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野开玩笑地说:“干什么?还要交代啊?”
“我哪点事早自首了,想立功吧,在乡里沾不上边,编瞎话,人家会说我诽谤。”金庆松自嘲道,“哎!书记一来就盯上你啦,他还真会干。”
“不是盯上我,农贸市场让他们闹心,你们吃皇粮不打仗,我只好跑跑腿。”袁野看乡里几个小年轻围过来,说,“有本事,你明天早上不到农贸市场去。”
“领导眉毛都竖着,不去,不想好了!”农经办小高一旁插嘴。
“袁所长,明天早上老百姓可跟我们操了?”政府办小赵关心地问。
“我要是生产队长,我就叫他们明天早上都在家睡觉。”
袁野的回答让一桌人都笑了,他们兴奋地回忆上一次农贸市场统一行动,相互打趣着。
袁野从食堂出来,和金庆松在乡政府食堂后面石子路溜达一圈,他邀金庆松到乡棉纺厂招待所去,金庆松有所顾虑,推辞不去,袁野一个人到了招待所,孙有才站在他房&;#8226;门口说:“开水都烧好了,就等你来,我们在廖书记房里打牌,他那儿有好烟。”
廖书记听到话音,从房里出来说:“你又在点鬼,就两包好烟,留着准备装门面,你不帮我搞掉,睡觉都不踏实。”
“我们信仰什么?共产主义,一包烟都不共产,哪来的主义?”孙有才开心地说。
“我现在才相信,土改划成分,有的人确实很冤,我和他农委一人弄了两包烟,他叫化不吃隔夜粮,抽掉,整天打我主意,还给我划个地主成分,要分我的田地。”廖书记叫道。
“什么好东西?我没来,你们就动歪点子。”刘晓强跨进门,听个半音便嚷。
“又来一个贫农,我这地主当定了。”廖书记将他们迎进房,拉开抽屉,扔出两包*江淮烟,说,“我都贡献出来,人齐了,我们抽烟打牌。”
还是袁野和刘晓强搭伙,和廖安邦、孙有才对抗,廖书记风格依然,抓到牌就放,冲大头,袁野和刘晓强已熟悉他的套路,不受他声音分贝干扰,知道他声色俱厉背后是外强中干,两人不动声色,稳中求奇,升级不断,孙有才急了,江淮烟也堵不住他的嘴,发着牢骚:“老廖,你别虚张声势,没乱了敌人阵脚,反而乱了自己,我以为你有王,还帮你带副,被他们扣底。”
“书记是唱空城计唱上瘾了,我们就是司马懿,也不会上二回当。”袁野得意地说。
“怪不得人家说,了解你的对手最可怕,要嘛不打,要打就打在你的七寸上。”廖书记搔了搔一头浓发说。
“你啊!七寸是心不在焉,袁大所长出马,你还不放宽心?梅子队老百姓还是顺良百姓,农贸市场没事,你安心打牌。”刘晓强一语道破廖书记的心思。
廖书记释然一笑,捋着牌说:“心里有事心里慌,县里张书记、贵生副县长来,卡了壳难堪。”
“生产队都买了鞭炮,准备庆贺,绝对不会操的。”袁野说,“书记要怕出万一,我先带所里人过去,你听到鞭炮响,再带人上去看一趟,县里领导不会来那么早,如果有小意外,我们先处理掉。”
“好,我们安心打牌,其他人不信,袁所长话我还不信吗?”廖书记像是给自己鼓劲,一门心思走进一百零八张。
五圈牌下来,屋里烟气腾腾,袁野和刘晓强小胜一局,因为明天都要起早,他俩留下一玻璃缸烟屁股,鸟散状。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第九十一章 小有收获
隆冬黎明前,夜黑得像涂了漆,且干冷,风刀子般地割脸,袁野叫了值班室张侠、杨云久,抖抖索索地钻进夜色中,他们没打灯,凭着感觉向街上潜行。本来农贸市场开业,他们用不着去那么早,袁野顾虑山里的鸡鸣狗盗,想抢在小贩前守株待兔,起个大早,总要有所收获,一举两得。
他们上过慢坡,躲在一家屋檐背风处,像收鸡收鸭的小贩,蹲守三岔口。街道两边房屋还没亮灯,挂在雨蓬的塑料皮发出噼里啪啦的衰声,如疾雨敲打残荷.
