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炙炎彬被吓到,赶紧摇头:“我随口问问的,你别生气……”
惊诧在看炙炎彬,为他小心翼翼的紧张而心动,凌亦凝疑惑,轻喃:“发生什么事,为什么眼睛红通通的?”
被凌亦凝突然关心,炙炎彬反应不过来,整个人懵了一下。
只等两秒,耐性不足。凌亦凝甩手制止炙炎彬回答:“不管你又发什么疯了,这会关键时候,我没功夫跟你瞎闹。若不是你不够冷静,我也犯不上去找那家伙,现在问题能不能解决。就看金炫澈是不是个君子了。”
撇下炙炎彬,凌亦凝望向剩下的众禁卫:“那边石林休息。”
“喏——!”
*
寻了干净巨大的一块石头,凌亦凝纵身跃上,侧身坐下,休息,检查着锁梦是否完好。
炙炎彬站在石下,默默的静望……此时他眼中的凌亦凝。已彻底不再看他,哪怕半眼。
心痛,为自己的错失而难受,打从吵架之后至今,他一直在后悔,完全可用后悔莫及来形容。
怪不了任何人。唯一要怪的,只是他倔强的臭脾气。
太过硬直,太过鲁莽,太过愚蠢。
平日里对上也好,对下也好。不管是太后还是聂博文,又或是皇上,他都控制情绪,游刃有余。
唯独凌亦凝,只要一落她面前,他就大失方寸,傻的跟头猪一样,所有计谋策略老奸巨滑的那些招术都不敢使唤,唯恐激怒了她。回头想想,哪一次争吵不是因为他油头滑脑?
打从一开始她就说过了,她讨厌他,讨厌他油腔滑调的,一点成熟感都没有。
是了……打从一开始她就讨厌他,明明那么喜欢她,喜欢的不行,喜欢的恨不得抱起她便抢回屋去点上香,供养起来,怎会笨到那步田地?
炙炎彬弄不懂自己了,为何会那么愚蠢,竟不赶紧改变自己,让自己显的成熟,反而傻乎乎的在她面前拼命嬉闹,落她越发讨厌他。
真是蠢的没救了。
她前脚还在控诉他,说不得,一说就爆了,怒了,生气了,不理人,甩人走人;他是不是真傻了呀?居然下一秒就冲她咆哮怒吼。
站在石下,静静的在看着凌亦凝,看着她……炙炎彬通身上下,没一处不在后悔。
现在好了,好不容易从‘炙炎彬’进步到了‘炎彬’,又啪一声砸下来,万劫不复,变成‘炙炎彬’。那冷冰冰的称呼,炙炎彬回想不得,一回想就心痛。
他受不了……当初皇帝突然提出希望他在未来辅佐凌亦凝时,他惊诧之极,因为那是他从未想过的事情。再往后,他倍觉不可能,几次遭厌便心生退意,最终无声拒绝……
拒绝后的下场就是夜不能寐,食之无味……拒绝后的下场就是疯狂的后悔。
再往后呢?终于鼓足勇气决定方向,人在瞬间突然有了信仰一般,他虔诚的爱上了凌亦凝,一头扎进去,再未生过退却念头。
好不容易,拼尽他全力了,凌亦凝终于渐渐接受了他,不再一心杀他,愿意落他在她身旁——多幸福的事情啊!如今回头看看,炙炎彬心痛的想死。
原来,幸福如此短暂,转瞬即逝……
炙炎彬身子在轻抖,他真的接受不了,接受不了好不容易美梦成真,老天爷将一件不可能的事,以可能的姿态摆放在他面前了,他眼瞅着就要彻底得到幸福了,却在只差一步之遥时,从天空云端滑足而落,坠下地底,如今……仿如坠入地狱十八层,不得超生般,他只觉生无可恋。
人,明明就在眼前,却对他,视若无睹。
‘炎彬,我不是你身边那些女子,成天的呵哄着你,让着你,宠着你。我从不求别人来哄我,怜我,我只求未来,若我身畔终落一人,那人能自立自强,不落我担心,不落我麻烦,不落我嫌弃。若命中注定,我身畔那人将会是你,炎彬,希望你帮帮我,答应我,不要再动不动像个孩子一样耍性子。如若压制不住,恳请你行行好,别在自己发脾气时渴望我去哄你。’
……
‘我说说而已,你就来劲了。一点也不沉稳,真不知皇兄平日为何老是夸你好。你听到现在,愣没听明白,是吗?’
