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枫神鉴- 第25部分

梅娘每日在心灵的煎熬之中挣扎，她很想在自己的心中将北宫韫抹掉，但努力的结果，却是越来越深的痛苦。她也曾想，自己对他感情的唯一出路恐怕就是将之升华为友情，那样自己就不必再这么痛苦，也可以坦然地面对他。可是，根本无法做到。

梅娘干脆披衣而起，推窗独坐，她就这样呆呆地望着无边的雨夜，听着浠沥的雨声。

在雨中思念一个人，那是怎样的感觉啊！那个人虽在咫尺，却犹如天涯。

风雨中，怎么有柳迎风的声音？

柳迎风站在雨中，指着北宫韫：“是不是你派人去杀我？”

北宫韫莫名其妙：“你说我要杀你？我为什么要杀你？”

“你看司徒梅在众人面前说我是她的意中人，因此就怀恨在心……”

“哈，”北宫韫仿佛听到极好笑的事情，“就因为我个，我就要杀了你？我还不至于这么无聊。”

这时，梅娘跑过来，她不顾还下着雨，来到柳迎风面前道：“小风，到底怎么了？”

柳迎风脸上流的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他突然抱住梅娘哭道：“梅娘，水仙死了，她是为救我死的！”

梅娘呆住了：“什么？你说水仙——死了？”

她一时还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水仙在她的头脑中是那样的鲜活靓丽，怎么就会死了？

“好了！”北宫韫现在倒真有杀柳迎风的心了，“不管是谁死了，总之与我们天地宫无关，柳公子，你还是请回去吧。唐少侠，你不劝劝你的朋友吗？”

一直站在旁边的唐剑锋走过来，道：“不错，柳兄弟，我们在这里也解决不了问题，还是先回去，再从长计议吧。”

梅娘轻拍柳迎风的背，道：“小风，事情已经这样了，你也别太难过了，雨这么大，你还是先回去，我想，天网恢恢，凶手总会受到惩罚的。”

柳迎风点点头，默然随着唐剑锋向回走去。

梅娘站在雨中目送着柳迎风离去，她不知道该如何帮助这个朋友。

后面传来北宫韫冷冰冰的声音：“人都走了，还站在那里做什么？当心淋出病来！”

北宫韫拂袖而去。

水仙被葬在柳家的祖坟中，墓碑上刻着“爱妻水仙之墓——柳迎风立”的字样，柳迎风盘膝坐在坟前，将火点燃，他烧的却不是纸钱等物，而是一盘围棋。

柳英哲夫妇、聪儿和唐剑锋站在他的后边。

柳迎风望着渐渐焚毁的棋盘，不由落下泪来，自己从前辱骂水仙的景象历历在目，却没有机会补救了。旁边众人也不由触绪伤怀。

突然，一队人向这边奔来，一眨眼间就到了跟前。

这队人有二十余人，竟全是女子，一式蓝色宫装打扮，中间几人抬着一个花椅，椅上坐着一个紫衣妇人，正是灵珠岛主李斯瑶。

队伍尚未停住，她已跃至坟前，失声叫道：“水仙！果然是水仙！”

与此同时，柳英哲也在惊叫道：“师妹，是你！”

李斯瑶道：“告诉我，水仙是怎么死的？”

柳英哲叹道：“水仙姑娘是为救犬子柳迎风被一个蒙面人所杀。”

李斯瑶惊诧地望着柳迎风：“什么？她竟然为救你而死？我明明让她杀了你，她怎么可以……”

柳英哲道：“师妹，想必你就是水仙姑娘的师父了，她临去前，托我们转告你，说你让她做的她都没有做到，请你原谅。”

“原谅？我为什么要原谅她？”李斯瑶的神情甚是激动，“我辛辛苦苦培养她，她却这样伤我的心，真是死得活该！‘爱妻水仙之墓’，谁答应她嫁给你了！”话声中举掌将墓碑击得粉碎。

她话虽强硬，眼中却流出泪来，最后她将怨气都归在柳庄主身上，指着他道：“柳英哲，你害了我还不够，还要害我徒弟，你等着，这笔帐我迟早跟你算！”说罢跃回花椅，一挥手，一队人转眼远去。

柳英哲叹道：“她还在恨我。”

柳夫人道：“或者当年你真该娶她。”

柳英哲道：“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说这样的话？我从没后悔当初的决定。”

聪儿忍不住问道：“爹，那个女人是你的师妹吗？怎么你们反而象仇人似的？”

柳英哲道：“我知道你们一定很好奇，唉，事已至今，告诉你们也无妨。她叫李斯瑶，我们都是从小就投在东海灵珠老人门下，可说是青梅竹马，也都以对方为自己的情侣。师父去世后，我带她回家，不料父母在家中已给我订了亲，就是你娘，我本是反对的，但最终还是决定听从父母的话……后来，师妹她哭着跑走了，从那我一直没有见过她，我也再没回过灵珠岛。”

聪儿快人快语：“爹，我看你的师妹比娘漂亮多了，你为什么不要她？”

