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于川睡觉睡的也不踏实,半夜醒了好几次。他之前也摊上过烂事,但是从来没有这么惊魂未定过,或许,他觉得用惊魂未定来形容也不准确,准确的词应该是——
没底。
他的这份没底的心情,很快就印证了。
第八章
于川是第二天中午发现的不对劲。
本来一夜休息不好,他早上不想开张的,但是后来躺床上想了想,还是挣钱比较重要,就拖着疲惫的身子爬了起来。
早上的时候于川还有些担心,怕那个小白脸再找人闹事,但是一直到中午,他的水果摊都安安静静的。
没错。
安·安·静·静。
安静得有点过头了。
于川这水果摊不说生意多红红火火,但是仗着地理位置比较好,只要开张,顾客还是挺多的,而且大多都是回头客,周围的邻居啥的,还有后面小区住着的大爷大妈,都经常来水果摊买水果。
可是今天,一上午,一个于川认识的顾客都没有。
只有星蹦的两三个外地人,路过了看一下,买了点苹果和梨什么的,去医院里看望病人。
而且,不仅如此,有几次几个大妈结队路过,于川赶忙下座打算打招呼,结果人家大妈看见他动弹,吓得跟什么似的,手拉着手赶紧走了。
于川觉得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
可他又不知道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等到下午,又有几个大妈路过水果摊,于川二话没说,冲过去把人挡住了。
大妈吓了一跳,“哎呦这是干啥啊?”
“对不起啊。。。。。。”于川先道了个歉,说,“张姐,你不买点水果啊?”
打头的这个大妈于川认识,就住在后院,姓张,岁数也不算太大,五十左右吧,于川一直叫她张姐。
之前张姐对于川印象一直不错,今天看见他,脸色却有点不一样。
“小于啊,你。。。。。。”
于川见她欲言又止,连忙说:“张姐,你想说啥,我听着。”
张姐皱了皱眉,后面几个大妈都看着她,有个推了她一下,意思是让她说吧。
张姐转过头看于川,说:“小于啊,你咋。。。。。。”她措了一下词,说,“你咋这个口味啊。”
“?”于川一愣,“口味?啥口味?”
张姐说:“就是喜欢那啥呗?”
于川更懵了,“喜欢啥?”
张姐的八卦心理也慢慢起来了,表情开始有点玩味了,她捂着嘴,小声说:“怪不得一直没交女朋友,你喜欢那样的啊?”
于川被她这有点猥琐的表情吓到了,告饶说:“张姐,你就跟我直说了吧。”
张姐一诧异,说:“嗯?你都给自己弄上报了,还要我说啥?”
于川:“上报?”
“啊。”张姐从兜里翻了半天,最后掏出一张报纸,抖了抖,拿给于川看,“你自个瞅瞅。”
于川把报纸拿过来,低头一看。
这是市区的晨报,报纸中有一条新闻占了一整页,其中半页是照片。
照片上是两个男人还有一个女人的背影,于川一眼就认出这是在机场,照片里是他和吴正刚,照片拍摄的瞬间是吴正刚的妈妈要站起来,却刚好脚麻要摔倒,结果被于川扶住了。
照片其实很普通,于川的目光移到下面那个巨大的标题上——
【深情告白仍遭拒!?年轻小伙情迷农村中年妇女,机场上演求爱戏码!】
那时正好是下午一点多,太阳正足,于川在看完这一串标题之后,忽然想起之前茶楼里,老赵的一声叹息,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有点眩晕。
他忍住这股子头晕目眩,接着往下看。
【。。。。。。据机场工作人员透露,该男子并无要出行的计划,但是来到机场后发现爱人已经过了安检,于是现买了一张机票,可见情真意切。。。。。。】
【。。。。。。在追寻未果后,该男子离开机场,在机场门口留下了痛苦的眼泪。。。。。。】
跟着最后这段文字,还有一张配图,是于川站在机场门口,低着头,用自己的衬衫擦脸。
图片是从侧后方照的,那天是阴天,前面就是灰蒙蒙的天,照片上的男子穿着白色的衬衫,低着头,站在凉风之中。。。。。。
你别说,还真有点萧瑟的感觉。
“小于啊,你是不是。。。。。。”张姐一边小心看着于川,一边跟说秘密一样小声说:“你是不是身体。。。。。。哪儿有点啥问题啊?”