……
‘我只是说,金炫澈那样的为人,是我一直以来欣赏的男人典范。我喜欢他沉稳冷静又成熟的一面。可我同时也憎恨他不可一世,目中无人,狂妄放肆的恶性,我想要的,只是他身体里那好的一半。这只是形容,不是针对他个人。我不可能接受他身体里那另一半不好的,所以,我不是真的喜欢上了他。我只是失落,失落于皇兄指给我的人是你,因为你身体里亦有一半我无法接受的东西。’
……
‘对你,我捉摸不透,你是我身边所有人中,除了金炫澈以外,唯一一个我怎么都猜不透,想不明白的人。’
……
‘莫怪我为何无法接受你,炎彬……你和金炫澈其实差不了多少。他追我有他的目的,你说你喜欢上了我,就算没有其它目的,也叫人无法相信。十三年前躲着我,十三年后告诉我你喜欢上了我;我出阁后太后多次杀我,你处处暗中助她,为她断后,你置我于何地?现在口口声声说爱我,爱的如何如何,你扪心自问一下好不好?哪次我拒绝你或是三两句话不讨你喜,你是以成熟面貌对之的?若不是生气发泄就是甩身走人,再不就是几天不理不睬……就算我不是国公主,你不用礼敬,单说你身边女子如云,你都是那般对待的?’
……
‘炎彬,你我都是空虚的人,渴望被人在乎,却都做不到付出,更做不到为对方而改变自己。所以,在爱情这个单词上,我们是平行的两路人,摩擦不出火花。我这样说,你明白吗?’
……
‘直白一点告诉你好了。现在大敌当前,容不得儿女私情,我只是退一万步假设而已。就你这样疯狂的性子,我怕承受不了。若不是为大局着想,我不会和你说这多。无非是想告诉你,不管你为什么想要娶到我,我都可以考虑,只要认真些,成熟些,先看清当前局势,想想要如何应对。只要轩辕安宁,皇兄安逸,我答应你,一定会考虑嫁给你的事。只是习惯性把丑话说在前头,若我最终愿意嫁你了,只是嫁你,与爱情无关。’
……
轻合双眼,陷入无底深渊,炙炎彬浑身轻颤着。
‘若我最终愿意嫁你了,只是嫁你,与爱情无关。’
……
‘若我最终愿意嫁你了,只是嫁你,与爱情无关。’
……
与爱情……无关……
缓睁双眼,看见不知何时下了巨石,就站在面前,正瞪着双眼在看自己的凌亦凝,炙炎彬苦声一笑,笑声如泣,满面绝望。
“在广上城时,你和金炫澈之间暧昧的无法形容,我不好问;今天,蒲洲城,你和他站在一起,相互低语,我不管……”炙炎彬淡淡的轻喃,凝望着就在眼前的凌亦凝,其声如诉:“我不管他是不是真的喜欢上你,有没可能伤害你,我都做不到退让……甚至无法想像,万一,万一他伤害你……怎么办……”
第二百五十一章 你死,我陪葬。
本是好奇炙炎彬为什么一直站在前方下面发呆,一动也不动的,凌亦凝跳下大石,去看炙炎彬。
听着炙炎彬轻喃的肺腑之言,凌亦凝陷入沉默,不想说话。
——炙炎彬对她的感情越来越直接,越来越真诚,她不是木头,她有感觉,真实的东西是能钻过人心以外皮囊,渗进人心深处的。
炙炎彬已不再是最开始时对她吊尔啷当,爱理不理的太将司大人了。
走到今天,凌亦凝感觉的到,炙炎彬对她是动了真感情。
可惜……凌亦凝爱憎分明,对于曾经暗助太后伤害过她的炙炎彬,她做不到感动,做不到妥协,更做不到接受他的爱意。甚至,凌亦凝很是疑惑——既然炙炎彬这么喜欢她,在乎她,这种喜欢,或是说爱,究竟来源于哪里?要知道,一开始的他,甚至暗助太后杀她……
前脚要杀她,后脚又深情款款的向她表达自己有多在乎,有多爱她……
这样矛盾的情感,她处理不了。
更何况,炙炎彬身边女人太多,他已经32岁了,历经太多生死大战,情感大起大落无可厚非,与女子结缘无数亦情理之中。可身为32岁的老男人,凭什么向她这个才刚刚21岁的芳华女子示爱?
