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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去火车站的路上,胡小涂只差磨破嘴皮子,解释来解释去只能越描越黑,最后只好把苏蜜搬出来,把责任往她身上一撂,自己哭得梨花带雨,“妈,我明明就是无辜的……”
开出租的师傅从后视镜里看清楚母女俩的脸,忍不住开口劝,“我说大妹子,你女儿一看就是正经人家的姑娘,当妈的还有不相信自己女儿的?”
胡小涂闻言,哭得更加凶残,鼻涕眼泪一把接一把地抹,“这位大哥,你都比我妈懂我……”
涂女士被这二人噎住,又不好继续责怪,只能愤愤地把怒火憋下去,不再揪着胡小涂不放。其实能让涂女士顺利噤声的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从一个枝繁叶茂的开出租的大白杨嘴里听到那句“大妹子”。这让历来重视保养与塑形的涂女士很受用。
挤死人的火车站里,胡小涂突破重围抢到一个座位,然后让给涂女士,“妈,让你坐飞机你非不听……”
涂女士乜了胡小涂一眼,“这么说,他真是个从事特殊职业的?”
胡小涂的脑袋开始捣蒜,心想涂女士这回碰了钉子,怎么着也能暂时放弃觅女婿的光荣伟业。
涂女士不无悔恨地叹口气,摇摇头,“看来你爸同事的亲戚的亲戚真不可信……不过小涂啊,你有空跟苏蜜那丫头说说,好好劝劝她,大好的青春别整天总想着泡吧玩男人……”
胡小涂边忏悔边点头,“嗯,一定一定……”
胡小涂好歹化解了危机,把母亲送上车之后,浑身就像虚脱了一样疲乏无力,她再一次深切体会到,睁眼说瞎话这活,真不是人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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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下午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的苏蜜,从廖之予密密麻麻的行程安排里抬起头,忖度片刻,翻出手机按了快捷键,“小糊涂,在哪嗨呢?”
一想到把狐狸拖出来当替罪羊这事儿,胡小涂就觉得特对不起苏蜜这个革命老战友,于是一个脑充血便脱口而出,“K歌去不去?”
苏蜜想起上一回自己先落跑,这回怎么也得恕个有点诚意的罪,便欣然答应,“我请客,老地方见。”
胡小涂到的时候,隔着门已经能听见苏蜜在里面鬼哭狼嚎,胡小涂笑着推开门走进去,正欲拍拍苏蜜的肩,手却蓦地顿住。
脸上的笑还来不及消退,寒意却一点点从指尖蹿上来,胡小涂堪堪收了手,偏头冲沙发里的两个人笑了笑,心里却一遍遍嘀咕,这丫还真阴魂不散。
胡小涂找了个距离他们较远的位置坐下来,安静地听苏蜜吼,直到一曲终了,苏蜜才放下话筒凑到胡小涂身边,涎着真诚的大笑脸,“小糊涂,看见林嘉和他未婚妻了吧,咱校友,莫茉吴。”
胡小涂点点头,扯着嘴角咧了咧,心里却想把苏蜜拎出去卸了,她怎么跟这对狗男女混一起的?