于川攥着报纸,慢慢放下来,张姐看着他红赤赤的双眼,还安慰他。
“哎呦,其实吧,这也不是啥大事,看开就好了,你也不用非得找个农村的老大婶啊对不?”
后面的大妈发话了,“你可别这么说张姐,你咋知道就是因为这个呢,万一人家——嗯?”大妈甩了于川一个“你懂我也懂”的眼神,接着说,“就是真爱呢!”
于川差点给自己后糟牙咬折。
“对对对,真爱真爱。”另一个大妈说,“小于啊,别伤心,谁没失恋过。”
她们你一句我一句说了半天,有个大妈忽然反应过来,推推其他人,大伙看过去,发现于川的眼睛更红了。她们一致认为是于川难过得想哭了,他这么一可怜,大妈们本来看奇葩的心也稍稍消退了点。
“这么的吧,小于啊。”张姐说,“我去买点水果。”
于川摇摇头,一字一句说:“对不起张姐,今天我要休息一天。”
“也对,散散心吧。”张姐长舒一口气,“哎,谁没年轻过。对了,你要散心可以去前面,路口那有免费报纸拿。”
于川看着张姐,说:“免费报纸?”
“对啊,今儿晨报做活动,前面报刊车有不少免费报纸呢。你要是——哎?”张姐刚说了一半,于川就跑了出去,几个大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叹了口气。
“好好一个小伙子,咋整了这事呢。”
“我看就是隐疾。”
“这没办法的,哎,白瞎了,小伙长得多精神。”
“。。。。。。”
大妈们边走边唠,离开了水果摊。
于川几乎是一口气跑到了路口,一个小小的报刊车就停在电线杆子下面,一个年轻人坐在报刊车旁边看着,一边看一边吃西瓜。
于川走过去,那人抬头看他。
“大哥,免费报纸要不要?”
于川双手拄在报刊车上,身体前倾,凑到年轻人面前。年轻人吓了一跳,“哎呀哥,这是干啥?”
于川咬着牙,憋出一句话:“是不是姓陆的让你来的?”
年轻人一愣,“啥姓陆的?”
于川说:“谁让你来的!”
年轻人一脸茫然,说:“没人让我来啊。”
于川猛地一拍报纸,年轻人吓得站了起来,“你干啥啊!惹事啊!?”
于川说:“我问你谁让你来发报纸的!?”
年轻人说:“这是我自己接的兼职!你有病吧!?”
于川一顿,“兼职?”他转念一想,又问,“你跟谁接的兼职?”
年轻人说:“不知道。”
“不知道?”
“真不知道。”年轻人说,“我就是随便找活,有人发我就接了,谁记那么多啊。”
于川说:“那。。。。。。那你干完活找谁领钱?”
年轻人见他问东问西,有点不耐烦了,说:“你到底谁啊,管这么多干啥?”
于川从刚才就憋了一肚子火,誓要把这个姓陆的抓出来。他随手捏了一张报纸,缓缓举起来,面色僵硬地看着那个年轻人,一字一顿地说:
“我是情迷农村中年妇女的年轻小伙。”
年轻人:“。。。。。。”
远在城郊的大型别墅里,陆天昀摘下耳机。
站在一边的老赵说:“陆先生?”
陆天昀睡眼朦胧,修长的手指头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木头桌面,发出清脆而有节奏的咚咚声。老赵不知道他又在编排什么,安安静静地站在一边不多嘴。
陆天昀一直看着窗户外面。
从这间卧室的窗户看出去,外面对着的是别墅的花园,花园里有个喷泉池子,现在虽然入了秋,但是陆天昀喜欢,就一直开着。再远一点是一片山林,就算是走环线,这里到市区也将近四十分钟的车程,所以周围环境非常安静。
蓦地,陆天昀转过头来。
老赵连忙弯了弯腰,“陆先生?”
陆天昀说:“嗯。”
老赵看了眼桌面上放着的耳机,犹豫了一下,说:“前方顺利么?”
陆天昀慢悠悠地挑挑眉,又嗯了一声。
老赵说:“那接下来,咱们再找人收拾他?”
陆天昀缓缓摇头。
“那陆先生你的意思是。。。。。。”
陆天昀没有回答,而且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踱步来到窗户边,看了一会景色后,才慢慢地开口。
“我要跟他单挑。”
“。。。。。。”老赵整理了一下情绪,试着问了一遍:“陆先生,你说啥?”
