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心怡笑着不答话,这个小丫头是个有福气的,以后会有好造化,只是自己不自知罢了,也不知道这对她来说到底是福还是祸呀。
大约过了两日,小桂子来帮沈心怡的忙,说起了一件事儿。
“姐姐,你呀,整天就只知道呆在屋子里,可不知这外面快要闹翻天了。”
沈心怡擦着桌子道:“又是什么事,闹得这样热闹?”
“说起来,还真是奇事一桩,前两日,康亲王殿下来宫里和皇上赏梅品茶,皇上和她一起去飘渺湖那里赏景,不想却遇到有人在那儿……”
什么,那名男子原来是康亲王,当今皇上的兄弟,沈心怡暗自心惊。
康亲王刘皓原本是先帝的长子,奈何其母出身低微,难以承继大统,宫里曾有传闻,先帝对他不喜,曾说他是贱人之子,不知礼数。在宫中,人人都不喜欢他,唯有刘钰素来与他交好。按照惯例,皇子长大十六岁即可封王建府,可是对于刘皓却只是赐了一座宅子,就将他打发出宫,一直到刘钰登基成为当今天子,才将刘皓封为康亲王,由此可见,先帝真是十分不喜欢他。
“难怪宫里面会有这样的传言,”沈心怡想起那位王爷,微微有些出神。
“沈姐姐,沈姐姐,”小桂子正在那里滔滔不绝的讲着自己打听来的消息,回头一看,沈心怡却在那里发愣。
“啊,你刚说到哪里了?”沈心怡回过神来继续道,“我还想听呢,你继续说。”
“哦,对了,皇上当晚就召幸了一名叫张雨绮的小宫女,第二天就封了从八品的更衣,宫里面的人都羡慕的不得了。”
“这也是人家的福气。”沈心怡笑道。
“我的好姐姐呀,这哪里是什么福气。转眼之间就是祸事。凤妃娘娘一听见这事,气得连脸都绿了,真当她是死人吗。**中的人也是见风使舵,立马就有人给那位张更衣送去了贺礼,凤妃娘娘十分生气,自己的宫中出了这等事,着人拿下那位那位张更衣,打了三十大板,真是可怜,一个娇娇弱弱地小女子,半条命都没有了。”
“可怜吗,我看她倒会走运。”沈心怡冷笑道。
听到沈心怡的这句话,小桂子到是一头雾水,挨了打还能交好运,真是怪了。
乾清宫养心殿中,天子刘钰正在批阅奏章,听到赵大福刚刚送进来的消息,他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又道:“去把西域进贡来的生肌膏取一瓶去给刘更衣送过去,还有在加上一对玉如意,朱钗两只,”顿了顿,又道,“拟诏,更衣张氏,温婉贤良,柔顺知礼,晋为为正八品答应。”
赵大福听后,立马传旨,照办去了。
朝云宫中,凤妃倚在美人榻上,看着瓶子里的红梅,出神,一会儿之后,问道,“皇上还在看折子吗,除了晋升的旨意,还有什么吗?”
