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上面写的备药去,我出去走走。”冰蝶说着,甩身,朝相反方向往后殿走去……
见冰蝶不是要去兴善宫了,小福子整个人一软,泄了气的皮球般,不知何时已经满身大汗。
“我的个祖宗呀,您可真是奴才的祖宗呀!”
*
绕道后殿,径直冲进卫尉府,冷无言不在,冰蝶知道这时候他在轩辕门,乐得轻松,奔了木桩营过去,练架子。
没多会,木桩营里的宫门卫换勤,呼啦一下没人了,冰蝶知道机会来了,左右看看,抽身走人。
只一道巨墙而已,冰蝶抽甩锁梦,铁鞭瞬变铁绳,尖头刚硬,噗一声扎进石墙里,咔一声怪响。扯一扯,盘稳之极,冰蝶脚下一蹬,嗖声窜起,轻松的跃上墙头。不容停顿,只见冰蝶手指微动而已,锁梦归位,咔咔咔咔的便快速还原成软剑,又给她缠回腰间。
沿了玉泉宫的某棵大树滑进幽院里,冰蝶脚刚落地,人便一惊,猛的甩眼瞪去。
院子尽头那里,一粗柱之上,捆着一人,身上鞭痕累累。
目瞪口呆,冰蝶一动不动的保持着自己动作,突然脚下一蹬,人影闪过,她窜去侧殿墙后。
玉泉宫,寂静之极,久不居人,尘灰无光,处处萧条。
确定大门紧合,院里就那一人,冰蝶缓缓探身,望去……
粗柱上绑着的是个男人,头蔫搭着,不知死活,大冬天,只穿件薄袄,连薄袄在内,处处鞭伤,皮开肉绽的。
再次确定安全,冰蝶凌目,站起,脚下无声的朝那男子走去。
玉泉宫无人居住,显然是被太后利用,用来体罚行刑。这男人是谁?为何被太后处置?
近了,停在那男人身前,冰蝶停下,单眉一挑。
“死的活的?”
听见声音,被绑的男子一颤,头,动了动,缓缓抬起。
一张冷冽凶狠的脸,双眼红肿却依旧隐现杀气,有零星鞭痕,长道黑红……只一特殊划痕,明显利器所为。
一点一点看着那人抬起了头,看清他的脸,直视他的眼,甚至瞟见那利器所伤的一道划痕,冰蝶心境开明,恍然大悟。
哼一声,冷笑,冰蝶摇了摇头,好生叹息。
“原来是你!”
这双眼睛,冰蝶再熟不过——刺杀她三次了,不正是归属太后的那秘密杀手吗?
“任务失败的惩罚吗?”上下打量一番那被惩的杀手,冰蝶心尖轻颤。这一幕,要多熟,有多熟。
不就是为了不再让自己这般被人鞭抽么?不就是为了不再让自己被人扔进臭水禁池里喂鱼么?不就是为了不再让自己被关进电牢里么?
猛一甩身,冰蝶背对向那纵使如此了还是充满敌意在瞪视自己的杀手。
深呼吸,冰蝶身子隐隐抽颤。
只三秒,冰蝶回身,望向那杀手。
“下次争气点,别再失败了。”只这一句,冰蝶甩下,抽身走人。
因那一句话而已,杀手目瞪口呆的看着冰蝶翻墙离去……他那冰冷的,毫无感情的双眼,布满疑惑。
第五十三章 收拾炙炎彬
皇帝回来了。
冰蝶坐在外殿侧轩某处软棉垫里,吃着水果。皇帝正在内殿更衣。
“太将司到——!”殿外一声喧,殿内冰蝶转头看去,看见炙炎彬低身候在门外,等着进来。
唇角一飞,冰蝶冷哼一声,继续吃水果。
皇帝换好龙衣,从内殿出来。
“炎彬,进来。”朝门口招招手,皇帝说完便起手遮唇,轻咳两声。
一旁冰蝶紧眉,缓身站起。
“皇上……”曹宝凑近皇帝身边,轻唤。
“无妨。”
皇帝摇摇手,望向殿外进来的炙炎彬,见他同样一脸担忧,便冲他一笑。
“赐坐。”
曹宝一边赶紧招人端座,一边压低声音的冲皇帝轻喃。
“要不,宣宗仪进宫?”
仿被提醒,皇帝望向曹宝,点了点头。
“去吧!”
“喏——!”曹宝得令,躬身退下。
任冰蝶凑到身边,皇帝抓了她的手两人一同锦椅坐下,在她手背轻拍两下,他望向她,一脸无奈。
“还当你聪颖,知道自保,为何还是受了负痛?”
浅笑,冰蝶摇摇头:“不痛。”
苦笑,皇帝轻叹:“当然不痛,全痛在我这儿了。”
只这一句,冰蝶心暖,胸口一紧,她望向皇帝,瞬时无语。
皇帝只是无奈的表情,转眸望向炙炎彬。
“你就这般为我保护她的?”
一旁坐着的炙炎彬一愣,苦笑一声,赶紧站起,双拳对拱:“末将失责,皇上处罚。”
看着炙炎彬,皇帝深思一番,摇了摇头:“先坐下。”
炙炎彬得令,看一眼皇帝身旁的平阳公主,点头坐下。
“只离宫两日,发生这大事情,叫人省心不得。母后那里,我会去处理,而你……”皇帝在看冰蝶的手,目光上移,他望向她的双眼,神情严肃:“为何如此鲁莽?明知母后心中有怨,你还自己送过去?”