正纳闷,苏蜜却一把拉起胡小涂,把她按到莫茉吴和林嘉身边,“来来,坐近点儿,都是老同学了,叙叙旧。”说着便去桌边拿酒,倒满四杯,挨个送过去。
胡小涂凛冽的眼风扫过苏蜜,苏蜜却视若无睹,极其豪爽地捞起沙发里各怀鬼胎的三个人,“来来,碰的好不如碰的巧,咱都是S大校友,尤其我跟胡小涂是多年死党,林嘉跟胡小涂又是旧情侣,莫茉吴还是S大的风云人物哪!来,为了美好的大学时光,咱干了。”
胡小涂冷眼看着苏蜜在那瞎掰,瞄一眼莫茉吴,这丫倒也装得热情,抿嘴笑的那叫一个销魂。再看林嘉,这厮的脸已经黑到发青,却依旧公鸭护鸡一样地护着莫茉吴。
顿时悲从中来,胡小涂仰脖就要干,却听“哗啦”一声,再定睛,她才发现暗红色液体正画着美好的弧线从莫茉吴的脸上淌下来。胡小涂抽了口凉气,这衣服回去够她洗的……
胡小涂顿时了然苏蜜的叵测居心,果真最毒不过狐狸心。不动声色地低眼瞄了瞄林嘉,见他的拳头已经攥到颤抖,胡小涂忙凛声责怪苏蜜,“狐狸,你看你什么眼神儿。”
苏蜜赶忙拿来纸巾帮莫茉吴擦水泽,一边还连连道歉,“你看我毛手毛脚的,喝个酒还能洒成这样……真是对不住啊……”
莫茉吴吃了个哑巴亏,颇为哀怨且楚楚可怜地看了林嘉一眼,见林嘉默不作声,自己只好咽下这口恶气,埋头擦身上的水渍。
胡小涂见状也抽过来几张纸巾,正欲俯身帮忙擦,却一下子被苏蜜的手肘格开,尖嗓子厉吼差点冲破胡小涂的耳膜,“小糊涂,别动!”胡小涂的手停留在莫茉吴的衣角,当真的一动不敢动,嗫嚅道,“狐狸,又怎么了?”
“虫子,有虫子!哎哎正往莫茉吴身上跑呢!别动啊,老娘今儿个非要帮你把这膈应人的东西打死不可!”苏蜜煞有介事地嚷嚷,胡小涂抬眼轻瞄已然傻掉的林嘉和惊恐万分的莫茉吴,再看看苏蜜一点点抬高作势抓虫子的手,心里咯噔一下——
完了。
她记得自己根本没把莫茉吴打她耳刮子的事告诉苏蜜啊——
啪!
——果真清脆又响亮。
胡小涂无奈地闭上眼,用了三秒钟平复掉心里的波澜壮阔,然后起身,迅速扒拉开苏蜜的手,大尾巴狼一样装腔作势道,“吓死我了……狐狸你真是大英雄,咦……真恶心,赶紧扔了。”
苏蜜就着胡小涂朝外挥的手,作势把手掌打开抖了抖,胡小涂一脚上前跺了几下,呼出口气,“好了好了,这回真死了。”
苏蜜掳了袖子两手一叉腰,对着胡小涂的脚,“哼,小样儿,敢惹我,你就必死无疑。”说罢还意犹未尽地看了看肿了半边脸的莫茉吴,“你说是不是,莫茉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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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小涂一直目送林嘉和莫茉吴消失在走廊尽头,这才闪回包厢调低音响,一把拉过苏蜜,“狐狸,谁告诉你的?”
苏蜜若无其事地把声音调回正常,一边选歌一边漫不经心地问,“告诉我什么?”
胡小涂旋身挡在点唱机前,正色道,“我在王府井遇到他俩的事儿可是谁也没说啊。”
苏蜜抬头看了看胡小涂,扒拉开她的身子,挑了几首花儿的特嗨皮特销魂的歌,“你怎么不问他俩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他俩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作者有话要说:扒拉手指头算一算,离这两人结婚的日纸不远鸟……但素看在霸王如此多的份儿上,要不我让他俩再纠结错过一阵子吧~
把传说中的《白蛇传说》当下来鸟~有姑娘一起看没?扭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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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9 关于警局 。。。
“……他俩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洗刷刷的前奏已经响起来,苏蜜凑到胡小涂耳边,直接用吼的,“我一进大厅就看见默默无人上拐着林嘉的胳膊撒娇,我特么差点一口老血喷上来气贯长虹,于是就盛情邀请来跟我一起嗨!”
