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对视一眼,眉头俱都微微皱着。终于还是刘德海张了口:“三娘子,我和方掌柜托人打听李公子的身份,终于有消息了。”
第五十一章 来历
刘德海沉声说道:“我之前托了不少熟人打听李公子。他们大多是各个府上的管事,人面都很熟。却一直没打听到这位李公子的来历。我私下想着,这个李公子必然来历不凡,说不准是皇亲国戚之类的人物。我们夏家平日里来往的多是商贾之家,对皇亲国戚都不熟悉。我思来想去,便托了一位姓吴的账房替我打听。他和平王府里的吴大管事是远房族亲,平日里来往虽不频繁,不过还算能说得上话……”
夏云锦忍不住打断了刘德海:“这位平王府的吴大管事认识李公子吗?”
“是,”刘德海眸光一闪:“不过,他一开始不肯说。后来我私下里请吴账房送了不少东西给那位吴大管事,他才张了口。”
夏云锦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竖长了耳朵,唯恐听漏了一个字。
“这位李公子,单名一个歆字。”刘德海缓缓说道:“他是则天圣皇帝的后人,也是前朝英王李显的第四代嫡孙!”
。。。。。。
夏云锦震惊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怪不得李歆有那样出众的气度,怪不得众人对他的来历绝口不提,怪不得他不肯说出自己的身份来历!原来,他的身份竟是如此显赫却又如此的尴尬!
威风赫赫的大唐李氏天下,因为有了一代女皇武则天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在武则天弥留之际,本想传位给儿子英武李显,可她的侄儿武承嗣却起兵谋反夺了天下。从此再也没有大唐,取而代之的是繁华安定的大周朝。
大周朝建朝已有百余年,当年那场腥风血雨的皇位之争内幕究竟如何无人知晓。世人所知的,是武氏一族的荣耀。而李氏一族,却在那一场为时三年之久的内乱中死了大半。剩下的也都是妇孺弱小之辈。
神宗继位之后,对李氏一族并未赶尽杀绝,只是将李氏族人尽数集中到了京城东郊的一个村子里。因此。李氏一族的血脉得以延续下来,只是再也不能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众人面前。。。。。。
“既是这样。为什么那个李公子却能在安国侯府出入自如?”夏云锦下意识的张口问道:“而且就连兵部的人也肯买他的账?”
刘德海迟疑片刻,将声音压的极低:“这个就连吴大管事也不太清楚了。只说这位李公子自十岁起就被接进了皇宫里,听说甚得皇上欢心。平日里时常出入宫廷,和各个勋贵府邸的人都有来往。只是行事十分低调,所以声名不显罢了。只有那些顶尖的勋贵世家或是皇亲贵戚们才知道李公子的真实身份。吴大管事是平王府的大管事,也是偶尔听主子闲聊时提起才知道。”
李歆的真实身份终于水落石出,可夏云锦却并未释怀。
李氏所有的后人都被囚居在村子里。为什么只有李歆例外,竟在十岁之龄就被接进了皇宫?他是英王李显的第四代嫡孙,为什么皇上对他竟没有顾忌之心反而宠爱有加?
……
一个接着一个的疑团涌上心头。
夏云锦陷入沉思,许久都没吭声。不知过了多久。方全终于张口打破了沉默:“三娘子,李公子的援手之德我们夏家没齿难忘,今后必然要准备一份厚礼相谢。不过,有件事我也想提醒三娘子一声……”说到这儿,方全顿了一顿。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夏云锦隐隐的察觉到了什么,打起精神笑道:“方叔,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在我面前还用绕弯子么?”
方全深呼吸一口气,定定神说道:“那我就直说了。李公子身份高贵,我们夏家不过是普通商户。实在高攀不起。日后还是少来往的好。”
此言一出,夏云锦先是一脸愕然,旋即沉默了下来。
方全这么说当然是有道理的。如果此时是李唐天下,李歆就是正经的皇子王爷,说不定还能继承大宝坐上龙椅。这样的身份当然不是普通人所能仰望的。可现在是大周朝,李歆这样的身份就尴尬微妙了。
他现在是得了皇上的欢心没错,可谁能知道今后皇上会不会一怒之下就翻脸不认人,拿他这个英王的后代开刀?如果夏家和李歆搭上关系,指不定有一天就会深受其累。到了那个时候,可就不是生意上的问题,而是攸关夏家生死存亡的大事了……
“三娘子,方掌柜说的对。”刘德海很快的出声附和:“李公子确实身份高贵,可既无真正的官职,也不知圣宠何来。实在谈不上有何根基。我们还是和他保持距离的好,免得日后会被他牵连。”
这番话如此直白,夏云锦也无法装聋作哑当着没听懂。方全和刘德海也确实是为了夏家考虑,才会提出这样的建议。如果她是个称职的当家人,此时就该点头。
可是,一想到李歆温柔含笑的脸,想到他淡淡的自嘲“祖上有些名气可惜后来败落了”时候的落寞,想到他临别时深深的一瞥。她的心底那根细细的弦,便微微的颤了起来。
有些淡淡的甜意,有些难言的酸涩,还有些莫名的怅然。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汇聚成了难以言喻的滋味。。。。。。
“你们说的都有道理。”夏云锦定定神,张口说道:“可是,李公子主动帮忙,我们夏家承了他的人情总是事实。这个时候急急的撇清关系,实在不合宜。很容易寒了别人的心,也很有可能为夏家招来祸端。不管今后怎么样,现在李公子总是住在皇宫里是皇上身边得宠的人。我们总不能为了今后不一定发生的祸事,就为现在的夏家树敌吧!”
