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双眼,直盯着陌晴,如一条饿狼正在看着它已经到手的小羊,突然他挺剑在其身上深深的刺下了十来剑,这才气喘吁吁的跨门而去。
万俟怪没有一丝愧疚,没有一点眷恋的走了,永远的离开了。
可笑定定的望着万俟怪,好似被人抽了一记响亮的耳光,猛然间才发现原来自己只不过是一个被人玩弄,受人欺骗,微不足道的笨蛋,满嘴苦涩,满心伤痛无处诉说,突然情起,向其拱手道,“在下敬重你是条好汉,念在你当日一心相救雪儿的份上,对你无半分疑心,不想竟是如此卑鄙,空凭一身功夫,不分黑白善恶,反而助纣为虐,枉我辈还当你是兄弟般看待,真是可悲可叹。”语中不乏自嘲之意。
“你……”万俟怪闻言便欲挺剑上前,不用解释,剑可以说明一切,却被宇文子美挥手拦住,“无情,这个人说话不老实,为师不想再看到他。”万俟怪当然知道师父会如是说,刚才一举只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为的只是表明自己还未失去一个杀手的本能。
“是,师父。”雪儿领命一步步走向可笑,距其五尺站定,紧盯其双目,如电如灼,却始终是一言不发,因为杀人时只需动手,却不必动口。
“不可以!”红旭见此阵势,心下更惊,不禁大叫,便欲飞身下树,突觉身子被人拉住,耳边想起柔音,“你头上的叶子快掉了啊。”闻声这才惊醒,自己根本没有能力改变面前的一切,只有做一个局外人,作壁上观。
“雪儿,不论你现在是谁,还认不认我这个大哥,都已不再重要,总之是我失职,害你变成这个样子,是大哥对不起你,今日终可得一了结,我命在此,随你拿去便是。”可笑深情道完,显是死志已决,此情此景,确是催人泪下,旁人已不由得收住呼吸,凝神静视。
雪儿竟然耐心的听其把话讲完这才一个飞身上前,左手为钩直取可笑双目,未闻一声惨叫,可笑已经倒了下去,正是遭“摘脑神爪”之害。此功何等歹毒残忍,不想却是一个妹妹将其用在了大哥身上,雪儿只刚取目,还未来得及摘脑便又立定不动,呆呆的盯向自己沾满鲜血的手,两行热泪忆滚滚而下。
“呜呜……好徒儿,乖徒儿,果然用的恰到好处。”一阵鬼哭狼嚎之音从天边传来,众人这才从触目惊心,惨不忍睹的摘脑神爪中回神,却见金彪身侧又多出一人,此人满头长发惨白如雪,面如白粉与发同色,双唇却是鲜红如血,一身白衣迎风鼓起,如似幽灵一般,令人不寒而栗,正是九天魔女白万仞!其挥手已将一团物事掷于地上,又哭道,“呜咆……还你的小杂种!”又是干嚎几声,正像宇文子美爱大笑一样,鬼哭是她的独家标志。
金彪及众人定睛看去,此团物事已站立成一人,正是其子金阿貂,此时的他已是骨瘦如柴,身上衣衫褴褛且血迹斑斑,脸上青黑相间,凹凸不平,已是面目全非,与当日那个鲜衣玉人的金府少爷相比,简直天壤之别。
金彪赶忙将其拉起定睛细看,抚摸其面,痛道,“貂儿,爹的乖儿子,你……你……”突又转向白万仞厉声道,“你,你怎么忍心把儿子害成这个样子?”说完已有精疲力竭之感,阿貂脸上的青肿之状显是受钝器所击而致。
