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愤怒,他的痛苦,他的绝望,像是被无形的枷锁所牢牢控制,紧紧地锁在了身体里。
saber顿时悲从心来。
兰斯洛特如此强大的英雄,也会在看不见的时候,堕落成如此模样,被人牢牢地控制着,半分自由也没有。
“兰斯洛特……”
少女发出绝望的呼喊。
可是兰斯洛特并没有理她,受到浅神的控制,兰斯洛特此刻全部的注意力,都在从天而降的宝具上。他捕捉着间隙,用锋利无双的剑刃,以不可思议却又理所当然的矫健伸手,将迫近的宝具们一一挑落。
兰斯洛特的举动拉回了saber的心绪,将注意力重新放回了这场战斗上。
这是saber自召唤以来,所进行的最难受也最痛苦的一次战争。
在她的身侧,有熟悉的同伴。
在她的身后,有值得信赖的友人。
可是,saber心底的悲凉与绝望还是在不断的攀升。
越是默契,越是悲哀;越是悲哀,越是绝望。
无论赢或输,她或她的同伴总会有一人,在对方面前消亡。
而一直站在她身后的友人,也将因为她的战斗,付出生命。
浅神说自己是为了抵达根源,所以替代爱丽丝菲尔成为圣杯。浅神有理由,爱丽丝菲尔呢?浅神说自己是替代爱丽丝菲尔成为圣杯,换而言之,就是原本的圣杯是爱丽丝菲尔。与浅神不同,爱丽丝菲尔没有选择,这是她出生开始就决定的夙命。
saber没有忘记爱丽丝菲尔是多么的热爱这个世界,而住在德国那座城堡里的伊莉雅又是多么的期盼父母能够平安的回家。
浅神察觉到了爱丽丝菲尔的绝望,实现了爱丽丝菲尔的愿望。而她呢?她所做的,却是亲手将爱丽丝菲尔的活路洋洋自得的一剑剑斩断,亲手将她推入死亡的深渊。
浅神将爱丽丝菲尔拉了出来,将自己的生路与saber的退路一起斩断。
“战斗吧!”
女魔术师的声音在saber的耳侧响起,拉回了saber的思绪。
“Berserker,我以令咒之名命令你,杀了archer!”
紧随其后的,是女魔术师下达的冷酷命令。女魔术师“注视”着兰斯洛特所在的方向,一点也不在意手背上的三枚令咒,已有一道失去了光泽。
令咒对于servant的压制是立竿见影的。浅神的话音一落,一道红色的光芒袭向兰斯洛特,接着兰斯洛特以不可思议的矫健身姿,高高跃起,踩着飞泻的宝具向着天空跃去。
天空中的宝具还在不停的落下,古老的王者看着露出痛苦表情的少女王者,渐渐露出了愉悦的表情。作为一个合格的王者,吉尔伽美什当然会给予自己愉悦之人奖赏。为了回馈少女带给他的愉悦,他身后的宝具由十六支变成了六十四支!
这个数据,哪怕是saber与兰斯洛特联手,也无法阻挡。
可是浅神却没有任何惊慌的意思,在听到破空声音改变,判断出宝具数目的浅神,仍然十分冷静的站着。并且缓慢有力的抬起了手,举起了手中的法杖。
“modify mode.”
地面的红色图案蔓延开来,然后像是有被赋予了生命一样,从地面脱离,向上扬起,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圆,与羽毛上洒下的光芒一起,形成了红色的椭圆。就像一个巨大的蛋一样,将在场的四位魔术师连同saber包裹了起来。
金属碰撞的声音,不时的透过这枚蛋传来。可不管这枚蛋的蛋壳看起来是多么的薄,多么的脆,也不管叮叮当当的声音响了多少声,也没有一枚宝具透过蛋壳。
“不将宝具真名解放的话,是没有办法破除的哦~”
女魔术师发出啧啧的感叹,并用魔力扩大,确保即便是数十米的高空,却可以清晰听见。
“王啊,您宝库里的宝具犹如泥沙。但是泥沙这么多,你能够将它们对应的名字一一记下来吗?”
浅神的语态恭谨,眉目谦虚,可是话语却充满了幸灾乐祸的意味。与前几天在凯悦大酒店惧怕的谦恭形成鲜明的对比,此刻的浅神自大又自傲,毫无顾忌的惹怒天空上的古老王者,一点也不把他的威严放在眼里。
死人需要顾及什么呢?
