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庐州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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庐州月- 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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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泉不但不听,反而飞腿踢开那青年扫来的长鞭,身形纵起,手中剑直刺马背上的丹凤,口中还骂道:“小娘们,出手真是狠辣……”

孰料他话音未落,只见自车帘后飞射出一道寒光,这光芒皓白似雪,皎洁胜月,又透着丝丝阴寒,在众人都未曾察觉的情形下已飞至盛泉肩后。

周元见状飞身出剑,直挑那道白光,那白光本来已经要撞上他的剑身,却在半空中猛地一沉,忽然间转了方向。

周元急忙伸臂想要推开身前的盛泉,但刚一动身,那白光已无声无息刺入盛泉腰间,盛泉哀叫一声,仰天摔倒在地,身后的青年趁势扬鞭便要卷向他的咽喉,此时马车内忽有人轻声说了一句:“回来。”

青年立即急速后退,长鞭带着呼啸之声飞回他掌中。马背上的丹凤也身姿翩然,掠回至车前,倚门而立。

衡山派众人一边忙着搀扶盛泉,一边骂骂咧咧,有几个性急的不顾周元的阻拦便想要冲上前,却被车边的骑手以剑阵硬生生挡住。

周元平素言语不多,看似木讷,心中却已然猜到对方的来历。他紧握手中剑鞘,伸臂一拦身侧的师弟,朝着那低垂的车帘望了一眼,提高了声音:“周某没猜错的话,阁下来自于东海七星岛?

车帘后的人沉默了片刻,随后简单至极地回答了一个字:“是。”

盛泉被众人搀扶着勉强站起,饶是再逞强也抵不过伤处剧痛,他满脸冷汗,说话声音都变了:“我道是什么人,原来是七星岛的,难怪这样鬼鬼祟祟,只会暗箭伤人!”

他这话一出,七星岛的部属均面带怒色,丹凤早就对他不满,见他已经受伤还不改脾气,忍不住就要上前理论。她刚要举步,马车内的人隔着青纱窗子向她低声道:“不要耽误时间,我们走。”

丹凤愤愤不平地瞪了盛泉一眼,扭身回到车前,轻轻一跃,坐在车帘前。那驾车的青年也后退一步,准备继续前行。但衡山派众人依旧拦在道中央,不肯退让。

丹凤挑眉道:“怎么?你们还不肯罢休?”

周元看了看捂着腰间、脸色发暗的盛泉,朝车中的人沉声道:“我师弟虽有些鲁莽,但阁下未免出手太重,险些要了他的性命!”

车内人淡淡地笑了一下,道:“对不住,在下已经留有余地了,若不然,只怕刺中的不是腰间而是心口了。”

“你……”盛泉跌跌撞撞就要上前,众人急忙拉住他,又聒噪起来:“大师兄,你看这事怎么办?”“简直欺人太甚!”

周元虽也觉得对方出手狠辣,但他扫视周围,那些骑手一直都双剑在手,眼神凌厉地注视着自己这方,而车内那人不知底细,暗器手法极为诡异,若是真正打斗起来,只怕本门要落了下风。他那本就不大的眼睛眯了起来,朝身后众人使了下眼色,压制了他们的叫喊,转身上前一步抱拳道:“我们衡山派素来与七星岛没有冤仇,阁下既然如此说话,那我只好回去后禀告本门,到时烦请做出解释。”

“悉听尊便。”车内的人还是平静如初,甚至还带着些讥诮的语气。

周元隐忍不悦,强行拉着身边的盛泉后退几步。

“就那么放他们走?名字都不知道!”盛泉咬牙瞪着马车,眼光凶狠。

“我姓连,连珺初。”车中传来不带任何情感的回答,此后便再无声音。丹凤斜瞥了他们一眼,撩起车帘便坐了进去,马车又徐徐向前,众骑手还剑入鞘,依次列于车后紧随而去。

眼见马车远离了视线,衡山派那些弟子才又骂骂咧咧起来。周元看了看盛泉的伤势,一枚银色菱片深刺在腰后,血流不止。

“周师兄……你也太胆小怕事了!”盛泉忍着痛想要去拔出菱片,才一动就眉头直蹙,只好作罢。

“刚才那阵势我们根本没法取胜,”周元翻身上马,朝着众人道,“这事自然不会这么结束,蓝师叔好像就在这附近拜访朋友,我们这就去找他。”

