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台上的管家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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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台上的管家先生- 第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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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当初为了你几乎把什么都放弃了,现在你们分手了,他根本就没有什么剩下了吧。我是真的觉得他很可怜,怎么会跟你这种人谈恋爱……又轻信又不懂人心,你也没有自觉你自己的优秀给他多大压力吧?他再怎么说也是个男人。现在他大概是遇到什么问题了,不知道该怎么向你求助,没有办法才会说分手的吧。结果就这么轻松的被你放弃了……”
    好友的声音慢慢地沉下去,不再看阿尔弗雷德的脸:
    “我不能说这是你的错。但我劝你,还是快点把他找回来吧。”
    ——“不然,说不定会出什么事呢。”
    ……
    ……会发生什么事呢?
    那是五个月之后,阿尔弗雷德再一次见到那个人。
    “我从没见过那么短的潜伏期。”医生这么说着,翻了翻手上的病历:“窗口期一般就要三月左右上,潜伏期一般在5到10年之间,超过10年的数字也不是没有。只不过从窗口期直接跳到发病期的病例……这我是第一次看到。应该是先天就有免疫系统的问题吧。病历上没有记载,你知道些什么吗 ?”
    阿尔弗雷德怔怔的听着这番话,没有反应,也没有回答。
    医生看了他一眼:“这是病人住院的第二周,到现在为止,除你以外并没有人来看过他。你是他的……”
    阿尔弗雷德低声道:“恋人。”
    医生的脸色变得有些尴尬起来:“抱歉,我应该更注意一下谈话的内容的。咳,如果像您所说的那样,你愿意成为他保险外医药费用的承担人,我们会从明天起将保守治疗转为鸡尾酒疗法……”
    医生小心翼翼的看着阿尔弗雷德脸色。半晌对他提议道:
    “你要不要去……和他说说话?”
    阿尔弗雷德没能马上回答。他迟疑着,最终点了点头。
    ……
    那个人躺在床上,脸色青白,脖颈肿起。和虚肿的颈部呈对比的是他消瘦的两颊——颧骨下有显见的阴影,颊侧有深浅不一的,猩红色的杂斑。
    这模样怪异而丑陋,那人的眼神却很平静。没有什么恐惧的神色,也没有其他的情绪起伏。
    阿尔弗雷德走到病床前,低下头,手慢慢地伸出去,想握住那人的手。那人将手收回去,藏在被子里。
    两个人都是沉默。良久,阿尔弗雷德努力地让脸上带上笑容,自说自话的,艰难开了口: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他说到这里,自己都觉得自己的声音艰涩。那个人侧过头看他,说:
    “你不用说这种话。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阿尔弗雷德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沉默了很久才问:
    “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那个人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你宁肯和别人睡觉赚钱,也不愿意回来找我?”
    “你这样子……和Prostitute……”
    阿尔弗雷德没再说下去。这样的指责太过尖刻,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残忍。现在躺在病床上的人并不是自己,而那个人已经付出了可怕的代价。只是嫉妒和怨恨的情绪一旦萌芽便来势汹涌,让他的面目瞬间变得丑陋。
    那个人有几秒钟并没有说话,身体却开始微微的颤抖。阿尔弗雷德想伸手去抱那个人的肩,对方却向后靠过去,缓慢而艰难地拒绝了这肢体接触。
    那个瞬间,阿尔弗雷德忽然就觉得恐惧起来。然后他听到那个人哑声说——
    “阿尔弗雷德。”
    “请你,从我的生活里,滚出去。”
    这是那个人,在去世前,对他所说的最后一句话。
    ……
    是在很久之后,阿尔弗雷德才知道,那个人的生活有多艰难。不论是和自己在一起时,还是之后。只是那个人从来没有说过。