浅神的第六感告诉自己,自己绝活不过今天。
以身体崩溃的速度来看,就连支撑到太阳落山,似乎也是一件难事。
那么,就没有在意的理由了。
惹怒平时不敢惹怒的人,做平常不敢做的事,说平常不敢说的话……
浅神抛却了一切顾忌,一脸愉悦的做着自己平常想做却又不敢做的事情,说着想说却又不敢说的话。就算感觉到自己被吉尔伽美什的气势锁定,浅神也仍然保持着温和的微笑,没有半分悔意。
这种破罐子破摔的姿态,让身边的人目瞪口呆。同时也升起了疑惑,一个想要抵达根源的魔术师,怎么会在这种关键时刻,像是不要命了一样拼命拉着仇恨,吸引注意力。
不过这也怪不得浅神,毕竟浅神虽然是传统的魔术师,但与时臣不同,她对根源一点执念也没有。
对于浅神来说,抵达根源是绝无可能实现的事情。这种事情,就算使用圣杯来施展奇迹,也绝对不可能实现。
这是代价。
这是她同时继承了来自父母双方能力,却又不肯轻易放弃另外一方,所付出的代价。
根源即本源,也是万物的起点。
世上每一个存在,都有自己的起点,这是从诞生在这个世上的时刻起,就已经决定的事情。
根源决定一个存在本质,影响着这个存在的一生。
魔术师研究的逆行的时间。
越往前走,魔术也就越强大,这个特性恰好与科学相反。随着时间的推移,科技开始发展,魔术变得式微。这是魔术师们所不愿意看见的,他们和科学家一样,对于自己所擅长的领域十分执着,就像疯子一样偏执。他们不愿意自己可以研究的东西越来越少,也不愿意自己所能掌握的东西越来越稀薄。
学习是一个前进的过程,而非倒退的路途。
所以魔术师渴望抵达根源,回到起点,取得最初的力量。
这是每个魔术师所渴望的东西,也是正常魔术师的追求。
浅神作为一个魔术师,也曾经追求过,并且在这条路上,也走过一段不断的距离。可是越是走,她就越是胆寒,最后选择了放弃。
她能够感觉到,有一股力在抑制她在这条寻求真理的道路上前行。
不仅如此,浅神还发现,如果要抵达根源,以她的状况,是根本不可能达成的。
在寻求根源这条道路上,最重要的是坚定与选择。选择一条道路,沿着自己的本源,头也不回的走下去。可是,浅神可以走的道路不止一条。
究竟是选择来自母亲的魔术回路,还是选择继承自父亲的退魔血脉?
这个选择让浅神游移,而到了最后,浅神发现自己十分贪心,无论哪一段,都不想放弃。既然如此,那么也就只有放弃抵达根源。
在确定了这个事情后,浅神当机立断。
加上这个时候,发生了一些事情。浅神毅然抛弃了自己过往的研究,改变了自己的思维,表面上与平常的魔术师无异,但是内里研究的东西却改头换面。
她变成了一个实用主义者。
在研究魔术的时候,她不再深入发掘这个魔术的本质,而是开始琢磨如何让这个魔术更强,释放的时候也更省力。
有希望的就尝试,做不到的就舍弃。
干脆利落,毫不犹豫。
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事情,根本就不在考虑范畴中。
救爱丽丝菲尔也是如此。
这个决定看起来冒昧,可却是浅神经过认真考虑过后。她仔细的计算了自己的实力,确保自己有足够的能力,可以在生命的最后关头挽救自己所憧憬的人,浅神这才制定了行动的方略。
浅神想要在生命尽头,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比如,让自己所憧憬的人,不抱愧疚的幸福活下去。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大概就是这种心理吧。
浅神就算撒谎,诋毁自己的形象,也要打消爱丽丝菲尔心中的愧疚与不安。
她的希望已经破灭,没有必要让爱丽丝菲尔也跟着她一起难受。
浅神在爱丽丝菲尔身上看到了自己母亲的影子,也正是因为爱丽丝菲尔,浅神想起了五年前,自己在闻知浅神夫妇死训时的绝望与哀恸。浅神记得,那个时候她没有在人前留下一滴泪,背地里却将参与这件事的人,调查的清清楚楚,然后丧心病狂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将调查出来的人与他们所在意的人或物,一点点在他们眼前破坏。然后在他们彻底崩溃以后,大开杀戮,将对方家族所有人杀死,夺走魔术刻印,窃取研究,并且在记下来以后,销毁魔术研究的原本。
