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人再不敢对她有所不敬,还要抬头挺胸的过一辈子。
靳宜安眯起眼睛仰头望天,她喜欢这样,因为这样会让她想起坠崖的那天。天空似乎近得触手可及,她就那么一直向下落去,然后离魂,然后幡然醒悟。重获新生,是这个感觉没错,就让那个懦弱的靳宜安永远的死在那一天吧。
“姑娘,明儿就是端阳节,您打算穿哪件衣裳?”明兰从房中走出来,手上捧了一大叠颜色鲜艳的衣衫,“不是说要出去看龙舟么?江边湿气重,姑娘还是穿得厚实些吧。”
靳宜安翻捡了下,指着一套樱草色暗纹纱长裙说道:“就这个,上面穿那件桃红印花绢上襦就好。”
木儿皱了下眉,这样穿未免太单薄了些。她翻翻手中衣裳,正好看到一件月白色绣粉红缠枝莲的帔子,便让草儿舀起来往靳宜安身上比对一番,笑着说道:“姑娘,再加上这件帔子吧。”
“天气都好起来了,还穿那么多……”
“姑娘不想穿的话,奴婢可就要给您准备夹袄了。”木儿板着脸道。
阖府出动去看龙舟,这在靳府还是第一次,也是因为靳济则今年升了从三品国子监祭酒,位置虽不显赫,但也算是不错了,最重要的是因掌管国子监,可广交门生故旧,又可赚取清名,故而决定全府齐去城外汶江边看龙舟。
杨氏更有另一层意思,那就是仍对婚事耿耿于怀的靳宜宝。她可不能看着女儿一直消沉下去,更不能让女儿一心牵挂在那个一辈子也出不了头的袁二公子身上,正好借此机会将靳宜宝带到京中众多贵妇眼前。
第二天一早,靳宜安便在木儿的服侍下换上了衣裳,又将早就准备好的五彩绦子系上,这才让草儿捧着做好的香囊向锦华院去了。因为人口繁多,姑娘们每人只带一个随身的丫鬟,木儿向来谨慎,留她守着院子比较安心,草儿机敏,又极懂药性,但凡出去是定少不了她的。
明兰有些黯然,她发现自己无论是哪方面都不能和木儿草儿两人比,哪怕是回到姑娘身边也帮不了姑娘什么。
“明兰,怎么了?”木儿察觉到了明兰的不对劲,轻声问道。
“原以为回了院子能好好服侍姑娘,可看了你和草儿姐姐两人,我越发觉得自己一无用处。”明兰说完低下了头,却听到一阵闷笑声,不禁奇怪的问,“你笑什么?”
“我笑你分明是在自寻烦恼。”木儿拉起明兰的手摇了摇,“姑娘花了那么大力气把你要回来,你若是一直这么钻牛角尖下去,岂不是白费了姑娘的一片心意?”
被木儿说的红了脸,明兰讷讷道:“我只是,只是有些惭愧……”
“有什么好惭愧的,姑娘身边没几个得用的人,你可是姑娘身边最忠心的丫鬟了,不说打起精神来好好为姑娘谋划,却在这里犯傻。好了,不犯傻了,咱们去把姑娘的房间收拾收拾,该擦洗的擦洗,该收起来的也要收起来了。”
却说靳宜安带着绣好的香囊到了锦华院,进了东厢,宜宝宜珍已经到了,未及说话,后面宜淑也到了。
热热闹闹的给杨氏请安后,靳宜安让草儿将香囊奉了上来。
“母亲,女儿拙笨,只能做几个香囊孝敬您,祝愿您富贵安康,万事如意。”靳宜安笑着自草儿手中接过一个双莲并蒂的香囊,理了理穗子送到杨氏眼前,“母亲看看,可还入得眼去?”