嘎溜!鹅的叫声从远方小路传来,清晰、真切,袁野搓了搓冻僵的手,缩着身躯侧耳聆听,脚步越走越近,嘎溜!鹅的叫声就在他们的前方,他们蹑手蹑脚迎过去,快碰面之际,袁野撑开强光电筒,一个矮粗的中年汉子用木棍挑着尼龙袋,摸黑而来,一头尼龙袋探出两只长颈白鹅,张侠、杨云久左右薅住木棍,将那汉子夹在中间。
“搞啥名堂?”那汉子不满地叫着,惊而不恐。
“派出所的,这么早从哪儿来?”袁野亮明身份,用电筒雪亮的光束将他罩住,一张圆脸气嘟嘟的,似曾相识。
“哦!我以为拦路的。”他确认了来人,有些故作轻松,“从家里来,到街上卖几个牲口。”
“程传平,可认识我了?”袁野到底从那张脸认出了他,语带讥讽,“现在干得不错嘛,家里养牲口啦?”
袁野用电筒绕绕自己,又照照他。
“可是袁干事?”程传平壮着胆子问,旋又表明,“我现在那事不干了。”
“什么事不干啦?”袁野明知故问。
“这牲口真是我家的,不信你到我家门口问。”他言辞凿凿,似乎蒙冤受屈。
张侠攥着木棍不放心,强行卸下担子,嘎溜!嘎溜!两只鹅落到地上,唱起二重奏,另一只尼龙袋里的玩意也扑棱着。
袁野指着扭动的袋子问:“那个袋子装的什么?”
“三只鸡。”程传平有气无力地说。
“什么鸡?芦花鸡还是小黄鸡?别说刚才没看清。”袁野煞有其事地提醒,唯恐他说漏了嘴。
程传平不敢搭腔了,袁野问:“口袋橡皮筋啦?”
杨云久醒悟过来,开始下手,反拧程传平的右胳膊,张侠在他浑身上下摸捏着。
“所长,橡皮筋!”张侠从程传平裤口袋掏出一把橡皮筋,摊在掌上。
“蹲倒!”杨云久在后面踹着程传平的膝盖弯,他腰一闪,圪蹴在地上,一声不吭。
“还是老手法。”袁野在老所和他打过交道,对他知根知底,“杨云久,你回去把胡指导、余得水喊起来,让余得水陪你开车上来。”
杨云久连走带跑下去,张侠抄着刚缴获的木棍,虎视眈眈地看着程传平。
“干几次啦?”袁野问。
“袁干事,噢,袁所长,就这一次。”他扬起脸说过后,又耷拉下来。
“逮到都是第一次,我记得你上回也是这么说的,以后遇到我,你至少说两次,干一样的活没有进步哪行?”袁野训斥他,像训斥自己带出来不成器的徒弟。
他惭愧地说:“还有一次就一只鸡。”
“别说了,到所里细想想,把事情讲彻底,甭跟我们话滚。”袁野打断他的话,一副不耐烦口气,他摸出香烟叼在嘴上,手拢着打火机将火打着,点着烟,慢慢地吸。
车灯光从派出所方向射来,一溜烟到了跟前,余得水和杨云久从车上下来,将程传平戴上手铐,袁野敲敲他的胳膊,说:“程传平啊!回去好好讲,我们余干事脾气不好,你痛快,他也痛快。”
杨云久拉他上车,关在后面,袁野对余得水说:“农贸市场开业,你和胡指导别过来了,德芹来让他看家,这个案子你主办,我没回来,签字让胡指签,我和张侠上去。”
余得水兴冲冲地应着,和杨云久开车下去。
东边的天际泛着鱼肚白,风像闹夜的孩子,困顿得恹恹欲睡,袁野和张侠晃到农贸市场进口,街上已上了三三两两的人,炸点心的李老头在门口凉棚下捣着锅洞,干柴已燃,火苗贪婪地舔着油锅底,他俩挨在墙根的方桌边坐定,菜籽油香从锅里隐隐飘出,袁野看着蔑簸上的狮狮头、米饺,饥饿感油然而生。
