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他半是解脱半是失望地点点头,用力坐了起来。岳如筝走时,终还是情难自禁,又抱着他温存片刻,方才开门离去。
她的房间并不与连珺初的房间紧挨着,而是在斜对面,岳如筝刚走到自己房门前,却听楼下有人在大力地敲门。此时已经入夜,客栈本已大门紧闭,店小二不想动身,不耐烦道:“已经打烊,另找别家去吧。”
“赶紧开门,我有的是钱!不然的话一把火烧了这里!”门外的人压低声音威胁道。
店小二吓了一跳,忙不迭开门迎客,岳如筝听到这声音,却不由一惊。她侧身躲在楼梯后,偷偷往下张望,只见大门一开,有人闪身进来,身穿褐色劲装,腰佩弯刀,竟正是原先极乐谷的护法苏沐承。但他此时明显不如先前那样威风,衣衫上尽是尘土,颇有些落魄之感。
眼看他正跟着店小二往楼上而来,岳如筝急忙进了房间,他似乎在和店小二交代着什么,可惜听不清楚。她想起之前与卫衡赶往七星岛的时候,曾听说极乐谷的变故,据说苏沐承因不能服众而失去了谷主之位,只不知他此刻出现在温州,是巧合还是另有所图?
岳如筝回到床边坐了许久,时间渐渐流逝,房中烛火摇曳,已是接近半夜时分。她透过门缝朝外张望一番,确定苏沐承那边应该早已入睡,才悄悄开了房门。蹑手蹑脚到了连珺初门前,悄声叫开了门,不顾连珺初的惊愕,一下子闪了进去。
“你怎么……”连珺初外衣都未曾穿好,以为她要来睡在这边,不免有些尴尬。
“苏沐承来了。”岳如筝没跟他多解释,紧靠在门背后,小声道。
“什么?”他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他在哪里?”
岳如筝往门外的方向指了一下,道:“就住在楼梯口的那屋子里。我刚才出去的时候看到了他。”
连珺初沉吟片刻,道:“我之前一直想要从他口中探听一些事情,可惜总未能如愿。这次倒是正巧……”
屋内没有点灯,黑漆漆一片,他回身望了望岳如筝,轻声道:“你去床上睡觉,我在这里守着。”
“你怕他会跑掉?”岳如筝不解道,“他又不知我们在这里,怎会半夜三更又走了?”
连珺初踌躇道:“我只是担心再失去这次机会。”
岳如筝拉着他的袖子,道:“我跟你一起守着,要是他那边有动静,我们再追出去,可好?”
于是两人一起坐在床上,岳如筝给他穿上了外衣后,跟他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可过不了多久,自己便困意十足。连珺初也不愿让她真的熬夜,见她渐渐话语变少,便止住了交谈,她果然不一会儿便睡着了过去。
连珺初独自倚着床栏,窗外风吹枯叶,簌簌而动。他低头见岳如筝的胳膊都露在被子外面,便想抬腿替她盖好。却在这时,忽听房顶上传来“咯咯”数声轻响,显然是有人施展轻功从房上经过。他陡然警觉,那声音沿着屋梁方向渐渐迫近,又越过这间屋子,朝前而去。
连珺初没有惊动岳如筝,自己下床悄然来到窗前,弹出臂上短剑撩开窗户,但听得附近一声低斥,已有人在不远处跳窗而出,飞也似的跃出了院墙。而又有数道黑影从屋顶跃下,手中明晃晃的刀剑在月下闪着寒光,这几人才一落地,便紧追那人而去。
岳如筝亦被这声响惊醒,朦胧间问了一句:“怎么回事?”
连珺初回头道:“我去看看就来。”说罢,随即纵身掠出,朝他们离去的方向飞速追去。
第七十九章
那一伙人穿过客栈后的街巷,腾身跃起,又掠上数间民房。连珺初远远跟在后边,眼见他们追着前面那人又往一条小巷而去,便也紧随而下。
他们所去的巷子狭窄幽深,连珺初才到巷口,听得身后传来衣袂之声,回头便见岳如筝亦赶了上来。
“是苏沐承吗?”她急切问道。
连珺初点点头,轻声道:“有人追着他去了巷子里。”
这时小巷中传来一声低呼,像是有人受伤。岳如筝想要上前,连珺初却小声阻止了她。两人隐于街角阴影中,遥望见苏沐承被那伙人堵在小巷中,前后包抄,没了去路。但他手中弯刀已然出鞘,身边倒着一人,想来是率先上前,反被他击中。
“苏沐承,到了现在你还敢猖狂?赶紧将偷走的东西都交出来,念在相识一场,我们还能放你一条活路!”为首之人声音低沉,拔出腰畔长剑,直指苏沐承咽喉。
苏沐承冷笑道:“就凭你们几个也想来抢谷主的位子?好端端的极乐谷就毁在你们手里!”
另一人哼道:“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们?谷主不就是被你所害,死在了外面?”
苏沐承脸色一变,道:“我早说过那是连珺初干的,与我有什么关系?!这极乐谷中大小事务都是我来管的,谷主死了,理所当然由我继任!”
