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啥损伤。
“奶奶……您可别再说这些不吉利的话,赶紧扔掉这些话,我还帮着啐上几口,踩上几脚。”沈子志话语里透着几分娇气,好像又回到那个叫大人们含在嘴里,捧在双手里的宝儿少爷。明明这阵子宝儿少爷长大了不少,也懂事了不少。
罗氏见了,两相对比,肚子里生起一堆的酸水味。
“宝儿啊,奶奶可是来帮你的,听说你做了不少惹你娘生气的事,就怕来晚了,你娘要叫你脱层油皮,那就不好看喽。我的乖孙儿还是这样最好看。
宝儿,来,赶紧给你娘赔个不是,母子俩有啥气好生的,能叫淑婉愁得一个月不理家。”
罗氏赶忙伏身道:“儿媳妇叫老太太见丑了。”
“唉,老身倒不担心你,你一向极有分寸,不论家事公事处理得当,只是一到志儿身上去,你这个娘就难免要犯些糊涂啦。
老身可一再告诉你了啊,沈家儿孙满堂,可老身膝下就得这么一个最贴心的乖孙儿,可不能由着你打骂坏了啊!小心老身没了理法与你拼命啊。”
“儿媳妇不敢造次。”又是这样阻拦着她管教儿子,罗氏不得不在心里怨上老祖宗,但她只能低头先哄起老太太来,可是倒底心事重重,嘴上功夫便逊色了不少,没了往日的机灵劲。
老太太耍太极,说到底还是没舍得真让志儿向六媳妇赔罪。
老太太摆摆手,正欲唤人午时那顿饭改在这里得了,突然,老太太瞧见子志怀里露出来一小截纸头,一时好奇心起,她便伸手偷来,使身边丫头给念念。
黄服丫头说:“子志,”然后神色古怪的乍然一停。
沈子志来抢,却被老太太眉头一抬拦了下来,“乖孙儿,瞧字迹可是位姑娘给你写的信哟,让奶奶好好听听——是哪家的闺秀,有胆给我的孙儿写信,又不讨我孙儿嫌烦的。”
沈子志不依,又恐伤着老太太,更担心纸头薄,叫人不小心撕花了,便没叫他得了手抢回书信。
老太太这边开始急了,她催促丫头道:“娟丫头,赶紧念啊,一屋子的人都等着听呢。志儿她娘,是吧。”
“嗨,老太太说得极是,有这等好事,是需要大家好好听上一听,沾点好处的。”罗氏当下计上心来,眼里藏着不少笑意。
听着主子们的吩咐,娟丫头苦起一张小脸,道:“老太太,这话奴婢不敢说出口,有些有些确实不太雅。”
“哦,竟有这样的趣事,赶紧说出来,咱们污污耳头倒不怕了,回头念上本佛经,洗洗便好,就怕错过了此等妙事,好是无趣啊。丫头给我好好念,再不要打断,都大点声。”
娟丫头只得硬着头皮念出声来。
“你这个大笨蛋,没了大豆,不是还有花生米,还有菜籽、茶籽由着你榨下去么,我敢保证,到时候定会叫你乐得嘴上长大泡,屁股开大花,忙个不停,再没功夫写信给我抱怨这抱怨那的了……”
老太太一副愕然吃惊的样子,“哈哈哈……我的乖孙,这是哪家的闺秀啊,忒口没遮拦的,好没教养啊!”