众人心怀不甘,却又只得先扶了盛泉上马,再朝前方缓缓行进。

马车行进途中,丹凤抱膝坐于连珺初对面,咋舌道:“公子,这回那个大汉可算是吃了亏,你那暗器要是力道再大一点,就要将他的身子刺个窟窿了。”

身着石青锦袍的连珺初倚在窗前,透过纱帘望着外面,眼神邈远,好像在想着什么。丹凤偏着头望了望他那俊秀的脸,拿起手边的狐裘斗篷,探身想要给他披上。连珺初这才似乎回过神来,怔了怔,摇头道:“不用。”

“公子也是一直住在南方,难道就不怕冷吗?”丹凤将斗篷盖在他腿上,笑盈盈地道。

连珺初扬起嘴角,带着一抹不可捉摸的笑意:“我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

“我想象中?”丹凤喃喃地念了一句,见他现在好像还愿意说说话,不像平素那样沉默寡言,便好奇地问,“你又怎知我将你想象成什么样子?”

连珺初依旧侧身望着窗外,缓缓道:“你心中的我,无非就是出身尊贵、高高在上的主人罢了。”

丹凤微微绯红了脸颊,道:“难道不是吗?对于我来说,公子就是这世上最了不起的人物。”

连珺初闭上眼,露出淡淡的笑容,可这原本应该使他更好看的笑意,在丹凤眼里,不知为何,却给他平添了几分沧桑。

丹凤不明白,自她来到七星岛,认识公子之后,就从未见过他真正笑过。

他会日以继夜地练武,伴着日出日落,潮起潮降,在他的世界中,除了这,就再无任何事情能让他如此投入专注,甚至可以为之不顾一切。

不练剑的时候,他也只是一个人留在海边。丹凤在夜间巡视岛屿时,时常望见那个身影,在清澈的月光下,对着起起落落的潮水,独坐于海滩。

她曾想过去请他回去休息,但重明却拦住了她。

“他不会听的。”重明似乎早就尝试过劝说,显然并没有什么效果。

于是丹凤便只好跟着巡视的队伍离去,一边走,一边回头望着。

海风吹拂起他的衣袖,簌簌轻扬。寂寞的海岸线上,潮水千年如一地冲刷着海滩,带走细细琐琐的沙砾,留下安静沉睡的贝壳,一枚一枚,在月色下隐隐透着微白的光。

第四十七章 听得筝音忆旧昔

马车一路前行,经过庐江县城后;连着阴郁了多天的天空终于逐渐放晴;但因重明与另两个剑手至今下落不明;每个人都无法真正轻松起来。

丹凤从未这样长时间坐车赶路;只觉腰酸腿肿;便撩开帘子坐到了车头。此时天高云淡;阳光普照;路边虽还留有残雪;却比之前要回暖了一些。原先僻静的小道渐变宽阔,路上来往的行人商旅也多了起来。

临近日暮时分,马车渐渐驶近前方的城池,丹凤遥遥望见城门,便欣喜地向驾车的青年道:“应龙;这就是庐州了吗?”

应龙放慢了马速,抬头望了眼,道:“正是庐州,不过……”

“不过什么?”

应龙回头望了一眼车帘,悄悄地道:“庐州不是个小地方,我们究竟要找什么人?”