“笑话!”先前那人迫近一步,阴冷道,“谷主生前根本就没有留下只言片语,你自己空口白牙一说,就能当真?识趣的,还是快快交出印信,免得丢了性命。”
“休想!”苏沐承恼羞成怒,舞起弯刀便朝他砍去。那人长剑一颤,直取他手腕,同时一声唿哨,众人一齐攻上。苏沐承的武功虽不在他们之下,却也禁不住这些人的轮番袭击,渐觉吃力。
为首的汉子剑花一抖,强压着他的刀刃,撩向苏沐承臂膀。苏沐承后退一步,却又觉身后寒风扑来,原来已有人从后方偷袭,一掌击上他的腰间。他低吼一声,反手一刀,正中那人手腕,差点就将那手掌给砍了下来。那人嘶声叫嚷,苏沐承冷笑回头,却见身前已是钢刀横生,将他死死逼在墙角。
“苏沐承,你再不老实,小心自己的狗命!”为首之人狠狠说着,手中剑架住苏沐承的脖颈,朝身边的人使了个眼神。那人心领神会,伸手便朝苏沐承袖中摸去,触手之处感觉到有一物藏于他的袖中,便露出欣喜的神色。
谁知苏沐承趁此机会猛然飞起一脚,将横在颈侧的宝剑踢歪出去,同时袍袖一甩,将袖中物件掷向半空。原先围在他身前的众人一见此物,顿时争前恐后地跃去争夺。苏沐承借势纵身而起,双足一点墙壁,便要朝着屋顶掠去。不防先前那持剑之人抢到他抛出之物,才发现原来并非是极乐谷的印信,他怒火中烧,双指一弹,射出数点暗器,直刺向苏沐承后心。
苏沐承闪避不及,被其中一枚暗器正中后肩,从半空中摔倒在屋顶之上。正在此时,却又觉半空中寒光一现,回头望去,眼前猛然惊现数道白芒,一瞬间耀亮了黑暗。
“铮铮”数声,空中暗器尽碎,那白芒呼啸急旋,带着碎片扫向正朝着这边扑来的众人。为首之人急忙举剑护面,却被那凌厉白芒削断了宝剑,脸上鲜血横流,直跌下屋檐去了。
其余之人见状,纷纷止住步伐,不敢轻易上前。苏沐承自屋檐上爬起,忍痛望着不远处的两人,惊愕道:“是你们?!”
白芒忽而一旋,回到了连珺初的袖中,他只扫视了苏沐承一眼,并未回话,而是向那面面相觑的众人道:“各位,我与苏沐承有话要说,你们想要找他,还请另寻时间。”
那面部受伤之人捂着伤处,咬牙切齿道:“这是我们极乐谷的内务,你是哪里来的东西,休要多管闲事!”
连珺初右袖一震,原已收回的短剑忽又刺出几分,在月下泛着幽幽的光。
“老大,他是七星岛的!”有人恍然大悟,急忙向那人道。
那人双眉拧起,盯着连珺初,“原来是连公子,没想到你竟然会来救苏沐承……”
岳如筝站在连珺初身后,气冲冲道:“我们可不是要帮苏沐承,只是有要紧的事情要问他,极乐谷里的争斗,跟我们才没有关系!”
众人见连珺初武功诡异,而且七星岛的实力明显强于自身,故此脚下微移,渐渐朝后退去。为首之人朝瘫坐于屋顶上的苏沐承瞥了一眼,恨声道:“你等着瞧!”说罢,朝手下人一挥手,迅速退去。
苏沐承的衣衫已经尽被肩头鲜血染红,他吃力地撑起身子,跃下屋檐,勉强站住了身形,道:“连珺初,你想要做什么?”
连珺初缓缓走到他身边,淡然道:“这些日子以来,始终都想要找你问个明白,却不料正巧在这里遇到,这次你可再没有机会逃走。”
苏沐承脸上抽搐了一下,身子紧贴着墙壁,哑声道:“你莫非还要追究当天我们向你的属下动手的事情?”
“这已是小事。”连珺初审视着他,见他面容憔悴,显然是这些天以来为了躲避追杀,也吃遍苦头。
“小唐,”岳如筝在一边低声道,“这里毕竟是城里,我们还是换个地方为好。”
连珺初点了点头,扬起下颔,朝着苏沐承道:“苏护法,夜深人静,不如回到客栈再说。”说罢,也不容苏沐承回话,袖中剑尖一指,径直对着苏沐承的颈侧。苏沐承本就有伤在身,见此状况也无法抵抗,只得忍气吞声地跟着连珺初与岳如筝向客栈而去。
三人重又返回住所,岳如筝点亮灯火,随后又返身紧闭门窗。在这过程中,连珺初的剑刃始终都贴在苏沐承腰间,让他不能做其他打算。
烛火摇曳,连珺初示意苏沐承坐下,自己则站在他身侧,有意无意间阻在了他与窗子之间。
苏沐承斜眼看了看他,冷笑不已,“连珺初,没想到你现又有美人作陪了。”
岳如筝怒斥道:“成了这个模样还要胡说八道!”
