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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就算走也要等你整了容再走。”
“那也得等我先赚够了钱啊。”我说,“据说光这张脸就得好几万,这又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你就别再耽误下去了。哦,乖,听话,能去就去吧,我会照顾自己的。等你再回来的时候,我保证恢复到以前的样子。”我举手发誓。
“衣峰,你好好劝劝陈言。”不知什么时候陈言妈妈进来了,“你说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多难得啊。”她沿床边坐下。
“还是让陈言自己来决定吧。”我看看陈言妈妈,然后又对陈言说,“只是不许因为我而耽误了前途。”
“哼!你们合伙儿欺负我。”说着,陈言气呼呼地抬脚出了门。
“阿姨您先带她回家休息吧,这两天她都没合眼,连个囫囵觉都没睡过。”我说,“出国的事儿回头我再帮您劝一下。”
“她不舍得你。”陈言妈妈有些吃醋。
“无所谓了”,我苦笑一下,“您看我这副模样还能跟她在一起么?其实什么道理我都懂,您跟叔叔心里在想什么我也明白,您就放心吧,我有分寸。”
“衣峰,你……”听我说完,陈言妈妈有些感动。
“我会照顾自己的,您快去看看陈言吧。”我打断她,“我没有别的要求,只希望您跟叔叔能多体谅她,她不是不懂事,她只是脾气太倔,想事情容易走极端。”
“我……”
“阿姨您别说了,这些天你们就不要来看我了,等好一点儿我马上就出院。”
“可你的脸……”陈言妈妈竟也像个孩子似的哭了起来。
“我自己会想办法。”我说,“如果陈言执意不肯去日本,你待会儿带她进来,我跟她说两句话。”
“说什么?”陈言突然推门进来,目光炯炯地盯着我,仿佛要把我给吞了。
“陈言咱俩完了。”我咬咬牙,逼自己横下心来,“我现在是个废物、丑八怪,咱俩的缘分尽了,你就听阿姨的话,赶紧走吧,兴许日本那边有个小帅哥儿正在等你呢。”
“衣峰,你?!”陈言怒目圆瞪。
“我没什么,没被丑八怪甩过是吧?”我腰上用力,噌地一下子坐起来,“我他妈今天甩定你了,看你能把我怎么样。”我恶狠狠地抛过去一句。
“不。”陈言扑过来,“你不会甩我的。你不会。”
“什么不会。”我一把推开她,“我是当着你妈妈的面儿跟你说的,你要是没听清,可以问她。”我指着陈言妈妈。陈言妈妈的脸已经成了刚刚灌溉完的梯田。
“衣峰你别想甩了我,我不会善罢甘休的。”陈言冷冷地瞪我一眼,哭着跑出门去,咣,重重地把门摔在身后。
“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我像只泄了气的皮球,软软地倒在床上,望着雪白的天花板,
想着过往的一幕一幕,流出绝望的泪来。
171
知道我是违心的,所以接下来的日子,陈言还是天天都来。不过较之与从前,说的话明显少了。
刘义和他老婆也来看过我两回。刘义向我坦白了那天晚上打完电话之后,是他告诉陈言我在郊县的。他说他想帮我,没想到会弄成现在这样。我随便敷衍几句,没有责怪什么。
我拿出一卡通让刘义帮我取完最后的两万块钱。然后吩咐他帮忙通知一下陈言的妈妈,说我想见她。
那是一个星期五。可能是黑色的。陈言陪我在病房里聊了一整天。夜里大约8点,在我的强烈要求下,陈言极不情愿地回家睡觉去了。她走后没多久,她妈来了。
“好一些了吗?”陈言妈妈进来,关切地问我。
“好多了。”我说,“掉沟里那天身上沾了不少水,不过已经没事儿了,也不过敏,也不发炎,应该很快就能出院了。”
“什么时候才能洗澡?”
“暂时不行吧。”我摸摸身上皱巴巴的皮肤,无奈地笑笑,“我有个办法,可以让陈言心甘情愿地去日本,您愿意配合么?”
“什么办法?”陈言妈妈问道。
“如果陈言还不答应去日本,那您就假装为难,并在适当的时候,提出一个交换条件,就说我现在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连澡都洗不了,这样下去就完了。我想,说到这里,陈言一定会很痛苦。然后您就可以趁机问她愿不愿意离开,如果愿意,那您就帮忙垫付所有的医疗费帮我整容。她肯定会答应的。”我说,“等她离开,我就离开医院,离开T城。”
“去哪儿?”