罗氏适机道:“老太太,可不是啥大家闺秀,只不过是个小山村里土生土长的野丫头罢了……”【。 ﹕。电子书】
老太太听罢略微沉下脸,模糊道:“哦,是么。”
瞧着奶奶的神色,沈子志当下发急,忙从怀里掏出喜宝做出来的小玩意,哄着老太太,将喜宝那间榨油作坊的神奇本事往放大了好几倍的说去,就怕老太太小瞧了她的本事。
最后老太太大手一挥,替几位儿子暂批了乖孙儿要接下望云庄外头涉及米面粮杂等的一应调度大权,给了沈子志有力的支持。
罗氏不解,亦是不甘地陪着老太太走了出来。
老太太目光深邃,腰腿硬朗得很,“儿媳妇啊,你须得好好练练养气的功夫啊!志儿若真喜欢,接她过来瞧瞧,再定夺才是,你倒是性急了些,那般着急替志儿除去她做甚。说这些,都没得污了我的耳和口的。”
罗氏心里大惊,又听得老太太说:“你要记得,沈家是男人的天下,一个外来的女人能掀起多大的风浪。没了男人,家业再大都是空的。有机会,接她进庄里来,让老身好好瞧瞧个……”
72
72、连大善人(三) 。。。
夏日烈火下,依山而落的牛岗村却如诗如画,远山黛若眉,天边几朵绮云飘来,好似美人归。
山脚下,高矮不一的篱笆墙爬满青青豆蔓;绿荫掩避之下,肥丝瓜渐渐成形;伏菠菜受不住暴晒,□出一层皱巴巴的红根。天若有意落下几场好时雨,家家户户的菜园子就会热闹不少。
几场雨下来,它们这些小菜头便会像灌多了蜜酒,一面摇摆在风雨里张口醉饮,一面只晓得身体酣长,而地皮那层浮土甚至会钻出许许多多纤细杂草来与它们争地盘,妄想着霸占掉整个菜园子。
几个农人干劲十足地拿起锄头翻动浮土,之后,他们从松土堆里翻捡出些合意的杂草,好拿回去喂养小家畜。
一株芭蕉树下,喜宝一只手的大拇指节和食指节合力捻动一张薄纸,她细细地看来,另一只手却不时偷偷从桌上的食盘里信手抓上一把绵白糖腌制过的酸梅子,直接往嘴里塞去。
喜宝边咬着梅子边发出欢快的笑声。
“哈哈,这个沈子志好暴君耶,真是可怜在他手边办事的兄弟们了。一个不和,他竟然要开除人家,还是一下开除十二个。啧啧,嗯……这回信里要告诉他,驭人之术最忌讳主子成了强弓之末,而应不费吹灰之力切中要害,要叫手下人心服口服才行得通,他这样做岂不是要自损沈家的实力,拿得出手的管事有那么好找的么?”
“喜宝,你也莫说他的短处了,这些日来,哪一次不听你念叨他十次百倍这里不好,那里不好的。你也不好好反省一下,哪一个暴君受得了你三天两头数落他的。你可别给我招惹啥祸进门啊!到时候我可不会饶了你!”
“嗯,写个信,能有啥祸事啊?!我和他可是朋友,他若不是事无巨细说与我听,我才不会这般有闲功夫告诉他该怎么做呢。他都不嫌烦我啰嗦,妹妹烦着我什么呀,莫不是妹妹热眼了,也想交一个可打可骂,无伤大雅的笔友?”