“哼,狗咬吕洞宾,是老娘救了他才对,不然就凭大命火的毒攻,他此时恐怕早已见了阎王。”九天魔女又鬼哭似的道,说的虽是人话,听来令人毛骨悚然。
“爹,当时我好难受,是这位前辈救了我,”阿貂只言其功,却不提受她痛打之事,又满脸疑色的问道,“爹,您为什么反孩儿锁在那个石屋子里?”其实若不是白万仞令其清醒,他在发病之时确是全然不知,是以在此之前,他从不知道自己有不治之症。
“好儿子,乖儿子,”金彪将阿貂搂入怀中,双目含泪道,“爹以后再告诉你。”
“大哥,你……你怎么样了?大哥!”此时的雪儿已将可笑抱于怀中痛哭不止,她终于恢复了记忆,她终于变回了雪儿,她终于找回了自我,“大师哥,快,快来救救大哥啊。”
原来“偷魂换魄术”的解药便是六个情人的鲜血,要让六个人同时喜欢一个人而且是一个作恶多端、十恶不赦的罪人简直不可思议,简直是个绝绝对对不可能、一定不会出现的奇迹,毕竟施术对象弄错了,各方面不可能的事也会变成现实,是以今日天大的奇迹却在雪儿身上应验了。
当日,风流谷红旭的舍身相救洒血于雪儿之身;雪儿为任冰吸有毒之血染于其口;雪儿对段少阳的狠命痛咬,见血于齿;万俟怪与任冰的为雪而战,血满其手;凌锋与雪儿的以命相搏,血溅满身;此时,可笑的双目鲜血又是沾满其手;六人之鲜血集于化于雪儿一身,其还焉有不醒之理?雪儿恢复记忆本是喜事一件,当然值得庆贺,但面前的此情此景却是谁也高兴不起来,也确实没有办法高兴起来。
凌锋见小师妹突然哭了,突然叫起了“大哥”,正自愣神,又闻“大师哥”这才回神迅捷奔上前去,单腿跪地扶可笑惊问道,“倪兄,你感觉如何?”心中当然想到他已无药可救了。
“雪儿,雪儿,”可笑神志似已有些迷糊不清,但口中仍不停的叫着雪儿,又似无比喜悦之音说道,“你终于……记起自己是……是雪儿啦,你终于认得……认得我这个大哥啦?”声音沉入低谷,说完已是气息不匀。
“大哥,对不起啊,是我,是我害了你啊。”雪儿说着,泪水仍是狂涌不止。
“没,没关系,你不用……不用自责,你能醒,醒过来,叫我一声大,大哥,我就,就心满意足了。”可笑喘一口气又道,“我,我很无能,一直,一直有句话,没,没有对你说过,如今我,我要死了,却也不得不说了,”说到这儿已是气若游丝,其双手紧紧抓住雪儿手臂,双目虽已失明,但在此紧要关头,体内的热血确也沸腾不止。
“你说,你说。”雪儿说着哭着望着。
凌锋此时却抚住雪儿双肩轻声道劝慰,“小师妹,你也不要太伤心了,倪兄他……”
雪儿抬眼望了望大师哥,又低头向可笑看去,却见他已不能说话,全身一阵抽搐,脸也已变形,突然双手下垂,蹬腿西去了,多日来的一句“我爱你”至此生命的最后时刻却是仍未说出口来,不禁令人痛惜。
“大—哥!”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响彻天际,“你说话啊,大哥……”雪儿抱着可笑痛哭起来,可笑那双十分醒目的眼中流下了两串红泪,不知是泪血还是血泪。
过得片刻,凌锋便扶雪儿立起,扭头向帮中人吩咐道,“抬下去!”
