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每跑一步,身后就是一个血脚印,身后是紧追不舍的管家和侍卫。
因为今天是萧天逸的大婚之日,他成功的迎娶了突犹公主,终于离夙愿更近一步,正在这里大宴宾客。
“王妃?哪个王妃?”
众宾客不解,面面相觑,场面已经初现混乱。
萧天逸亦是一愣。
只有柳絮儿手中的酒杯当啷坠地,她知道,青苗心中的王妃,只有楼语嫣,哪个在玲珑居养病的女人,她记得大雨磅礴中她的微笑和悲凉的转身,“是楼语嫣!”
看着青苗满身是血,身后跟着欲提刀阻拦的管家和侍卫,萧天逸心倏然疼痛了起来,他们把他的语嫣怎么了?那感觉,好像有人剜去了他心间上的一块肉。
“她,怎么了?”
“玲珑居走水,救她啊,救她……”鲜血在青苗的脚下凝成了一朵花,她看着萧天逸眼中闪过焦急,终于瘫倒在地。
“青苗……”柳絮儿不顾一切的冲了上去,在她坠地之前,接住她快要融化的身体。
“救她,救她……”青苗的眼睛已经无力的阖上,口中还凭着意念呢喃。
“不要死,求你不要死!”柳絮儿抱着她的身体,害怕的哭了起来,“大夫,叫大夫!”
她说的,亦是他想说的!
萧天逸看着管家,眸中闪过一丝恨意,“敲钟,所有人玲珑居救火!”
钟声敲响的时候,整个滇南王府,再次为那个叫楼语嫣的女子沸腾了。
一个废妃的园子,原本就无人看守,仅有的两个丫鬟也被抽到前院帮忙,青苗发现起火的时候,藤梯已经被烧断了,她根本上不去。语嫣身子不好,没有她和萧鶹的帮忙,她连起身都困难,根本不能自己逃生。
语嫣,求你,求你不要死!萧天逸一路施展着轻功,将随行的侍卫都远远甩开,越接近越能闻到烟火的气息,他的心却跌到了冰点。
嫣儿,你不会死的,是不是?你是上天赐给我的礼物,我发誓不再生你气,不再欺负你,不碰亚元莉莎,不要团景,不要柳絮儿,凡是你不喜欢的,我都不要,好不好?求你,求你不要有事!
VIP07 天价弃妃
萧天逸赶到的时候,漫天的火光已经笼罩了整个玲珑居,这幢悬在半空的建筑,摇摇欲坠,这幢曾经代表这王府最荣耀的阁楼,马上就要毁于一旦。
萧鸺跪在地上,看着熊熊的火光,十指深深地抠进泥土中。
如果不是久别重逢,他就不会约萧鶹出去聊天,如果不是他约走萧鶹,也许玲珑居就不会起火;如果他们回来得早一点,或许还来得及救语嫣;如果他的手再快一点,就能在萧鶹冲上去之前拦住他……
可是,没有如果!
“王爷,你不能上去!”看着萧天逸想要冲上去,他连忙伸手抓住他的衣摆,死者已矣,“王爷,来不及了,楼要塌了!”
“你放开,放开!”萧天逸歇斯底里的喊着,拼命的推开萧鸺。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萧鸺死死的抱住他的腿,任他的拳头落在自己的身上,王府已经失去了一位好王妃,不能再失去王爷。他已经失去了亲弟弟,不能再失去一位兄弟。
救援的人还刚刚赶到,玲珑居就从半空落了下来,“轰”一声,彻底塌了。
“萧鶹呢?萧鶹呢?”火光印得萧天逸的眼睛发红,他只觉得心口一阵阵的发紧,痛到极点,只剩麻木,萧鶹答应过会替他守护语嫣,可此刻人呢?
萧鸺抱着他的腿,片刻也没有松开,只是抬头看着那团刚刚坠地的火光。
看着他唇角带着猩红的血,已经被自己打出内伤,可脸上斑斓的泪痕却比那伤痛一百倍,萧天逸已经知道,萧鶹兑现了他的承诺……
萧天逸的手无力的垂在萧鸺的肩上,仰天长啸,“语嫣……”
他的声音穿透了整个王府,撕裂了滇南的天空!不管是管家还是围观的侍卫、宾客都觉得胆颤。
是有多深的后悔,才能如此撕心裂肺!
“散了吧!”管家抬抬手,示意赶来救火的侍卫撤退,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即使活着也死了,而且这里很快就会只剩一团灰烬。
“救火,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萧天逸将萧鸺从地上拉起来,看着管家,一字一顿,眼中只有恨,“这里本王说了算!”
“王爷,请以大局为重!”看着玲珑居毁于一旦,管家眼中也有着不可名状的忧伤,可他看着为语嫣心痛到失去分寸的萧天逸,那点忧伤瞬间被恼怒掩盖,“今天是王爷的好日子,无需为一个弃妃扫了兴致,请王爷移步廊桥水榭!”
“哐”,萧天逸出手如电,瞬间抽出身旁一个侍卫的佩刀,刀锋直直管家,“这一天,你谋划很久了吧?”
