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关村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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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关村情人-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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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戴卿卿无所谓地微笑着,回身看了看她的那帮哥们,然后识趣地说:“算了吧,哪一天我独家采访李总,李总可要给面子哦。”说完冲李世雄和施文斐抛了一个神秘的笑容,再朝徐安达摇了摇软软的小手,扭身回到她那伙人中去了。

  李世雄兴趣盎然地看着戴卿卿的背影,淡淡地笑了笑。刚才还有点沉郁的气氛被这个女孩子搅了一下,突然空前地活跃起来。女人有时就有一种莫名的能量,她会让很多原本严肃单调的事情,变得有滋有味得多。

  接下来施文斐和李世雄又谈到高仓,听说这位高人正在外围磨刀霍霍,调兵遣将,也许就在不久,他就会以全力开进互联网来。也许是因为气氛太过放松,施文斐的声音放肆地激昂起来:“美好集团已经成了一艘航空母舰,信息终端、技术服务、网络产品,它要做什么,就没有做不成的。一旦它涉足ICP或ISP,肯定会让当前的竞争格局彻底改变。到那时候呀,才真是中国网络公司高喊‘狼来了’的时候……”施文斐的声音太过激动,这原本也是出于他的真心。但他说这话的时候,却完全忘了李世雄正是新兴的互联网企业的代表人物,并且在业内声名显赫。在一个高人面前,夸夸其谈另一个高人,而这两个人还可能成为强劲的竞争对手,这能够让人感到心里舒服?

  徐安达在一边心急,就用杯子碰了过来,“施文斐,我看你一说高仓就有点打不住,今晚还是多关心关心我们皇朝吧。”

  施文斐一惊,赶紧打住,伸手去取他的啤酒杯,却不小心把李世雄的打火机碰掉到地上,他赶忙弯腰去捡。撩起桌布,施文斐突然发现李世雄和徐安达的腿肚子,是紧紧挨在一起的。他象被蜂蜇了一下,赶忙把桌布放下来,装做什么也没看见的样子。

  后来的谈话施文斐就总有些心不在焉,一边听着李世雄嘴里不断地崩出经营成本、物流体系、核心业务这些词,一边想象他与徐安达的腿在下边怎样地蹭来蹭去。为此他不得不努力地压迫自己的神经,并且格外小心地管束着自己,生怕无意之中自己也会把腿伸出去。

  施文斐从“风摇长河”出来,坐进出租车后,脑子里还尽是李世雄和徐安达挨在一起的两条腿。李世雄那晚穿着一条土灰色的布裤,裤脚有一圈的松紧带,把那条裤子绑成了一种粽子样的东西,很多人都称那种形状的裤子为“萝卜裤”。这条“萝卜裤”上有一些折皱,当然这些在桌子底下施文斐是看不清的,他是因为看见了那两条粘在一起的腿,才在结束访谈后格外留意到这些皱折的。

  徐安达那夜只穿着一条齐膝的短裙,腿肚子就那么白白地裸在那里,象两根剥干净的葱。李世雄和徐安达并排坐在一起,李世雄的右侧靠着徐安达的左侧,本来施文斐没敢确定他们的腿是不是真的靠在一起的,因为即使徐安达的腿只擦了李世雄的裤子边,也很容易让人误会。可徐安达也许太过动情,她把腿往前伸了出来,架在了李世雄的小腿上,那条土灰色的萝卜裤就被压了一个坑,就象一个长萝卜被人从斜里咬了一大口似的,特别扎眼。

  晚上回到家里,施文斐给自己冲了一个澡,洗了澡出来,发现太太杜菀莺正在等着他。这几年来,施文斐没有哪一天不与电脑为伍,甚至没有电脑就不会工作。听说一个人面对电脑的时间太长,渐渐地性能力就会减退。他不知道是因为电脑辐射的缘故,还是其它什么原因,他与杜菀莺已经很少有那样的事了。从年初就打算今年要个孩子,眼看秋天过了冬天来了也没有要成,为此施文斐十分懊恼。但是今夜施文斐特别兴奋,只感到双股间发胀,急需要一个释放的地方;他弄不明白的是杜菀莺为什么也那么兴奋,这些他当时都不及去细想,他只知道这时候只有他的这个女人能够解救他。

  完事以后,施文斐从心理到生理都轻松多了。他寡淡地对杜菀莺说了声:“你先睡吧。”爬起来穿上衣服又要去干活。杜菀莺尽了兴,对他就不再苛求,莺声燕语地说了句:“别太累了,早点休息。”就把身子转朝墙,让施文斐自个趿着拖鞋进书房去了。

  施文斐打开电脑,点燃一支斜杠三五,把自己放倒椅子里。那台PII450电脑在呼呼地吐着热气,施文斐的脑子也开始飞快地转动起来。

  99年的秋天,有关“后PC时代”的文章逐渐退出各大媒体的版面,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又一个的网络神话。一夜之间,大家都在谈着网络,传着网络,走在路上你随时都可以听到风险投资家揣着巨资在中关村转悠的故事,还有那些个人网站被高价收购不小心暴富的传说。这些故事听得人人心潮起伏,热血沸腾,弄得那些在其它行当工作的人,也都心里动动的,就是象施文斐这样坐在信息产业前排的观众,也在冷不防之中被网络抛出了一截,很有点跟不上的感觉。