“是。”两名帮众应声出列抬人下去。
“小师妹,人死不能复生,还是节哀最好,况且你已经醒了过来……”凌锋又劝道。
“大师哥,我……”雪儿睁着一双泪眼,望向凌锋,不知该说些什么。
冷杉以为自己又在做梦,狠命的睁一睁双眼,见雪儿确实是在叫“大师哥”,确实醒了,忙惊喜的跑上前,将其拥入怀中,“雪儿,娘的好女儿,想死娘了,好孩子,好孩子……”已是喜极而泣。
雪儿轻抚着冷杉头上的白发,脸上的皱纹,又是泪下,“娘,是我对不起你,是我把你害成这样……”突的伸手击在自己右颊,“啪”的一声,“我该死!”冷杉忙拽住其手,抚其右颊痛道,“傻孩子,娘能再听你叫我一声‘娘’便很开心了。”说着挂满泪珠的脸笑容灿烂,正如带着露珠,迎着朝阳开放的月季花一般清纯,人也仿佛一下子年轻了二十岁。
欧阳凡丰麻木的脸上也已泛起红光,晶莹的泪水澘然而下,爱女历尽千难万险,终于回来了;任冰看到雪儿清醒,母女相认,不禁也含泪笑了,他笑得很甜,很帅,很潇洒;万俟怪脸上仍是死气沉沉,但他心里却笑了,有一种想哭的冲动;金阿貂却是难以搞清楚面前状况,但见雪儿伤心欲绝的样子,自己便也心痛不已,不禁也已泪下;宇文子美望一眼欧阳凡丰,见其发亮的双眼,不觉长一口气,笑了;树上的红旭与小不点儿对望一眼,也都笑了,眼中却是含满泪水。
江湖各派及无极帮内诸人见到雪儿清醒,武林公敌最难缠的杀人狂魔立即消失,心中的大石头便也落地,想她既是天下第一大帮中的小姐,定会还所有受害人一个公道,沉重气氛便也缓和了不少。
“来,乖女儿,快来见见你爹。”冷杉笑说着,欲拉雪儿向欧阳凡丰走去。
“不,他不是我爹!”雪儿站立不动,恨道。
冷杉的笑容顿时僵住,问道,“傻丫头,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再望向欧阳凡丰,见其双目呆滞,全身不动,似又归于沉寂。
“他若是不爱你,为何不弃你而去,为何又生下我?他若是爱你,为何自己躲进堡中,留下我母女二人来承受这段不明不白的惩罚?我没有他这样的爹!”雪儿在冷杉与欧阳凡丰之间来回望着,大声的说,二人的脸色变得越来越苍白,宇文子美在旁看了不知是该喜该悲。
“呜呜……”那种鬼哭之音重又响起,“说的好,乖徒儿,这爹嘛本来就不是随便认的。”白万仞边哭边说,显是话中有话。
雪儿转身双目如电的望着她,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乖徒儿也是个倔脾气,嗯,师父喜欢。”白万仞仍是带着哭音道,“看在师徒情份上,老娘就告诉你。”其实道出雪儿身世才是她最狠毒,最致命的一招。“看好了,你亲娘是她,亲爹是他,他是你的龙凤胞兄,明白了么?”说着依次指向宇文子美、金彪、金阿貂,嘴角不禁露出笑容,却是比哭还难看。
“什么?你说什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雪儿闻言顿觉天旋地转,胃也在收缩,立时便要呕吐出来,口中喃喃自语突又缓过神来,大叫道,“胡说—八道!”
“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阿貂闻言心下更惊,他当然不愿与雪儿是兄妹关系,是以忙向金彪问道。
在场之人闻言无一不是惊惑交加,金彪与宇文子美对望一眼,又齐望向白万仞,“九妹,你我之间的恩怨切莫牵扯到不相干人身上,这种事也不可随口乱讲。”
“九妹?”阿貂又是大惊,向金彪问道,“爹,你是说她是我娘,她就是你经常向我提起的那个温柔善良,美丽绝伦的娘?”
“傻小子,娘也不是随便叫的,她才是你的亲娘!”白万仞说着又指向宇文子美。
“不,不,你胡说!”冷杉此时方才回过神来,哭叫道。
“老娘当然不是胡说,我来问你,”白万仞说着,望向宇文子美,“十八年前九月十五的子时你是不是生下了一对龙凤胞胎,这个老东西当时还在旁边陪着你,”说着望了望金彪又道,“可是你当时已是神志不清,功力大损,又哭又闹,死活不愿再见他,最后却是他抱走了儿子,留下了女儿给你,还约定以后绝不相认,对也不对?”