炙炎彬爱的,未免太过大胆。
最重要的是,凌亦凝自身的身份——谁能保证炙炎彬最开始决定追求她,不是因为她的身份?
纵使现在,炙炎彬可能真的爱上了她,凌亦凝心里清楚,这份爱,太不纯净,其中杂质太多。
“凝儿……”呆呆在看凌亦凝,发现她非但面无表情,甚至脸色越来越森冷。炙炎彬不知自己又是哪里说错了,赶紧轻唤:“别误会我……我没有问你的任何意思。”
炙炎彬的声音沙哑,显然是吼叫过量,伤了声带。听着怪异极了。
望向炙炎彬,凌亦凝摇了摇头。
一直以来,炙炎彬无数次好奇她与金炫澈之间诡异关系,可每次开口问她,都没落得好下场,几次之后,炙炎彬已经学乖了,哪怕再好奇,也再没开口问过。
凌亦凝知道炙炎彬傻,傻的没救了。可惜她心里没有他,甚至刻意拒绝他进去她心里,凌亦凝知道,这对炙炎彬可能不公平,她却丝毫不后悔自己的决定。
“炙炎彬。你听着。”
凌亦凝认真极了,轻喃,炙炎彬一愣,赶紧站直,严肃认真的倾听。
在看炙炎彬,凌亦凝心中一叹。
“金炫澈答应我将两城归还轩辕。”于炙炎彬一惊之余,凌亦凝沉稳呼吸。停顿两秒,继续:“条件是,日后萧国宣战任何一国,轩辕不得出手相助。”
瞪眼,炙炎彬想也不想插嘴:“不可能啊!皇上不可能……”
白一眼炙炎彬,于他被自己瞪的一愣。赶紧住嘴同时,凌亦凝无奈一叹。
“我也知道,我总感觉自己错失了什么……”目光涣散,人已走神,凌亦凝幽幽轻喃:“也许。现在立死,还不算晚……”
眼中无神,脑海回放在蒲洲城里时,金炫澈骤然心痛的瞬间……她,为何一同心痛?
摇头,凌亦凝啧一声,懊恼,双眉紧拧,喃喃自语:“我可能又犯傻了,自以为是……我只是想着,我不能死,不能轻易的说死就死了……我死了,皇兄定会难受……就这么一念之差,我选择了妥协……”
听的心惊肉跳,炙炎彬仿佛见了鬼,表情惊悚。
“我听见什么?凝儿?你刚刚说什么?”
无视炙炎彬吓疯掉的表情,凌亦凝径顾的自言自语,不停摇头:“我还想着,只要他先退了兵,还了城,轩辕安全了,以后再想办法对付他……他那人,怎么可能轻易对付?怎么可能……”
脑海一幕一幕闪过……她撞向墙,金炫澈竟不顾一切冲过来,任她一头狠狠撞中他胸膛……
金炫澈究竟在想些什么?
