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金屋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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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央金屋殇-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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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充伏地:“请陛下降罪。”

帝王情绪颇为激动的朝他摆摆手道:“罢了,罢……咳咳……”话音未落,又剧烈的咳嗽起来。

江充忙上前缓慢的顺着他的背,终于止住了他的咳嗽。

帝王疲惫的闭了眸,再睁开眼越过江充,看向长门宫的方向:“终究是我对不起她啊,我该去找她了。”

长门宫一片残骸,帝王不允许修茸,当年的烈火烧过后,陈皇后的遗体化为灰尽,帝王的怒火亦燃遍后宫,谁也不能到长门宫附近,只因为她从此葬身在那里。

夕阳在天边留下一角残光,与长门残骸相融于一体,就如当年的烈火烧红了天际。

夜,降临了。

江充知道,陛下大限将至。

“江充你下去吧,将圣旨带到钩弋殿。”帝王复躺下,取出枕下的圣旨扔给江充,翻身睡下。

江充带着圣旨走出建章宫,他小心的打开圣旨,看完后,脑中只剩下一个词,杀母立子。那个最像她的女子也终究没有逃过一死,这些年她在后宫中越发跋扈,也越发贪心,若非她最像她,陛下早该动手了。

“赵婕妤只要你乖乖喝下这杯酒,弗陵殿下就是太子。”江充指挥着小内侍将毒鸠搬到赵钩弋面前,看着眼前妖艳的女子,轻轻摇头,即使再像,眼前女子都不是她,陛下早就分清了,只是不愿承认罢了。

“江公公,陛下不需要我这个替身了么?”赵钩弋端起酒杯问。

“老奴只是奉命行事。”

赵钩弋轻笑,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嘴角滴着血道:“若我的死可以换来我儿的皇位,我死而……无憾……”

建章宫里,帝王睡的极不安稳,额上时不时的冒着冷汗,混着眼角的泪往下滴,干涸的唇微微颤动,细微的低喃声传来:“阿娇姐……娇娇……”

“这是你的表姐阿娇。”馆陶姑姑拉着他的手,向他介绍生病中的她。

“彘儿想要娶妻么?”

“想。”

“那么阿娇可好?”

“好,若得阿娇作妇,必用金屋贮之。”

那一年,他许下金屋藏娇的誓言,父皇许下他们的婚事,他满心欢喜的期待她嫁他的那天。

“呀,这凤冠好重啊,彻儿你快帮我取下来。”

“娇娇,头盖应该我来掀,你怎么……”

“你是彻儿啊,又不是别人,快点快点。”

“好,别急。”

那一年,他们新婚,他还记得红盖头下,那张让他惊艳良久的容颜。

“彻儿,你把卫子夫送走好不好,我们就当从没这个人,好不好?”

“娇娇,朕是皇帝,不可能只有你一个女人。”

“是吗?原来你说的爱只有一年。”

那一年,他带卫子夫进宫,她与他大闹,最后她流着泪哀求他。

“皇后失序,惑于巫著,不可以承天命,其上玺绶,退居长门宫。今生,与朕生死永相绝,不复再见。”

那一年,他下旨废后,说出绝决的话,伤了她的心。

“彻儿,若再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我不会再选择爱你。爱你,痛一次就够了。”

那一年,她在弥留之迹说着来生不再爱。

“不,不可以不爱……不……”帝王蓦的惊醒,看到守在床边的宫娥哑着声音问:“朕怎么了?”

“陛下昏迷了三天。”

“你去将江充叫来。”

“诺。”

第6章 转生为童

“朕交待的事……咳……都完成了?”刘彻挥退殿内所有的宫娥。

“赵婕妤已服下毒酒,弗陵殿下在北宫,还没收到消息。”

“让弗陵回来吧。”刘彻心中叹了口气,这泱泱大汉,被他推向了鼎盛,为了大汉,他放弃了很多,如今他终于也要放下了。

“诺。”

刘彻迷迷糊糊的点点头,断断续续的开口:“朕梦到她了……她说她不爱了……我知道,是我负了她……建元二年,因为尊孺失败,我迁怒于她,带卫子夫进宫……在宫门口看到她……我……我的娇娇……”那时她一身红衣站在宫门口,却是一脸的惨白。她冷笑着看着他和卫子夫,然后留给他一个落寞的背影。他想,是不是从那时起,他们便已注定了结果,终究缘浅么?