柳英哲道：“我师妹的性格，你们也看到了，有时我都会感到害怕，而你娘性情却很温和，让人觉得安稳。也许不只这些，唉，感情的事，不是凭道理就能说明白的……”

第十四章：雨夜落花＇3＇

司徒梅终于答应了与北宫韫的婚事，司徒飞鸿甚为高兴，邀北宫韫和梅娘过去赴宴，算是将婚事正式定下。

梅娘自那夜淋雨之后，就生起病来，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但北宫韫说：“这是我的终身大事，我就你这么一个嫂子，你怎么能不去呢？”硬是命人将梅娘抬了去。

萧兰见到梅娘的样子吃惊道：“梅娘，你怎么了？病了吗？”

北宫韫道：“家嫂前些日子不小心淋了了雨，结果染上了风寒，我劝她就别来了，可她说这是小叔的终身大事，说什么也要来。”

萧兰感叹：“有这样的嫂子，真是你的福气呀。”

梅娘苦笑不语。

大家入席，司徒飞鸿向梅娘道：“北宫夫人，我想你也知道，有些人，包括我们帮内的人，对阿韫有些误会，所以我想在武林大会之前就把阿韫和梅儿的婚事办了，这样对阿韫竞争武林盟主会更加有利，不知你意下如何？”

梅娘的心迅速收紧，她尽力让自己的笑容自然一些：“我……当然没有意见。”

司徒飞鸿笑道：“既然这样，我们就把日子定在八月初六，如何？”

“好啊，就这么……定了。”

萧兰看梅娘支持得甚为辛苦，道：“梅娘，我看你累了，不如到里面歇一歇吧。”

梅娘正巴不得离开：“真是对不起，那么我就失陪了。”

她站起身，却不由自主地晃了一下，北宫韫忙伸手扶住她，道：“你还好吗？”

梅娘抬头望了北宫韫一眼，笑道：“没关系，只是头有些晕，我去歇一下就好了。”

萧兰呆住了，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瞬，但她仍然看出他们对视的眼神中竟有一种化解不开的深情。

司徒飞鸿的眼中也露出惊异的目光。

司徒梅过来道：“让我来扶梅姐姐吧。”说着从北宫韫手中接过梅娘向里去了。

她们走后，司徒飞鸿道：“阿韫，你随我来一下，我有话对你说。”

他带着北宫韫来到自己的书房，两人坐下。

司徒飞鸿沉思地望着北宫韫：“阿韫，我有一个问题，希望你能老实回答我。”

“司徒帮主请说。”

“你真的爱梅儿吗？”

“当然，司徒小姐的美貌世间少有，谁见了会不喜欢呢？”

“不错，我从前也是这样认为的，我举办比武招亲，虽然不免有奔着我的地位来的，但我相信无论是谁，只要见到我的女儿，总会去真心喜爱她的。可是，现在我知道我错了，我最终招到的女婿，却不爱我的女儿。”

“司徒帮主为什么这样说呢？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阿韫，我直说了吧，其实你自己的心里很清楚，你心里面另有所爱，就是你口口声声叫着嫂子的邱梅娘！”

北宫韫怔了一下：“司徒帮主，你这话从何说起？”

“你不承认吗？可是你们刚才对视的眼神把一切都说明了，你们根本就在相爱！”

“司徒帮主多心了，我又不是没长眼睛，梅娘她虽然长得不错，但和司徒小姐比起来，就逊色多了。再说，我哥哥是在与我比武的时候落崖身亡的，梅娘虽然口上说不再计较那件事，但我知道她心里是不能放下的。所以请你放心，我们俩绝无可能。”

“那么，”司徒飞鸿道，“你敢不敢证明给我看？”

“怎么证明？”

“我要你亲手杀了邱梅娘！”

“那绝不可能！”北宫韫回答得毫不犹豫。

“为什么？”

“因为她救过我的命，我不能杀我的救命恩人。”

“这只是你的借口，如果你不杀她，就证明你在爱她，我就不能放心把梅儿嫁给你。也就是说，我也不会再给你去争武林盟主的机会！这之间的利害，希望你能想想清楚。”

“该说的，我都说了，如果司徒帮主一定要逼我这样做，我也只好忍痛割爱，退了这门亲事。”

司徒飞鸿盯着北宫韫，后者毫不畏缩地回望着他。在北宫韫深深的眼睛里，看不出任何的东西来。

司徒飞鸿忽然笑了：“好，阿韫，刚才我只是与你开个玩笑，想试试你，其实我怎么会真让你去杀你的嫂子呢？看来是我多心了，你可得理解我这个当爹的心哪。”

北宫韫也笑了：“我明白，您尽管放心，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对司徒小姐的。”

司徒梅扶梅娘躺到床上，然后坐在她的旁边：“你真的这样关心北宫韫，病得这么重还要来？”

梅娘仍是苦笑。

司徒梅道：“我知道不是你要来，而是北宫韫逼你来的。”

梅娘诧道：“你为什么这样说？”