    那个人从来没有说过他的银行账户被家人冻结,连学校内的助教职位都被生硬的取消。
    那个人从来没有说过他的生活费没有着落,每个周末他雨雪不论地早出晚归,并非散心取材,而是在公园里为来往陌生人画像。
    那个人从来没有说过他被同学排挤冷落,因为他不仅寡言,现在又成为了所谓的同性恋。
    分手之后那个人隔天就搬出去,浑身上下只有二十元钱。手提箱里只装得下衣服,于是那个人把画板都留在了阿尔弗雷德的公寓。那人想过向少有的几个朋友借宿借钱,只是对方稍有些不情愿,他就再也不提起。有三天他晚上住在学校工作室的杂物间里,被人发现,只能拿好东西离开。
    一个人如果想要活下去,大概并不是很难。只是多数人都有家人,有朋友,有一技傍身,最不济也能拉下脸来去吃救济。
    只是那个人为了阿尔弗雷德放弃了家人朋友,连工作都被迫丢掉。当阿尔弗雷德接受分手的那瞬间,他就已经走上了穷途末路。
    ……那天那人走进了一个陌生男人的办公室,想去应聘来月在秀场的工作。他原本是艺术系成绩最好的学生,却也甘愿放下身架去当个秀场的化妆师。
    “之前并没有这方面的经验?这听起来非常的难办啊。”
    中年男人表情微微的改换了,带着意味不明的微笑走到那人的身后。
    “……不要小瞧化妆师这个职业啊。毕竟是有名的走秀,对妆容的要求也很高呢……不过,想要推选你,也并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一双手掌游移到身后,那人慌忙的想要逃开,中年男人却依旧是从容的样子,沉声对他说:
    “像你这样的人,我见多了。我劝你,还是放下你那没用的自尊心吧。现在这个时代,自尊可是最拖累人的东西了。”
    那个人背对着中年男人,沉默地站了很久,最终还是转过身来,闭上了眼睛。
    他以为这只是唯一一次的妥协,却不知道这是更大悲剧的开始。
    ……
    那人的葬礼上阳光明媚。除了牧师,在场的就只有覆土人,阿尔弗雷德和他的两个好友。阿尔弗雷德盯着阳光下反着光的棺木,看着薄土一层层地盖上去。他睁大眼睛一眨不眨,直到自己头晕目眩,一阵阵地眼花。
    最后棺木的样子再见不到,阿尔弗雷德这才移开视线。身边不知道何时站了身着黑衣的女人,面对着那个人的墓地,眼泪悄声无息的在流。
    阿尔弗雷德靠近他,低声地且愧疚地,对她说了一声:
    “您好。”
    女人并没看他,只是自顾自的,说起话来:“为什么我的儿子,要这么傻呢?”
    “为什么他什么都不愿意对我说呢?怎么就这么忍着,一直到死了,都没说过要回家呢?”
    “他知道自己感染之后来找过我,可他什么也没说啊?他就那么站在家门口,一直站着,从白天到黑夜,看着家里的窗户。我的心都要碎了啊。如果他开口了,我就让他回来,什么过去的事都过去了,那是我的儿子啊……可是他怎么就什么都没说呢?”
    “我是真的后悔……当时我怎么就能狠下心来冲出去,扔给他一张支票让他走呢……他的手还是冷的,我怎么就没能多握一握呢?”
    “他对我说妈再见了,但他怎么就没告诉我,他站在那儿,是要和我告别,然后一个人去死呢?……”
    这一句句话说出来,就一句句的扎在阿尔弗雷德的心上。他忍不住去想那个场景,反反复复,让他疼得都想要吐。
    那个人活了二十二岁,最末只得到一个四个人来祭奠的葬礼。他原本可以骄傲的活下去,一生都和贫穷和困窘全无联系,却偏偏落到这个结局。他并不是没有人爱的,只是那少数亲近他的人,到他死了,才开始懂他。
    阿尔弗雷德知道自己可以为自己开脱说,那人不开口,所以自己也不明白他的想法。
    但是他自己,也从来没有问过。
    于是他的不明白,他的轻信和他自己为是的理解,把他爱的这个人,亲手葬在了这个夏天。
    ——如果那个人,没有遇到自己就好了。
    ……
    那个女人拥抱自己的时候,阿尔弗雷德有轻微的厌恶感。但是他并没有推拒,只是轻轻地,仿若充满爱意似的,抱住了那个身体。之后的身体接触似乎是自然而然的发生,在那个失神后的瞬间,女人餮足般的将手臂绕上了自己的颈弯。
    阿尔弗雷德微微地摇了摇头,将倦意从头脑里甩开。他伸出手轻柔的抚摸女人的头发,缓慢的开了口。
    ——“还有这种事吗?明明知道自己是艾滋病毒的携带者,却借着演出经纪人的身份和模特们发生性关系?这是犯罪!”
    美艳的女记者露出义愤填膺的表情。然而当她赤身裸体时,这职业化的一面便看起来有些好笑了。阿尔弗雷德沉默的将女人拢在怀里,没有别的评论。
    然后是两周后,那著名演出经济公司的二线经理便锒铛入狱。因为社会影响剧烈,当时的媒体还大肆地报道了一顿。
    当女记者再来找自己的时候,阿尔弗雷德微笑着拒绝了。
    这个世界上美色都可以用来交易。我与你亲密,你再爬上他人的床。每个人都互相利用,不知道谁比谁更脏。
    ……所以,要试试看吗?