丹凤这才想到这一路上,公子都未曾说过为什么要到庐州,到了庐州又要找什么人。她已经习惯公子的惜字如金,竟也没有问清。

“等着。”丹凤向应龙说了一句,便挑帘钻进车厢。

“公子……”一进马车内,她又略带局促地坐在他对面,踌躇着怎么询问才比较合适。

“印溪小筑。”连珺初知道她要问什么,没等她开口,便淡漠地说了这四个字。

“印溪小筑?”她又是一震,这名字,也曾是在岛上被禁止提及的。

丹凤忽然觉得这次的远行,似乎有着特殊的意味。

光线一明一暗地投射于连珺初的脸颊上,他只是微微抬起眼眸望了她一下,便又垂下眼帘,视线始终落在自己的脚边。

每次到了他面前,丹凤便会由心底产生一种奇怪的感觉。这感觉中包含了畏惧、尊敬与其他许许多多无法言明的心理。尤其是他沉默的时候,无论她有多着急的事情,都不敢轻易打搅他。

七星岛忘情阁中藏有无数珍宝,丹凤只对一样有深刻记忆。那就是琉璃。

晶莹剔透,冰凉坚硬,又极易破碎。

当大小姐第一次带着她进入忘情阁,让她帮忙清点那些珍宝时,琉璃便映入了丹凤的眼帘,她由衷地觉得,这就是公子的写照。

应龙驾着马车在庐州城中慢慢行进。丹凤靠在窗前,朝外面张望,见街巷边渐渐闪现人家的灯火,不由支颐忧虑道:“重明不知道怎么样了……公子,你的意思是那印溪小筑的人劫走了他?”

连珺初淡淡道:“还不能确定。”

“那你怎么知道与印溪小筑有关?”

他的眼神收缩了一下,沉默许久才道:“看到了树上的剑痕。”

“我都没跟这门派的人打过交道,只是听说他们的孤芳剑法与众不同……”丹凤见他似乎并不排斥这个词眼,便顾自说了下去。

连珺初一直安静地坐着,与平时一样,沉寂如千尺潭水。

丹凤正在说着,马车却微微停滞了一下,帘子一动,应龙探身进来道:“公子,是否让后面跟着的兄弟们下马歇歇,也正是晚饭时间。”

连珺初点了点头,应龙停下马车,招呼后边的剑手下马进了路边的酒肆。丹凤犹豫了一下,道:“公子,你还是不下去吗?”

“你去吃饭吧。”连珺初没有看她,侧脸望着窗外经过的行人身影。

丹凤有些低落地拿过座位边的一个包裹,解开后放在他的膝边,里面是之前准备好的干粮。

然后她轻轻撩起车帘,跃下了马车。

连珺初一动不动地坐在渐渐暗沉下来的暮色中。

酒肆中很是热闹,街道上也人来人往,各自忙着赶回去与家人共进晚饭。

那似曾相识的街景,闪闪烁烁的灯火,口音浓重的方言,萦绕在四周,让人恍然如梦。

丹凤回到车上后,惊愕地发现留下的食物他根本就没动过。

她惴惴地道:“公子,不想吃这些了吗?我给你去买了饭菜端过来吧。”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摇了摇头。

一路上,他从未下车与别人一起吃过饭。每次他们进饭馆酒肆时,连珺初都一个人留在马车里,稍微吃点干粮而已。

在岛上的时候,他也总是在自己房间里吃饭,从未让别人看见过。

丹凤蹲□,伸手拢起那个布包,蹙着眉,一脸愁苦。她再三犹豫着,拿着干粮递到连珺初面前,小声道:“公子,你吃吧。”

连珺初低头看了看她那小心谨慎的样子,不知为何,原本清冷的眼神渐渐黯淡了。

“不用管我。”他说完便紧抿了唇,眉宇间决绝之色一闪而过,再无半点暖意。

应龙毕竟从未到过庐州,问路后才找到通往大蜀山的道路。晚风峭寒,他驾着马车在林间小道上行进了一会儿,见天色渐暗,不禁回头唤着丹凤,要她去前方村落打探一下印溪小筑的方向。

丹凤正要去问路,却听马车内传来连珺初的声音。

“沿着林边的小溪往前走。”

丹凤一怔,回头道:“公子,你认识路?”

