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空荡荡的房间里只剩下窗口透出的几缕微风,刚想出去,祭司大人冷淡的声音从里间传来:“是谁?”
顿了顿,慕阳才道:“是我,林阳。”
“哦,我马上出来。”祭司大人的说话声中隐约有一丝的慌乱。
“没事,下官不急。”
抬眸随意打量了一眼,祭司大人的房间显然比他们住的要大,甚至还有
里外两间,只是如果不是知道这是祭司大人的房间,这里根本不像个已经住人了的房间,实在太过干净也太过清冷没有人气,就连床榻上的被褥也被叠的一丝不苟,诶,床头……
那里整齐的放了几本书册。
祭司大人会看的想必应该是什么祭祀典礼古籍之类的吧,可是那书册怎么越看越有些眼熟。
虽然知道有些失礼,慕阳还是忍不住动手翻了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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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司大人从浴桶中起身,披上宽大的银祭司长袍,抓起搁在一侧的银白面具,手指飞快戴上,又一一系好衣结,才推门出去,见对方仍是安然的站在门口,无声松开一口气。
“有什么事么?”
收回若有所思望着窗外的眸子,慕阳转头,神色自若笑道:“就是来道声谢。”
笑容很清浅,却意外柔和。
原本担心慕阳会因为镇魂玉盘的事情消沉的心也放了下来,再看向慕阳,却觉得有些心虚,微微移开视线,祭司大人道:“没什么。”
“不过,虽然可能有些冒昧,但有件事我想问祭司大人。”
“但问无妨。”
跨前一步,慕阳虽笑着,眼睛却直直盯着祭司大人,似乎生怕漏掉他的哪怕一点变化。
“祭司大人,您去过叶良城附近么?”
被那样的视线紧盯,祭司大人骤然转开脸,声音微微含糊道:“不曾。”
叶良城,这具身体曾呆过十一年的地方,也是她邂逅重夜的地方。
一贯光明磊落的祭司大人,竟然不敢直视她的问题。
慕阳忽然展颜一笑,很是轻松的样子:“我只是随口问问,祭司大人何必这么紧张?”
祭司大人这才转过脸,眼睛有些闪烁道:“无妨。”
实在是个不会撒谎的人,如果此刻对面的人换做季昀承,哪怕心中有鬼,只怕也会挑高音调质问她为何问这种问题,是何居心,甚至会逼得对方哑口无言。
“那下官先回去了。”
祭司大人轻轻点了点头。
还未走出门,慕阳突然面色一变,按着心口痛苦的弯下腰,冷汗顺着颊边滑过,她闭着眼睛,似乎极力忍耐痛苦。
祭司大人一把揽过慕阳,冰冷指尖按在慕阳眉心。
慕阳的身体却在不断下滑,完全无力支
撑。
明知慕阳听不见,祭司大人还是忍不住道:“没事的,不会有事的……”平素静澜无波的声音也染上了几分焦躁。
顾不得肩头还滴着水的发丝,祭司大人另一手抄抱起慕阳,就要把她扶到床上。
下一瞬间,一只手稳稳的攀上祭司大人的额上,用力一拉,原本系的就不算紧的面具被猛然扯开。
“哗”随着面具落地的一声脆响,那张常年掩藏在面具下略显苍白面容也显露了出来。
纵然数十年过去,那种夺日月星辰之光的容貌也能让慕阳在第一瞬间认出他来,那样的容颜已经惊艳到……再无别的摹本。
祭司大人的脚步顿住,表情不知是无奈还是茫然。
“果然是你,重夜。”
从祭司大人的怀中挣脱,慕阳勾了勾唇,直视着对面的人:“我没猜错吧。”
祭司大人被摘下面具,有些无所适从的移开视线。
慕阳静静等着,不知过了多久,祭司大人才涩声开口:“你是怎么知道的?”
“刚才,你床头的话本。”慕阳毫不隐瞒,言辞中几乎有些犀利,“你既然认出我了,为什么不告诉我?那天在书局的人也是你罢。”
她早该想到,神秘而寂寞,熟悉的清冷气息,何其的相似。
更何况他还屡次出手帮她……如果这个人是重夜,那么一切都能解释通了。
祭司大人,或者说重夜,迟滞着不知如何开口。
“算了,既然你不想说我也不勉强。我只是……”慕阳轻轻一笑,眼中却有掩藏不住的失落,“我后来还去过那个山谷找你,可是已经人去楼空……我一直以为我们是朋友,但现在想来或许这么认为的只有我一个人。也是,玄王朝的祭司大人又怎么是我高攀得起的。”
虽然理智知道重夜这段日子一直在帮她,可是……还是难以扼制住心中那种被戏弄的感觉。
“不是!”