左右宫人不敢答话,彩蝶上前道:“皇上还在看折子,其它再没有什么……”
凤妃气急了,将桌上的花瓶扫在了地上,觉得还不解气,又将手中的玉杯狠狠地摔在地上。今天是她的生辰,皇上说好了要和她一起庆祝,而如今,为了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鬟,竟然和她置起气来,当真是可恶至极。
想到此处,她又深吸了一口气,使自己平静下来,转头道:“彩蝶,你将柜子里面皇上上次的天山雪莲和百年人参取出来,还有前几天的玉瓶两只、流云锦两匹,一起送去给张答应,让她好好养着,就说,本宫罚她也是宫规不可违,迫不得已而为之,还望她不要记在心里,等本宫忙完了,本宫自会去看看她。”声音平静,听不出悲与喜。
彩蝶领命出去了。
没一会儿,彩蝶回来复命,凤妃让她退下之后,又想了一会儿道:“张诚,你再去趟养心殿,问问皇上是否有空。”
正文 第五章 魂消命断
坐在炉火旁边,扇着手中的扇子,药罐中的药,闻起来十分的苦。煎好之后,沈心怡将药罐中的药倒出来,将药渣丢带了炉子里面,端着药碗进了屋。这两日卫婉儿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一天到晚都在昏睡中,请来太医看过,太医摇摇头,都说,她撑不过这几天了。沈心怡自己心里也是明的跟镜一样,她自己就是名医之徒,怎么能看不出来卫婉儿气数已尽,活不了几天。昔日的好姐妹,到了这个地步,即使是再铁石心肠的人,即使是和她有多大的仇怨,此刻她的心里还是很难受,只觉得这冬天忽的一下子又变冷了。
进了屋,把药放在桌上,正想看看卫婉儿是否醒过来,没成想,一直昏睡的卫婉儿此时竟然醒来了,挣扎着还想要坐起来,一见她进来,便道:“心怡。”
“婉儿,你醒了,觉得怎么样?”沈心怡觉得很是惊喜,连忙伸手扶住她。
卫婉儿微微一笑说:“心怡,我觉得这会儿有些精神了,想和你说说话。”
沈心怡正想说话,却听见外面“砰”的一声,原本漆黑的夜色此时亮如白昼。看着卫婉儿眼中的疑惑,,沈心怡忍不住道:“那是烟火,宫里面在放烟火。”
卫婉儿又道:“烟火,难道我睡了这许久,今日已是新年。”
沈心怡摇摇头道:“不是,皇上为了庆祝凤妃娘娘生辰,特意命宫中的能工巧匠做出来别出新意的烟火,让宫人赏玩。”
卫婉儿道:“原来是这样。”她看着窗外,对沈心怡道:“心怡,你能扶我出去看看那烟火吗?”
沈心怡有些迟疑道:“婉儿,你身子弱,外面天寒地冻,还是不要去了。”
卫婉儿又是一笑道:“心怡,你何时变得如此胆小,出去看看那烟火能有什么,我的身子我自己清楚,你扶我起来,我们去院子里看烟火。”
沈心怡看见卫婉儿那坚定的眼神,罢了,还是让她出去看看吧,就当是满足她死前的小小心愿吧。伸手扶卫婉儿下床,给她穿上保暖的狐裘,手里还捧着暖炉,把她搀到院子里。
她们二人站在院子里,望着那天空,一簇簇的烟火升上天空,赤橙黄绿青蓝紫,每一种颜色都在夜空中展示着自己的魅力,给那黑漆漆的夜空增添了无尽的光彩,这寂寂的深宫仿佛在此刻也变得生动起来。她低下头,看着卫婉儿捧着手炉靠在她身上,恍然又回到了和卫婉儿一起在姜国王宫看烟火的情形。只是她们姜国只是一小小的国家,烟火远没有大楚的绚丽夺目。
“心怡,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一起去作坊里面偷烟花的情景吗?”卫婉儿今日仿佛很有精神,竟和沈心怡说起了小时候的事情。
“怎么会不记得,那些日子是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快乐时光。”沈心怡闭上眼,眼泪滑落,她此时已经明白了,这恐怕是卫婉儿的回光返照罢了。
那时候的她们天真无邪,对什么事情都很好奇。一次,她们两个在御花园里面玩,听得小太监说道,烟火,今年宫中新来了一批工匠,会做烟火。她们都不知道什么是烟火,于是就偷偷的跟在小太监后面,去了作公坊,去的时候,已经快要天黑了,到那之后,看到他们一群人在那里试烟火,真的是很漂亮,她们当时看着漂亮的烟火,心里很是惊奇,竟然有这么好玩的东西,可以升上天空,还可以变换出各种色彩。她们两个躲在作公坊里面,看着里面的人锁门,出去之后,她趁着自己学过一些功夫,就在卫婉儿的帮助下,从窗户进到作公坊里面,偷偷的拿出一些烟火棒,准备放一下。刚偷出来,她们又跑到御花园里,正想要放烟火,就被前来寻找她们的柳妃娘娘给发现了,将手中的烟火没收不说,还罚她们二人半个月不准出宫殿,在宫里面面壁思过,那情景想来还是历历在目,就好像昨天刚刚发生一样。
“心怡,你恨我吗?你后悔认识我吗?”
