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墨者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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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墨者娇- 第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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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指尖从古绯眉心点过,顺小巧的鼻梁而下,就勾唇道,“姑娘,你太小看小生了,好久不见,你怎还是喜欢这般试探。”

    说完,他低头凑近她,“空手套白狼,小生可不会上当,不若,姑娘若是使美人计,小生就好生思量一番。”

    说到这,尤湖顿了顿,他目光落到古绯脸上,就一字一句的道,“小生想让姑娘应下一件事。”
155 大京玄朱坊
    “此墨墨质细滑而轻釉,书写之际,字迹饱满不散,且墨香悠然,是为佳墨,只是……”

    古绯两指尖捏着块小小的墨丸,那墨丸银锭样式,通体呈碧绿色,不管是样式还是墨质都极为难得,至少在这一次的墨会上是得到了诸多的赞誉。

    “实在可惜,此墨若是在墨料配伍之中,加重一分的秦皮沫,多捣八百杵,则色更艳丽可人。”

    她幽幽说完,然后敛起广袖,放下墨丸。

    此墨的制墨师父是个五十来岁的老师父,他脸涨的通红,瞪着双眼,十分不满地盯着古绯道,“古姑娘,果然好大的口气,这几日在下听闻诸多制墨师父谈起姑娘,都觉姑娘太过自大,年轻人,还是多谦逊些没坏处。”

    古绯抿唇浅笑,人淡如水,她目光又那块墨丸上扫过,顺带瞄了这房间里其他诸位制墨师父一眼。

    她这几日,几乎每日都参加各种不同的墨会,不管是其他郡州外来制墨师父的墨会,亦或是大京文人墨客的墨会,但凡是她知道的,皆会前往参加。

    且她还在墨会上半点不掩锋芒,闯下名头的同时,给人留下一种狂妄自大十分不讨喜的印象。

    可她压根就不在乎这些,或者说,这一切都是她有意为之。

    “这位前辈的话,阿绯记下了,不过,”说到这,她顿了顿,嘴角的笑意显得无比讽刺,“前辈真不打算回去试试阿绯刚才说的法子么?到底阿绯是狂妄了还是所言不假,一试便知真假。”

    那老师父越发觉得难堪,这些日子下来,尽管很多制墨师父并不待见古绯,这人品墨就品墨不说,话锋一转,大庭广众之下指出墨丸的优劣,半点不考虑他人的颜面问题。

    尽管如此。可大多的人,却不得不又对她心生佩服之意,毕竟只要是古绯品过的墨丸,就没有说的不准的。照着她说的法子去试,那是十成十的技艺再进一步。

    这也就是为什么大伙都不太想见到古绯,可私心里又想对方对自己的墨丸品鉴一二,也好知晓自己是哪里的不足。

    那老师父总归拉不下脸来,一把抓起自个的墨丸,冷哼了声,一拂袖,愤然离去。

    古绯脸上笑意不变,她目光搜寻,就继续看下一枚墨丸。

    哪知。许是她的品鉴都太过直接,整个墨会氛围僵硬,在古绯看中一枚墨丸,刚欲伸手去拿来瞧的时候,就有人快手一步。啪的将墨盒盖上。

    见古绯疑惑,墨丸主人勉强笑笑,“在下这点伎俩,姑娘不用品鉴也罢。”

    说完,也说先前那人一般,带上自己的墨丸,竟先行离去。

    整个墨会。没法在继续下去。

    古绯也少了兴致,让夜莺带着她干脆往回走。

    自进大京城门那日,尤湖早为古绯在城中安排了个二进小院子,位于城北乌衣巷,是个安静又闲适的地方,古绯也不跟尤湖客气。当即就住了进去。

    一主一仆慢悠悠地往回走,纵使古绯一芳华女子却坐轮椅上,在坊间让人多为侧目,可古绯自然当没看到,从前在易州。没少有人这么瞧她。

    “姑娘,真是厉害,每枚墨丸都能瞧出优劣来。”夜莺颇为感叹的道。

    杏眼虚眯,古绯摇摇头,“那是那些墨丸是真的有问题,若是遇上大家制的墨丸,我便是看不出优劣的。”

    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古绯还是清楚的。

    夜莺继续道,“可整个大殷,能有多少大家,从前在易州就只有封老一人是,而在这大京,咱们都来这么久了,什么都没听说过。”

    这话一落,夜莺猛地捂住自个嘴巴,她刚才一忘形,竟然在古绯面前提起了封溥羽,遂她侧头,瞟古绯。

    古绯脸上并无特别的神色,她头往后仰,靠在轮椅背上,冰凉的触感让她脑子越发的清醒,“没听说过,不代表没有……”