陆天昀转过头,说:“去。”
老赵已经完全转向了,“去?去哪?”
陆天昀站在窗户前,伸了一个懒腰,说:“去给我下战贴。”
“。。。。。。”
第九章
那天于川到底没有问出来姓陆的人在哪,不过经过他的一番斗争,他把剩下的报纸卷巴卷巴都带走了,那小年轻也没说啥。
于川带着剩余的免费报纸回到水果摊,他看着一张张报纸,只想一把火烧了它。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手机响了。
于川把手机拿出来,显示的是家里。
于川一下子紧张起来,躲到屋子里面,按下接听键。
打电话来的是他的后妈,何思颖。
于川的亲妈是在他七岁那年死的,他爸爸于浩飞在于川妈妈丧事办完的半年后娶了何思颖,进门的时候何思颖已经挺着个大肚子了。于川小时候不懂,长大了之后慢慢的才明白,他爸爸是早就已经在外面勾搭了外人。
在何思颖刚刚进门的时候,于川特别的叛逆,之前他的成绩在学校还算排在前面,但那件事之后他的成绩就一落千丈,他也无心再学习,成天到外面混。
什么逃学打架,跟家常便饭似的。
那时他跟其他孩子一样,特别恨何思颖,有一段时间他打架打的最凶,水平也突飞猛进,那段日子他满脑子想的就是有朝一日宰了这个贱人,顺道再捎上他的亲爹。
其实这一切真的差一点就发生了——只要于杰没有来到这个世上。
于杰算是早产儿,因为时间提早了,所以当时家里没有准备,于浩飞不在,家里只有于川和何思颖。
这么算起来,于川还算救了何思颖一命。
他叫救护车把人送到医院后,何思颖就推进了手术室,于浩飞刚巧在外地出差,整个一趟下来,都是于川在忙活。
他一边忙活一边骂,自己这他妈的算是在干啥。
手术进行了很长时间,最后总算是把胎儿和何思颖的命都留下了。
何思颖晕过去了,于川成了这个世上第一个见到于杰的亲人。
当他第一眼看到那个小小的,皱巴巴的,就跟个没长好的地瓜一样的于杰时,他说不好心里的感受,他唯一能确定的一点是,他并不恨他。或者说,并没有动过想杀他的念头。
要知道,在此之前,他可是三天两天想宰了何思颖和于浩飞。
自从家里有了于杰之后,本来地位就不高的于川更是成了放养的孩子,一天不着家都没人问。
于川早就已经看出来了,又过了四五年年,于川十二岁了,他想着直接去外面找个黑工厂打工算了,也没必要在家受气。
可是他没走成。
因为何思颖和于浩飞不让他走。
他们不让他走不是舍不得他,而是因为于杰太粘他了。
于杰是个早产儿,身子弱,从小就毛病不断,何思颖和于浩飞特别疼他。可从他睁开眼睛,会喝奶之后,第一件事不是粘何思颖和于浩飞,而是粘于川。
要不怎么说命呢,于川这辈子最恨的人的种,结果却跟他最亲。亲到什么程度,于杰张嘴的第一句话,喊的不是爸妈,而是哥。
当他奶声奶气地喊出哥的时候,不仅何思颖和于浩飞,连于川自己都震住了,震完之后,他又有点想哭。
所以最后于川没有走。
他留在了那个几乎已经算不上家的家里,一直到于杰上了高中。
那年于川二十三。
于浩飞在于川十六岁的时候已经一分钱不给他了,于川也没管家里要。那时他跟长水街的一个地头蛇混,那地头蛇外号“老雷”,在长水街开一家麻将馆,于川十六岁的时候已经长开了,长手长脚,因为总打架,体格也不错,被介绍到麻将馆当小工。
高中之后,于杰跟于川的联系少了,那时候他们还没有手机,而于杰一直住校,所以很难联系上。
本来,如果日子一直这么平平淡淡地发展下去,那于川可能真的就慢慢脱离这个家了。
可一切的转折,都在于杰高二那一年。
那一年于川二十四,他进了监狱,蹲了整整一年。
别人只知道他给一个人打了,打得挺狠,但是很少有人知道他为什么动手,他也从来没有跟别人说过。
因为他觉得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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