“你怎么知道?”宇文子美惊问,下意识的望向欧阳凡丰,见他仍是目光呆滞,面无表情,内心深感愧疚。
“呜呜……岂有老娘不知的事情,当年九月十六便是她临盆之日,”说着又指了指冷杉,“老娘我一进无聊,便将两个孩子拿来换换,不想你们做亲生父母的居然还不知道哩,嘿嘿……”白万仞终于百年不遇的大笑起来,露出满口的牙齿居然漆黑如墨,好似突有一股阴风吹过,令人不禁掉了满地的鸡皮疙瘩。
“放你娘的狗臭屁!”雪儿骂完,突又笑道,对所有人来说这种笑容是久违的,“老兄,要吹牛皮也不看好了对手,在下认为这位叫什么玉面妖妹的武功也不是很差劲儿吧?她会轻易的让你把孩子抱走?”
“她当然不会自愿,只是无能为力而已,当日她诞下你们两个已是功力尽失,心神俱碎,神志几乎疯狂,若不是有个尼姑救她性命,恐怕你这辈子连亲娘也见不着了,你说从一个空屋子中抱走一个刚出生的孩子岂不是轻而易举的事?”白万仞显得甚是得意,望着宇文子美已是两眼放光。
“好,”雪儿望一眼支撑在欧阳凡丰椅后的几近崩溃的宇文子美,又用不以为意之语气向白万仞道,“就算在她那儿你有幸得逞,可你不要忘了,我爹可是天下第一大帮的帮主,天下无敌,就凭你那点儿三脚猫的功夫,要想从爹手中偷走他的宝贝女儿,简直做梦!”
“不错,在欧阳帮主面前做这种事,老娘还真是没有十分的把握。”白万仞已很郑重道,突又哭丧着脸说,“可惜事有凑巧,孩子出生以后,天下无敌的大帮主高兴的不得了,立刻便上天命山祈福去了,好像‘一针见全尸’赵靖也去了,是吧?”问向欧阳凡丰,却已泪如雨下。
雪儿最后的一丝希望也已破灭,她先前曾不止一次的听爹娘提起自己的出世给家里带来多少欢笑,是以登时头昏脑胀,急奔向欧阳凡丰身前,长跪不起,“爹,不是的,她说的不是真话,爹,你快告诉我,她说的都是假的……”说完已是泣不成声。
欧阳凡丰抚着雪儿的头,为其抹去脸上的泪水,说道,“乖孩子,是爹的错,无论最终结果如何,你都不必伤心,因为你已经长大了,成了江湖中的一代侠女,你可以按照你的办事原则,做你认为应该做的事。”
“爹,难道你相信她说的话?!”
“信不信又能如何?”
“在下倒有一事不明,正要请教白老前辈。”任冰突然拱手向白万仞道。
“哦?说来听听。”任冰的发问倒是令白万仞吃一大惊。
“前辈虽有铁人之良机,但又如何证明欧阳姑娘与金公子便是双胞兄妹?”
“任少侠果然聪明,老娘也正防着你这一招,”白万仞由衷赞道,又望向雪儿问道,“我徒儿你左手内腕间可有一块钝钱孔大小的五色清屏?”
雪儿闻任冰发问,心中又存侥幸,忙抬头凝神静听,此时见问,只默默点点头,显是承认了。“你呢?”白万仞见其点头便又问向阿貂,阿貂也点头道,“我也有。”
“呜呜……你当然会有,当日老娘要用‘大命火’将你烧死之时才看到的,它可是救了你的命啊!”
“什么?!你是说是你故意施毒于貂儿?”金彪闻言顿醒,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