“先回杭州,那里有我的生活和事业,我不甘心就这样倒下去。”
“这样合适吗?”陈言妈妈有些犹豫,“如果找不到你,她会生我们气的。”
“这个您不用担心。当婊子立牌坊的事情交给我来做。到时候如果她知道了真相,您就说是我自己跑出医院的。”
“干脆我给你钱你就把脸给整了吧。”
“不。”我坚决反对,“我是不会要你们钱的。”
“可这样不好……”
“都到这份儿上了还有什么好不好的?我他妈都成废物了,您以为我愿意拖累她一辈子?好了,就这么着,什么时候搞定看您自己,我这边一定会全力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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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言抱着我哭了很久。
我的心情极度复杂,但还是要安慰她,“没事儿的,死不了,只是不允许你为了我去做这样的事情。去不去日本你自己拿主意,千万不要为了钱屈服于他们。”我感觉我现在是个十足的傻逼,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拿如此卑劣的行径激得陈言离开。
“咱们结婚吧。”陈言说,“这一天,咱们等得太久了。”
“傻丫头,那也得等我好看了再结啊,你不怕,你就不怕参加婚礼的人害怕么?你看,这边脸上的皮肤只剩下薄薄的一层,红了吧叽的多吓人。”
“不吓人。”陈言抚摸我,“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跟你。”
“得,起来。”我扶她起来,“别傻了,等有钱了我整容之后再说,反正这个婚是迟早要结的。就算你跑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把你追回来。”
“你可不许骗我。”陈言笑一下,旋即又沉下脸来,“那要等什么时候才能有钱啊。这么大的一笔。唉!”
“很快的。”我安慰她,“但不管怎么说,你都不能跟父母交换。”
“嗯!我再想想。”
……
两天后的中午,迎着窗外斜射过来的阳光,陈言的妈妈迈着轻盈的步伐进入病房。陈言不在身后。我知道,我的伎俩得逞了。
“这是给你的信。”陈言妈妈给我一个信封。
“谢谢您。”我接过信封,“我明天就出院,您能不能帮我订张车票?”
“去杭州?”
“嗯。”
“你等着,我马上就去办……”
衣峰:
为了你能早日康复,我选择了离开。
你恨我吗?我想你不忍心,你是爱我的,我知道。
衣峰,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吗?我是爱情里的逃兵。那是真心话。真的,为了咱们这段真挚的感情,我所付出的都只是满腔的热情和无休无止的美好的幻想。对于生活,这太渺小。是的,它们都很渺小,我赞成你以前的说法。
衣峰,其实我并不是一定要付出。但是为了爱情中的公平,为了生活能够正常地健康地延续下去,我们都要学习长大。你早就长大了,而我不能原地踏步停滞不前。你说对吗?
我希望你能体谅。我不是离开你,我只是换了一个地方,在另一个陌生的时间里,等待咱们更长久的爱情。你也会等我的,我知道。你一定会等我!
我已经让爸爸妈妈安排了你的手术,你就安心去吧,你为我做了那么多,这就当是我为你做的第一件事情吧。
衣峰,记住我。
我很快就会回杭州找你。如果有可能,我希望手术之后你能帮我租下半道红的房子。咱们在那儿丢失了一些重要的东西,我想要把它们找回来。
衣峰,你多保重。我会照顾自己的。
爱你的,永远的,陈言。
“衣峰,你怎么了?”看陈言妈妈进来,我赶紧抹一把泪。
“刚闭了一会儿眼睛,外面阳光太强烈,突然不适应。哎,阿姨,帮我拉上窗帘吧,我想睡一会儿。”
“好的,你先歇着,我刚刚打过电话了,等车票拿到,我马上给你送过来。”
“谢谢阿姨。”我拉过被子,把身体隔在另一个世界里……
K:活着
173
我在车上颠簸了差不多有20个小时。
从杭州站出来,天空正在落雨。站前广场人声鼎沸,赶来送行和急着进城的人们一样急促,他们步履匆忙,慌不择路。这场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下的呢?走向公交站的路上,我想,南北的差异真大,T城那边还是阴冷的冬天,而这里,已经微微透出了煦暖的春意。
日本的东京又会是个什么样天气呢?坐上车,我不禁又一次想起陈言。
唉,完了,我安慰自己说,不管这张脸皮还能不能修复,也不管老子还能不能开上自己心爱的车子去追逐爱情,这后面开始的都将会是下一个故事。