重夜忽然开口,低低道:“我只是不知道……怎么跟你相认,你的名字外貌都变了,我怕你已经认不得我了。”
没说出口的是,他也找了她很多年,甚至因为那相似的名字怀疑过皇朝长公主。
半晌不见慕阳的回答,重夜有些无措的看去。
慕阳缓缓扬起一侧的唇角,许多想要出口的话在转瞬化作无声,张开双臂,她轻轻的抱住了重夜,叹息般道:“无论如何,再次遇到你,我很开心。”
沐浴过越发清冽的气息带来无比的安全感。
这个人
是值得信任了。
重生以来,失去了权倾天下的地位,一步步走来几乎都是提心吊胆禅精竭虑,生怕一个行差出错就会万劫不复,可她到底只是个普通人,再强大的心智也无法支撑住一切,她也会累,也会受伤,也会沮丧,而她的身边甚至连一个能倾诉的人都没有……
没能预料慕阳的动作,重夜也是一怔。
随即放松身体任由慕阳抱着,雾气凛冽的眸子也如同春风过境,渐渐柔和温存。
低不可闻的声音轻轻叹谓:“我也……很开心。”
真的,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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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回到帝都,已是半月后。
慕阳重新去礼部挂名,才发现她离开的日子又出了件大案,牵连了不少官员,因她病假外出反而躲过一劫,如今竟然被调到了吏部,要知道六部当中吏部是当之无愧最为实权在握的部门,与礼部那个除了科举外平日几乎赋闲的地方差得远了。
这桩案子其实她是记得的,只是之前种种事务缠身一时竟忘了。
看着又被革职的官员名单,慕阳有些不是滋味,过去不觉得,现在才发现,她这个弟弟未免过于急功近利,羽翼未丰就想着革除异己,这样不止朝堂不稳人心惶惶,也多少会让官员产生抵触情绪,对于他将来的长久统治极其不利。
不过对于慕阳现在而言,却不谙于一件好事。
新帝想要快速掌权,最快的方式就是提拔自己的亲信官员,慕阳这个职位是玄帝亲自指派的,更是在这种关键位置,显然玄帝比她想得还要器重自己。
她既是他亲政后的第一个状元,按说便是天子门生,又写得一手好青词,做事尚过得去,名气也不算小,年少气盛,首当其冲的炮灰位置实在再适合不过了。
慕阳直觉想笑,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情,至少现在她的生活还是平静的。
杜昱回去,季昀承不在,林宅中又只剩下她和书童。
而跑了这一趟之后,慕阳忽然发现……自己并没有那么在意生死。
原以为借不到镇魂玉盘,自己会很沮丧失落,但在找到重夜后,这种消极情绪竟然被冲淡了不少,也是,与其想方设法多活这些年,不如试着去扭转自己的命运。
既然她可以让长公主殿下放弃逼婚,那么又为什么不能阻止萧
腾杀死她的命运,甚至与和萧腾相爱。
过去无作为,是她自私,可若真想做,她不信有什么是她玄慕阳做不到的。
作者有话要说:补完,我日更了哦!而且这章等于是免费的哦!!!
所以,垂泪,不要霸王了嘛……对手指┭┮﹏┭┮
☆、四一章
四一章
天祭十一年;春。
十年的冬来得格外迟,足至正月才瞧见第一场雪。
迎着风雪,各地的官员也都一一赶来帝都。
叶良城的知县海城忐忐忑忑揣着一千两银子,今年青澜江泛滥;他的辖地发了水灾;收成实在不佳;可每年进帝都要孝敬用的“炭敬”银子却是怎么也少不了。
送了大半;只剩下最难伺候的吏部;海城包了两百两;尤觉得不够;又添了一百;缩着脖子小心翼翼的去了吏部。
等在门外;见同路而来的临城知县满面春风而出,忙上前打听。
却听对方只叹了一句:“林侍郎大人当真是好官啊!”
海城还没拿捏清楚就走了进去,未料接见的林侍郎却只是个年纪轻轻的俊秀少年,然而更让海城惊讶的是这少年不仅以三品之身亲自接待了他这个七品官,更同他聊了许久,海城从吏部出来时眼眶都不禁有些泛红,过往去吏部哪次不是被训的哑口无言,有时甚至连个六品主事的面都见不着……
林大人,果真好官!
“林兄,碳敬如何?”
慕阳淡笑,对今年方才升迁为吏部郎中的齐郁道:“这能有多少,齐兄莫取笑我。”
“那我便不问了……快到休沐日,林兄如何打算?”
刚想答话,慕阳眼神忽然一动,道:“我还有事,先行一步了。”
说着,不等齐郁再说,慕阳已经出了门外。
银亮的光在窗口一闪而逝,慕阳追出去没几步便看见了站在窗外的重夜,银麾加身,雪白绒毛探出高竖领口汇成一片银白,那般冷洌的色泽更仿佛像是要融进身后凄冷的冬景中。
接过重夜递来的图纸,快速翻阅,慕阳露出几分喜色。
“多谢……”
“不用说谢了。”重夜低头看着少女的神情,不自觉目光柔和,但还是忍不住问,“你要皇城的守卫排布换班做什么?”