    就这么深不见底地堕落下去,看看自己能落到什么地方吧。
    ……
    “我真的很爱你。”
    “我不在乎你的过去,只想和你现在在一起。”
    “就算受伤也没有关系,我会证明我是真心的。”
    ……这样的句子,阿尔弗雷德在日后听了很多很多遍。而这些听起来真挚的句子,不过是自己可以开始利用说话人的证明。
    他曾经犯过多致命的错误,所以再也不会重蹈覆辙。
    不再需要人说,他便知道别人要什么。那些东西,他可以通通许诺,只不过他不会不想再实现任何。
    生活变得轻易好似游戏,除去他再也不能入睡。他曾经做过的梦,之后再不想做。那恐惧无法磨平,他怯懦的身体再也不想经历睡眠。好在有药物做助力,一切也都不太难熬。
    只不过当这样的日子几年几年的过去,某种隐秘的焦躁也开始发芽。
    ——我还要爬多高,才能摔下去呢?
    ——是现在吗?会有人来停止我吗?
    ——在那一天来临的时候,让我拖着尽可能多的人,慢慢地摔下去,粉身碎骨吧。
    当阿尔弗雷德跳入湖水的那瞬间,他想,这就是结束了。
    所以他笑了。这一次,真心实意。
    ……
    没有多少人知道,在那个人去世后,阿尔弗雷德凑了钱把两人原先租住的公寓长租了下来。他经常路过公寓所在的街区,却不敢开门进去看。那个人原本的画室他没再动过——书桌的抽屉里一直放着那个人临终前画的最后几张手稿,他怕那画纸上会充满了对他显见的恨意,所以连打开抽屉的勇气都不曾有。
    但是,现在该是面对的时间了。
    ……
    一月十三日。纽约还是夜晚,阿尔弗雷德自病床上醒来。他的喉咙疼得好像火烧,胸口作痛是因为心肺复苏时医护人员用力过大,让他的肋骨都断掉。然而这都算不了什么——他将身上的仪器接线和静脉针一根根拆掉,在身旁矮桌上找到自己的财物和证件,然后一步一步,一瘸一拐的,悄声离开了医院。
    六个小时之后LGM的Staff会发现他的失踪,然后试图拨打他的手机。那时他正在飞往西海岸的班机上,目的地是洛杉矶。
    九个小时之后,那航班将会准时降落,而他则会在走出舱门的一瞬间,将自己的手机里的SIM卡抽出来,扔到一边。
    十一个小时之后,他会用那把常年带在身上的黄铜钥匙,打开某间老旧公寓的房门。
    然后他会走进积了灰的画室。他会打开那个木抽屉。他会看见那些画纸。他会蹲下来,慢慢地捂住自己的脸。 ……
    “很抱歉,我并不是一个合格的恋人。”
    “发生的这一切,都有我的错。”
    “但是我很开心,在我生命中最后的这一段时间,是由你陪着的。”
    “请原谅我最后的不坦白,没有对你开口说过爱。”
    ——这张便签夹在了二十七张角度不同的人像画里。那些画纸上全部都是铅笔的速写,只是主人公一直都是同一人。
    阿尔弗雷德想,原来在那些最后的无言的日子里,那个人,一直都在看着自己。
    那些被拒绝的接触,现在想来,或许只是那个人下意识的保护吧——不想让自己被感染,所以那个人努力地,甚至是激烈的,推拒着自己的身体。
    那人到死都不能坦诚,但他并不是没有爱着自己。
    ……
    七年前的初夏,有个黑发的男孩坐在在校园里的草地上,一笔一笔地在给人画人像画。
    画像募捐是这学校艺术系历年举行的慈善活动。和男孩一样画人像的也不是没有,然而别人画起来是刷刷几笔,男孩却是细致的用一支铅笔,把人脸上的微小细节也反映在纸上。
    这样下来速度自然变慢,连那模特都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男孩不是瞎子,眯起眼睛竟然是瞪了那模特一眼。好不容易画完,男孩将画纸扯下来递给那做模特的主顾,那主顾却在他面前扔下五美金,扬手把那画纸团成团,看也不看便丢到一边,仰着下巴异常骄傲地离开。
    男孩的表情依旧没变,收好钱之后拿出小刀,慢慢地磨起他那似乎独一支的铅笔来。
    那沉默的背影里有种难以言明的东西,让另一个高大的男孩情不自禁的走上前去,捡起那被团城一团的画纸,递回到男孩的面前去。
    高大的男孩迟疑了一下,最后露出个腼腆的笑容,说了一声:
    “还给你。”
    黑发的男孩抬起头瞟他一眼,却无视了他伸出的手,收好画板站起身来。高大的男孩情急之下脱口而出:“能帮我也画一张像吗?”
    阳光底下,黑发的男孩慢慢地转过身来,将面前人上下打量了一遍。
    然后他笑了。笑容里带着些玩味,眼神里却是满满地暖意。
    ——“你叫什么名字?”
    ——“……阿尔弗雷德。阿尔弗雷德,曼森。”
    ……
    你是我最初和最后的恋人。
    当初我们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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