“我知道……她一直想要个孩子……我知道的,我……也想要一个属于我们的孩子……可是不能,我为了大汉……为了皇权……我竟对她下药……”每每看到她为了怀孩子,喝着她讨厌喝的汤药,他的心就很不是滋味。

江充震惊的看着已经迷糊的帝王,回想刚刚听到的皇室辛秘,原来陈皇后多年不孕是因为帝王在做手脚,她从来都没怀疑过他吧。

刘彻早已神智不清,他只想将这些年压在心底的话一一说出,希望在那个世界的她能够听到他的忏悔。“当年的巫蛊之祸……我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的……可是我任事情发展……任卫子夫陷害她……只因为那时我想收回姑姑手中的权力……所以必须废后……”可是,他后悔了,没有阿娇的岁月,他的世界再无光芒。

“后来,想她了……我却不敢去见她……我怕,怕见到的不是当初的她……所以,当看见和她有一点相像的……”可是那些人都不是她啊!不是那个会软软的唤他彻儿的阿娇姐;不是那个面对帝王都面不改色的阿娇;不是那个为了他可以不顾一切的娇娇。她从来都是独一无二的。

“所以,做了这么多事后……我还能奢求她的原谅么……是,是老天对我的惩罚么……”刘彻声音渐低,似在自言自语,最后又一次陷入昏睡。江充为刘彻捻好被子,迈着蹒跚的步子走了出去。

又是三日,昏睡的刘彻精神了许多,他看着在他床边年仅七岁,却异常聪慧的稚子,点点头道:“朕已封你为太子,日后也由你继承大统,你好好跟着霍光等人学习治国之道。”

“诺。”刘弗陵恭敬的点头。

刘彻看向窗外,天际沉沉的雾霭,越积越多,压着人喘不过气来。“退下吧。”

近日来,他日日梦见她,可次次都是她转身投进火海的场景,任他如何呼唤,她都无动于衷。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没入火海,自己却无能为力,动弹不得。

最恨留不住,故人已故。

曾经,他厌恶了她的刁蛮任性,喜欢卫子夫的温顺。废后,不仅是为了夺权,最重要的是他希望她可以改一改她的性子,不要那么骄傲、尖锐。然而,他忘了,骄傲如她,又怎么可能放下她的一身傲骨?当他明白他做错了时,他已来不及挽救。弥留之迹,她在他的怀中,说着来生不再爱,骄傲的她甚至都不愿意承认她曾是他的妻。如今他是否还可以祈求上苍,让他重新遇见她,此生不悔呢?

“阿娇……别……走,等我……”刘彻低喃,他的额头又冒出冷汗,眉头紧锁,深入梦靥。

江充慌忙摇醒帝王,近日来帝王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刘彻醒来,看着下面跪着哭泣的子女,心明如镜。有几个是真心为他哭的呢?那个会为他哭的人,早就离开他了。“都下去吧……”

“父皇……”

刘彻怔怔的看着头顶雕着花纹的床栏,又迷茫的看着下面跪着的人群,喃喃道:“阿娇,我来找你了……”衰老的帝王终于支撑不住,遗憾的阖上双眼:“阿娇,我……找不到你啊……”不是说,人之将死,会见到最想见到的人么,为什么我看不到你啊?

“武帝,如你所愿。”

黑暗中,传来声音,渊远流长,仿佛来自天外。

刘彻冷声:“什么人?”

“武帝勿慌,不必知我是谁,只要知我能如你所愿便可。”

刘彻暗自挑眉:“如我所愿?”这个人知道他的心愿?

那声音似知道刘彻在想什么,缓缓道:“再见孝武皇后陈氏,对否?”

“朕……可以再见到她?你有办法让朕再见到她,对不对?”刘彻急切的询问,并四处张望,希望寻到声音的来源。然,四处依旧是无休止的黑暗。

那声音轻轻叹道:“你如此后悔,当初又何必那么做?”

刘彻苦笑,与阿娇一起长大,他早已习惯了她在他的身边。她进长门宫的几年里,他渐渐的发现,生活里没了她的身影,他也会疲倦。她不在他身边,没有人可以让他真正的放下戒心。

后来,累了,他越发的想她,也是在那时,他才发现不知是什么时候她已经由习惯变成了爱。他以为他足够无情,所以硬生生的压下了这份爱,却不断的寻找她的替身。等到抱着呼吸微弱的她时,他才发现他错的离谱。

“本君可以给你一次重生的机会,让你回到过去。”那声音带着丝j□j惑。

“回到过去?回到……有她的日子?”

“对,不过……虽然是回到过去,可有些事,会因为你的重生而发生改变。这些改变可大可小,你依旧须慎行。”

刘彻听着耳边的话,渐渐失去意识。耳边隐隐传来:“这个改变便是她的心,希望这一世你能好好待她,莫再后悔。”

然,刘彻已昏迷,只字未听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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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娇推门进入刘彘的房间,侍女已喂完了药。阿娇挥挥手让她退下,自行来到刘彘的床前。看着他小小的脸蛋上深色的红晕,便伸出食指戳戳他的脸蛋道:“还真龙呢,落一次水就得了风寒,真没用。”得,某人是忘了自己落水也是染了风寒的。

阿娇轻轻的叹息,低语道:“彻儿,你知道么?我这次真的想通了哦,也多亏了司命星君点醒了我。”顿了顿,继续道:“真的是我太固执了,长门宫的十年等待,是我自找的。当初是我太傻,太天真,才会以为你的诺言的期限会是一辈子。如果我可以看开点,或许我的日子也不会很难熬。在长门宫的日子虽然简单,可是很惬意。我不用再去面对勾心斗角的后宫女人;不用再去为了你宠爱卫子夫而竭斯底里;也不用再夹在你与外婆之间左右为难。这么多的不用,彻儿,我该谢谢你的,不是么?”所以啊,我不恨你了,上一世我用尽了一生的力气去爱你,这一世我累了,已经没有力气去爱或是恨了。所以我不恨你了,也不爱了。