听到这句话,还在回忆当中的沈心怡不禁有些变了脸色。
卫婉儿从沈心怡身上起来,用她那双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着沈心怡道,“心怡,我们卫家是真的对不起你们沈家,我们两家原本世代交好,我们原本就是……”
“婉儿,你别说了。”沈心怡低头,不敢去看卫婉儿的眼睛,因为卫婉儿的那双眼睛实在是清澈了,没有沾染过一丝一毫这宫中的污秽,让人在她的眼前无所遁形。
“心怡,你不说我也知道你的心里对我们一家人多有怨恨,也是我们一家人对不起你们家。心怡,我知道自己活不过今晚了,你能不能不要找我的爹爹报仇,自从,他们亡了国,来到这大楚,他们的日子也不好过,没有自由,阶下囚徒一般,我心里明白他们的日子肯定也是生不如死。”
“你不要再说了,”沈心怡情不自禁站起来,胸中的愤慨立时想要发泄出来,她好想压住这些愤慨发怒,“你知道,你知道什么。虽然你们是亡国了,失去了王族的地位,可是你的爹爹、哥哥、弟弟他们,到现在还活得好好的,还被封为富贵候,我的爹娘呢,你们现在的荣华富贵还不是建立在他们的枉死上,我的爹爹为国尽忠却连尸首都不能保全,娘亲,姐姐,妹妹,却受到了那样的侮辱,连葬身的地方都没有,只能被丢在乱葬岗,她们有什么错,为什么要受这样的罪,还有我,午夜梦回,总能看到他们惨死的情景……”
虽然沈心怡想要将这些话大声地喊出来,可是也深知宫中隔墙有耳,只是低着声将这些闷在心中许久的话终于一吐为快。
“心怡,难道我们之间的姐妹情谊还不能消除你心中的仇恨吗。”
沈心怡只是低着头,不再言语。
卫婉儿看着沈心怡道:“心怡,你抬起头看看我好吗?”
沈心怡听出了卫婉儿话里蕴含着乞求的意味,想起她曾经软语央求自己带她出宫玩的情景,心中不禁有些动情,抬起头,看着她。
“心怡,我求求你,看在我们的姐妹情谊上,你能不能放过我的爹爹。”卫婉儿用她那双大眼睛看着沈心怡,语气柔和中不失请求。
“砰”的一声,一团烟火升上高空,绽放出自己的美丽。在那烟火声中,沈心怡道出一个字,“好”,那声音听上去十分的飘渺空灵,不知是如何发出来的。沈心怡看着漫天的烟火,像流星般的落下,把这夜空照得如此之亮,就好似卫婉儿,大好年华,在这一刻,慢慢地止住了呼吸。
沈心怡垂首默立在宫门口已经快有一个时辰了。终于,她听到管事太监那一声长长传唤,“进来吧,还杵在那儿做什么。”
沈心怡的腿都站麻了,如今走起路来,倒有些同手同脚了,跟在小太监的身后,走进了凤藻宫,这座华丽的宫殿正是皇后的宫室。宫殿之内金碧辉煌,铺设华美非凡,温暖如春,一进殿就觉得如在春天,殿中盛放着冰魄檀香,让人闻了之后觉得心旷神怡。在这殿中端坐着的各色佳人,身上穿的是绫罗锦缎,十分的光彩照人。
正中的宝座上端坐着的是大楚当今皇后-王政君,只见她一身金银丝混织的凤舞九天的大红色朝服,头戴镶金含珠的象征皇后身份的金钗,一身的雍容华贵,端庄秀丽。此时正和右下侧的宫妃说着什么。
