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住孩子!”转瞬间,靳芳云做出了决定。都这么久了,大哥那里还没有好消息传出来,怕是根本就没有尽心吧,若是如此,还不如趁早改换别家,况且济则如今有了声望,又入了贵人的眼,官职没了这个还能想办法谋下一个,孩子可只有这一个。
杨氏立刻喊了起来:“保大人!若是我女儿有半点闪失,你的医馆就别想开了!”
靳宜宝躺在床上,听自己母亲和靳芳云两人争论多时,心中不禁冷笑,怎么就没谁来问问她想要哪个?连母亲都是一厢情愿的代自己做了决定,呵,怕是根本就没把自己放在眼里吧。她现在的心境颇为偏执,只要认定了一个说法,无论是什么事都能让她扭曲到她认定的说法
剧痛越来越强烈,她知道这个孩子是真的要离自己而去了。不舍?可笑,她从一开始就是被迫接受这个孩子的,她为什么要觉得不舍?她就是要让柳家断子绝孙,死绝了才好!
咬咬牙,她悄悄将手按在了小腹上,用力揉了起来,比刀割针刺更尖锐的疼痛顿时更加强烈起来,饶是她忍了许久也不禁呻吟出声。
一个丫鬟忽然留意到靳宜宝裙摆上再次染上的大片血迹,惊骇的喊道:“少奶奶又出血了!”
靳芳云急了,现在已经是跟杨氏翻了脸,要是这样还保不住孩子,她岂不是两头落空?见大夫还在等自己和杨氏的话,她揪住大夫的衣袖嘶吼:“快保住孩子,快动手啊!”
她的两眼通红,嘴唇泛白,吓得大夫浑身一个哆嗦,喃喃道:“迟了……如今老朽也无能为力啊……”
拖了这么久,胎儿如何还能保得住?况且病人身体本就不适于保胎。
“你说什么?”靳芳云的声音已经嘶哑了。
“老朽说······老朽说···…”大夫忍不住重重的叹了口气,“病人自打有孕以来就失了调养,似乎饮食上也不太小心,现在出血这么久保不住也是正常……”
靳芳云用力摇头,声嘶力竭的吼道:“不行,你一定要给我保住孩子!听到没有!”
“已经是回天乏力,您就算是把太医院的所有太医请过来也是没用的了。”大夫用力抽回自己的衣袖,实在是晦气,权当今天是白跑一趟好了,“如今老朽也只有为病人止住血,稳住病情。放心,她还年轻,底子也不差,好好将养两三年还是可以有孕的。”
有孕?靳芳云忍不住冷笑,哪还能有什么孕!
杨氏却是放了心,连忙让大夫为靳宜宝止血开药,又命清云亲自去煎药,丝毫没将一旁的靳芳云放在眼里。
听到大夫终于说出孩子已经保不住了的话,靳宜宝这才心头一松昏睡过去。
她不要这个强加给自己的孩子,柳齐闵那个混账趁自己昏迷时抢占了她的身子还想让她给他延续香火?做梦!真是老天有眼,竟然让柳齐闵不能再生育,那她正好让这个柳家都断子绝孙!姑妈,您不是很疼我么,您不是千方百计要我做你儿媳么,怎么刚才却罔顾我的安危一心保胎?
不知道过了多久,靳宜宝终于缓缓醒来,她还能感觉到全身上下的酸痛,尤其是小腹中仍旧是刀割一般。用手轻轻碰触了下,原本微微鼓起的小腹已经变得平坦,孩子已经没了。
眨了几下眼睛,让酸涩感微微退去,映入视线的仍旧是她嫁到柳家后睡的那张床,那顶秋香色帐子。
多想回去······回她的棋风苑,睡她自己的那张床,每天睁开眼睛就可以看到那顶藕荷色帐子。
静了一阵子,她慢慢转过头扫了一眼房中,不禁冷冷的笑了。
杨氏正坐在西边的榻上,抱着齐哥儿轻声哄着。
☆、195 执念
她刚刚小产,痛得要死,可母亲却一心在那里哄着齐哥儿-真是有趣啊。
靳宜宝的目光越来越冷,可这种冷却让她觉得身上的痛不再那么难以忍受。
“宜宝你醒了?”杨氏察觉到对面的目光,转过头来正好看到靳宜宝已经睁开了眼睛,只是那眼神却显得格外冰冷。怎么会,是花眼了吧?她难以置信的眨眨眼,这次从靳宜宝的脸上却什么也没看出来,果然是看走眼了。
“母亲,我好痛······”靳宜宝哑着声音说道,“孩子······孩子是不是……”
杨氏连忙让齐哥儿乖乖坐好,自己则是快步到床边,握着靳宜宝的手道:“放心,你还年轻,等养好了身子,孩子还会有的。”
眼泪缓缓从靳宜宝眼中滑出,虽然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为什么流泪,可她的确是想要流泪,即使她明知这个孩子不是自己想要的。
看着靳宜宝流泪,杨氏也心酸起来,同时也更怨恨起靳芳云,她当宝贝一样捧在掌心里的女儿在柳家吃的苦头太多了,怀着孩子都比在家时还要瘦弱,让她怎么能不怀疑是靳芳云亏待了女儿,更别说大夫在的时候,靳芳云一口一个要保住孩子,丝毫没有将大夫所说的将来生产之时可能会有危险的话放在眼中。
