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利让他参加晚上的饭宴,郝妙决定做个乖孩子。
一个小时后,叶文远独自先行回来。才下车,便嗅到屋内传出来的阵阵香味。刚才的饭局太无聊,而且那些人一坐下便开了瓶白酒。叶文远最烦这种应酬,只坐了半小时就佯装上厕所,招呼也不打便溜了。假如有人有意见,金牌经理人郭健行懂得替他善后。那家伙清楚他的脾气,绝不委曲求全去讨好谁,更何况是一群只会说奉迎说话的人。
叶文远推开客厅门,香味愈发浓郁。他悄声走近厨房,隐约还听到她哼着不知名的小歌。看来今天她心情不错,叶文远因为这个发现而扬起嘴角。
上周他拒绝见她的父母,她还无精打采了好几天。可是尽管这样,他还是没有屈服!说不出什么原因要拒绝她,或许真的不是时候,他需要时间理清一些东西。那种东西很重要,但他说不上。
“我要相信,相信我们会像童话故事里,幸福和快乐是结局……”他终于听清楚她所唱的歌是什么内容,幸福和快乐,真会是结局吗?
叶文远在厨房门口愣着不动,郝妙转身,被他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你怎么回来也不吭声的?”
她嗔着横了他一眼,似是生气,嘴上笑意盈盈。兴许厨房温度高,两腮泛着自然的粉红,脸上虽然戴着黑框眼镜,把灵气的双眼阻隔住,却无损她的可爱动人。现在她整个人看着只能用一个词形容:生动!
叶文远的心中蓦地一软,很清楚自己真喜欢这种暖暖的感觉,忙活完回家,有人为你准备美味的食物,是一件多幸福的事情?
修长洁白的手指自然而然地触碰到她的腮边,轻轻划过嘴唇。郝妙正视着他,从那深黑的眼底里,看到有极淡的光在幽幽转动,那么的专注,静静地,就这么一直凝视着自己。郝妙觉得前所未有的宁静,安心。
谁说这个男人不喜欢她?眼睛,是不会说谎的,他的眸里,分明写着眷恋。
合上眼,感觉到他的手已经扶住她的脸侧,温热的掌心动作轻缓地在她的两颊来回摩挲,接着他的唇刷过她的唇畔,一切都是轻轻的,像对待珍宝。
郝妙顽皮地咬了咬他的唇,结果被他反噬偷袭成功,湮没在一片深吻之中。五分钟后,俩人已双双倒在二主人房的大床上,享受着最甜蜜的盛宴。
下午四点多,郝妙睁开眼睛,因为睡得沉而醒来,脑袋浑浑沌沌而有点不知身在何处。
叶文远的呼吸近在耳侧,一只手臂牢牢圈住她的腰。半敞的窗外冬阳正艳,暖洋洋的就像现在被他搂里怀里的感觉。
她微笑着摸上他的大手,随意地把玩突起的关节。这是钢琴家的手,修长、柔韧有力,能弹奏出千变万化的乐章。此刻,他正用他珍贵的双手,把她紧紧抱住。
贴在发顶的头动了动,一道慵懒中带着沙哑的声音徐徐落下:“醒了?肚子饿不?午餐有没有吃?”
现在才问她吃午餐没有,哼!郝妙撅起嘴:“饿死了!不过不想动。”
叶文远放开她,翻身下床,捞起旁边的睡袍穿上,走了出房间。
郝妙舒服地伸展全身,没有他的被窝里顿时冷清了不少,她摩擦了几下脚,便看到他款款而至,手上的托盘内,放着她中午烤的PIZZA。
“凉了?”
“还好。”他跨上床,要把她拉起来。郝妙懒,只微撑起身张开嘴,意图很明显。
叶文远没办法,尽管不赞同在床上吃东西,还是用手拿起一块切好的PIZZA,递到她嘴边。
咬了一口,厚厚的马苏里拉芝士拉出长长的丝,叶文远把嘴凑过来,帮她咬断。俩人你一口我一口,竟然很快就解决掉一个8寸的PIZZA。
“如果有杯茶就好了!”
叶文远白了她一眼,起身到床头给她拉了两片纸巾,随后又走了出去。
郝妙觉得自己从没像现在这样满足,被服侍的滋味太美好了。她擦擦嘴,笑容一直挂在脸上,直到而复返的人回来,还是未有抹去。
他放下水杯,重新坐回床上,趴下,像逗弄猫似的抚摸她的头发。“现在吃饱了,要不我们一会去看场电影。”
“咦?”他是想去约会?
“看完电影再在外面吃晚餐。”
晚餐?晚餐!
郝妙整个人弹起,她竟然把最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叶文远!”她大呼!
“什么事?”冒冒失失的。
“今晚……我要请你吃丰富的晚餐!”
叶文远捏捏她的脸:“你要给我做?”
