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娘惊问:“你怎么了?”
那人不答,梅娘道:“我懂一些医术,让我给你把一下脉吧。”说着伸出手去拉黑衣人的手。
哪知黑衣手掌一推,竟向梅娘击来,口中叫道:“你走开!”
梅娘猝不及防,竟被他推倒在地上。梅娘怒道:“我好心救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黑衣人呻吟道:“你救不了我的,快走开!”
“不试试怎么知道我救不了你?”梅娘突然伸指点了黑衣人的穴道,他这才安静下来,双目紧闭,大颗大颗的汗珠依旧不断冒出来。
梅娘一探那人的脉息,惊道:“你体内脉息纷乱,是走火入魔了!还好遇到我,再迟一会,神仙也救不了你了。”
说着扶起他来,让他坐靠在树上,然后将真气输入他体内,调整他随意奔突的内息。
随着黑衣人真气的不断收束,梅娘越来越是吃惊,这个人的内力竟惊人的深厚霸道,就是她爹爹恐怕也无此功力。
梅娘渐感吃力,道:“你的内力太过深厚,我恐怕难以收束,你帮帮我。”说着解开他的穴道。
这次黑衣人听话了,运功将内息随梅娘真气的牵引一丝丝融汇到一起。
终于,梅娘收回双手:“好了,幸亏有你的帮助,否则我真救不了你呢。”
黑衣人仍闭住眼睛,长长地吁了口气,举起双手将粘在脸上的头发向后扰去,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
梅娘又道:“你虽没事了,但必竟伤了元气,还需调养一段日子才能复原。”
黑衣人蓦地睁开双眼,两道寒光逼视着梅娘:“你是谁?怎么会到这里的?”
他的目光太过凌厉,梅娘竟不敢与他对视,她低下头:“我是太平村的村民,经常会到这里来。”
“只是太平村的村民?你怎么会武功?”
“我的武功是家传的。”虽说他语气无礼,梅娘还是如实回答他。
黑衣人沉默了一下,说:“不要把见过我的事告诉任何人,否则我杀了你!”
梅娘没想到还有如此恩将仇报的人,她救了他的命,他不但连个谢字都没有,还说要杀了她!她怒目望向黑衣人,但在他双目凌厉的逼视下,双唇振颤,竟说不出话来。
黑衣人说罢,起身便欲离开,梅娘一脱离他慑人的目光,立即如解了魔法般大叫起来:“你现在杀了我岂不干净!”
黑衣人一怔,转头注视了梅娘一会儿,口气缓和下来:“若是我行踪泄露,恐怕性命不保,你懂了吗?”
知道了原因,梅娘心里的气也就消了,道:“你早这样说不就好了?我不会告诉别人的。不过以你这样高的武功,谁还能伤你?”
黑衣人冷冷地道:“你不觉问得太多了吗?”
他问自己那么多问题,自己只问一个问题他就嫌多?梅娘扭头便走,她已不想再与这人说什么,她从没想到会有人以这样的态度对待他的救命恩人。
但她很快又去追上那个黑衣人:“你不要在这一带再练功,这附近有一个大磁矿,你所练内功的路子正好与此地磁场相克,刚才走火入魔想来便是这个缘故。”
黑衣人犀利的双目盯住梅娘,似乎想洞穿她的心思。在他的注视下,梅娘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
黑衣人却没有再说什么,复又转身走去。
“好奇怪的人。”梅娘轻声自语道。
这些日子是怎么了?总是遇到怪人,先是那个画画的人……唉,他在哪里?
梅娘抬头望着萧瑟的秋林,对自己说,没有必要再等下去了。她最喜欢的那个彩色季节已经过去了,她没有理由再傻等下去了。
天地宫后院,北宫文正在练剑。其实他只有一个动作,就是腾空而起,然后身剑合一,疾速地冲刺而下。虽只一招,却让整个庭院都充满了剑气。
白秀枫走过来:“宫主,你的速度越来越快了。”
北宫文收住剑,摇摇头:“要想胜过阿韫,还差着一截。”
白秀枫说:“你为什么不找个帮手呢?早点把邱姑娘娶过来吧。”
北宫文叹口气:“我也想,只是加上她也不可能打得过阿韫的。”
“但再加上邱姑娘的父亲就说不定了。宫主,你前些日子让我去打探邱姑娘武功的来历,我派去中原的人回信儿了。二十年前,武林盟主邱天明突然失踪,这正和邱姑娘父女到太平村的时间相吻合。如果我猜得没错……”
“你是说邱大夫就是邱天明!没错,梅娘的招法奇快,除了追风剑法,我再想不出其它的武功了。”北宫文脸上露出笑意,“这可真是天助我,走,我们现在就去提亲!”
邱天明一个人坐在后院中,望着已被秋霜打蔫的菜叶,如果是在江南,现在恐怕还是繁花似锦呢。他不禁轻吟起白居易的《忆江南》:
江南忆,最忆是杭州。山寺月中寻桂子,郡亭枕上看潮头。何日更重游?