“取最新鲜的梅花,榨出梅花汁子,再用纱巾过滤三次,方能得道最为纯净的梅花汁。再取沉香二两二钱,栈香半两,檀香、麝香各一两,将它们一一捣碎,和入梅花汁子里,再加入香粉,将它们放在烈日下晒干。再加入冰泉水,将它们再和一次,又加入龙脑香少许,再将它们庸素绢包好,收起来,等到它们干了,就可以用了。燃起的时候香气袅袅,悠远空净,让人心中不由的很是舒爽。”坐在皇后右下侧的女子,一身鹅黄宫装,肌肤如雪,淡淡妆容,衬得她更加明艳动人,恍如天上仙女。她一手拿着锦帕,一手捂着口笑道。
“哦,难得丽妃你有这等心思,能制的出这样的熏香,如果用着好,不妨宫中姐妹都学一学,也省的有人老嫌弃宫中的熏香太过香甜,如此可是一举两得呀。”皇后点头也笑道,神态十分的和蔼。
“哼,”此时坐在左下侧的一名女子不易察觉的哼道,只见她柳眉弯弯,朱唇不点而红,梳着时新的凌云发髻,斜插着一对朱钗,耳畔垂着明晃晃的翡翠耳珰,身上绛红色的宫装,上面是百合花的绣样,她体态丰腴,说话间满是贵气,言谈之间更有三分傲气。她就是皇贵妃夏如雪。
丽妃的笑声立时顿住了道:“不知夏姐姐有何见教,何以如此不高兴。”
夏如雪道:“你这小家子气的熏香,自己用用就行,为何还要拿到皇后娘娘更前显摆,若是众位姐妹用了你这香,岂不失了皇家体面。”
皇后出言道:“都不要说了。夏妹妹,你不是常说宫中的熏香香气太过甜腻,丽妃制的这香,香气淡雅出尘,不是正合你脾性吗?本宫正想将这香赏赐于你,你怎能日此说丽妃?”
夏如雪立时道:“还望皇后娘娘恕罪,妹妹方才失言了。”
皇后又道:“六宫一团和气,才能使得皇上放心,安于政事。你们可要谨记在心。”
众人一致答话:“臣妾谨听娘娘教诲。”
这时皇后看到沈心怡进来,道:“你就是紫薇宫的卫才人身边的宫女?”
沈心怡低头称是。
“唉,卫才人的事今个儿早内务府已经禀上来了,真是可怜啊,她年纪轻轻的怎么就……”说着还拿锦帕拭了拭眼睛,后又接着道:“既然人走了,那就好好安葬吧。虽然她是才人的位分,可好歹是一国的公主,本宫就做了主,为她晋一级,就按贵人礼仪下葬吧,诸位妹妹有何见教”皇后看向下面的众人道。
“这恐怕不妥吧,”夏贵妃立马接口道,“这个卫才人进宫一直没有承宠,于皇嗣无功,再说嘛,前几日,为了凤妃娘娘的生辰,宫中上下大力操办,开销如此之大,如今,为了区区一个才人,不至于吧。”
“哦,众位妹妹有什么意见?”话被打断,皇后却一点没有生气,依然转向众妃嫔和气地问道。
众人都沉默不语,不敢应声。如今这大楚国谁人不知,王夏两家那是有功于社稷的大世家,而且在大楚国,王家女子历代都是位居正宫,他们两家都是数一数二的权贵之家,虽然表面上她们二人一团和气,可私下里面,她们的不合宫中谁人不晓,丽妃看看无人说话,便出言道:“皇后娘娘和皇贵妃娘娘都是才智出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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