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还没终结,庄子栋便使劲鼓起掌来,等众人反应过来,房间里突然变得寂静一片,一个个目瞪口呆。庄子栋边鼓着掌边说着:“没想到,楚汉电台的人下了班,还有那么高的激情在歌颂他们的台长,我很怀疑,你们白天是不是都在偷懒啊?”
众人尴尬地想笑又笑不出声来,只好悄悄地吐舌头眨眼晴,神情怪异地面面相觑。庄子栋停止了鼓掌,扫视着众人,继续说道:“我早看出来了,你们每个人都藏着一肚子的笑,当心憋死啊,憋死不偿命!”
众人终于放松地大笑起来,一个个直笑得人仰马翻。秦惠擦着笑出来的眼泪,向庄子栋解释道:“庄台,我自说自划,把新闻部的这个会放到这儿来开了,事先说好了,我个人买单。”
庄子栋故意不滿地“哼”了一声:“早知道你买单,我也一下班就来了。”
秦惠顿了顿,表情上有些不自在:“庄台日理万机,哪有闲心思凑这份热闹?趁着等你的时间,大家好好乐了一下。要不,现在就开会吧。”
主持人温晓晓怯怯地提议道:“我们都过瘾了,庄台还没热身呢,我提议请庄台唱一个。”
众人立马起着哄呼应着,庄子栋没推讬,落落大方地拿起了话筒:“好吧,我先告诉大家一个消息,刚才杰宇给我打了个电话,说那个车祸中受重伤的少年已脱离生命危险,太让人欣慰了,我就唱一首《祝你平安》,真诚地祈祷他平安康复。”
庄子栋一说完,众人的掌声便响了起来,随着音乐,一个混厚的男中音一板一眼地唱了起来,技巧是业余的,但情感却是真挚的。众人先是打着节拍响应着,慢慢地一起跟唱了起来,动人的歌声象一股股暖流涌进了每个人的心田,庄子栋的眼眶不知什么时候已湿润了起来。
唱过了,疯过了,乐过了,也感动过了,秦惠开始言归正传:“各位,今天这个会有些特别,既是通气会,也是动员会,在座的都是新闻部的骨干,所以就把大家先召集起来了。我们楚汉电台的那份‘深化新闻改革的报告’送上去后,厅里有回音了,今天下午接到厅总编室的电话,说是厅领导已基本同意我们台新闻改革的方案,明后天可以形成正式的批文。这是一件大好的事情,楚汉电台将会以新的面貌在听众中亮相,有了方案,还得实干,今晚我们就一起来议一议如何将方案变成现实的具体行动,下面我们先请庄台讲话。”
庄子栋一个劲地摆手:“不不,事情都一目了然了,下面主要请大家发表意见。”
魏胜西见庄子栋情真意切,就抢先开了口:“庄台,对不起,我要先发一个不和谐的音符了。我觉得,情况并没有一目了然。”
庄子栋一怔:“你直说吧。”
魏胜西接着表达了自己的想法:“秦台说,我们新闻改革的方案厅里基本同意了。即然是基本同意,那还有不同意的地方,哪怕是百分之一的不同意,那也说出来,大家一起听听。”
第三章 两个“疯子”合演了一场激情遭遇战(3)
秦惠顺水推舟道:“这正是今天要告诉大家的一个内容,我们这次新闻改革的方案有三大块内容,一是坚持新闻立台,制订新闻改革的中长远目标;二是首先在新闻部实施新闻节目制作人制度,强化制作人负责制;三是全面彻底改版早新闻30分,力争在二十天后让早新闻30分节目脱胎换骨,焕然一新。现在前两大块内容得到了厅里的认同,第三块内容,厅里领导希望暂缓推行。”
魏胜西盯紧了问:“为什么?”
秦惠直言相告:“厅领导认为时机还不成熟,动作过大了一点”
魏胜西并不接受秦惠的转达:“这太莫名其妙了,我们省里的几个省市级电台,包括省人民台,早新闻30分钟成了一个统一的模式,毫无新意。在当今信息爆炸的年代,这种模式早已不适合时代的需要了,怎么能说时机还不成熟?”
秦惠仍按自己的想法说道:“不管怎么说,我们方案中的内容三分之二都获得了批准,这是主要的,既然打报告让厅里批,我们总得要让厅里保留一点不同的意见吧。”
魏胜西还是不买帐:“你所说的三分之二的概念,我并不同意,我认为被厅里否定的一条,恰恰是我们这次新闻改革方案中的一颗重磅炸弹,我们应该据理力争。”
秦惠没有丝毫改变自己想法的意思:“楚汉电台目前是省新闻战线上的一颗令人嘱目的新星,它在饱享盛誉的同时,也承受着来自各方的巨大压力。在这个时刻,我们采取大进小退,稳步发展的策略,对我们楚汉电台的总体发展是有利的。”
魏胜西无奈地两手一摊:“你要这样说,我就没话了。”
庄子栋突然插上了话:“怎么,泄气了?”