他闭上眼,泪水自他的眼中滑落下来。
诗人所怀念的景象,对于他来说是那样的熟悉,当然不止这些,杭州的一景一物,都曾留下他深深的眷恋啊。
他是在杭州长大的,父母早早就去世了,但他却得到高人传授,以一套出神入化的追风剑法叱咤武林。他一手创建了飞鹰帮,更在那次武林大会上,打败了众多成名高手,成为武林盟主。他并没有辱没这个名号,赏善罚恶,主持公义,只要是他的份内之事,他从不推辞。他因此得到了大家的尊敬,当然也得罪了不少人,他并不在乎,他只重视是否做了自己该做的。
可是有一件事的发生却令他完全崩溃了,由于他的事物繁忙,经常外出,而冷落了他的妻子萧兰。那一次他去调解泰山派与丁家堡的纷争后,连夜赶回家里,他是想给妻子一个惊喜,不料,他却看到自己义结金兰的兄弟,他视若手足的飞鹰帮副帮主司徒飞鸿竟与自己的妻子睡在一起!可笑他出门前还放心地把自己的家交托给这个“好兄弟”!他无法承受这样的打击,无法想象别人会以怎样嘲笑的目光来看他,他纵然做到武林盟主又有什么用!
当时,他望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奸夫淫妇,心痛到了极点,可是,他却下不了手杀他们!
就是如今,他仍然清楚地记得司徒飞鸿与自己出生入死种种情景。那一次他插手毒剑门骚扰百姓的事,毒剑门的门主江不休邀他去赴宴,大家都很清楚,这实则是一场险恶的鸿门宴。为了不连累别人,他打算一个人去,但当时还是一个小堂主的司徒飞鸿执意要跟随他一起去。那一次他们凭着非凡的胆识和机智闯过了毒剑门的重重机关,就在江不休敬他酒时,一支冷箭从后面向他射来,他仍然面不改色地将酒喝下去,因为他知道就凭那支冷箭,根本伤不了他。可是,司徒飞鸿却用自己的身体替他挡住了那支毒箭!他立即出手制住江不休,逼他交出解药,司徒飞鸿才得以脱险。回来后,他不但提升司徒飞鸿为副帮主,还与他结为了异姓兄弟。
而如今,这个曾与自己共患难,甚至不惜性命的好兄弟竟然……
至于萧兰,他更是无法下手杀她呀,他连打一下她都舍不得。她本是富家的千金,却嫁给自己一个常年在外的江湖人,不但过着担惊受怕的日子,还倍受独守空房之苦,他又怎么能怪她呢?
最后,他只是淡淡说了一句:你们走吧。
于是,那两个他曾付出最真感情的人,头也不回地匆匆离去了。
他们走后,他只觉得万念俱灰,他不想再见到他们,可他又不能杀他们,那么,只有一个办法,就是自己走掉!于是,他连夜带着不到两岁的女儿远走他乡,躲到这个偏僻的山村。女儿懂事后,他隐瞒了自己隐退的真正原因,他告诉女儿,她的娘在她很小的时候就死了,而他隐居到这里是因为树敌太多的缘故。
他更名隐仁,以行医为生,想与以往的一切断绝一切的联系。可在他的心中,却常常出现日出山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的江南,出现西子湖畔笙歌燕舞,游人如织的繁华景象。虽然这二十多年来,家乡并未收到他片言只字,他也未能听到关于家乡的半点儿消息,但那又怎么样呢?
随着年岁的增长,他的思乡之情愈加迫切,他也想过回去,却缺乏勇气,固然是因为他当年做了逃兵,但最令他放心不下的,是他的女儿梅娘。他怕把女儿再带入险恶的江湖,他最大的心病,也已渐渐不再是妻子和朋友的背叛,而是女儿已二十多岁了,早已过了出嫁的年龄,却还没有找到婆家。
他虽不想女儿再涉入江湖,但还是忍不住将自己所学尽数传给了梅娘,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觉得村里的小伙子都配不上自己的女儿。难道真的要象林妈妈说的去比武招亲才行吗?唉,要那样的话,岂不是要暴露了自己的身份?还不如带着女儿回江南去找旧日老友的公子呢。
他正这样胡思乱想,林妈妈急急地跑了过来:“老爷,有客人来了,就是小姐上次救的那个老太太,还带了一个年青的公子来!”
第二章 黑衣人(2)
邱天明皱了皱眉,他不愿再跟武林中人扯上联系,但料想他们是来拜谢救命之恩的,也只好出去应付一下。
邱天明来到前院,只见门口站着一个华服老妇和一个气度不凡的青年人。院中的桌上,放着一对礼盒。
那青年人向他报拳道:“这位想必就是邱前辈了,在下天地宫宫主北宫文,特来拜谢邱小姐对属下白护法的救命之恩。”
想不到赫赫有名的天地宫宫主竟是这样一个俊朗的年青人!邱天明掩饰住自己的吃惊,道:“医病救人乃医者本份,北宫宫主亲临寒舍,实在不敢当。茅舍粗鄙,不便招待贵客。如不嫌弃,就请在这院中小坐,喝杯水吧。”
“谢邱前辈。”北宫文和白秀枫在桌旁坐下来。林妈妈给三人倒上水。
北宫文道:“在下除谢恩外,还有一事相求。”
邱天明一怔:“以北宫宫主的身份,怎么会有事求得到我这村野之人呢?”