也正是在复仇过程中,原本温和的浅神变得尖刻,平和的心境变得扭曲不稳定,同时也染上了喜欢欣赏敌人绝望表情的坏习惯。
浅神真的是在认真的做这件事,为了复仇,她不惜一切代价。——哪怕这个代价是自己的命也是一样。
当然,浅神很快为自己的丧心病狂付出了代价。
在事情曝光以后,浅神被魔术协会判定为一等一的危险人物,虽然因为本身才能出色,属性稀有,身负许多即将消失的研究,没有判定为一定要处决的对象,但是也得到了指定封印并严加看管的指定。
可是这个时候,已经变得扭曲了的浅神怎么会愿意让人囚禁自己的行动?她要做研究,她要看敌人绝望的脸,她的复仇计划并没有完成。
浅神不顾一切的反抗,将追杀自己的人统统灭口。复仇的手段,也更为激烈。
这个反弹起到了一定的威慑作用,但和之前的行为合在一起来看,却更多的引起了大量魔术家族的忌惮。
魔术协会早就不复最初的纯洁,也不再是单纯的魔术研究组织,各种势力盘根交错。明面上的指令不能更改,但这不妨碍这些老家伙们,为了自己的权利地位,私下做出什么决定。
她行为中的反抗因素太强烈了,实力也同样强大,让人忍不住想要将她抓住,囚禁起来挂上属于自己的锁链,为自己效命。
这场案件闹得沸沸扬扬,就连东方的道士们也牵扯了进来。
浅神躲过了魔术协会的追捕,却栽在道士手里。
即便了过了数年,浅神也没有忘记,那个浑身缠绕着寒雾一般凛然剑气的少女,用清泠的声音留下的那句话。
「如君再出现在九州附近,届时我将如约前来,在七日内取君性命。」
这并不是什么玩笑话。
少女对上浅神有压倒性的实力,哪怕对上二十七祖也可以不落下风的浅神,在她面前也不得不低下头。
仅是一眼,那份巨大的实力差距,就让浅神失去了所有抵抗的心理。
自己不是她的对手。
浅神从来没有哪一次,有着如此深刻的认知。
就连少女在自己身上留下属于自己印记,浅神都不敢反抗,被动的将自己的性命交到了对方的手里。不过也亏了这个印记,浅神再没有遇见过任何来自东方的追捕。就算偶然遇见,对方在注意到她手臂上的印记后,也会露出惧怕的表情,然后快速离开。
浅神稍微觉得有点安心,东方的道士也不是所有人都强。只不过她运气不好,恰巧遇见了里面最强大的几个人了。那个少女,不仅实力超群,在东方也拥有一定的地位。浅神想。与此同时,浅神息绝了自己去东方的任何心理。开始专心应付来自魔术协会的追杀,如此又过了半年,浅神遇见了白兰·杰索。她身后甩不掉的尾巴,作为浅神加入密鲁菲奥雷的条件之一,被白兰·杰索摆平。
但是这并不代表浅神就能此安心。
她被驻在手臂上的咒,就像达摩克斯之剑,时刻悬在她的心上。
之前一直待在欧洲,浅神还可以自欺欺人。可被交换以后,浅神发现自己出现在了日本,再没有理由可以欺瞒自己,不自觉的露出了难看了表情。
日本与神州华夏只隔了一道海,是属于「神州附近」这个范畴的。
哪怕知道这是二十年前,浅神也不敢抱有侥幸。
实力强大的人,保持着和真实年龄不同的年轻外表,这是相当正常的事情。
这种事情,绘理子也做过。
那个少女身上,有着如此强大的气势,没有与之匹配的实力,浅神根本不信。在这种情况下,浅神会因为对方的外表而定下结论,才是奇怪。而事实也证明了浅神的猜想。
就算来到了二十年前,她手臂上的咒印,不仅没有消失,还在三天前发作了一次,在浅神的心底刷了下存在感。
虽然那个时候已经失去了感觉,但浅神还是能够感觉到身体里那刺骨的寒意。
不寒也不冷,却带给浅神无边的绝望,彻彻底底将她逼上了绝境。
不过浅神并没有把自己的绝望表现出来。
这个结局,她早有心理准备,并不感到意外。何况说出来,又能改变什么呢?无非是多一个人担心而已。
浅神不愿意接受他人的愧疚与怜悯,就连死也要死在自己手里。
这是她的骄傲,刻在骨子里的骄傲。
就算有咒印又如何?
就算命运注定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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