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兰素来是伺候人的,这一下转变还有些不适应,看丫头们忙碌着,情不自禁的要去搭把手。
方晴烟拦住她,告诫道:“从今儿起,你就是大房的姨娘了,也算是个主,别再老想着自己还是丫头,说话做事都要顾着自己的身份,以后,你只需把大爷伺候的妥妥帖帖就是了。”
芷兰耷拉着脑袋,小声喃喃道:“芷兰觉得还是伺候大奶奶的好,这样……好不自在。”
方晴烟看她那局促不安的模样,忍不住笑道:“瞧你,别人争的头破血流都还指望不上,你倒好,让你当主子,还跟赶鸭子上架似的为难,要知道,你现在可是纪家重点保护的对象,我还得巴结你呢!哪敢叫你伺候啊!被旁人瞧见了,还不得说我虐待你。”
芷兰知道大奶奶指的是有身孕的事,心里更加不安了,脸色泛白,怯怯道:“大奶奶,芷兰害怕,这万一让夫人知道……”
方晴烟马上掩住了她的嘴,扫了一眼屋子里忙碌着的下人,轻道:“去我房里说话。”芷兰诺诺跟方晴烟来到正房。
关上门,方晴烟立马拉下脸来训斥道:“你不要命了是不是?当着下人的面也敢说这事儿。”
芷兰缩瑟着,不敢言语,但她心里真的害怕呀!没想到,大爷会说她有身孕了,可她根本就还没有嘛!老祖宗、老爷、夫人对子嗣看的有多重啊!要是让她们知道是在骗她们,到时候,倒霉的肯定是她。
方晴烟知道芷兰的顾虑,缓和了语气道:“芷兰,大爷这样说还不都是为了你好?要不然,夫人肯定是要纳那楚家女子为妾的,哪轮的上你?再说了,你身子好好的,要有孕还不容易?你和大爷在一起的时日还短,说不定下个月就怀上了呢!有什么好担心的,就算一时半会儿的怀不上,我也自有办法为你圆这个谎,你要做的就是放宽心,好好伺候大爷,其他的,都交给我来办就是。”
“不过,这些话,外面可是半个字都不能漏,你知我知大爷知就行了。”方晴烟顿了顿,又警告道。
“知道了。”芷兰小声应着。
方晴烟看她心事重重的样子,心里直叹气,之所以选择芷兰,就是看中她懦弱的性格,自己在她面前有绝对的权威,不怕她兴风作浪,但是,太过胆小也不是什么好事,这傻丫头,不就扯了个谎吗?愁的跟天要塌了似的,至于吗?
“大奶奶……云娘来了,在花厅等候大奶奶。”杜若在外面禀道。
方晴烟心一紧,她怎么来了?她可是夫人的心腹,平日鲜少与她们来往,今日过来,怕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怠慢不得,晴烟忙道:“知道了,好生伺候着,我这就过去。”
“芷兰,你回房歇着,不要胡思乱想了,等明儿个敬了茶,成了礼,你可就是名正言顺的魏姨娘了。”方晴烟宽慰道。
方晴烟一到花厅就怔愣住了,因为和云娘一道来的还有一个人,她认得,那是夫人最信任的王大夫。云娘和王大夫一起来,目的已经很明确了,没想到夫人会来这一手,方晴烟不免慌神,她想过一百种方法来圆存儒撒下的谎,唯独没想到夫人会派个大夫来。方晴烟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越是这个时候越需要冷静,方晴烟在杜若耳边如此这般吩咐了几句,方才展眉露出亲和的笑容迎了上去。
“云娘来啦!你可真是稀客。”方晴烟笑吟吟道。
云娘起身一福,笑道:“我是过来沾点喜气,讨喜饼吃的。”
“瞧你说的,不就纳个小妾,谈不上什么喜事,不过云娘来了,自是不能怠慢的,喜饼,利是一样都少不了。”方晴烟笑道。