这番话说的有理有据十分中肯。就连方全和刘德海也语塞了。
夏云锦又继续说了下去:“其实,我也只见过他两回。日后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见面。他可是住在皇宫里,什么时候会出宫根本没人知道。就算是他出宫了,也不太可能到我们夏家来。既然没有什么接触的机会,又何来的撇清关系?”
……
刘德海想了想,忽的笑了:“三娘子说的有道理。倒是我和方掌柜多虑了。”
这样的贵人,伸手帮夏家一把只是说句话的事情。说不定早已经把这件事抛在脑后了。他们也没必要在这儿战战兢兢惶惑不安。
方全其实心里还是很不赞同,不过。见刘德海这么说了,也没再坚持什么。反而顺着他的话音说道:“刘管事说的是。大概是我真的老了,当年年轻的时候陪着老爷走东闯西什么都没怕过,现在却是草木皆兵,一遇到点风吹草动就开始害怕了。”
说着,自嘲的笑了笑。
事实上,自从夏半山父子的噩耗传来之后,方全往日的精明大胆就收敛了一大半。生意上的事情都要思虑再三才做决定。
“方叔,你没有老,也不是胆小。只是担心我太年轻了,承担不起夏家当家人的重担。所以总替我操心罢了。”夏云锦的眼神清澈明亮,透着丝丝的暖意:“你的心意,我都领受了。你放心,不管遇到什么事情,我都会以夏家为先。绝不会因为自己的心意或是喜好冲动就置夏家于险境。”
这一席窝心又贴心的话,说的方全心里暖融融的,感动不已:“三娘子能明白我的一片心意就好。”
夏云锦抿唇一笑,又看向刘德海,亲切的说道:“刘叔。你的谢礼应该已经备好了。可惜现在想送也送不出去了。还是暂时先在库房里放着吧!若是日后有机会再向李公子表示谢意也不迟。”
刘德海爽快的应下了。
和他们两个相处日久,夏云锦也渐渐摸清了他们两个的脾气。刘德海生性更圆滑通透一些,绝不会当面置疑她的决定。可这也意味着她在出口吩咐之前必须要谨慎一些,以免一时冲动做了错误的决定。
而方全的性子就耿直多了。或许是因为和夏半山情意深厚的缘故,他对夏家的事情要更尽心也更上心,遇到事情了也很有主见。对着他,夏云锦总多了几分尊敬,也会尽力的以情动人拉拢住方全的心。
要不然,这两人其中有任意一个撂了挑子或是起了私心,夏家内外非乱套不可。
再加上对内宅琐事精通的赵妈妈,还有忠心耿耿的荷花等丫鬟,夏云锦这个当家人虽然遇事还有些青涩不够老练,却也安然无恙的撑了下来。
……
“你说什么?那个李公子竟然是英王的第四代嫡孙?”周安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声音不受控制的颤抖了起来:“你没弄错吧!那个贵人真的是这么和你说的吗?”
王升荣紧紧的皱着眉头,一脸的阴郁和不耐:“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弄错!那个贵人亲口和我说的,半个字都不假!那个李公子确实是英王后人,现在住在皇宫里,听说深得皇上欢心。所以钱侍郎根本就没胆子开罪他!”
周安愣了半天,才晦涩的挤出一句:“那接下来怎么办?”
王升荣深呼吸一口气,咬牙切齿的说道:“还能怎么办!反正已经和夏家撕破脸了,不管有谁在背后为夏家撑腰,我们都管不了了!”
周安听的心惊肉跳,只觉得嗓子里似被什么堵住似的,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别提多难受了。
王升荣似没看到周安难看的脸色一般,沉声说道:“你等着吧!不出五天,就会有‘好消息’了。这次我倒要看看,谁还能为夏家解围!”
第五十二章 噩耗
噩耗传来的时候,夏云锦正悠闲的坐在舒适的躺椅上,津津有味的看着时下流行的才子佳人话本。正看到美丽的小娘子在庙中偶遇英俊的书生羞答答的扔下了手帕做定情信物这个俗套又狗血的情节时,耳边忽的响起了小茉莉慌乱又急促的呼喊。
“三娘子,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有鉴于小茉莉平日里就爱咋咋呼呼遇上点芝麻大的事情都会大呼小叫的个性,夏云锦并没特别的紧张,懒洋洋的问道:“先别慌,告诉我发生什么事情了?”