慕阳合上图纸,轻道:“我不是用来害人的。”
“我知道,我相信你。”
即便知道对方的性格如此,慕阳不住垂头失笑,这么多年了,这个人的思虑怎么会依旧这么简单。
重夜伸出手,似乎想要触在慕阳的头顶,却在慕阳抬头的瞬间猝然收回。
慕阳未觉,莞尔笑道:“那我便不谢了,不嫌弃改日我请你尝尝八宝楼的招牌八宝宴,前日尝过滋味却是不错……”
“好。”不等慕阳说完,重夜已先应下,清冷的眉眼弯起
,极好看的弧度。
若有外人在此,看到一贯面无表情的祭司大人有如此温和神情,只怕会吓得不轻。
慕阳笑别重夜,未曾看见重夜最后投在她身上带着隐隐担忧的目光。
她在想的是另一件事。
她没有骗重夜,她要布防图不是为了害人,而是为了另外一件事。
这些时日她虽然尽力缓和萧腾与长公主殿下的矛盾,可惜萧腾对长公主殿下成见极深,想要改变甚至让他爱上绝非朝夕之功,而她和萧腾最大的障碍无外乎身份,公主之尊总站在高处不胜寒,倘若两人能有机会平等相处,未必不能……
而且,如果她没记错,没几日的开春宴上自己会胁迫萧腾出席……
细长手指捏紧了图纸,汇集在眸中的光渐渐晦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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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春宴。
富丽堂皇宫殿中,美酒佳肴、玉杯金盏、奢靡衣装足晃花人眼。
萧腾面沉如水坐在他自觉最不起眼的位置,浅浅抿着杯中的酒,酒水香冽醇厚,他却饮之无味,满座非权即贵,只有他……不知是来做什么的。
抬眸扫过,长长一列他识得的寥寥无几,视线停在一处。
他一怔,林师弟为何也会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
不等他细看,一个音若蚊蝇的女声响在耳边:“萧公子,公主殿下让奴婢带您去御花园。”
“我……”
“还、还请公子不要为难奴婢。”宫女的声音像是要哭出来。
“那……劳烦了。”
搁杯起身,萧腾跟在低垂眉目的宫女身后出了正殿,穿过道道回廊,花苞初结的桃树下一袭绛霞云纹锦衣的长公主殿下蓦然回首,平淡的声音里掺杂了一丝显而易见的波动情绪:“萧腾,你叫我来有什么事?”
萧腾一愣,刚想叫那宫女,却发现引路的宫女不知何时竟然不见了。
顿时,萧腾心中升起不祥预感,冷道:“长公主殿下,我从未找过你,许是有人误传,小人这就告辞。”
“等等……”
长公主殿下的话还未说完,忽然视线扫到萧腾身后几个飞檐而下的鬼魅黑影。
月夜当空,天色袅朦,刀光潋滟。
慕阳背靠殿墙,屏息听了许久,却并未等她她预料的暗号。
眸看了
一眼月色,慕阳深吸一口气,轻手轻脚朝着御花园中走去。
四下寂静,慕阳小声叫了句:“萧兄……”
声音在风中飘荡,无着无落。
慕阳刹那抬手转身,袖中的短匕首“铛”一声撞上刀背,慕阳霎时知道这不是她安排的人,冷道:“你们是谁?”
来人未曾预料慕阳竟然会武,见刀被挡下一愣。
慕阳凝眸等黑衣人回答,突然后脑一阵钝痛,身体不自觉瘫软,意识溃散。
视野最后只剩下黑衣人得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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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鸡不着蚀把米,不是一般的叫人沮丧。
特别是萧腾揉着眼睛清醒惊讶对她道“林师弟,你怎么在这里”的时候,这种沮丧几乎让慕阳觉得挫败。
她找杜昱借了些武艺不错的可靠江湖人,让他们偷入宫内,绑走在御花园的长公主殿下和萧腾,最好再让萧腾受些伤,然后关在一起,长公主殿下自然会照顾萧腾,孤男寡女一来二去多少也会有些暧昧,十天半个月后放出来怎么也会有些火花……她的计划不错,只是没预料竟真叫他们遇上了一伙刺客。
慕阳搜肠刮肚也想不起这伙刺客到底是什么人。
倒是原本单独相处的两人换成了萧腾和她,长公主殿下却不知被关到了哪里。
而她自己……
慕阳忍不住叹了口气。
萧腾不知真相,反而温声宽慰她:“林师弟,莫要担心……他们既然没杀我们,应当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
动了动唇,慕阳低道:“我的手臂被锁住了。”
许是知道她会武,醒来时她的手上就多了一副铁锁,铁锁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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