  上个月施文斐用了足足一个星期的时间,恶补了一顿网络和美国“那斯达克”的资料,这才又摸到门上来。然而当他弄清Nasdaq几个字母的来龙去脉后,他有点惊讶了,仿佛看到巨大的财富和黄金,正朝那个看不见的网络涌去,谁要是不拽上网络的衣角,就有可能被财富抛弃。明白了这一点之后,施文斐很快在工作中找到了重心,也找到了读者眼球的聚焦点。

  千禧年的钟声已经依稀可辨,在商家和媒体的共同需要下,新世纪已经提前一年,被炒作到中关村的身边。多年辛苦的磨练,多年没命地往前猛跑,这时候人们已经不相信教条,不相信理论,他们也没有了来听这些教条和宣言的耐心,他们宁愿闭上眼睛,听一回瞎说八道、子虚乌有,只要这瞎说八道、子虚乌有能够逗人一乐。正在这时候,网络出现了,它对财富的聚敛的故事,近得简直随手可触、唾手可得,因此一下子成全了人们对二十一世纪的梦想。

  冥冥之中,那里隐含着新的开始、新的希望。

  而施文斐,也需要这样的希望。还在很早的时候,他就看过一则故事,说的是当年美国西部淘金,淘金的人没见着金子,结果卖牛仔裤的人却发了。施文斐想,自己还是做一个卖牛仔裤的人比较合适。这段日子,施文斐开始编撰各种传奇故事,他想这就是他“卖牛仔裤”的起点,用别人的招牌挡着,既太不招人,又能暂避阴凉,还能窥视挖金人的一锹一锄,这是何等惬意的一件快事!

  他在这些翻动的镢头里,感受到了新鲜泥土的诗意;他行走在网络公司纵横的阡陌之间,聆听着他们对太阳的抱怨以及他们琐碎的闲聊,他的心里萌生出一个又一个的创意和一篇又一篇的策划;同时他对故事萌生出前所未有的热情,就象一个采风的人对山曲野调的偏爱。施文斐相信:“故事的力量是无穷的”,任何文章,只要写成故事,就会招来无数天真的读者。

  施文斐就以这样的心情,泡制着皇朝公司的那篇文章,他把采访机反复倒腾了好几遍,最后找到了一个非常招人的题目:《李世雄扬言要成为中国首富》。

  这一晚施文斐没有睡,他从李世雄少年时代一直写起,写到他上大学,出国深造,学成归国,然后创办网络公司……施文斐完全进入了角色,他沿着李世雄成长的轨迹一直往里走着,并根据情节的起伏跌宕,时而激动,时而叹息,一口气洋洋洒洒写下近一万字的文稿。那一夜,施文斐用尽了文学上的各种修辞手法,把李世雄塑成一个地地道道令人神往的网络英雄。以至于在后来的北京电视台《SK状元榜》栏目中,时常可以听到那些乳臭未干的孩子说“我最崇拜的人是李世雄”——这其间就有施文斐的功劳。

  
  一九九九年的十月是美丽的。我们因此赞美十月。

  十月的第一天,我们看见了共和国的旗帜在天安门高高地飘扬;我们还看见一个个的*方阵,他们喊着雄壮的口号,在长安街上列队行走;有很多的花车,还有礼炮,还有横过长空的机群,还有仪仗队高奏的国歌,还有整齐的军队;还有呼啸的风声从天安门城楼上一阵阵掠过,还有……

  于是那些没落在人群中的诗人们理直气壮地走了出来,流着泪直白地歌唱。

  新世纪风鹏正举

  今天我们庆贺你的生日

  我们把祖国二字攥在手心 

  干杯 那欢腾而起的泪水

  干杯 亲爱的姐妹和兄弟

  干杯 扑面而来的日月和潮汐

  干杯 未来的日子里不倦的追求和寻觅

  干杯……

  圆明园画院的那些艺术家们,披散着长发,汇集在魏公村一带的小酒馆,谈起了超现实主义和达达派。他们一边吃着烤羊肉和烤猪腰,一边把那喷着白色泡沫的液体不停往嘴里猛灌,他们觉得这日子真他妈痛快极了,他们说着说着甚至还流下了泪水;他们的泪在中关村的边缘一路徘徊,无意中溜进了那些纵横的沟壑,滋润着这一片有点干躁的富人国。

  北大的一个学生正在外语楼看电视,突然他指着屏幕对另一个学生说:“看看看,那不是小丙吗?天安门够冷,看把他冻的。”

  “今夜,被冻绝对是一种福气。你看看那个主持人的头发被吹得,那才叫气魄!”他旁边的一位一副哲人的嘴脸。

  这天中关村寂然无声。

  高仓与夫人、孩子呆在一起,守着电视屏幕,象所有正常人一样有点虔诚地呼吸着。这天是共和国五十周年的大庆日,除了守在电视机前跟着欢呼外,仿佛做任何其它的事,都有些亵渎。