胡小涂嘴角抽了抽,盯着苏蜜那张笑得格外淫/荡的脸,只能在心里暗骂,你丫真贱。
——不过有的时候犯犯贱也挺好,狐狸这贱英雄也该有点用武之地不是?且不说苏蜜是如何知道自己被欺负了,今儿算是把这口恶气给出了,舒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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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胡小涂和苏蜜唱得极为畅快,从撕心裂肺的情歌到路人皆知的口水歌,再到早市夜市山寨低音炮中经久不衰的各路神曲,总之会唱的不会唱的都搂了一遍。
两个女人也不知今儿个怎么都这么亢奋,过了十一点,俩疯婆子四目一对,相当默契地携手而出,转战路边忧郁小酒吧。
胡小涂不胜酒力怕闹笑话只点了香槟,苏蜜却直接来深水炸弹,胡小涂想开口劝,却又不知道为何而劝。直到胡小涂看到苏蜜的眼眶泛红,她才犹豫着开口,“狐狸,你到底怎么了?”
苏蜜乜了胡小涂一眼,举起酒杯朝空气做了个干杯的姿势,“为你两肋插刀了,我高兴。”
胡小涂夺过苏蜜的酒杯,“说实话。”
苏蜜怔怔地看了看胡小涂,伸手抢过杯子一饮而尽,“我想跟廖之予分手。”
“……”
“……”
“为什么?”
“一直当他背后的女人,累了。”
“……”
“我需要他的时候他在巴黎,我孤独寂寞的时候他在纽约……什么超模什么明星我根本不屑……我就是想要一个能好好照顾我……一个能在我最苦逼最犯糗的时候赶来救场的人……”
胡小涂的心,轻微一怔。思绪不知怎么就飘到了在王府井的那天,在她最孤苦无助的时候,有一个男人及时过来替她解围,替她出气,替她挽回那几乎丁点不剩的面子。
胡小涂抓起香槟啜了一口,瞬间把自己的自作多情打回原位,他都是有女朋友的人了,还要赶潮流玩相亲,一准是牛郎的恶趣味。
目光巡到苏蜜的脸上,微醺的她一改往日的泼辣和豪爽,小女人的一面悉数显露。胡小涂叹了口气,再威猛不也还是个女人?胡小涂清楚,苏蜜和自己一样,所谓的张牙舞爪天不怕地不怕,所谓的不屑和不在乎,都是在掩饰自己那颗比谁都要脆弱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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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胡小涂从苏蜜家出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十点。昨夜苏蜜醉得虽不严重,心灵创伤却不小,胡小涂几次要走都被苏蜜拽住,呢喃着要胡小涂留下来陪她。
胡小涂看着平时咋咋呼呼的金刚女流氓颓然化身为柔软可怜的小狐狸,于心不忍,只能留在苏蜜家过夜。
胡小涂看着苏蜜住着冷清的大房子,比自己那个出租屋气派不知多少倍,家具全部意大利进口,摸摸自己身下躺着这床,也是从法国空运来的,想想就觉得浪漫。
可自打胡小涂扶着苏蜜进了家门之后,她便发现廖之予在这个家里的气息越来越淡,淡到胡小涂几乎都猜不到他们两个人究竟有多长时间没在一起过。
昨晚光顾着嗟叹无暇顾及其他,今早被这冷风一吹,胡小涂的思维渐次回恢复正常,前几日她带苏蜜去找牛郎的时候,苏蜜不是说被廖之予临时拎走了……胡小涂在脑子里画了个问号,可她的疑虑并没存在多久,便被围在小区楼下的人群打断。
远远瞥见自家楼下人头攒动,旁边还有辆警车不眠不休地闪着灯,胡小涂暗骂,大白天的谁活腻歪了调/戏执法部门扰乱社会治安。
三步两步跑上前,正准备看热闹的胡小涂当真的没想到,自己竟也能被当做个热闹给看了——
不知谁喊了一声“就是她”,本来被挤在圆圈外数米踮脚抻脖死命往里探脑袋的胡小涂,一下子扶摇直上变成了众人瞩目的圆心。