杨氏含笑接过香囊,只看一眼,嘴边的笑便凝了下,随即点头赞叹道:“宜安的手还是这么巧,这香囊做得真是精致,若是你妹妹们也能有你一半功力,我做梦都要笑醒了。”
“母亲惯会哄人家,不过一个香囊而已,哪有母亲说的那么好。”靳宜安不依的娇嗔了两句,又让草儿将她为宜宝几人准备的香囊送过去。
那香囊小巧精致,针脚细密,花式灵动,是她费了大力气才做成的。想当初她为了不引起其他姐妹的妒意,纵使女红出色,在外也是从来不显摆的,这次一舀出来,果然就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轻轻拈着手中的香囊,杨氏微微出神。没想到她倒是让这丫头给瞒了,记得过去这丫头的女红也就勉强过得去而已,看来那时候是一直藏着呢,现在看来,这丫头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连藏得这么深的女红都露了出来。
靳宜宝有些嫌恶的将香囊交给自己贴身的丫鬟容儿收起来,那香囊上绣着一支活灵活现的桃花,让她忍不住想起安国寺后院的那片桃花林。“母亲,我们快去给老祖宗请安吧。”她实在不想继续看靳宜安那张笑脸。
到了鸣麓院,靳宜安自是也奉上了亲手做的香囊。
“宜安的针线做得可真是好。”常来太太久久凝视那梅花攒心的香囊,她是不是太忽视这个孙女了?女红绝对不是一天两天能练好的,那她以前那些差强人意的针线活是示弱么?从来没想过这丫头原来也是个有心计的呢,还是有什么人教给她的?
不仅是女眷们,靳府的主子们,靳宜安一个也没落下,哥儿们全是憨实的小老虎香囊,姑娘们则是桃花,靳济则那里却是个菱形的,上面只浅浅绣了几片竹叶。
总之,靳宜安再次出名了,因为她那精巧的绣活。而靳府的主子们也都上了马车,准备去城外汶江边上看龙舟,有幸能跟去的丫鬟婆子们叽叽咕咕笑闹个不停,直到出了门才消停下来。
☆、028宜宝的心事
汶江就在天授城外南十里处,滔滔江水自西而来,日夜不息,因为自天授城向南皆为平原,故而临着天授城的这一段水势稍稍平缓,每年端阳节,总会在这里举行赛龙舟仪式。而天授城背靠青山,南临江水,风水绝佳,才成了这大辛朝的都城。
靳府的马车在江边停下时,那特为观景而搭建的棚子里已经坐了不少人,有资格坐进去的自然非富即贵。
扶着丫鬟的手下了马车后,靳宜淑不禁懊恼的跺了跺脚,她今天穿了一件粉色绣花鸟的曳地长裙,谁知江边为了搭建长棚将地面平整过,早已没有草地,裙子只能在满地灰尘中小心提起,想来回家之后定是不能要了。这也算是她走运,近来天气晴好,倘若是下过雨,恐怕更加狼狈。
“宜淑,还不跟过来?”杨氏不悦的回头看了一眼靳宜淑,今日在场的都是京中显贵,倘若谁家家眷此时出了丑,用不了一天就会传得满京城皆知。
靳宜淑不敢有违,咬咬唇,只好稍稍提起裙子快步跟上。
女眷自是不能和男人们坐在一起的,哪怕自前朝后风气渐渐开放,但男女大防仍是要守的,观景的棚子也是分成两处,男女之间隔了宽宽的一条道路。
人向来是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找到自己的位置,尤其是这些见惯了大场面的大家贵妇,很快,杨氏就带着靳府的姑娘们在张御史的家眷旁落座,和张御史的夫人赵氏寒暄了起来。