  “妈妈妈妈,唱歌的是不是王菲阿姨?”儿子问。

  屏幕上一个中年妇女正在诉说个二十年前的故事,她有点臃肿的身体裹在一袭红色的华袍里,很有一种喜庆的气氛。

  “儿子,你要记住,那不是王菲。”高仓慈爱地看了四岁的儿子一眼。那个叫高树的小男孩,正独自坐在另一张宽大的真皮沙发上,眯着一双象极了他妈妈的细长的眼睛,傲慢无礼地抠着脚丫。高仓看到这,收回他的慈爱,虎起脸对儿子喝了一声:“不许抠脚丫。”

  儿子斜着眼看了看他,放下了手里的活计,不满地嘟囔了一句什么。不一会,小子高树突然得意地叫嚷起来:“爸爸,爸爸,你的鞋子破了。”高仓抬起脚来,发现那双绒面拖鞋果然开了一个小口子,他的脚丫象一只小老鼠一样滴溜溜地眨着眼睛。

  高仓横了儿子一眼,太太季雨在一旁“咭咭”地笑了,起身拿过了一双全新的拖鞋让高仓换上。

  正在这时,一个高仓熟悉的女孩出现在另一个电视屏道上。这个女孩纵情地歌唱着,象成熟的小麦歌唱着秋天,象浩荡的秋风歌唱着田野。这真是一个富于创意的频道,在所有的屏幕都一律聚集在天安门时,它竟然能独辟一径,实在让人叹服。但高仓只看了一眼,还没等镜头推到她的面部特写,季雨就抢过了摇控器,因此高仓只知道女孩身着白衣白裤,并不知道她打什么样的眼影抹什么色的口红。

  但是就这一眼,就足以让高仓心潮澎湃,他想起了那个大雾的黎明,想起了那个叫做“飘”的女孩。

  那天的黎明雾气很重,一层一层的,他坐在车里,感到有一股无形的力在牵引着他,托举着他。因为起得太早,他本来还很瞌睡,但是那神秘的浓雾驱尽了他的困乏,他睁大眼睛,环视着沿途隐约的树木和沟衢,他几乎不能想象那满山的大雾后面意味着什么,他只是那么惊奇地大睁着眼睛。

  他不能用神话来形容这种境界,因为他实在不知道神话应该是怎样的。他只知道眼前他被包围在大雾里,进入一种空灵。他把手伸出车窗外,仿佛触摸到了一种叫做“爱情”的东西,柔柔的软软的酸酸的,直达人的心底里去。他突然意识到这是一个生长树木和爱情的地方,他的心里为此雀跃而起一种莫名的喜悦,他甚至预感到有什么事情将要发生,一件他看不清的东西就在前面等着他。

  于是就在那天的黎明,在峨眉山下一个秀丽的宾馆里,他碰到了一个叫做“飘”的女孩。也是在那一天,他用短促的笔墨,写下了一个荒唐而又经典的爱情故事。

  
  但是这个故事刚刚冒头,就被埋在了土里,埋在了高仓轰轰烈烈的中关村生活之中。勿庸置疑,高仓的事业是成功的,他推出的一个个战略,都把业界惊得一愣一愣,同时也把老百姓被迷得稀里糊涂,一买电脑就选美好集团的产品。

  围绕即将推出的新产品,美好集团下午开了最后一次预备会。这次会议开得十分成功,也十分热烈,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那天老人也参加了这个会议。老人以一个长者的身份坐在那儿,脸上挂着雍容大度的微笑,他的微笑象过敏的花粉,让大家都有点喉咙发痒,都恨不得在老人面前一展高深的智慧和雄辩的口才,以回报老人的关怀和厚爱。

  那天宝筠的表现十分出色,她握着那18页的策划案,就象握着一个红宝书。她用激动的语气,望着老人宣誓般地宣读着她的宏伟规划,说着说着,渐渐地眼睛就有些发热,一种没来由的崇高感充满了她的心间。老人在她高亢地话语里频频首肯,这让敬业的宝筠感到幸福无比。这种幸福感让她连带地想起了正出国在外的高仓。

  ——只要心里牵挂,爱便存在。

  多年来,宝筠心里对高仓一直藏着一种隐隐的期待,她无法辨别这份感情的方向,但是这份感情却无时无刻不在照耀着她。在这无比的幸福面前,宝筠的心象荡起的双浆,只要再有一点风,就会飞翔起来。但是高仓不在,没有人给她这一抹清风,她既不能起飞,又无法停下划动的双浆,只能空抱着一腔好心情,意犹未尽地走上大街,恨不得见着谁就想请谁吃饭。

  正是下班高峰,大街上一片车仰马翻之声,有着美好心情的宝筠,却突然发现这一切变得十分可爱。她以无法平复的激动,站在白颐路的丁字路口想了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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