“怎不算是喜事呢?魏姨娘有了身孕,这可是天大的喜事,这不,夫人还让我带王大夫来给魏姨娘把把脉,给魏姨娘开个方子,好生调养调养,夫人说了,所有滋补药材一律公上出……”云娘嗤嗤笑道。
方晴烟转眼看王大夫,心思飞转,不让王大夫诊治是不可能了,若是实在瞒不过就说是先前的大夫误诊了,跟她没有关系。主意一定,也就泰然了些,方晴烟莞尔道:“夫人有心了,我也正想请个医术高明的大夫来给魏姨娘瞧瞧,先前是大爷随意请的大夫,我也是不太放心呢!如此,可就要劳烦王大夫了。”
王大夫施礼道:“不敢不敢,在下乐意之至。”
“杜若,取两封利是来。”方晴烟吩咐道。
杜若应声捧上两封利是,王大夫见了,心里犯嘀咕,还没诊脉呢,就先派利是了,而且大奶奶出手好阔绰,有钱人家打赏也没这么多的,直觉告诉他,这钱只怕不是这么好拿的。
云娘跟没事儿人一样,接了放进袖兜里,福身道谢。王大夫也只好接了,道声多谢!
方晴烟带着云娘和王大夫来到芷兰房里,芷兰正听话的歪在床上,方晴烟怕这丫头胆子小,看见大夫来诊脉怕是要吓的从床上滚下来,于是进屋便先道:“芷兰,你可真好福气,夫人派了王大夫来给你调理身子呢!”
芷兰惊的立时就白了脸色,方晴烟快步走到她身边,轻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不要紧张,又道:“瞧你这几日脸色这么苍白,是该好好调养调养。”
云娘上前笑道:“云娘给魏姨娘道喜了,魏姨娘可真是有福之人,这么快就有了身孕,要是一举得男,你可就是纪家的功臣了。”
芷兰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了下去,什么大功臣,眼下就快要变大罪人了,可是大奶奶正死死地盯着她,她不敢乱动也不敢乱说话,只好弱弱道:“谢云娘吉言。”
杜若在芷兰的手腕上盖了一块绢帕,方才请王大夫把脉。王大夫的手正要搭上,只听大奶奶和声道:“王大夫,你可要诊仔细了,纪家对这个孩子可盼的紧呢!诊得好,我另有赏……”那个“紧”字,大奶奶咬的不重,还格外婉转,王大夫的手不由的抖了一下。
脉动很快,王大夫看了眼芷兰,慢声道:“请魏姨娘莫要紧张,深吸缓吐。”
芷兰不得已依言而行,不过心跳还是很快啊!眼看就要穿帮了,能不紧张吗?
王大夫皱起了眉头,把这脉,沉默良久,这脉象有些蹊跷,似常脉又隐有走珠之象,难道是怀孕时日尚短之故?可是又不像啊!
“王大夫,有什么问题吗?”云娘问道。
“王大夫,应该没有问题吧?”方晴烟问道。
王大夫心中犹豫,问道:“敢问魏姨娘,月信推迟了几日?”
芷兰支吾道:“我也记得不清楚,大概有七八日了吧!”没办法了,只能说谎,其实这月的月信要明日才到,真希望明天不要来才好。
“再问魏姨娘,以往月信可准?”
芷兰点点头,这不算是扯谎,确实是准的。
这事不好办啊!大奶奶分明是话里有话,夫人那边又再三交代要诊仔细了,这脉象模棱两可,这两边都不好得罪,王大夫踟蹰着缓缓说道:“按理说,月信迟了七八日多是有孕了,只是这脉象……走珠之意还不甚明显,在下医术浅薄不敢妄言,要不然,还请别的大夫来瞧瞧。”
“不甚明显就是有咯?”方晴烟抓住他这句话问道。
“隐有,隐有……”王大夫敷衍着,话只能说到这份上。
方晴烟心里一宽,就说吧!芷兰八成是有了,上个月,存儒基本上都宿在她这屋,可费了不少力,总该有点收获不是?就算暂时没有,能再拖上个几日说不定就能诊出喜脉了,到那时就没什么好担心了。
“如此,就烦请王大夫开方子吧!”方晴烟急着把这尊佛给请走。
云娘笑道:“大奶奶好心急哦!还是让王大夫再诊诊,不然我怎么去给夫人回话啊?”