司徒梅道：“其实我一见北宫韫，就知道他是个残忍的人。他的眼睛象深不见底的黑洞，让人看不透，让人恐惧，不象他……”她的目光突然变得异常温柔，“他的目光清澈如水，那样坦荡，那样温暖，我见过他一次就爱上他了。然后我就每天出去到街上，到湖边，指望能突然见到他，或者是我的诚意感动了上天，我真的遇见了他……”

梅娘很意外，没想到司徒梅另有所爱。她问：“能告诉我那个他是谁吗？”

司徒梅叹道：“他叫柳迎风。”

梅娘一呆：“柳迎风？原来是柳迎风。”

“你认识柳迎风？”

“不错，我们是很好的朋友。”

司徒梅喜道：“那么，你能不能替我向他说，水仙的死真的与我无关，让他不要仇视我，好吗？”

梅娘诧道：“他将水仙的死怪在你头上吗？这太不该了，你放心，我会去跟他说的。但，你与北宫韫的婚事怎么办？”

司徒梅满目哀伤：“只要他不怪我，我嫁给谁都无所谓。”

回到天地宫，梅娘已是疲惫不堪。

北宫韫将梅娘送回房内，道：“今天辛苦你了，早点歇着吧。”

“等等，”梅娘叫住打算离去的北宫韫，“我有话想跟你说。”

北宫韫望着她一笑：“你是不是想让我放弃司徒梅？”

梅娘叹道：“怎么每次你都能猜到我的心思。”

北宫韫道：“其实很简单，司徒梅虽然答应嫁给我，但她的心中仍爱着柳迎风，你们曾在房里共处相当长的时间，她一定是将心里话告诉了你，而你又是富有同情心的，当然要为她说话了。”

梅娘诧道：“原来你什么都知道，那为什么还要娶她？”

“就因为她的父亲能帮我当上武林盟主。她爱不爱我都无所谓，只要她答应嫁给我就足够了。”

“你不能这样，这会毁了她一生的。”

“你不让我娶司徒梅，那你嫁给我？”北宫韫望着梅娘笑。

“你说到哪里去了……”梅娘忙躲开他的目光。

“问题是，”北宫韫的笑容中有一丝恶意：“就算你答应嫁给我，我也不会放弃司徒梅。她长得比你漂亮，家世又好，我怎么会为了你而放弃她呢？哈哈……”

他大笑着走了，梅娘的心也被他伤透了。

为什么明知不能和他在一起，却又盼望着能占据他的心呢？

崔文怡来见萧兰，道：“夫人，您找我有事吗？”

萧兰拉着她坐下来，叹道：“这些年来，我有事只能找你商量。找那些男人不方便，你师姐又因为飞鸿的事总躲着我，其实她太多虑了，这件事，我早就想开了。”

崔文怡道：“夫人，您实在太大度了，如果换做我，我想我会气疯的。”

萧兰一笑，道：“咱们不说这些了，我找你来，是想托你帮我办件事儿。”

“夫人您太客气了，有事儿尽管吩咐我就是了。”

“这些天来，我一直为梅儿的婚事忧心，她虽然答应嫁给北宫韫，但我知道，她心里还在惦记着柳迎风，让她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实在是件很残忍的事。”

“那夫人为什么不求帮主取消这门亲事呢？”

“我当然与他谈过，但比武招亲是他在众人面前做的事，又怎么能够反悔呢？也许他说得对，北宫韫是个很优秀的青年，梅儿早晚会钻出那个牛角尖儿的。但我现在最担心的是，北宫韫也不爱梅儿。”

崔文怡惊道：“这怎么可能？司徒小姐那样漂亮，又有这么好的家世，他北宫韫还有什么不满意呢？”

“虽然他刻意不表现出来，但我还是能看出，他不爱梅儿，是因为他心里有别人，就是他的嫂子梅娘！”

崔文怡更吃惊了：“什么？这怎么可以？”

萧兰叹了口气：“有情人之间总是有种掩饰不住的神情，当我看出他们在相爱时，也很吃惊，但北宫文已经死了，他如果一定要娶他的嫂子，也不会有谁拦着。问题是，他却不那么做，而要与梅儿成亲，我恐怕，这会害了梅儿一辈子。”

崔文怡道：“那我又能做些什么呢？”

萧兰道：“我想让你去替我劝劝梅娘，让她离开北宫韫。”

“她会答应吗？”

“这是唯一的办法。我也知道这样很对不起梅娘，但为了梅儿，我顾不得那么多了。再说，这对梅娘来讲也未尝不是件好事，必竟她的丈夫是因北宫韫而死的，我看得出她虽然爱北宫韫，但并没有嫁给他的意思。她若离开，说不定可以使她从痛苦中解脱出来。本来我想自己跟她说的，但不知怎么，一见她的面，我就说不出口。”

“夫人请放心，我一定好好去办这件事。”

崔文怡转过身，眼中露出复杂的神情。

第十五章　这是我吗？

清晨，柳迎风练完剑，又来到水仙的坟前。

墓碑下，放着一束野菊花，花瓣上还挂着露珠。

他感到有人在附近，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