    她幽幽说完,就想起以前在墨家时,还真听说过好几位的大家,这些人淡泊功利,平时根本不会轻易就抛头露面,更多的时候是在家里琢磨制墨技艺。

    这样的人,是她现今远远比不上的。

    夜莺只怕自己又说了不该说的话,便将话题岔开,“姑娘,婢子听闻前面那酒楼里有道菜式不错,咱们要不要买一些回去尝尝。”

    古绯笑意盈盈地瞅了她一眼,在夜莺很不好意思之际,才回道,“去吧,要买就多带一些。”

    夜莺欢快起来,即便她人在聪慧,这年纪还未及笄,总是还有小孩心性,古绯也不愿意束缚。

    夜莺买了几道有名的菜式,两人一道回了乌衣巷,才进院门,古绯就敏锐地嗅到一股浅淡香风,紧接着这股香风扑面而来,她整个人就被拢进了个柔软的怀抱之中。

    “姑娘好狠的心,离开易州都不跟奴说一声……”如幽如怨又娇滴滴的声音嗔怪而起。

    古绯满口鼻的都是那种香味,这对嗅觉灵敏的她来说简直是中折磨,一把掀开抱着她的人,素白的脸上带起恼怒之色,“梓鸢,适可而止!”

    梓鸢嘟了下唇,滟潋桃花眼带出哀怨惆怅,像是被哪个男子抛弃的怨妇一般,“奴来大京的路上,可是日夜想着念着姑娘,可姑娘倒好,一见面就呵斥奴,奴真是伤心。”

    古绯略感头疼地揉了揉眉心,眼瞅这动静已经惊动了周围的邻居,当下冷着脸道,“还不赶快进去,喜欢让人看笑话不成?”

    梓鸢不情不愿抬脚往里走,边走还边瞧着古绯,那张风情万种的脸上硬是做出了楚楚可怜的意味来。

    一进花厅,夜莺将买来的菜式拿去膳房,白鹭有眼色地泡茶上来。

    梓鸢随便选了张椅子,一股屁坐下,哪里有婢女的样子。

    瞧着她这般随性,古绯一怔,以前的尤湖是,现在的她也是,不知这些人都将她这给当成了什么。

    “易州那边如何了?你一过来,那边现在是谁在管着?”古绯不得不问,易州是她根基所在,万万不能有事。

    说到这,梓鸢得意地笑了,倏如一夜桃花开,勾人的不行,“姑娘,奴是早就有意择人品不错,又有做买卖天份的伙计在有意教养,现在么,易州早有那么两三个能拿的出手,撑得起台面的掌柜在看着,不会有事的。”

    闻言,古绯点头,买卖的事,她虽自己也能错,可中就不想花太多的心思在上面,“那就好。”

    “你来了大京也不错,这几日,我正考虑,在大京也开个玄朱坊。”古绯说的轻描淡写。

    梓鸢眸子一亮,她腾地站起身,“当真?在哪个地儿开,有多大的铺子,需要多少伙计?”

    说到底,梓鸢还是最买卖之事最敢兴趣。

    古绯笑着摇头,“都还没有,所以这些事,可都得你来办。”

    梓鸢听闻这话,并未觉得是个麻烦事,她自个就嘀咕开了,“大京不比易州,铺子一定要大,伙计,开始有那么几个人品不错的就行了……”

    古绯也不打断她,等她自个将所有的是都想了个遍,她才又道,“而且,经过这几日的各种墨会,在大京我也算颇有了名头,所以,大京的玄朱坊,尽可打出我的名字……”

    “如此,才能引得某些人的注意才是。”
156 墨卿歌的野心
    是夜,月朗星稀。

    更夫潘狗子打着呵欠,一手提着鼓锣,一手顺势关上自家房门,十分困倦地揉了揉眼,从腰上取下别着的鼓槌。

    “咚”他敲了一声,然后张口就喊着每天晚上都要念的说词。

    沿着大京东一直往西走,末了又再从南到北,大京城颇大,他这一趟下来,也要花费一些时辰,若非看在这更夫差事每月月例还不错的份上,这种颠倒黑白的差事,他才不愿意做了。

    今晚,又和往常无数个晚上一样。

    潘狗子一路敲更,他走过西坊,拐入南市,瞧了眼南市碧水汀那些华丽宅子,撇了撇嘴,又自顾自走向北市。

    然,才走入北市的地界,潘狗子就皱了皱眉,这几日,很多外来人到大京来,这些人大多在北市安顿下来,他做更夫多年,眼色还是有的,一眼便瞧出这些人都是匠人,且最近大殷皇帝为征选贡墨,还专门下了圣旨。

    是以,连他这样的普通百姓都知晓。

    潘狗子不甚专心地敲着更,一边心里在想着,是不是趁这机会,也给自己儿子找个学徒的差事,现在多制墨匠人在大京,指不定使点银子,就能让自己儿子认个好师父,学个几年,若再能进墨商会,日后就算是吃穿不愁了,再遇上皇帝选贡墨的机会,指不定就能出人头地,这要比读书考状元简单得多,且有一门手艺还能养家糊口,世道再是艰难,也不至于饿死了去。

