你婆婆老了并不糊涂,她要说早说了,她晓得话出口,你和他儿子日子算过到头。”
她忐忑不安地出了门,袁野和胡进明作了分工,胡进明带程德芹到医院去找老奶奶问话,袁野领着张侠和程军去逮人,刘建德一听自己在所里看门,急得团团转,袁野也不睬他,上车就走了。
许正宗躲在堰西村他舅舅家,堰西村是张侠老家,袁野未通知村干部,照直扑过去,车子停在大房郢郢头,袁野他们将他舅舅家前后门一踩,张侠进门打探,许正宗不在家,他去田上替他舅舅摘西瓜,他们马不停蹄奔到郢后田野,看见田上人就问,一个戴草帽的中年男子热心地指着前面的一块瓜田,说:“那就是。”
袁野顺着他手指方向看,见那块瓜田有三个人正弯腰撅屁股下瓜,他们迅速向瓜田靠拢,许正宗立身擦汗发现了袁野他们一行,他像被惊动的兔子,拿把锯镰刀撒腿就跑,跨阙跃坎,慌不择路,袁野他们跟着他屁股没命地追,一条小河拦住他去路,这家伙蹿进河里,淌水过河,程军跑得快,紧咬着他,脚头收不住,也蹿入河中,害得他一只皮鞋陷在河里,也来不及摸;袁野和张侠从小河窄处一跃而过,看到许正宗跑进湾东村柏郢,一个转打不见了,他们分头找,袁野拔出挂在腰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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