二房的家眷自是也跟了来,但二房老爷靳济纲只是个小小的从六品奉议郎,尚无差事在身,若不是跟着杨氏,怕是连坐进棚中的资格凑没有。正因为如此,二房只有正室王氏带了唯一庶出的哥儿来了。
“这就是宜宝宜珍吧,这小脸真是讨喜,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赵夫人拉着宜宝的手笑着夸奖道,又从贴身的大丫鬟手里接过两枚白玉雕成的玉兔坠子塞进两人手中,“一点小玩意儿,舀去玩。”
杨氏连推辞了几番才让两人好生收起来,又和赵夫人闲话起京中近来流行的话题。
“若说起那位齐小公子,那可真真是一件奇事,听说连当今圣上都赞他,说是‘竟可忠孝两全’呢。”赵夫人摇头赞叹,“定北将军府上现如今真可谓是门庭若市啊。”
“可不是么,听说这位齐小公子才不过弱冠之年,真是英雄出少年。”杨氏点头附和,心中却飞快的盘算开了。
出门在外,靳宜安只规规矩矩坐在杨氏身后,听到身边几位夫人都在谈论齐小公子,她忍不住竖起耳朵听了一段,心里也暗暗称奇。这位齐小公子的父亲就是定北将军,两个月前奉旨巡边,却在月前在边关带兵抵挡戎族人进犯时中了埋伏不知所踪,齐小公子听闻后竟只身一人去了边关,不仅救回了父亲,还带兵抵抗戎族人立下了军功。
算算时间,应该是在自己回到靳府后就立刻出发了吧。靳宜安心中暗暗纳罕,那个犹如神仙中人般一身风华的男子竟也会带兵打仗,她实在想象不出那一身白衣染了血迹会是何等画面。
“哼。”
耳边传来一声轻不可闻的冷哼声,让靳宜安不由得抬起了视线,却看到靳宜淑攥紧了拳头,俏丽的脸上隐隐有一丝不甘。
“四妹妹这是怎么了?可是不舒服?”靳宜安挑了挑眉,顺着靳宜淑的视线看过去,宜宝和宜珍正一左一右坐在杨氏的身侧,笑得格外明媚。
靳宜淑闻言连忙收起了脸上的表情,只露出温婉的笑容,压低声音道:“大姐姐,饶是你记在了母亲名下,成了嫡女又能怎样?假的就是假的,永远也别想成真。”她们四个都是靳府的姑娘,偏母亲只将宜宝和宜珍推到人前,倒像是没有另外两女儿似的。宜安是已经定了亲的,可她呢?母亲未免也太偏了点。
“可惜我这假嫡女也是嫡女,总比连个名头都混不上强些。”靳宜安淡淡一笑,也以极低的声音回道,“三妹妹,你明年就要及笄了呢。”
及笄!靳宜淑又抿了抿唇,她眼看就要积及笄,可婚事却一直没有着落。宜宝是嫡女,虽然比自己大半岁,但只要放出风去,有的是好人家上门求亲,宜安误打误撞和忠信伯府二公子订了婚事,宜珍还小,眼下只有她的婚事还悬着了。也不是没有来求亲的,可要么是填房,要么是偏房,要么就是不得宠的庶出。是啊,谁让她是个庶女呢?
看靳宜淑陷入了沉思,靳宜安移开视线,却看到宜宝虽坐在杨氏身边,却时不时的转过头向东边看去。
她在看什么?靳宜安眼睛微转,也顺着靳宜宝的视线看过去,那边隔着一条过道是男人们所在的观景棚。但宜宝很快就收回了视线,靳宜安也没有找到她究竟在看什么?p》
?p》
直到如今,她仍旧想不明白,当初宜宝听说袁二公子名声不好,尚未娶妻就有了一群侍妾,又为人孤僻,哭闹着死活不肯嫁,若不是如此,她又岂能被记在嫡母名下,变成了嫡女和忠信伯府议亲?如非忠信伯府欠过靳家一个天大的人情,她这个假嫡女也没资格攀上忠信伯府啊。为何在尘埃落定后,宜宝偏又反悔了呢?