“夏家购买的战马在运送的路上染上了恶疾,有大半的战马都病倒了!”小茉莉的声音里已经有了哭腔。
夏云锦大惊,霍然起身,手中的话本“啪”的一声落到了地上:“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小茉莉吸了吸鼻子说道:“方掌柜一接到消息,就领人赶过去了。又特地派了方大郎来府里给三娘子报信。。。。。。”
夏云锦头脑里一片空白,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方大郎人呢,我现在就要见他!”
。。。。。。
方大郎紧紧的抿着唇角,眉宇间尽是忧色,还有几分强自压抑的愤怒:“三娘子,此次负责去购买马匹的是经验老道的朱掌柜,同去的还有小人的弟弟方二郎和两个会医治马匹的郎中。本来事情很顺利,没想到在快抵达京城的时候竟然出了这种事。。。。。。”
夏云锦一颗心直直的往下沉,强打起精神仔细询问:“这些马到底染上了什么样的恶疾?有没有治好的可能?”
“送信的人说,之前还好好的。一个晚上过来,便有大批的马口吐白沫倒地不起。幸好赵郎中及时的配了药,暂时还没有马匹病死。”方大郎皱着眉头叹道:“不过,照这样子,就算是马匹都运到了京城来,也没办法交到兵部去。”
夏云锦心乱如麻,喃喃自语道:“怎么会这样!为什么忽然有这么多的马在一夜之间就病倒了。”这一切到底是天灾还是?
方大郎眸光一闪,沉声道:“这件事。肯定是有人从中捣鬼!”肯定的语气中夹杂着丝丝怒气:“先是兵部不顾情面的催要战马,逼着夏家赔款,然后是突如其来的马匹生病。世上哪有这么多凑巧的事情。分明是有小人在暗中捣鬼算计我们夏家,想让这一批马在半路上出了岔子,无法按时交马!”
“你分析的很有道理。”夏云锦深呼吸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到底是谁在暗中对付夏家?”
“夏家倒下了,谁会是最大的得益者?”方大郎不答反问。
夏云锦悚然动容:“你的意思是。在暗中捣鬼的人有可能是王家或者是周家?”
“虽然没有确切的证据,不过,大概就是他们两家中的一个了。”方大郎的眼中闪着毋庸置疑的怒火:“正经做生意不是夏家的对手,就用这些不入流的旁门左道来对付我们。实在令人不耻!”
夏云锦想了想说道:“周家的可能性比较小。毕竟周娘子还在夏家待着,周家暂时还没和我们夏家撕破脸皮,不至于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如果真的是有人暗中捣鬼,必然是王升荣!”
这番话很有道理。方大郎点点头。咬牙切齿的说道:“这个王升荣,以前老爷在世的时候,他倒是挺老实的。现在老爷走了,就想欺负我们夏家无人了吗?呸!总有一天,我会将王家的生意都抢过来,让他在京城无立足之地!”
说这些话确实很解气,可惜对解决实际问题毫无帮助。
夏云锦叹道:“无凭无据,这些都只是我们的猜测。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去找王升荣算账,而是要尽早的治好这批战马,再尽快的将战马运到京城来。如果能如期交马当然最好。万一不能。。。。。。那就只好赔银子了。”
一想到要把省下的十万两银子再拿出来,简直比割肉还痛。可凡事总得做好最坏的打算!
方大郎苦笑一声:“那十万两银子原本倒是准备好了。可前两日铁器生意那边需要周转,爹就将银子都挪了过去,已经都付给送矿石来的客商了。现在就算是想抽调银子,也筹不出这么多的现银来。”
。。。。。。这大概就是屋漏又遭连夜雨了。
夏云锦也没办法淡定了,一脸的焦急不安:“那现在要怎么办?”
方大郎心里颓然,面上却强打起了精神:“爹已经领人赶过去了,只要能及时的治好病马。再赶回京城来,就能将这个难关应付过去。”
他竭力说的轻松,可眉宇间的担忧和焦灼却遮也遮不住。
夏云锦当然知道他是在宽慰自己。两千匹马有大半都病倒了,连原因暂时还没找出来。想尽快治好谈何容易。若是时间宽裕,大可以慢慢治疗,等所有马匹都痊愈了再运送到京城来。可现在最紧张的就是时间。算上兵部宽限的半个月,也只剩下十天左右的时间了。。。。。。
夏云锦霍然起身:“我不能眼睁睁的在府里等着,我要去亲眼看一看!”
“这可万万使不得!”闻讯赶来的赵妈妈面色一变,不假思索的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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