看着人群渐渐把自己围拢起来,胡小涂愣愣地扫视一圈,但见王奶奶红着眼眶朝自己扑过来,“孩子啊,你终于回来了……你可吓死奶奶了……”
胡小涂僵着手拍了拍王奶奶的肩,“奶奶,您别哭了……身子要紧……”
国字脸警察看一眼手里的照片,再看一眼胡小涂,反复瞄了几遍之后缓缓向胡小涂逼近。胡小涂直了直身子,冲人民警察丢出一个憨厚的傻笑,“警察同志,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们昨晚接到报案,说这里有一个叫胡小涂的女孩儿突然失踪,疑似被恶势力挟持,我们派出大量警力,并广泛刊登寻人启事……”
胡小涂嘴角些微抽搐,大量警力……寻人启事……
胡小涂抹了抹王奶奶脸上的泪水,有点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她不动声色地掏出手机,看到里面的三十几通未接来电之后,突然很想掐死自己。
是她告诉王奶奶过了十点给自己来个电话的,是她告诉王奶奶如果自己没接电话就报警的,是她……是她剥夺了无数人民警察与娇妻的午夜圈叉时间的……
胡小涂再看警察同志的国字脸,果然一副欲/。火焚/身苦于无法发泄的怨念状,胡小涂满心歉意,嗫嚅道,“对不起啊……我真的不是故意……”打断你们和谐运动的……
国字脸板着脸拍了拍胡小涂的肩,朝一旁的警车努了努嘴,“走吧,跟我们回去做个笔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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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小涂从警车里蹦下来的时候,还在感慨现在的公用车都不赖啊,速度以及舒适度都是一级棒,至少比那满街跑的出租车强多了,火速蹿红的校车更是不在话下。
胡小涂跟在几个警察的身后进了派出所,见到面前晃过的人影一个个神色匆匆,走路笔挺特有精神。胡小涂回眸看了几眼,撇撇嘴,这身材一定个顶个的棒。
胡小涂就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好奇地东张西望,乌溜溜的大眼睛四处看。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进派出所,怎么也不能白来,总得留下点什么印象不是?
正当胡小涂盯着一棵大盆栽出神时,一个年轻的小警察突然慌慌张张地凑到带胡小涂来的国字脸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之后,国字脸明显凛了脸色颦起眉。
“先坐着等一会儿。”国字脸撂下胡小涂转身就走,速度犹如赶去尿遁。
胡小涂急了,从盆栽里收回目光,“哎哎,那个……”
国字脸不满地丢给胡小涂两颗卫生球,“有什么事等会儿再说。”说罢急着投胎一样火速闪进了办公室。
从虚掩的门里,胡小涂看见刚刚还跟自己吹胡子瞪眼的人一百八十度大变身,点头哈腰像极了孙子。
装,装你妹的孙子。
胡小涂晃晃悠悠地等了大半天,终于把方才进去的那个国字脸孙子给等了出来,只见对方缓缓行至胡小涂身前,极优雅地做了个“请”的手势,声音温软恭敬,“胡小姐,请进。”
胡小涂揉揉近乎坐麻了的双腿,整整不平的衣角,优哉游哉慢吞吞地往办公室挪,边挪边朝这个喜欢修炼国粹变脸术的孙子吐舌头。
胡小涂心有不满大摇大摆地刚挪到门口,便猝不及防地跟一个高大健硕的身影打了个照面。一股高档男士香水味蹿进胡小涂鼻孔,她揉了揉鼻子,灵敏的嗅觉以及稳健的大脑皮层全部活跃起来,这味道……好像在哪里闻过……
胡小涂稳了稳神色,定睛,从对方的西装领口搭扣处徐徐往上看,一直看到暗纹衬衫的第三颗纽扣,再缓缓看到敞露出来的一小圈皮肤,接着是一截突起……
那截突起忽然“咕”地滚动了一下,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