连珺初也不生气,只是微微一哂,“如筝,你不需跟这种人多计较。他现在已经毫无出路,自己都像丧家犬一般了。”
苏沐承牙关紧咬,本就枯黄的脸上显出几分狠劲,忽而压低了声音道:“连珺初,我与你做个交易怎么样?你要是答应我,你想知道什么,都尽管开口。”
连珺初双眉微蹙,岳如筝急忙道:“小唐,你不要相信他!”
苏沐承嗤笑一声,“岳如筝,你还不知道我要说什么,干什么这样紧张?难道你不想知道当初是谁将你打成重伤?”
岳如筝脸色一白,手按着桌面,不由道:“难道不是墨离?”
苏沐承那双细长的眼睛在她身上转了一圈,又望向连珺初,道:“想的怎么样了,连公子?其实我知道你要问些什么。”
“哦?”正在思索的连珺初抬头望了他一下,道,“你倒说来听听。”
苏沐承往后坐了一下,似是牵动了肩上伤势,痛得一咬牙,斜眼道:“你们就看着我流血?”
岳如筝低声斥了一句,但为了从他口中探得真相,只得转到他身后为他拔出暗器,简单包扎了伤处。苏沐承口中发出嘶嘶之声,一边忍着痛,一边咒骂道:“要不是那个老东西,我也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你在说什么?”岳如筝一怔,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苏沐承倚着桌子,并没有看她,而是朝着连珺初道:“只要你答应为我杀了于贺之,我就告诉你事情的真相。”
“于贺之?”连珺初下意识地念了一句,虽是有所触动,却又好像曾经有所意料,并没有十分震惊。而岳如筝则是怔立一边,脸色极为惊愕,她忽地一拍桌子,怒道:“苏沐承,你说什么?!”
苏沐承鄙夷地瞪了她一眼,道:“你到现在还蒙在鼓里,真是可悲。”
连珺初深深呼吸着,道:“你要我杀于贺之,是为了替你自己报仇?”
“哼,还不算太蠢!”苏沐承恨道,“如果不是他,我现在早就是极乐谷的谷主!”他顿了顿,忽又望着连珺初道,“说起来,其实你原本就应该杀了于贺之,你可知道,连珺秋也是死在他手里。”
“大姐?!”连珺初心头一紧,上前迫近苏沐承,厉声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苏沐承狡黠一笑,道:“你一定会为连珺秋报仇的,是不是?”
连珺初呼吸急促起来,岳如筝直到现在才镇定了一些,一下子拉住连珺初的衣衫,慌张道:“小唐!你为什么要相信他的话?!你不怕他是在挑拨离间吗?!”
“我之前也想过,但始终没有证据,又不想为了他与你争执,所以才从未提及!”连珺初低声道。
岳如筝的手一颤,坐倒在椅子上,道:“原来你早就怀疑我师伯?”
“我只是不清楚其间具体发生了什么事……”连珺初微微闭了闭双眼,随即又盯住苏沐承,道,“我要知道前因后果。”
苏沐承见他果然对连珺秋之死很是介怀,便缓了缓神色,道:“杀害连珺秋的人,与打伤岳如筝的人都会神霄宫心法,你是否知道?”
“我知道。”连珺初一省,“你的意思是说,于贺之他竟学会了神霄宫心法?但我看那内力很是阴寒,神霄宫一派的武功,应该并不是这样。”
苏沐承冷冷道:“他又不是神霄宫嫡传弟子,只是依靠自己偷来的心法,加上定颜神珠一起修炼,虽大大提升了内力,却并不懂得要领,当然与真正的神霄宫武学不一样。”
“定颜神珠就是我师伯从墨离那偷回的,他早就完璧归赵,又怎么会是你口中的小人?!”岳如筝到了此时,也顾不上多加考虑,冲口便说出了此事。
苏沐承一笑,道:“你可真是嫩得很!于贺之已经被我们追得四处逃亡,连印溪小筑也知道了这事,若是他再不交出神珠,岂不是洗不干净自己了?那神珠中的精华已被他提取了大半,做个顺水人情归还给江疏影,不仅洗脱嫌疑,更为自己赢得了脸面,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再者说,那枚神珠根本就不是他从极乐谷偷回的,原先就在他手里!”
“什么?!”岳如筝大惊失色。
连珺初蹙眉道:“墨离不是也凭借神珠提升了内力吗?难道还有另外的隐情?”
苏沐承望着两人,面露不屑之意,“看来你们还真完全不知此事……岳如筝,四年前你上七星岛盗取神珠,就正是你师伯与我们谷主商议好的计划。”
他这话一出,即便是连珺初也感到十分意外。岳如筝眼中充满了极度的不信之意,惊道:“他不是与墨离是冤家对头吗?!怎么可能在一起商议?!”
“于贺之早就想从七星岛取回定颜神珠,但他知道自己没本事上岛,只能望洋兴叹而已。巧的是你恰好认识了连珺初,据说他也曾劝你利用好这机会,但你却不听他的劝告。所以他便来极乐谷找了我们谷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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