他一直不喜欢语嫣,想尽办法让自己折磨语嫣,疏远语嫣!萧天逸双目赤红,睚眦欲裂,眼中只有蚀骨的冷和恨。
多年来,他一直是一个极懂得隐忍和克制的人,第一次被人看见这个样子,吓呆了所有人,管家更是不敢相信的瞪大了眼睛。
变了,因为楼语嫣,萧天逸变了!
管家不言不语,呆呆的看着狂怒的萧天逸,他亦无声无息,只是提着刀一步步逼近。
还好有萧鸺,因为萧天逸的那一声咆哮,因为那一把搀扶,他已经恢复了精神,他平静的指挥侍卫救火的同时,派人送宾客返回廊桥水榭。
正如语嫣所说,他永远都分得清轻重缓急!
火势渐小,纷乱的场面也得到控制,萧天逸停了下了步子,因为他的刀锋已经抵在管家的黑铁面具上,“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害语嫣?”
虽然他心中已经对他的身份有了判断,可此刻他只希望这判断是错的,难道他真的注定是孤星,身边就容不下多几个亲人吗?母亲故去,枫管家陪着他;枫管家丧命,语嫣陪着他;此刻语嫣玉殒,他却不喜欢由这个杀人凶手来陪伴,即使,他曾那么渴望他们能够重逢……
萧鸺虽然不知道萧天逸为什么会怀疑管家,还如此怒目相向,但从第一次聂典介绍这个人的时候,他就觉得这个人身上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但更多的是恐惧。
“我没有杀她,不是我!”他是想杀她,可他根本还没来得及动手,黑铁的面具下,管家一脸的苦涩,他没有想到,他们也会有一天刀剑相向的一天,还是因为一个仇人的女儿。
“那你为什么阻止青苗求救,如果你及时救火,玲珑居怎么会塌?”他恨恨的说着,手上用劲,刀锋逼得管家连连后退。
“你简直是疯了,今天是你的大婚!”管家拂袖弹开萧天逸的刀,纵身退后,“那只是仇人的女儿。仇人!难道你忘记了吗?就算你忘记,她能忘记么,忘记你的那些利用、那些欺骗?你害死了她全家!”
他的话,戳到了萧天逸的痛处,他是利用她、欺骗她,可他现在也是真的喜欢她,真的想要跟她在一起,只想跟她在一起。
“都是你,都是你!”萧天逸挥刀砍向管家,不可否认,他曾经很认同管家的计谋,尤其是他只是聂典身后的聂先生时,虽然,他偶尔会觉得这个人的手段残酷一些,但利大于弊。
只是这次,他再次采纳了管家的计策,但是付出的代价太过昂贵,他失去了语嫣,这个照亮他生命的女子。
他不能接受,不能!
他的刀法充满了杀意和怒气,极其散乱毫无章法,一如他此刻的心情,没有方寸。
情急之下,管家也拔出了身旁侍卫的刀,两刀相击,金戈嘶鸣,银光肆虐。他们的刀法极为相似,好像师出同门,
但管家的体力远逊于萧天逸,很快就被逼到绝境。
“整天带着面具,看你装什么神!”萧天逸刀锋斜走,眼见着就要硬挑下管家的面具,那一刻,他在管家的眼中独到恐惧,心一下子觉得痛快无比!
“不要!”
脑子里被那种报复的快感充斥着,他对身旁的一切置若罔闻。当管家的面具被刀锋剥落的那一刻,他手中的刀也被聂典打飞。
“好大的胆子,你敢忤逆犯上!”萧天逸看着聂典扶起捂着脸抽泣的管家,他看到有血水顺着那个人的指缝在脸上蜿蜒。
“忤逆?真正忤逆的人,是你!”聂典心痛的看着萧天逸,前尘往事在他脑中一幕幕揭开。“他,他是……”
“不,不要告诉他!”管家背过身,拽着聂典的衣袖,老迈的嗓音里全是压抑的哀恸,“不要告诉他!”
聂典的话,好像一道光,照进萧天逸的心里,难道他真的是自己一直苦苦寻找、苦苦等待的那个人?
不,不,他不信,他心中像山一样的亲人,毁掉了他心中那个水一样温柔的依靠,这样的事情太残忍,也太戏剧!
“是谁?他是谁?”
聂典没有说话,只是深深的垂下来头,落下两行清泪。
“不,不,不可能的!”萧天逸摇着头,看着伏在聂典肩上那个佝偻的身影。他一直觉得这个人身上有种他熟悉的感觉,虽然有时候觉得他处事极端,但更多的时候都敬他,让他,就因为他身上有父王的影子。
他的父亲,名动一时的滇南王萧灏远,身材高大,玉树临风,心怀宽广,怎么会是眼前这个连模样都看不清的人,而且他的计谋狠绝。
“是不是觉得难以置信?是不是觉得完全不同?这一切都是拜楼敬之所赐!”聂典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别,别说了!”管家的声音变得虚弱而苍老,他的手抓在聂典的身上,像要抠进他的肉里,“别说,别说!”