第七十一章 事与愿违
方晴烟挽了云娘笑道:“这不是时日还短嘛!再加上魏姨娘这些日子身子虚,这脉象弱也是正常的,兴许过几日这脉象就明显了。”
云娘意味深长的看着方晴烟,似笑非笑道:“大奶奶为此事也够费心的,好吧!夫人那,我便按你说的回……”说到这声音低了去,几不可闻:“叫大爷抓紧办事儿才是正经。”
方晴烟心头一震,看云娘,云娘已将目光转了去,若无其事对王大夫曼声道:“王大夫,开方子吧!夫人那边还等着回话呢!”
难道云娘已经洞悉其中内情?可是她为什么肯帮她掩饰呢?因为刚才使了银子的缘故还是……方晴烟揣测着,百思不得其解,刚才真是惊得她出了一身冷汗,管她呢!只要能蒙过这一阵,让芷兰顺利成为姨娘,以后的事,可以慢慢筹划。等王大夫开了方子,方晴烟又让人取了不菲的诊金给王大夫,另送了一份厚礼给云娘,先堵上二人的嘴再说,只盼着真的能有好消息。
然而事与愿违,第二日,刚行了礼,芷兰的月信也如期而至。方晴烟的心情阴郁无比,芷兰则是惭愧无比,而纪存儒却一脸的无所谓,不过才一个月而已,怀不上也是正常的,当日他以芷兰有孕为由,无非只是想顺利的纳芷兰为妾,至于之后的事情,没想那么多,木已成舟,一切自然也就水到渠成,却不知自己一不小心留下一个烂摊子,令两个女人纠结其中,倍受困扰。
同样因为子嗣问题陷入烦恼的还有柳馨儿。拿到“冷香丸”,柳馨儿就去了趟“回春堂”,让崔大夫检验这两种药丸。不多时,崔大夫拿着两颗药丸出来,说道:“这两种药丸的配方不同,其中一种不含“元寸香,不会影响怀孕……”
柳馨儿听了,一颗心冷到了冰点。昨日二爷把药交给她的时候,一再叮咛,白瓷瓶是她的,青瓷瓶是给她表妹的,千万不要弄错了。殊不知,给表妹配药不过是她的一个借口,是她试探他的一个借口。来这里之前,她还抱有一点点希望,希望二爷是不知道这“元寸香”对她的危害,他不是故意的,可现在,事实摆在眼前,他明明什么都知道,他是故意的,故意不让她有孕……为什么?难道是他在嫌弃她?嫌她不够资格为他生孩子?或者,他根本就不喜欢孩子,看他对清儿也是冷淡的很,应该是这样的……柳馨儿拼命找理由为他开脱,以此来安慰自己。
“这新配的药既然没了‘元寸香’,夫人就可以放心了,夫人只须按在下开的方子调理,相信很快就能怀上孩子……”崔大夫没注意到柳馨儿失魂落魄的样子,宽慰道。
柳馨儿不知该哭还是笑,崔大夫根本就不知道,这不含‘元寸香’的‘冷香丸’不是为她配的。她甚至不能告诉任何人,这事说出去,旁人会怎么猜测她?那些一直妒忌她,看她不顺眼的人肯定会幸灾乐祸、落井下石,怎么损怎么说她的,她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忍耐忍耐再忍耐,不管二爷是出于何种原因这样对她,她都必须想尽办法怀上一个孩子,这是她在纪府安身立命最重要的筹码。柳馨儿轻咬了下樱唇,勉强笑道:“那就烦劳崔大夫了。”
崔大夫看她,眼中一丝别样的情绪稍纵即逝,旋即微微一笑:“在下一定会尽力圆夫人的心愿。”