“母亲,我难过。”虽然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在难过些什么。
“好孩子······做女人就是这么难啊……”杨氏用帕子为靳宜宝拭去了眼泪,自己的眼泪却忍不住滚落下来,“一辈子只有未出嫁的那十几年是为自己活的,嫁了人,你就要顾着夫君,顾着夫君的妾侍,顾着婆家,还要顾着娘家,顾着自己的孩子还要顾着别人的孩子,谁都要顾着,就是不能顾着你自己……都是这么熬过来的,你好好养身子有谁敢惹你不痛快的,我定会给你做主。”她的宜宝在家时何尝吃过苦受过罪?若不是靳宜宝现在不宜移动,就算是惹怒了老爷,她也要把宜宝接回府去。
就是不能顾着自己?连自己都顾不上了,还能顾着谁去?靳宜宝心里暗暗冷笑,母亲啊母亲,你若是不顾着你自己何必一心要齐哥儿出息,还不是怕老来无依?要是修哥儿出息了,他可是跟他自己的姨娘更亲近。
杨氏不知靳宜宝在想些什么,仍旧想着如何给靳宜宝调养身子,好让她尽快恢复过来,女子小产可是极伤元气的事情。
望着头顶的秋香色帐子,靳宜宝合上了眼睛,轻声道:“母亲我想回府。”她想一睁开眼睛就看到自己的藕荷色帐子,坐在窗前就能看到窗外那两棵海棠。
“待你养好身子,我一定接你回去你现在不能挪动,暂且忍耐忍耐吧。”杨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她知道无论是老太太还是老爷,绝对不会同意把宜宝接回府的,可她不能不管宜宝,这是她女儿啊。
“可我现在就想回府。”靳宜宝闭着眼睛淡淡的说。
杨氏皱起了眉,可还是柔声劝道:“你身子支持不住的,放心,等你一养好身子,我一定就接你回府。”
“我知道了那就一切都拜托母亲了。”说完这句话,靳宜宝再也没有开口。
说什么她的身子支持不住,都是骗人的!不过是推脱罢了,等到她养好了身子,怕还是不会接她走吧?还是要她乖乖留在柳府吧?呵,她算什么呢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回府除了添乱还能有什么用。先前不也说一定会给靳宜安一个教训么,可结果呢?靳宜安那个贱人不还是嫁给了袁二公子么,而且回门那日还极为隆重。
说到底,母亲也不过是哄着她,敷衍她罢了!
这些念头牢牢占据了靳宜宝的脑海,将杨氏的温言软语,以及和靳芳云力争时的强势全都挤了出去。
在旁边坐了半晌的齐哥儿忍不住开口道:“母亲,咱们回府吧,我想回去了。”他好怕二姐姐,他真的不想再在这里了。
杨氏连忙转过头说道:“齐哥儿听话,你二姐姐不舒服,咱们好好陪着你二姐姐。”
“可天都黑了!”齐哥儿跺了跺脚,“明儿先生还要听我背书呢,若是去得晚了,先生会说我的。”
“这······”杨氏为难起来,齐哥儿的学业实在是堪忧,若是再不抓紧就真的赶不上宁氏的那个死小子了。
“母亲不要走好不好。”靳宜宝拉着杨氏的手,目光灼灼的盯着她的脸,“求您了。”齐哥儿什么时候这么爱读书了,哼,不过是要把母亲从她身边抢走罢了。
一边是女儿,一边是儿子,杨氏实实在在是为难了。想了想,她为靳宜宝掖了掖被子说道:“我先送齐哥儿回家随后再赶来陪着你,放心,至多也不过一个时辰,我是一来的。”
“母亲······”靳宜宝不甘心的望着杨氏,“让清云带齐哥儿回去不可以么?”
“宜宝听话,你已经这么大了,该懂事了,你弟弟还小,我怎么放心让清云带他回去?”杨氏无奈,轻抚着靳宜宝的脸颊说,“我送了他回去,立刻就来好不好?你是姐姐,就让一让齐哥儿吧。”
这句话,恍惚曾在什么地方听到过。
靳宜宝努力的想,终于想起来了,是很多次她看重靳宜安的东西,或许是一块帕子,或许是一块布料,她并不缺那些,但因为是靳宜安的,她总是非要弄到手不可。每每靳宜安不舍得放手的时候,母亲总是对靳宜安说:“你是姐姐,你二妹妹比你小些,你就让一让她吧。”而她则总会得偿所愿的看着靳宜安不得不退后一步,再退后一步。
原来现在已经轮到她了吗?齐哥儿是不是在那里偷偷的笑?
“我知道了……”靳宜宝轻轻点了下头。
杨氏松了口气,再次叮嘱房里的丫鬟好好伺候靳宜宝,又命清云留在这里,这才唤过齐哥儿准备回府。
没等她走到门口,门就被大力的推开了,柳齐闵急急的冲了进来,见是杨氏,只得耐着性子问了声好,又连忙冲到了靳宜宝床边质问:“孩子呢?孩子是怎么没有的?”