北宫文道:“实不相瞒,在下此次来,是向令爱求婚的。”
天地宫的宫主向他的女儿求婚?!
邱天明有些愕然,有些意外,他打量着眼前这位年青人,不能不承认他是相当优秀的。可是,他必竟是武林中人,又有那样显赫的地位,叫女儿嫁给他,总有些不放心。于是道:“公子贵为天地宫宫主,竟亲自到我这小户人家提亲,真是不胜惶恐,也实在是不敢高攀。”
北宫文道:“前辈是怀疑在下的诚意吗?自从白护法回来向我讲了邱姑娘的事,我便已心仪,及至见到她,更是难抑倾慕之情,还请前辈成全。”
邱天明吃了一惊:“你见过梅娘了?”
“不错,只是她并不知道我的身份。其实身份又有什么重要的呢?重要的是,我是真心喜欢邱姑娘。”
邱天明却仍有顾虑:“我虽处深山,却也听说过江湖险恶。前些日子这位白护法不就险些丧命吗?但不知上次是怎么回事?”
白秀枫笑道:“原来邱前辈是为这件事担忧,上次我负责护送一匹贵重的山货出山,途经青石寨的境地,这青石寨与我们素不相犯,这次却突然向我们袭击,我们猝不及防,货物被他们抢去,我掩护属下逃走时,不慎中了毒箭,因为要与敌人交手,末得及时运功逼毒,以致昏迷过去,后来幸得邱姑娘相救,才保住了这条老命。这些日子,宫主就是为了摆平青石寨的事,否则早就来提亲了。”
“这么说这件事已解决了?”
“不错,原来他们是换了新寨主,不知天地宫的厉害。但我们宫主并不以武力进行报复,反而能与青石寨化干戈为玉帛。现在青石寨不但将货物交还,他们的寨主江平还亲自登门谢罪。邱前辈,以我们宫主的武功人品,您将邱姑娘交给他尽可放心,我的命是邱姑娘所救,难道我还会害她吗?”
邱天明沉吟道:“我还有个疑问,请你们不要见怪,以北宫宫主这样的条件,难道还未成家吗?”
白秀枫笑了:“这个邱大侠尽管放心,我们宫主对婚姻看得很重,决不肯随便。在邱姑娘之前,他还未遇到过令他动心的姑娘,因此如今都快三十岁了,还是单身一人。”
邱天明虽仍有顾虑,但也觉这样的女婿,错过了太可惜。于是道:“我女儿的婚事,总要问问她自己。唉,我这女儿性子太野,总喜欢满山的跑,现在我也不知她到哪儿去了。”
北宫文大喜:“这么说邱前辈是答应了?至于邱姑娘那里,就请邱前辈多为我美言吧。”
梅娘回到家里,发现父亲和林妈妈满面喜色。
梅娘打量着他们,问:“有什么喜事了?说出来让我也高兴高兴。”
林妈妈直言:“梅娘,你终于可以嫁出去了!”
梅娘愕然:“你说什么呢?林妈妈。到底怎么回事?”
林妈妈过来拉着梅娘的手:“你一定不会想到,今天天地宫的宫主来向你提亲了!真是一表人才呀,我活了这么大岁数,从没见过这么优秀的年青人……”
“没错,确实是不错。”邱天明在旁笑呵呵地说,“真是从天下掉下来的女婿。”
梅娘的心沉下去:“这么说,爹你已经答应了?”
“没错,本来想问问你再说,但实在是这样条件的太难找了……”
“是啊,人家有钱有势,我的意见又算什么呢!”梅娘一甩手,跑了出去。
林妈妈愣愣地看着梅娘跑去的方向:“她是怎么了?害羞吗?”
邱天明摇摇头:“她好像不满意这门婚事,难不成她有意中人了?”
秋风瑟瑟,一道清澈的秋水带着清脆的乐音自林中流过,梅娘背靠一棵树坐下来,呆呆地望着眼前旋转飘落的秋叶,一任秋风秋水带来的寒气浸凉她的身体,浸入她的心。
这些日子虽然等的辛苦,但总还有一线希望。现在父亲已经答应了人家,自己总不能让父亲难堪吧。那个画画的人,真的只能放弃了……
泪水在她的眼中流了出来。
天空中,一只孤雁飞过,凄凉的鸣声更增添了秋韵的浓厚。
她轻声吟道:
秋意深,秋水寒,秋叶萧萧忆华年。秋日梦,谁曾共。
孤雁唳,情已伤,秋魂悠悠相思泪。彩色梦,终成空……
蓦地耳畔一个熟悉的声音笑道:“你的梦中可有我吗?”
梅娘惊起,就看到那个在林中作画的人,那个让她朝思暮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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