“没想到齐小公子也来了,还有袁二公子,两人都是一表人才呢。”
耳边传来议论声,让靳宜安忍不住转过了头再次看向东边,果然可以看到一个身穿白衣的身影,那张俊秀的脸带着三分精致,可不就是当初在别院见过的齐小公子么?齐小公子身边还站着一人,皮肤微黑却也身穿白衣,身礀挺拔,面容俊朗。
靳宜安脸上一红连忙低下了头,心里却思量开了:那位不会就是她的未婚夫,袁二公子吧?
“姑娘,你在看什么?”草儿伏在靳宜安耳边悄声笑问道,“是不是看到熟悉的人了?”她一早就发现了袁玓,只是心里不禁抱怨,不知二公子为什么非要她们两个在姑娘面前自称是齐府的人,难道他不知道这样很奇怪吗?不过,齐府也罢,忠信伯府也罢,她和木儿现在都是靳大姑娘的人,袁二公子就是袁二公子而已了。
没好气的瞪了草儿一眼,靳宜安收拢心神端正坐好,却看到靳宜宝再次看向东边。这次她看清了,宜宝是在看那位齐小公子!
☆、029不是良配
看清了靳宜宝脸上的表情,靳宜安飞快的,也是悄无声息的收回了视线,老老实实低下头,不敢有更多动作。只是,她的心里却掀起了巨浪。
靳宜宝眼神中满是期待,隐含着一丝惴惴不安,双颊微红犹如染了上好的胭脂,虽然靳宜安从未对哪个男子有过男女之情,但她已近十六岁,渐知人事,又已经订了婚,怎么会看不出宜宝那分明动情的眼神?
只是,宜宝不是一直闹着要嫁给袁二公子吗?怎么会一直盯着齐小公子看?靳宜安百思不得其解,难不成是因为那两人站的太近,她看错了?沉默了一阵子靳宜安又忍不住抬头向靳宜宝看去,却见她仍旧微红着脸颊看向东边,而那边,这次只有那位风礀卓越恍如神仙中人的齐小公子在。
“姑娘,有什么事么?”草儿凑近靳宜安耳边低声问道,“一会儿二姑娘,一会儿东边,可是发现了什么不妥?”她不知道姑娘为什么从一回府就装作什么也不记得的样子,但姑娘既然把这件事告诉自己和木儿,那自己和木儿就不能辜负了姑娘的信任。想来大宅院中,姑娘哪怕是个主子,也不好过啊,偏生身姨娘又是那么个懦弱性子。
靳宜安微微摇头,重新坐得端正起来,因为前面的杨氏终于想起了还有两个庶女,正和左右的夫人介绍自己和宜淑。
“见过赵夫人。”靳宜安和靳宜淑两人笑着向赵氏行礼。
赵氏扫了两人一眼,淡淡的道:“别多礼,快起来吧。都是好孩子,有福——”
立在她身边那个面皮白净的丫鬟立刻上前,手中托着两枚小巧荷包送上来,两人辞谢一番后收了,正欲退下去,只听宜淑笑道:“这荷包绣得好生精巧,针脚细密,配色更是亮丽,更难得的是那么小的地方竟然也能将五蝠绣得这么灵动,宜淑还真是头次见着这么漂亮的荷包。”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容貌又俏丽,这一番话说得如黄莺出谷,立时吸引了不少女眷们的视线,纷纷询问是谁家的孩子。
“你这孩子很会说话,不过是个玩意儿罢了,你喜欢就好。”赵夫人并未动容,只是脸上的笑略多了几分,“看你坐在后面也不说话,还以为你性子拘谨,却原来是等着我的荷包呢。”
“这孩子心直口快,赵夫人切莫在意。”杨氏看也没看靳宜淑,只笑着和赵夫人说话,“倒是今儿未见夫人家姑娘。”
见提到自家女儿,赵夫人脸上才算是真的笑了出来,连连摇头道:“她啊,昨儿说跟在我身边束手束脚不自在,不肯来呢,罢罢,不来也好,免得闹得我头疼。”
一说起赵家姑娘,挨着赵夫人坐的吏部侍郎夫人也开了口:“听说令爱已经定了张尚书家公子?可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