工商所来了四、五个人,朱世仁领头吆喝着,将路边的小贩驱赶到农贸市场里,解绍定和生产队几个头面人物鱼贯而来,咋咋呼呼,帮着工商人员撵摊,大美子胳肢窝夹着鞭炮,一屁股坐在油锅旁小凳上,催促李老头:“怎搞还不炸,我肚子都饿了。”
“油锅不滚,炸出来点心不脆。”李老头瞅着油锅,不紧不慢地说。
解绍定瞥见袁野,笑着说:“老头讲话算数吧,今儿不劳你们干部动手,我们把人叫下去。”
袁野站起身恭维:“老将出马,一个顶俩,晓得你来这么早,我在所里多睡一刻。”
解绍定得意地笑了,对李老头嚷道:“老李啊,油开就炸,火头炸老点,别舍不得油,所长他们吃的点心,算在我头上。”
朱世仁正好从农贸市场上来,听到话音,伸腿道:“就请袁所长吃早点,还有我们呢?”
“你啊?我怕请不上,给老李霉着不管经,人家也不是推不过来、搡不去的人,他早就唠叨,要请你吃饭,让我陪着,老李遇到真神别不烧香,对不对?”解绍定望着李老头,眉动眼跳地说。
李老头笑着用手指着他,说:“你啊!越老越油舌,有肚皮,你们放开吃,点心家出的。”
“老李,讲话别心痛,我吃多了,牙还痛。”解绍定站在李老头边上逗。
油锅滚了,李老头从蔑簸里拈粑粑往锅里放,油沸腾得像是泉眼。
乒乒乓乓,农贸市场里鞭炮声响起,一挂接着一挂,汇成疾风暴雨,震耳欲聋。
“还不放吗?”解绍定向大美子吼着,大美子拈一个米饺在手上抖着,烫得嘘溜嘘溜,恁是充耳不闻。
解绍定赶到他跟前,在他头上一掴,骂道:“就晓得吃,你侯人家放完,一个人放啊?”
大美子被涮回过神来,将米饺放在案台上,撕开鞭炮纸,将鞭炮拉开,摆在路中央,慌里慌张点燃鞭炮,芯子太快,他还未来得及跑开,鞭炮响了,他吓得一扭身,脚一滑,坐了个屁股墩,他手脚并用爬起就跑,周边看热闹人笑得弯了腰,解绍定捂着肚子,手指掴着他笑。
袁野待鞭炮声响过,和张侠拐进农贸市场,里面摊摊位位都摆上,一片繁荣景象,他又溜出来,向乡政府方向走去,刚走下坎,他见廖安邦、刘晓强他们带着乡政府一大群人迎面而来。
“怎么样?顺利吧?”廖安邦大声嚷道。
“政通人和,书记带领导们去吃早点正是时候。”袁野笑着说。
“我们去看看,一会儿县里领导要来。”
他们交错而过,袁野和张侠岔进韩嫂小吃部,要了碗辣滋滋的牛肉面,填入肚中。回到所里,胡进明和余得水在下面办公室,刚将程传平口供拿下来,袁野将余得水喊出来问:“交代几次?”
“六次,价值都不大,偷的都是家禽。”
“他就这个料,先干进去,从预审科走一趟,报捕不好报,以后就报劳教。”
余得水进了办公室,胡进明出来问袁野:“农贸市场咋样?”
“李向阳进城,喊的还是‘平安无事喽。’”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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