“他是滇南的王,应该知道自己能做什么,该做什么!”聂典扶着管家的肩膀,把他交托给身后的一个侍卫,“您先下去休息,这里由属下来处理!”
萧天逸咬着牙,看着他蹒跚离去的背影摇头,还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他既希望萧灏远活着,又不愿看到眼前这个破碎的事实。
当年,他不肯相信一向身强体健的萧灏远怎么就会突发疾病死在从京城返回滇南的路上。亲自带人去查,因为是急症暴毙,担心传染,萧灏远被就地掩埋,他冒着不孝的名声掘坟。但天气炎热,尸体高度腐烂,根本无法辨认。
“你想想,为什么先王妃会相信王爷已经过世?因为枫管家说王爷是暴毙!你想想,枫管家是什么人?”
聂典循循善诱的话勾起萧天逸全部的回忆,那时候他只有十三岁,可母亲什么都懂,她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那一年,他懂得了政治的黑暗;那一年,他从父母双全变成了孤儿;那一年,他完成了一个男孩到男人的蜕变!
“那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的父亲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记忆翻新的瞬间,伤口鲜血淋漓。
此刻的萧天逸,手握着聂典的肩,就像多年前那个找父亲的孩子,孤独而无助。
“因为老天有眼。楼敬之的埋伏并没能夺走王爷的性命,他得到路人的帮助,活了下来,只是身中剧毒,加上药物匮乏,才变成现在的样子!”聂典看着萧天逸,眼中含着热泪,“怕你看到他这般模样会难过,所以他一直不让属下告诉你!”
“骗我,你们都骗我,我一直都以为他死了,我刚才还差点杀了他!”萧天逸盯着自己的双手,痛哭失声,“他既然那么爱我,为什么要杀我的语嫣?为什么?”
自己已经听他的话,骗了语嫣,骗到藏宝图;又听他的话,废了语嫣,宠幸柳絮儿;又听他的话,铲除了整个楼家。为什么,为什么他就不能放过一个楼语嫣呢?
“王爷说没有,那就是没有!”聂典看着他的眼睛,泪光盈盈中,满是笃定,“为证王爷的清白,三日之内,属下一定找到纵火的真凶!”
“好,我跟你一起查!”萧鸺站到天逸的身边,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死的不止楼语嫣,还是有萧鶹,我一定要为他们讨一个公道,不管任何人!”
他担心的,正是萧天逸担心的,因为有了欺骗,信任也变得微薄。
**
火尽烟灭,磅礴的大雨肆虐了一整个上午,萧天逸就站在雨幕中,看着侍卫将玲珑居所有的残余清理出来。
五百七十三块残存的木板,厚薄不均,长短不同,都被熊熊的大火勾勒出新的形态,没了当初的模样。
曾经,它们可能是语嫣的梳妆台,可能是房里的衣柜,可能是她的软榻,可能是那张满布他们欢爱痕迹的雕花大床……
所有关于她的一切都化为灰烬,可记忆却清晰刺骨。萧天逸抬头仰望着被大火燃烧过的大树,树冠上还残留着一些许愿牌,那时候他抱着她,穿行在一个又一个的树枝间,月光下,他们深情相吻,她娇艳的红唇,她娇嗔的模样,她的一颦一笑,仿佛就在昨天!
“语嫣,语嫣……”他跪倒在混浊不堪的泥水中,一遍遍地唤着她的名字,心底默默祈祷,“告诉我,告诉我你没有死,你那么聪明,怎么会被人害死呢?你一定是生我气,跑出去玩了是不是?我保证不再冷落你,不再生你的气,他已经答应,如果你还活着,就让我们在一起。请你不要离开我……”
“王爷,所有东西都清理完成,没有尸体。”
聂典看着萧天逸哀恸的模样,想将手中的物件藏入袖中,却被萧鸺夺了过去,“王爷,我们找到这个!”
雨水打在萧鸺伸出的手上,掌中那珠串渐渐露出原本的模样,是蓝色的水晶手链。萧天逸记得,语嫣整天带着,为了这串手链,她还咬了他一口,也生受了他一掌,他才看清了自己的心。
“你,在哪儿找到的?”
看着他瞳孔放大,沉寂多年的眼眸里,波澜涌动:难过、悲伤、不敢相信,还有害怕!萧鸺有些心虚,扭头看看聂典,他正懊恼的看着自己,心知不好,但只能硬着头皮带萧天逸来到废墟的一角,那里空无一物,只有一堆燃尽的白灰,已经被雨水冲出了许多细小的沟壑。
腿像灌铅一样的沉重,看着那堆灰烬,萧天逸的心剧烈的抽痛起来,脸色变得煞白,手中的水晶珠子几乎要被他捏碎。
“王爷,楼姑娘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聂典急忙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萧天逸,说话间回头瞪了萧鸺一眼。
“哈哈……”萧天逸回头看着聂典,张狂的苦笑起来。这话他爱听,可从一个刺杀过语嫣的人嘴里说出来,更像一种心虚的掩饰,“好,从明天开始,你就全力查找她的下落,找凶手的事情,交给萧鸺来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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