‘该死的,你在我身上施了魔法不成?怎一担心你就心痛?’
那样的话,为何从他嘴里说出来,轻而易举便攻破她心房?叫她无法不动容的心软?
‘我应你就是了……’
猛一瞪眼,凌亦凝突然一脸困惑,轻一歪头,嘀咕:“居然答应了我……”
紧张之极,炙炎彬被凌亦凝的怪样子吓到,在一旁呼吸急促,手忙脚乱,不知所措。听着凌亦凝最后一句,他一愣——这疑问,他也一直在想。
金炫澈,居然答应了凌亦凝,退出两城?
凌亦凝自己都没把握能让皇帝不插手其它国战事,金炫澈怎么就相信了她?
那金炫澈,对凌亦凝,动了真情?
炙炎彬心里难受,五指紧成拳,陷入纠结。
眨眨眼,凌亦凝抬起头来,望向炙炎彬,似乎回神……
“若我现在死了,你告诉我,皇兄会不会恨我?”——凌亦凝似乎回想起来,如今的轩辕帝国,真正的继承人只有一个,就是她凌亦凝。京都那个九王爷九成九是假的,若她真就这般死了,等同毁了凌皇胤最后的希望。
突然后怕起来,凌亦凝反应过来——她还不能死。她死了,凌皇胤一心力保的轩辕帝国就后继无人。
必须……必须先确定除了她以外,还有无可能再找出其它继承人,否则……
一愣,凌亦凝回神,因她看见的炙炎彬那恐怖的表情而眨了眨眼。
本就眼白通红,此时的炙炎彬可用‘恐怖’来形容——他惊悚的瞪着双眼,整个人如同死了一般,一动不动。直到凌亦凝回神,冲他眨眼,他才突然一呵,仿佛突然活了般,更像回光反照一般,哭声一笑。
“若你现在死了,我立时与你陪葬。”
听的清楚,直到现在才发现凌亦凝通红的眼中决绝的恨意,执着而倔强,凌亦凝一愣,心,轻轻一痛。
何孜墨……
坠下大厦,人在空中,看见何孜墨尸体的瞬间……他的心,便如此时这般,轻轻一痛。
一模一样的感觉,一模一样的痛意。
呆呆在看炙炎彬,不用想也知道答案了——她若死了,凌皇胤定会恨她,恨之如骨,凌亦凝软下劲来,幽幽一叹,摇头。
“我没死,我活了下来。”
“为什么这样说?”痛心的盯死凌亦凝,炙炎彬感觉自己已经死过一次,他动弹不了,满心绝望。凌亦凝不语,盯着地面发呆……炙炎彬紧眉,其声渐冷:“金炫澈要杀你?”
依旧盯着地面,凌亦凝默默摇头,轻喃:“不是……”
“谁?”炙炎彬声音虽破了,反添莫名气势:“告诉我,我先宰了他。”
声音就在头顶,凌亦凝一叹,抬起头来,望向炙炎彬——哪还敢告诉他,死这一个字,险因自杀?
受不了此时炙炎彬疯狂的在乎,凌亦凝张嘴,想要安慰,想要劝告,却张着嘴,半晌吐不出半个字。
“为什么说那样的话……为什么……”炙炎彬感觉自己快要虚脱,快要崩溃了。她问他,若她死了……只四个字而已,要他的命。
又要解释了,最受不了旁人对自己过度的在乎,凌亦凝轻退一步,摇头。
“我随口说说的,别追问了,好不好?”
“那你答应我……”炙炎彬虚弱之极,只差倒地,气绝身亡,他幽幽盯着凌亦凝,只有力气轻叹:“莫再对我言一死字……凝儿,我承受不起……”
炙炎彬的表情写在那里,绝望的,痴迷的,不带任何做作的,真挚的,虔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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