“不是!”郝妙索性拥着被跪起身,抓住他的手臂,用非常严肃的语气说:“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我很有诚意的邀请你到我家作客,试试我妈的手艺。”
叶文远动作微微一顿,就像耀眼的阳光突然被乌云遮住,眯了眯眼睛:“我以为,我上周说得很清楚?”
“叶文远你不用害羞,只是很简单的一顿饭,我爸妈挺随和的,你根本不用拘紧!”她决定消除他的忧虑。
“我没有害羞!”叶文远坐起来,脸上的和气一扫而空。“我不想去,你别迫我!”
郝妙以为自己听错,不可置信地瞪着他。为什么?她几番邀请,他都不肯赏次面?难道吃顿饭,会少一块肉吗?
“你为什么一定要拒绝?我妈大清早就去就卖菜,今天下午店里还休假半天,就是为了今晚的饭局!”郝妙大吼,接二连三遭拒绝,她都要气疯了。
“同样的问题,我不想再重复回答!”
“好!好!没有下一次!没有!”郝妙弯下腰,伸手去捞地上的衣服,却首先踫到他的衬衫。她用力甩开,直接赤身跳下床。
套好毛衣,她拼命地把腿往修身牛仔裤里塞,一只脚还没穿好,另一只脚就赶着套进去。身体已经摇摇晃晃的,还死倔急着要走,结果连人带裤摔倒。眼泪一串串地敞下,她恨,恨自己的狼狈。
“嗯!嗯!”她半坐在地上蹬着脚,但越急越乱,那小小的裤管像是要跟她作对似的,无论她怎么用力,还是非常不合作地穿不过去。
叶文远叹了口气,下床想拉她一把。
郝妙用力把他的手拍开,摇着头大叫:“走开!”
“别任性!”
“不用你管!”她铁了心,一只脚终于成功穿过裤管,不管三七二十一,强硬爬起来,单脚往房门口跳去。
“郝妙!”叶文远三步拼作两步追上前,扣住她的手臂。“你听我说!”
“滚!”
叶文远被这个字气得胸膛急剧起伏,她竟敢叫他滚!“你知不知自己在做什么?”她就不能理智点吗?
“我知道!当然知道!”郝妙也是怒火中烧,甩他,他不放手,她一气之下就用口咬。
叶文远吃痛着一挥手,结果郝妙本就站不稳,这回更被外力甩得一个趄趔,还没穿出裤管的脚完全支不上力,而另一只脚硬生生被扭了一下,痛得她尖声大叫:“啊!”
“怎么了?”叶文远吓得连忙蹲□,把她抱起来。
“放开!放开!”
郝妙挣扎着不落地,叶文远怒极大喝:“摔伤了,还不知安分!”
他竟然凶她!郝妙睁大眼,死死地瞪他。透明的泪液大滴大滴地从眼眶角滚下来,但她竟也倔强地不哭出声。
叶文远直接无视她的目光,先把她放回床上,再帮她把裤穿好。检查她的脚,右脚裸处关节位红了大遍,也不知道伤得重不重。他到下厨房拿了冰,先作冰敷处理。
郝妙最怕冷,但整个冰敷过程中,她一句话都没有说,已经停止落泪的眼睛,寥落地望着窗外的天慢慢变黑。
为什么?他的心,就像那天,永远都停在高处,让人仰视却又无法捉得住。她其实,很累。
叶文远完成了整个冰敷处理,收拾好东西,站起身,便听到她带着浓重鼻音的嗓音:“我要回家。”
37
冬日的傍晚黑得早,六点多已是万家灯火,大家归心似箭,各不相让,搞得绵长的车队走走停停。黄色的车灯汇聚成耀眼的光河,璀璨夺目。
郝妙心不在焉地看着车外飞逝而过的各种霓虹,心脏麻木,沉重且阴郁。今天的气温并不低,十六度左右蛮舒适的,然而狭小的空间内弥漫着一股强烈的冷气,吹得她的后脖凉飕飕。短短二十分钟的车程,她觉得自己像掉进冰窖,冷得凄凉。
一刻也不想停留,当车子在以往固定的地方停定后,她迅速推门跳下车。右脚着地时又是一痛,郝妙不管那么多,拖着沉重的步子快步走向家去。
就像以往每一次受了委屈,只要躲回温暖的家,很快就会好。那里是她的避风港,那里有爱她在乎她的人!他不喜欢走进她的世界,那就算了,她不勉强,也不稀罕!
叶文远在身后冷眼看着她用近乎跳的姿势行走,最终没法忍住,追上前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并用非常压抑的声调说:“我送你回去!”
郝妙甩甩臂,他不肯放松,郝妙吃疼,抬头冲着他嚷嚷:“不用!放手!”