    他越想越是觉得这法子可行,便专心在北市看了起来,白日里,他来过几次,知晓大概哪些房子里住的是制墨师父。

    走过乌衣巷,眼见这一轮的更就要敲完了。潘狗子迈脚,正要转出去,就听闻乌衣巷深处传来犬吠之声。

    他心头一凛,想转身就走。大晚上遇上犬吠,多半都不是好事,可才走半步他脚步一顿,又迟疑了,若真有个什么事,这也是结识制墨师父的好机会。

    想着便做,他握紧鼓槌,踩着巷中深影,仔细辨别了番,就往犬吠之处去。

    北市多巷。柳巷、三七巷、当归巷……各种各样的巷子,其中又要以乌衣巷最为有名,只因从这条巷子里,历史上曾出过两朝丞相,且这两位赫赫有名的丞相。皆是以乌衣之态走出的巷口,故为“乌衣巷”。

    至此,乌衣巷也就成为了北市的最具意义的一条巷子,能在这巷子里住的人家,那地位可一点都不比南市那边的低。

    犬吠之声越发近了,潘狗子鼻端嗅到一股子的血腥之气,他心头咯噔一下。抑制住想转身就逃的冲动,他猫着腰,磨蹭着挪过去。

    大开的院门,能见恶犬狂吠,弥散在黑夜里的腥臭味越发浓郁。

    潘狗子找了门口的大石头,蹲在那。只露出半个脑袋往里看,紧接着,他就被眼前的一幕吓得亡魂皆冒——

    晦暗的夜色下,满地的鲜血泛着点点折射荧光,好几具的尸体正摊在厅门门槛上。整个小院,再无半点活人的气息。

    潘狗子一个趔趄坐在地上,他大气都不敢出,正想高声大喊之际,就眼尖地看到有冰冷反光从花厅之中出来,那反光赫然是一把刀刃上的光点。

    潘狗子死死捂住自己的口鼻,压根就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他吞了口唾沫,眼皮一抬,沿着那刀刃往上看,就只见到一双罕见的六指右手,那第六指长在拇指侧边,比小指都来的短小,可却让人见过不忘。

    潘狗子被吓的几欲昏厥过去,直到那人缓缓离开,过了好半天,起码有半个时辰的功夫,潘狗子才回过神来,手中鼓槌猛地敲打鼓锣,并凄厉地大声喊着,“杀人啦,杀人啦……”

    第二日,乌衣巷杀人一事,在整个大京都闹得沸沸扬扬。

    古绯一早起来,就听苦妈在说这事,并叮嘱尤二和白鹭,天色一暗就关紧院门,谁叩也不开,晚上轮流守夜。

    她用着早膳,边听苦妈详细的回禀,末了,她捻起帕子揩揩嘴角,眉心微拢,“所以说,被杀的人是此次来大京参加贡墨征选的制墨师父?”

    “是,”苦妈赶紧端上清水给古绯漱口,“是汉州墨商会那边的一个墨使师父,前几天还同姑娘一道参加过次墨会。”

    古绯心头一凛,“是那五十来岁的师父?他制的墨我说了要多加一分秦皮沫,多捣八百杵的那个?”

    苦妈点头,示意夜莺将桌上的碗筷撤了。

    古绯屈指敲了敲扶手,“那师父技艺不错,在这次贡墨征选中,即便最后进不了内务局,至少在司墨坊都是拔尖的……”

    她说着说着,突然就一顿,眸色瞬间冷凝起来,“所以,这杀人案,是有些人在排除异己?还专找这些日子表现出色的制墨师父下手?”

    苦妈面带忧色,“恐怕是的,姑娘这些日子,可还要出去参加墨会?”

    古绯轻笑了声,她看了苦妈一眼,“担心什么,有你和尤二,还有白鹭在,谁杀谁还不一定来着。”

    苦妈叹息一声,鼻翼两边的法令纹加深,“老奴悄悄去看到尸体了,都是数刀毙命,下手之人拳脚可不一定多好,关键就在被杀之人,毫无挣扎的痕迹,像是在熟睡中就被人杀死的一样,所以老奴觉得,这下手之人要么和死的了的熟人,要么就是用了其他的手段。”

    古绯听了便过,她突然问道,“是谁先发现的?”

    “一个更夫。”苦妈道。

    古绯又道,“更夫有说发现了什么么?”

    闻言,苦妈想了下,摇头道,“这倒没听说,只说是他听到犬吠,然后过去,一看被吓昏了,醒来后就喊着杀人了。”

    古绯想了想,好一会才道。“过几日,这事平息下来,看能不能将那更夫请来问问,务必不得为难。给点银子之类的。”

    苦妈点头,表示记下了,继而疑惑,“姑娘是觉得那更夫还知道些什么没跟府衙的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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