陈言已经演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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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还在下,天色渐渐地白了。路上有了行人。
我想我应该下楼吃饭了。我困了。这些日子,我像是颠倒了时差,白天睡觉,晚上思考、画画。
空气比较新鲜,比房间要干净得多。
我固定在一家小吃摊吃早饭,当然,这里所说的早饭是那种正常的说法,因为不管是早饭还是晚饭,对此刻的我来说,只要能吃就是好的。
回来之后,我谁也没告诉。我天天趴在自己的小屋,在曾经充满欢声和笑语,而现在只剩下空虚和落寞的同一片空气里,踯躅徘徊。
路旁来往的行人渐多,以上班族居多。
他们一边吃一边看着这儿,这个几乎跟我隔绝的世界。我觉得陌生。一觉醒来,仿佛身体已被皮肤脱离。我说不上那是怎样的一种陌生,我无法形容,无法表达。或许唯一能够给我合理解释的就是眼前这帮狼吞虎咽、行色匆匆的人们。可他们跟我不同,我的脸上写着同样的漠然,但较之于他们,我更丑陋。
我本以为没有人会在意我的相貌。可是我错了。从一上火车开始,这种冷眼的遭遇就伴随着我。我没办法,我只能拽过衣领紧紧遮住皴皱的脸皮和手背。就像别人说的那样,丑陋不是我的错,可如果跑出来吓人,那我可就真的错了。
“喂!你怎么走路的。”我端豆浆的手不小心烫了一下,身体稍一摇晃,溅出来的浆汁儿洒到了一个妇女的腿上。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放下豆浆赶紧过去拿纸巾给她擦拭。
“拿开你的鸡爪。”女人打开我的手,恐惧地瞪我一眼,自故抖抖洒上豆浆的腿,然后跟旁边的男人小声嘀咕,“就没见过这么丑的人。长得比猪八戒还难看。”旁边男人偷偷乐了。
“我看你是女人才不打你,你别以为自个儿披了张人皮就叫人了。你看看你那德行,你他妈也配损人?!傻逼,不就洒你点儿豆浆么?操,老子不喝全他妈给你了。”说着,我抡起桌上的豆浆泼了过去。
“你?!”女人湿漉漉地站起来,两眼喷火。旁边的男人也站起来。周围的人全都凑了上来。
“你发什么疯?”旁边的男人推我一把。
“滚你妈的。”我哐呲一脚踹过去,“甭他妈跟我玩硬的,你以为老子虎落平原就能被犬欺了?!操,告诉你,老子就是脑袋掉了也不会向你们这些人渣低头。妈了个逼,你问问这个骚货,她刚才说谁比猪八戒还难看了?妈的,老子手烧伤了你就叫我鸡爪,那你他妈现在浑身是水,老子可不可以叫你落水狗?”
“110来了。”伴随一声凄厉的笛鸣,过来两个警察。我什么也没说,付完饭钱,直接跟他们上车去了警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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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况说明之后,警察让我找个亲戚或者朋友过来接我。
整个过程,没有谁来为难我。变成这副样子又不是我的错,难不成老子不活了?操,门儿都没有,老子偏要这样硬梆梆地活着。
我跟警察说了大羌的电话。半个小时后,大羌来了。跟我想象的一样,大羌看见我就哭,直到出了警局,走在路上,他也还是没能止住。
“别哭了。”我拍拍他的肩膀,“你也这么大人了,我他妈都没哭,你哭个屁?!行了,让人看见多不好。再说,咱哥儿俩有这么亲么?哭这么大声你至于么?”我开了个玩笑。
“一哥!”大羌哽咽道,“没结婚之前咱俩是一样的,都是孤身寡人,你说咱们亲不亲?我真的当你是亲人呐!”
“好了,没事儿了。”我鼻子也一阵酸楚,“得,我样子已经够难看了,你他妈就别再让我为难了。你说,要是我也咧嘴一哭,这大街上的人还不全他妈跑光了?行了行了,要哭咱们回家哭去。”
我给大羌讲了整件事情的经过。听完,大羌问我怎么办。“还能怎么办?”我反问道,“难不成你也以为我就这样废了?”
“不是这个意思。”大羌纠正道,“要不你回去帮老牛吧,那边儿赚钱容易,而且,《模特》也有了起色。”
“记住啊,不许再跟我提《模特》。”我警告他,“所有的转变都从《模特》开始。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妈的,乱七八糟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根本就招架不住。”
“那你现在……”
“我回来半个多月了。”我跟他要了根烟,“已经想明白了,你帮我个忙,帮我把以前陈言在半道红住过的那间房子给租下来。我已经有了打算,这些日子哪儿也不去了,就去西湖,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