连珺初端坐着,垂着视线道:“你只管走。”

“是。”丹凤讷讷地应了一声,放下帘子,便交代应龙按连珺初说的行路。

马车快速地行进着,连珺初坐在车内,一直都望着那道布帘,从未往外看一眼。

大蜀山后的梅花一树树吐露芬芳,月色幽寒,自那梅林深处遥遥传来阵阵筝音,如瀑流轻跃,朗然动听。

应龙一边挥鞭一边好奇地聆听,车内的连珺初忽开口道:“停在此处。”

应龙怔了怔,停下马车,回身撩起帘子道:“公子,这里并没有什么房屋。”

连珺初没有说话,低头跃下了马车。清澄的月光洒落于粉白的梅花之间,芳影轻摇,筝声不绝。

他望着那幽深的梅林,缓缓走去。丹凤等人紧随其后,只见两旁梅花盛放,千姿百态,或娇艳或清淡,不一而足,中间曲径通幽,延伸向梅林深处。

筝声渐渐减弱,但并未停止,轻扬于风中。连珺初穿过一片宫粉梅树后,不远处便是一块开阔地,只见白梅傲然,枝干虬曲,花影之下有玉石琴台。此时云层微移,月光皎洁,正映于那弹筝女子脸上。她着一袭白底梅花长裙,身披雪绒披肩,乌发高高挽起,虽不是青春年少,却也别有韵致。

此女子身后有一粉装少女侍立,肌肤微丰,梨涡浅露。少女早已听到林间有人走近,正好奇地望向这边,她见连珺初青衫历历,气质温文,身后又跟着众多随从,不知是哪个世家子弟,但又隐约似曾相识,不禁俯身想问问那弹筝女子。

女子此时方才纤指一抹,按住琴弦,抬眸远望着连珺初道:“这位公子是无意间闯入梅林,还是特意前来寻人?”

连珺初站在众人身前,向她微微欠身道:“在下特来拜访印溪小筑江夫人。”

“哦?你知道我是谁……”江疏影站起身,却并未走上前去,“但不知公子尊姓?”

连珺初淡淡道:“在下是谁并不重要,只不过有一件事情想要请教江夫人。”

江疏影一直注视着眼前这个年轻人,他眉眼清俊,说话语速不急不缓,看似温和平稳,实则却含着冰样的寒冷。

“果然来者不善。”她挑了挑眉。

丹凤早已按耐不住,回嘴道:“什么来者不善?是不是印溪小筑暗中偷袭了我们的人?我家公子都已经看出那地方留下的痕迹了!”

江疏影未料这跟在后面的小丫头会如此大胆,眼中厉色一起,斥道:“你是什么身份,何时轮到一个丫鬟来质问于我?!”

丹凤脸上挂不住,还待反击,被连珺初回头重重望了一眼,只能咬唇低下头去。

江疏影冷笑一声,拂袖走至琴台之前,道:“我们印溪小筑向来光明磊落,又怎会做出偷袭这样不耻的事情?倒是诸位来历不明,夜间到访,全无礼数!还要用这等无凭无据之事来污蔑本门?”

连珺初眉间隐现讥诮之意,微微一笑道:“是否光明磊落我不敢断言。只不过我的部下在黄山附近莫名失踪,周遭树上留有你印溪小筑的剑痕,故此才来询问,又怎是污蔑?”

“公子究竟何方人士,为何对本门剑法如此清楚?!”江疏影一边说着,一边扫视连珺初身后众人,见那些青年肩后皆背有双剑,她忽地一省,强压住心头震惊,缓缓道,“连家忘情双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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