魏胜西轻轻叹了口气:“有点,刚才那些歌都白唱了。”
庄子栋一字一句地说道:“没有人阻止你的激情,你可以把话说完,说透。”
魏胜西看了眼庄子栋,头一抬再次说道:“好,要我说,我情愿厅里把另外两条否定掉,而把这一条保留。现在我们楚汉电台新闻类的节目,已经全面赶超了省台,唯独这重要的早新闻30分还落在它后面,不下猛药,改变不了这现状。”
秦惠有些忍不住了:“小魏,我觉得你两次离开楚汉电台闯深圳,虽然激情不减,但是时不时总还有些激进。”
魏胜西没有受秦惠插话的影响,而是看着庄子栋,继续说道:“庄台,承蒙你的宽容,让我两进两出楚汉电台,还提我当了新闻部的主任,现在你海量,容我再痛快地渲泄一次。”
庄子栋不假思索地一挥手:“尽管说吧。”
埸面上突然形成的这一微妙的格局,让众人为魏胜西担忧起来。然而,魏胜西依然我行我素地慷慨陈词:“庄台,如果还坚持这种不痛不痒的改革,不,是改良,我情愿三进三出楚汉电台。”
庄子栋的脸色有些难看起来:“这下你痛快,我不痛快了。”
魏胜西也毫不示弱:“庄台,对不起,一言即出,驷马难追。”
庄子栋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魏主任,你言重了,这哪是讨论问题,你这是在下最后通牒!”
包房里顿时雅雀无声,空气中仿佛充满了火药味,同一个地方,气氛却是如此的大起大落,直让人感慨不已。
这个夜晚注定不会平静,如同起了风的汉江水。在江边长堤上,杜晓清和葛原神情严肃地信步溜达着,望着波光鳞鳞的江面,听着汽笛声声的船鸣,两人不知道要说什么,在经历了长久的无语后,杜晓清首先打破了沉默:“见了你们的庄台长,我真是无法面对,怎么偏偏是他?”
第三章 两个“疯子”合演了一场激情遭遇战(4)
葛原没有接话,她在想着自己的心思。杜晓清瞥了眼葛原又说道:“我想起了他第一次来我们银行的情景,临走时,他的破车怎么也发动不起来,还是我帮着一起推了一把,才把车子发了起来。那时候,他刚刚给我描绘了楚汉电台令人鼓舞的现状和美好的未来,可一转身,他的车子出了这样的洋相,你说他能不尴尬吗?没想到,现在更大的尴尬降到了我的头上。”
葛原把头垂得更低了,仿佛整个心思都在用双脚丈量着地皮。杜晓清不觉一声重叹,再也没有了话。这时,葛原突然收住了脚步,侧过身子,一双忧郁的眼睛死死凝视着杜晓清,久久崩出了一句话:“天大的尴尬也必须面对。”
卡拉OK包房里的电视屏幕上,还在放映着MTV,歌星激情高昂的演唱并没有掩盖住房间里的冷清,庄子栋似乎是一气之下走了,大多数人也走了,只剩下了秦惠和魏胜西。秦惠一边用手驱赶着魏胜西释放的烟雾,一边苦口婆心地劝着:“小魏,你有什么想法,随便你用什么口气可以跟我说,可庄台毕竟是一把手,是个需要树立权威的人,一个台几百号人,每天工作千头万绪,没有一个有权威的人压着,不行啊。”
魏胜西掐灭烟蒂说道:“秦台,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
秦惠趁机进一步劝道:“给庄台打个电话,电话里谁也见不到谁,就算腆着脸打个招呼,难堪不到哪里去。”
魏胜西依然眉头打结:“我说什么呢?难道说,‘庄台,我错了,我改正。’我说得出口吗?虽然打个电话就已经是个姿态了,内容也可以暂时模糊,可模糊完了之后怎么办?我还是原来的那个意见。”
秦惠保持着足够的耐心,说道:“有些目标一步实现不了,就等着走第二步。”
魏胜西断然否定了秦惠的想法:“在现实生活中,有些目标等到你想到第二步再去实现的时候,它往往已经不属于你了。我是个新闻部主任,你是主管新闻的副台长,你总说要我面对现实,可现实是什么呢?电台30分的早新闻,几十年的模式,早该打破了,省台不动它,是因为它的机制有问题,从上到下,没有积极性,做事的人怕增加工作量,当官的人怕多做多错,不想承担相应的高差错率风险。可我们电台号称是改革的产物,我们不积极打破旧模式,那不是陡有虚名吗?我们新闻部对早新闻30分动彻底的大手术,这会增加多少工作量,可我们没有要求增加一个人,我们也是在自讨苦吃啊。”
秦惠并不会轻意接受魏胜西的想法,她自有一套居高临下的为官之道:“你只考虑到了问题的一方面,你不妨再想想我们现在的干部机制,这个问题一旦处理不好,上面领导只要一纸公文,就可以轻松地端掉你楚汉电台领导的位置。到了那个地步,你还谈什么新闻改革方案的实施?”