杨氏气极,怒道:“姑爷,不是我这个做母亲的护着自己女儿,可她现如今才刚醒来,你不说让她好好休养,这样质问她做什么?难道是她想要失掉孩子的么?”
“可那是我儿子!”柳齐闵本来就满心烦乱,如今还被这个妇人教训,更是烦躁起来。他本以为到了古代,又是官宦子弟,凭他在现代的阅历和经验,不说封王拜相,可至少平步青云是没问题的,再不济也能做个富贵子弟顺风顺水一辈子才对,哪知道竟然会在一个十六七岁的靳宜安身上一再的栽跟头,前程更是不顺,古人选官员的规矩实在太多,那些科考比现代的中考高考还麻烦,而且全靠文笔和阅卷官的印象评分,他一个理科男哪有什么文笔,流传在外的文名全是照搬的前世经典。
那些现代人到了古代,哪个不混得风生水起妻妾成群?他倒好,这辈子就一个孩子,偏偏还没出世就没了,这不是断子绝孙了么?
想来想去,他的脸色更难看,也不理杨氏,只盯着靳宜宝问道:“你一天到晚足不出户,房里又大大小小一群下人,到底怎么会跌倒的?”他一整天都不在家,刚回来才知道靳宜宝竟然跌一跤把孩子给跌掉了,这让他如何忍得了。
“我······”靳宜宝张了张嘴,却没有开口,不安的看了杨氏一眼。
“姑爷你有话不能过两天再说吗,宜宝她现在需要休养!”杨氏被柳齐闵气得浑身发颤。
“岳母大人,她已经是我们柳家的人了,就请您不要再插手我们柳家的事了好吗?”柳齐闵不耐烦的说道,“我不过是问她几句话而已,您急什么,横竖躺着说几句话又不会死。”
“你——混账!”
紧随柳齐闵而来的靳芳云正好听到这两个字,顿时不悦的问道:“大嫂,你这是骂谁呢?”
“骂谁?骂的就是你儿子!”杨氏气得脸色发白,“这还是知书达理的读书人吗?面对长辈如此无礼,柳家的家教就是这样子的?”
“哎呦呦,大嫂这会儿倒说起家教来了,我倒是还真想请教大嫂,从不给婆母请安,对婆母说的话做的事挑三拣四冷言冷语,这是哪门子规矩?”靳芳云冷笑,“我可不是说诊出她有孕之后,你们家宜宝自打嫁过来就从没给我请过一会安,什么晨昏定省······打她有了孕,我倒是日日来她这里给她晨昏定省了!”
杨氏的面皮涨得通红,她知道靳芳云的话十有**是实话,可她又无从反驳,当初她怀着孩子可还是日日要给常老太太请安问好的。
“罢了,我也不是那么挑剔的婆母,受点气也没什么,”看杨氏说不出话来,靳芳云得意起来,可想到柳家的香火,她的脸又沉了下来,“我别的都没话说,只指望着她能安安稳稳把孩子生下来就好,可谁知
“孩子到底是怎么没的?丫鬟们都做什么呢?”柳齐闵磨着牙问,不论现代还是古代,子嗣问题都是男人最重视的。
靳宜宝瑟缩了下,看看几人,小声道:“是······是我和齐哥儿吵了几句……”
☆、196 言之凿凿
杨氏惊住了,她没想到靳宜宝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虽说靳宜宝没有将话挑明,可那言外之意不就是因为和齐哥儿吵架才导致摔跤小产的么?她怎么能这么说?齐哥儿可是她亲弟弟啊。
“你说什么?”靳芳云拔高了声音尖锐的喊道,“你再给我说一遍!”
“是我和齐哥儿拌了嘴……不,不是,是我自己摔倒的,”靳宜宝畏畏缩缩的看着杨氏,“母亲,我……我不是有意要说出来的·……”
听靳宜宝这么说,杨氏全身的血都凉了,她有些反应不过来,这个女儿是怎么了?
可柳齐闵却没心思琢磨这么多了,一听事情和齐哥儿有关,他一边拉过齐哥儿恶狠狠的质问:“说,是不是你?!”
齐哥儿顿时吓得大哭起来。
杨氏忙上前抢过齐哥儿搂在怀里,瞪着柳齐闵道:“姑爷你够了没有,和一个孩子较什么真?别以为外人叫你一声才子就真成才子了,不想要前程,我成全你!”
“我问他一句话你就心疼了,我儿子没了怎么不见你心疼?那还是你外孙子呢!”柳齐闵冷笑,“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你不就是嫌弃我没有做官么,如果不是靳宜宝这个贱人自己把自己送到了我床上,你才不会把她嫁给我。可你要想清楚,靳宜宝怀的是我儿子也是你外孙!”
何尝有人如此对杨氏大呼小叫过,更别说还是个晚辈了,杨氏只觉得头部又开始一阵阵作痛,她怎么会不心疼,可再心疼也没用,没了就是没了。况且真的平心而论,外孙怎么能和亲生儿子相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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