冬云翻翻白眼,摆摆手道:“好啦好啦,少来拉我,你那么好为人师,就赶紧过来帮我将这几份教材弄好,喏,那盘梅子你也别再吃了,仔细酸了牙,还浪费了它们。”
喜宝端起盘子笑嘿嘿地走了过来,晓得冬云的脾性,只塞了一枚梅子过来。冬云常说好东西要慢慢品,最讨厌她这样狼吞虎咽,便是好东西也叫她糟蹋光了。
见冬云额角上冒起一层细密的汗珠,喜宝将书信暂且搁置在一边,她举起一把蒲扇,一上一下摇着给冬云扇来轻风,她那双杏眼也没有闲着,在纸上匆匆游走。
喜宝不由赞道:“冬云妹妹的字越发清秀有力了,可比我的矮肥字体好看多了哟。”
冬云没答应她,过了好久,总算将手边的教案收了一个尾。
天热,手边纸头上的墨迹是等她边写完边干透的。
冬云和喜宝两人合力用鱼肚熬制成的鱼胶,将它们一页页粘和好,又用几块平整的砖头将它们压实了,只等胶干透了,便成了一页页可以翻动的书本了。
金色的阳光下,喜宝止不住心头雀跃的心情,小心翼翼地翻动那四本教案。
“可就成了啊!真是辛苦妹妹了,花了一个月的闲散时间才将它们写了出来,他们莫要辜负了咱们的美意才好啊!”喜宝说到这里,突然杏目圆瞪,作凶狠状,道,“他们要敢不好好学,特别是田儿,要是到时候不给我抢个举人的身份回来,我就让他天天睡大马路去。其他三个哥哥倒罢了,能让他们认真识得几个字,不叫人骗了去,我们就该阿弥陀佛,烧高香了啊……”
冬云噗嗤一笑,趁兴头上,给喜宝出了个主意,要让那四个小子好好学习,不若,先捆绑了他们的亲生老子出来好好学习一番,叫他们有样学样来得快一点。
刚好,前阵子她们的好叔叔因为不懂算数,偏又要不懂装懂,用些小把戏将前来收藕节的小伙子吓蒙了过去,最后叔叔硬是说人家小伙讹诈了他三两银子。后来闹到她们这里来,才知道是叔叔理亏,叔叔威严扫地,着实在大家跟前闹了一通大笑话。
事后,叔叔神色尴尬了仅仅两天,便老老实实拉着懂点算数的人,下苦功夫学习了一番。不过叔叔基础着实太差,蘑菇了许久,才让他掌握一点点简单的加减算法,打算盘的本事却是无缘得见了。
“教材可是照你的意思都编好啦,反正他们老子的光环未曾破去,你先教好叔叔,不愁他们不打了鸡血般,拼着命学。”
“冬云妹妹真阴险哟,”喜宝听罢,对着冬云翘起了大拇指,忽而她的杏目一亮,“有了,我们请几个先生来,从今往后,家里每一个人都认点字识点最基本的算数,如何?竟然仆人都会了,不愁他们不发急不发奋的。再说,对大家可是件好事……”
“好是好,不过,”冬云翻翻白眼道,“再叫我编写那些教材,你还是另请高明吧,你的字见不得人,我的手还得出来见人啊。”
想起将要编写的教案,浩大的工程量,喜宝就头皮发麻,却只得硬着头皮应下来,心里却想着,等出来一本,后头的就花银子请识字的人来弄算啦,何苦苦着自个的。
见喜宝若有所思,起身想走,冬云却伸手拉住喜宝,秀目盯着喜宝,认真道:“哦,对了,沈家公子又送了一大车豆渣饼,还是堆在库里?要不要先清理掉一些。今年的鱼价是肯定大跌了,还好,今年一入夏,我们就将去年池塘里的大鱼顺手卖出了好价钱。
但到了秋天,我们还在田里的鱼却收不上价了,这些你想到主意了没有?”
喜宝故作神秘一笑:“嗯嗯……我悄悄告诉你——”
冬云附耳听来,听了一会,狭长的秀目扑闪扑闪起来。
“喜宝,你也蛮阴险的嘛,从去年那么早,远在去年春耕,说到春贷时,你就开始算计他们了吗?还将沈家公子扯了进来,他若知道你拿他当枪使,他岂不是要伤心死了。
你轻易就将族老那些人整了进来不算,还悄悄暗算了他们一把。你给他们的还真是颗美丽的毒药啊!不过,蛮有意思的。我倒不会反对你这么干,毕竟对大多数人来说是件大好事,牛岗村的将来也许真的会变得不一样,不过,你真要冒险试上一试吗?若是他们不答应,不中你的算计呢?”
喜宝抓起一大把梅子,倒进嘴里,大嚼了几下,吐出梅核,方道:“他们若不依,结果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再说,你说的没有错,这就是颗美丽的毒药,到时候可由不得他们不答应啊,除非他们能眼睁睁看着将要到手的利长翅膀飞走了。唉……先帮大多数人挺过这次的难关再说啦!