“绛芸轩”里,纪莫非难得捧了本棋谱对着摆棋局认真研究,他对下棋并不是很喜欢,所以从不费心去钻研,只知道围棋的规则,然后全凭心性随意而下,就算如此,他的棋力依然不低,用二哥的话说……他的悟性极高,若是肯用心,定个七八品也是很有可能的……可他依然提不起什么兴趣。不过,前儿个听清儿说起,他母亲的棋艺高超,连父亲要赢她都不容易……不知道是不是清儿吹嘘,不过看清儿下棋居然有模有样,思路清晰,应变能力更强,清儿才学了多少时间,竟有这等长进,让他不得不信,锦书对围棋是有一定研究的。
不知怎么的,突然就产生了要学棋的念头,或者潜意识里觉得不能连锦书都下不过吧!如果将来有机会和她对弈,万一输的太难看岂不是很没脸么?纪莫非自嘲的笑了笑,又埋头寻找破解之法。
尹淑媛亲自端了一盏茶来,看他一个人忽而摇头,忽而皱眉,忽而傻笑,疯魔了似的,心里纳闷,好端端的怎就迷上下棋了呢?难道是受了朱子墨那个棋痴的影响?她赞同他和那个朱子墨来往可不是希望他也变成个棋痴。
尹淑媛轻轻地把茶盏放在莫非触手可及的地方,默默地在他对面坐下,又看了一会儿,发现纪莫非根本就不抬眼看她,不由生气,便用手中的绢帕把棋盘盖住,撅了嘴,嗔道:“我都在这坐了大半天了,你怎么也不理我?这黑白棋子有我好看吗?”
纪莫非正想的入神,被她这么一捣乱,刚找到的头绪又搅没了,一把掀了帕子,不悦道:“别吵别吵,没看我正忙着吗?”
这下可把淑媛气的不轻,干脆糊了他的棋子,瞪着大眼睛气鼓鼓的看着他。
纪莫非与她对视了几秒,看她眼眶渐渐湿润了,眼看就要涨大水,只好缴械投降:“好好好,看你,看你,黑白棋子哪有你好看。”
尹淑媛瘪着嘴,带着哭腔道:“你刚才吼我。”
纪莫非做莫名其妙状,摊手道:“有吗?没有吧!我怎么舍得吼你?我疼你还来不及呢!”
明明知道他这是哄人的话,敷衍的话,可她就是耳根子软有什么办法呢?心里已经不气了,可嘴上却不饶他:“你分明就是嫌我烦,你难得在家中,也不想着陪陪我,在你心里,我连几颗破石头都比不上,等将来,你也纳了妾,这个家怕是没我容身之地了,让你这么不待见,我还是识趣的趁早走人,省的碍了你的眼……”
“这都哪跟哪的事儿,我有说过要纳妾吗?你还真会扯。”纪莫非摇头,一个头十个大,她这胡搅蛮缠的功力可不是盖的。
“我哪有扯?大哥二哥都纳妾了,难道你就不动心?即便你现在不动心,若是将来我也和大嫂一样生不出儿子,你敢保证你不会纳妾?就算你能保证你自己,你能保证老爷夫人也不动这个念头……”尹淑媛越说越觉得没意思,越想心里越觉得委屈。
纪莫非双手撑在身后,微微往后仰,眯了眼听她唠叨,原来她是受了刺激,憋不住了,找他来发泄了。女人啊!没事儿就爱胡思乱想,杞人忧天,不给自己找点麻烦就不舒坦,真不知道是该骂她一顿还是该哄哄她517Ζ,不骂她,她改不了这毛病,哄她吧!又怕她越说越来劲,真是比皇帝还难伺候,有道是“唯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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