“你这样强硬走回去,脚不痛吗?”夜色灯光中,他的眼睛亮得好像要着起火来,仿佛在责怪,她的任性。“即使生气,也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郝妙冷笑:“叶文远,你知道我脚痛,还把车停那么远?”小面店位于这条路段的中间,而他每次总会在路口就停住。以前她不以为然,现在终于知道,他是真的不想去她家,他连靠近她家一点都不愿意。
“我……”叶文远很想告诉她,自己只是习惯了,习惯了这个停车的地方。
郝妙已无力跟他耗下去,再次胆敢开他的手,一步深一步浅地走回去。
行人道上,两个一长一短的身影前后紧贴着,快到面店时,郝妙倏地停住。“请你别再跟来,好吗?”既然不想来,何必纠缠?
隐约晓得如果今天他一走,带来的恐怕只会是不可想象的后果,叶文远压跟不想跟她吵架,为什么两个人不能和平相处,非要为些小问题不和?
郝妙移到墙跟靠着,无力地说:“如果你不想见我爸妈,请你走!”免得被爸妈见到他,到时尴尬。
叶文远抬头看了眼头顶的小招牌,垂着的手紧握成拳。
他还在犹豫!
鼻子一酸,强忍已久的眼泪刹时流了出来。她走前一步,用力把他往外推,哭着喊:“走!你走!”
叶文远抿紧嘴不作声,怕她的脚痛,任由身子被推后了几步。每次她哭,他的心就会疼。但要他违背自己的意愿,他又不想。
郝妙更火大,你说叫他来,他死活拒绝;现在却赖在她家门口,算什么?“滚!”
又是这个字!叶文远觉得一股怒火再次从心口窜起,她怎么随便就把这个字挂在嘴边?才想说些什么,一道清脆的女冷不防音在旁边响起。
“妙妙?回来了?”
俩人即时定住,背对着声源的郝妙捏着他手臂的十指紧了紧,然后松开。
还是避不过。
她深呼吸了口气,悄悄抹掉泪水,强迫自己换了个笑脸,转身。
“妈妈。”
夏美走过来,以责备的口吻问:“怎么回来了还不进去?”扭过头,借助路灯的光芒打量身前的男人。
英俊,高大,浑身散发着一股高贵的气质。平心而论,单是外表,的确是个让人难忘。“你好,我是妙妙的妈妈。”
撞个正着,叶文远自知要避开已是不可能,于是牵强地点点头。“你好。”
“别愣在门口,进来坐!”夏美只道女儿害羞,所以才不出声,她稍退开一下,作了个请的姿势。
即使再生气,也不想让妈妈看到自己的狼狈。郝妙扶着夏美的手,强颜欢笑:“妈,他……他还有事,今晚没空在这吃饭了。”
“谁没空来吃饭了?”随着话音刚落,郝福胖胖的身躯便从铁闸中间开着的一扇小门出来。看到外面这么热闹,他一愣,说了句跟老婆一样的话:“妙妙,回来了还不进去?”
多了个人,郝妙更头痛。她朝叶文远的方向一转,冷淡地说:“你小心开车。”然后拉着夏美就要走。
叶文远扯住她的手,努力把怒火压住,有点咬牙切齿地,“既然来了,就进去。”
好福气小面店今晚没做生意,铁闸紧闭,只在正中开了一扇小门。白炽灯的光从里面映射出来,与外面的阴暗有着差天共地的分别。
叶文远站在大概只有六十厘米宽,高度比他还要矮的小门口,眉头再次拧了拧。空气中有股奇怪的味道,他犹豫再三,才弯下腰跨过门槛。他不喜欢这种感觉,像钻狗洞。
郝妙已为他们略作介绍,彼时她坐在一桌前,让蹲在地上的夏美握着脚检查。“怎么这么不小心的?等会吃完饭我帮你用油推拿一下。”
夏美站起身,看到叶文远正四处打量着店内的环境,徐徐一笑:“地方小,屈就你了。”
叶文远不知道要怎么接她的话,只小小的“嗯”了声,表面上语气不咸不淡,但实质却是默认了。这个地方,他来,真的屈就了。
尽管他看着文质彬彬,但那微仰的头,不算宽容的脸,似乎都透着一副高傲而不可一世的姿态。夏美把一切尽收眼底,朝丈夫使了个眼色,“爸爸,开饭了。”
还在担心女儿脚伤的郝福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跑进厨房把做好的菜端出来。
晚餐是很家常的五菜一汤,有鸡有鱼,再炒三个青菜,沉常人家来说,挺丰富的了。
郝福本就是个热情好客的人,起初因为女儿交男朋友,所以有点小低落,后来妻子给做过思想工作,对于女儿喜欢的人,爱屋及乌下,他自是不敢怠慢了这个身份非凡的男人。饭开定后,还要再切了盘卤味,拧来一瓶酒。
“这是我家秘制的招牌菜,试试,吃过的人都说好,再配我们浸的药材酒,更是一绝!”他说着已经先倒了一小杯。
像叶文远这种在外国长大的人,喝的是葡萄酒,白酒都不喝,更别说眼前这种黄黄的,隐约还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