阿娇吐完这些话,觉得自己轻松了许多,可是看着刘彘的小脸,再想到日后他的冷酷无情,尤不解气,又恨恨的在他的脸上狠戳了两下。

刘彻被脸上的刺痛给刺醒,猛的睁开眼睛,想看看什么人这么大胆,敢戳他的脸。然,睁开眼却见到了他以为再也见不到的人。脑海中突然浮现那个声音说的话:“本君可以给你一次重生的机会,让你回到过去。”所以,在此时见到幼时的阿娇,是因为他已经回到了过去,他重生了?

阿娇被突然睁开眼的刘彻吓了一跳,挑起小柳眉,心虚的问:“你瞪着我干什么啊?”

刘彻怔怔的看着眉目清晰的小阿娇,慢慢撑起身子,本想拥住她,奈何如今身子虚弱且还没有阿娇大,只好向前一扑,双手环住阿娇的小腰,将整个头埋进阿娇的怀里。他呼吸着熟悉的气息,低声唤道:“阿娇姐。”真的是他的阿娇,不是替身。

阿娇看着突然扑进怀中的头颅,坡为不自在。她拍拍怀中的脑袋道:“你脑袋烧坏啦,干嘛抱着我?快走开啊。”

刘彻嗡着声音道:“不要,再也不放手。”

阿娇蹙眉:“你说什么?”怎么一病后,刘彻就变的神经兮兮的。

刘彻摇摇头,从阿娇怀里退出:“没什么。”

门被推开,刘嫖与王美人一同进来,王美人走过来轻柔的摸摸刘彻的额头笑道:“翁主一来,彘儿便退烧了。”

阿娇撇撇唇,十分不想看见王美人,拉住刘嫖的手,眨眨眼道:“娘亲,我们回去吧。”

刘嫖道:“那么,王妹妹我们便回去了,有空到府里来玩。”

出了漪兰殿,刘嫖问:“和娘回府么?”

“好。”阿娇歪头想了想,点头。

“去和你外婆说一声。”

第7章 堂邑侯府

京城陈家,是个百年赫赫的侯门世家。今堂邑侯陈午乃是随着汉朝高祖打天下的功臣陈婴的孙子,世袭爵位。如今的陈家更是显贵,门下弟子食邑众多。

自文帝将最宠爱的馆陶公主下嫁给如今的堂邑侯后,堂邑侯府的地位在长安城各侯府中更居首位。

华丽的宫车停在堂邑侯府前,刘嫖踏着木凳,款款下地,却也不急进府,而是掀开车帘对着里面道:“娇儿,还不下来。”

在府门口守候的门童大约是新进府的,虽然知道公主口中的人是谁,却没见过,他悄悄抬起头,看向宫车。只见一张娇俏的小脸先探出来,然后蹬蹬蹬的几下踩着木凳下了宫车。女孩穿着耀眼的红衣,奇怪的是,红色在女孩身上一点也不庸俗,反而将女孩衬得更高贵了,仿佛这样明艳的红就是为她而生。门童心中感叹,这便是宠冠京都的堂邑侯翁主啊。

此时的阿娇,有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她已经很久没有回过这个家了,看着府门口染金的门牌及两个威武的雄狮,此情此景与记忆中的侯府重叠。她知道,自母亲去后,两个兄长为挣抢钱财相继自杀,侯府便败了,定也不是这般风光的模样了。她轻轻拉住刘嫖的手,跟着刘嫖的脚步进入府内。

侯府内的奢华程度丝毫不输于未央宫,亭楼阁榭,应有尽有。

阿娇跟着刘嫖来到厅堂,刚刚坐下,门外便有人进来。

“公主您回来啦。”

刘嫖点点头:“碧玲你去吩咐下人将翁主房间打扫一下,娇儿许多日子未住,多少会有些灰尘。”

碧玲笑道:“公主请放心,翁主的玉菱阁天天有婢子打扫。”

刘嫖赞赏道:“你是本宫身边的老人,留你在府里本宫也放心。这几日府里没什么事吧?”

碧玲凝神道:“没什么大事,只是三夫人这几日病了,奴婢请了大夫,还在喝着药呢。”

刘嫖冷哼:“又在折腾妖娥子,本宫倒想看看她能病到几时。”

阿娇坐在一边挑挑眉,娘亲真是霸气啊。堂邑侯府虽然姓陈,可真正作主的还是刘嫖。

“娇儿,你要不要回玉菱阁休息?”

阿娇点点头:“好,用晚膳时阿娇再过来。”

碧玲道:“奴婢派人送翁主吧。”

阿娇站起来道:“不用了,碧玲姑姑。”

沿着记忆,阿娇穿过走廊来到后院前的小花园。风吹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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