魏胜西仍口气逼人:“这是你们当台领导的事,我——一个新闻部的小负责人,我没有能力,也没有必要去承担这样的责任。”
秦惠这时也只好以退为进了:“你激动起来有时很极端,看来我的好心并没有被你理解,真的很遗憾。从内心讲,我还是非常欣赏你的才华。”
魏胜西重新点燃了一支烟:“唉,看来我是流浪汉的命。”
庄子栋离开卡拉OK包房后,打听到省广播电视厅的宋副厅长正在汉江大饭店接待广电总局的领导,便一头撞了过去,硬是等了两个小时才逮到了公务结束后的宋副厅长,两个人借饭店的会客室,又现场办起公来。厅办公室汪主任为宋副厅长彻了一杯新茶,在退出会客室时,特意朝庄子栋多看了一眼,流露出了一种无奈和不满的神情。庄子栋只当没感觉,见宋副厅长双眼微闭,一付疲惫不堪的样子瘫坐在沙发里,便轻声地说道:“宋厅长,你就踏踏实实地闭目养神歇口气吧,我可以翻翻报纸。”
第三章 两个“疯子”合演了一场激情遭遇战(5)
宋副厅长睁开眼晴,半开玩笑半当真地说道:“你庄子栋总是风风火火,我即使下班了,你也不放过我,真是一对冤家。”
庄子栋一听有了对话的机会,忙堆起了笑脸:“宋厅长这么一说,我罪大了,改日我一定好好陪罪。”
宋副厅长撑直了身子,从容地呷了口茶:“还是来谈向*申报材料的事吧?这事省委宣传部也点头同意了我们的意见,这都是为你好,为你们楚汉电台好,你怎么就想不明白呢?”
庄子栋将手里捧着的杯子轻轻放到了茶几上:“宋厅长,我现在不是来谈那件事的。”
宋副厅长一楞:“又生出什么重大的事了?”
庄子栋笑笑,故意装出了一副轻松的样子:“想和你当面聊聊我们台新闻改革的方案。”
宋副厅长问道:“这事厅里不是原则同意了吗?”
庄子栋毫不含糊地答道:“三条同意了,第一条被厅里否定了,就是将早新闻15分钟改成30成分钟的那一条。”
宋副厅长松了口气:“这事明天不能谈吗?”
庄子栋的口气渐渐严肃起来了:“明天谈可能晚了,因为明天厅里可能正式下批文到台里了。”
宋副厅长脸上的微红还没褪去,显然刚才多喝了几杯,既然没什么惊天动地的事,他很想尽快结束这个谈话:“那也算不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大半都同意了,你难道还不满意?再说那一条也算不了什么很重要。”
庄子栋执着地解释着:“宋厅长,那一条可是最重要的,你想想,电台的早新闻30分长期来是听众收听率最高的一档节目,可以说是电台的王牌节目,但恰恰是这档节目,维持了几十年的旧模式,听众最不满足,但又没有其它选择。我台正是将新闻改革的突破口放在这一条上,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做好了,一定能在听众中引起震动。”
宋副厅长有些不耐烦了:“我不反对你这样的想法。”
庄子栋马上接上话:“那就支持我们一把吧。”
宋副厅长直勾勾地望着庄子栋,忽然出奇不意地说道:“我有个想法,想让我的位置和你的位置换一下。”
轮到庄子栋发愣了:“宋厅长,我没有明白你的意思。”
宋副厅长用手指敲打着沙发的靠手,那一连串有节奏的声响,不紧不慢,不重不轻,却直叫庄子栋心里发毛。宋副厅长看在眼里,又低声地说道:“你不必紧张,我只是想让你站在我的位置上,纵观一下广电系统的总局,你楚汉电台节目的收听率差不多已全面赶超省台了,确实可喜可贺。”
庄子栋小心地回应道:“这也得感谢厅里的支持。”
宋副厅长自顾自说了下去:“现在唯独早新闻30分的收听率还让省台抢着先,对吗?省台也好,楚汉电台也好,都是厅领导下的两个新闻单位,也就是说,都是共产党领导下的两个新闻舆论阵地,楚汉电台要发展,省台也要前进。你把什么都赶超了,你还让不让省台活呀?”
庄子栋终于听明白了宋副厅长的话,又恢复先前说话的底气:“宋厅长,楚汉电台并没有将赶超省台作为新闻改革的目的,而是完完全全考虑到了广大听众的需要,考虑到了时代的需要……”
宋副厅长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庄子栋的话:“楚汉电台是个先进集体,没错,现在我们正是要让它全面发挥促进作用,厅里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