再说到子志,你可别胡乱冤枉我,我可没有成心算计他呀,只不过是整合他手边恰好有的资源,却给他一个开辟新天地的大好机会呀,他将来若想当官,有了这个成功便子,他便会是个好官,这样不皆大欢喜嘛。”
冬云不禁笑了,她想起这一年多来和喜宝所亲历过的惊险之事,个中变化从来由不得她或是喜宝作主来着,人算总是赶不上天意变化。然而,喜宝却能始终抓准势。喜宝能处处逢凶化吉,倒不是全凭运气得来的。
喜宝眼下这份算计,有几分像她,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于结果来说,喜宝的计算远远超过她许多。
她不是不明白,她也不是想不出这样的计策来,只是,她不像喜宝,心里可以装得下这么多人,她的心是冷的,并且连自个都没有弄明白过,什么时候是苦,什么时候是甜,什么时候又是麻……
冬云兀自抚去心中的麻乱,淡然道:“他们是皆大欢喜,你却私下里忙活得要死,这是何苦来着!你何苦要算计这么许多呢?喜宝,这可不像是你的作风啊!”
喜宝右手举起蒲扇,轻摇了摇,又仰起半边头去,好个玉树临风貌。
“哎呀呀,没办法,洒家天生的劳碌命!”接着,喜宝忽而杏眼圆瞪,手上数根指头像划动无弦之琴,她细细一数,立马大惊失色道,“哎呀,差一点忘了,最开始那一批子志送过来的豆饼,今天该出货了啊,想这么多烂脑袋的事,不知要害死多少脑细胞,我得赶紧补一补……”
冬云再次噗嗤一笑,眼里有几分欣慰:“倒还是这点没有什么变化。”
她还是有得是机会替喜宝收拾烂摊子。
有时候,她都要怀疑,这个喜宝究竟会不会是那一个人,不过,应该不会,馨宝可是十指不曾沾过阳春水的,馨宝又怎么可能会想出如此天衣无缝的计策来呢。
乍眼便是秋风扫落叶,眼看又是一年的好收成,却是几家欢喜几家愁云惨淡。
牛岗村不少村民贪图连青山家去年依靠稻田养鱼,还有开塘养藕放鱼发了大财,今年跟风不少。
他们小心翼翼伺候了大半年,恨不得将鱼儿当祖宗供奉起来,得了满盆满缸的活鱼,却得了个草根的贱价。
像是相约好的般,不等入秋,就有一大批的商贩闻讯跑来牛岗村,他们与村民谈包圆了牛岗村田里所有产出的事情。
村民们想等秋收鱼儿长得肥肥的膘之时得高价几分,不肯轻贱卖了辛苦大半年的鱼儿。
谁曾想,原本曲意讨好他们的贩商,眨眼功夫却翻脸不认人,将起先说好的鱼价往下硬压了七成有余。
村民们不是傻子,一眼便知他们是相约好的,为的是欺压他们。
牛岗村凡是有鱼的人家,自然是不肯答应。
有的人家宁愿剐了鱼,吊在墙头上吹成鱼干,也不肯破例就范;有的人家不甘心,硬是挑着担去镇里自个卖去,却是路有拦路虎,市集有恶霸,买家不认去年价只信奸商新年价,村民们几把辛酸泪只得往肚里吞去。
附近几家镇上的鲜鱼价早早被恶人垄断了,比往年压下来许多。本来真正有能力采买鲜鱼的人家就那些富贵人家,牛岗村的村民们再想要高价出售大量富贵人家吃不掉的鲜鱼,那简直是做梦。
那些欺压他们,贪图鱼市暴利的商贩为的也不是将鱼从牛岗村收了来之后,挑到附近几个镇上卖去,而是专门雇条大船,将鱼送上船去,远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