冰蝶想了想,明眸一抬。
“只为证明一些猜想,若只是说,皇兄一定不信。”
“什么事?”看着冰蝶,皇帝眉心轻紧。
“皇兄,我能问将司大人几个问题吗?”沉默三秒,冰蝶浅浅一笑。
皇帝疑惑,望向炙炎彬,见他一愣,他望向冰蝶,点点头。
冰蝶笑了,望向炙炎彬。
“将司大人,本公主出宫街游,你一直暗中跟着,是不是?”
炙炎彬点了点头。
“巷中有人埋伏,巷尾有人行刺,那时候,你是看见的,对吗?”
微怔,炙炎彬再度点头。
“你任刺客行凶,围困本公主,始终不出手,一直旁观,可有此事?”
吸了口气,炙炎彬心中明镜一般,还是点了点头。
缓身站起,冰蝶盯着炙炎彬一脸淡漠,她向他走去,停于他身前……因公主的逼近,炙炎彬撑座站起,迎视冰蝶。
那边坐着的皇帝想要出声,却最终忍下,静观其变。
“你应该看的清楚,本公主应对那些杀手游刃有余,包括远处三名弓箭手暗箭偷袭,从未得手,是不是?”
回想一番,炙炎彬点点头。这一点,毋庸置疑。
“本公主铁鞭花阵,尽防身后,你说有暗袭者在后方欲袭,所以你出手。”
紧眉,炙炎彬渐渐听出平阳公主想要表达的意思,头,硬是点不下去了。
“也就是说,你清楚的知道,本公主前方无防,正处极弱之时,是与不是?”不管炙炎彬回不回应,冰蝶眉尖一挑,声调顿扬:“我再问你,你那一箭,下场如何?”
空气,压抑。
气氛,诡异。
皇帝坐在那里,一脸沉思。
冰蝶怒瞪着炙炎彬,炙炎彬亦是一脸恶恨,却拼命隐忍。
最终点点头,炙炎彬胸口起伏,呼吸成喘。
“是,那一箭,碎在你的花阵里,根本没有穿过。”——炙炎彬感觉自己快要气炸,忍的痛苦。
无视炙炎彬一脸狰狞,冰蝶忽的一软,微笑起来。
“我要去兴善宫看望母后,将司大人冲进盈月宫,喝令本公主除了兴善宫,哪里都可去,唯独不要过去兴善宫。为什么?”
站在那里,对于来自平阳公主一波又一波的责难,炙炎彬彻底清醒——在这个小公主眼里,他炙炎彬就是太后的狗。从一开始认定至今,未曾改变。
失笑,终于反应过来,炙炎彬知道,任何解释都没有意义了。就算现在他对皇帝也好,对公主也好,说大实话,也无济于事了。这个公主,已经认定了他就是个坏人。
说他在那瞬间根本没有多想,只是为了救她才出箭?
说他只是凭了感觉知道她要去兴善宫,而他明知在兴善宫等着她的,一定是陷阱?
说他只是不想她赴险,只是担心她安危,只是做不到眼睁睁的看她受伤?
谁会信???
还在笑,炙炎彬发现——所有说辞,别说旁人不会信,连他自己也不相信了。感情这东西,最没营养,在利箭面前,脆弱到不堪一击。
摇头,缓下笑劲,炙炎彬吐了口气,望向依旧平静满面的公主。
“公主心中已有答案了吧?”
冰蝶浅笑,点点头。
“事先你来告诉我,说另有一批人想要伤害我,为的是让我分心;接着,见我不听,知道我讨厌你,就故意来刺激我。因为你明知,我宁可去兴善宫,也不可能跟你去奉天司。”
第五十四章 盲医把脉
听着冰蝶的话,炙炎彬的表情渐渐失落——这些话,他第一次听。明知公主讨厌自己,但原话从本人嘴里这样直白的说出来,还是非常非常伤人的。
低眸,炙炎彬自嘲的轻哼,笑的清苦。
一旁皇帝看着,淡淡微笑,摇了摇头。
任炙炎彬无言以对,冰蝶一叹,转身,望向皇帝。
“皇兄。咱们的这位将司大人,在受你密令跟踪我出宫之后,立即安排了一出好戏。他一方面紧跟我身后,一方面派人深巷暗袭,进而演出出手相救的精彩大戏,为的就是让你对他更加信任。”
皇帝端坐,一脸平静。
冰蝶上前,走到皇帝身边,侧身坐下:“皇兄,他那一箭,太多余。”
低眸想了一下,皇帝望向冰蝶,冲她一笑。
“换成是皇兄,就算深知你技高,亦会在危机关头出手。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冰蝶一愣,脱口而出:“那是因为皇兄在乎凝儿。”
皇帝心疼,写在脸上:“他亦是因为在乎。”
冰蝶惊愣的瞬间,那边炙炎彬甩眼瞪来,满面惊诧。
皇帝一叹,伸手在冰蝶肩上轻拍两下:“皇兄信他。可否为了皇兄,亦信他一次?”
呆呆的在看皇帝,冰蝶目瞪口呆,眨了眨眼,她张着的嘴,合不拢。
这个炙炎彬,在乎她?——会不会太可笑???锁眉,摇头,冰蝶缓身站起,退后两步……已经想像不出来炙炎彬到底如何做到叫皇帝那么信任他。冰蝶只是在盯着皇帝看……
作为当事人的自己,完全感觉不到炙炎彬丁点的在乎,皇帝却说他在乎她?这样的笑话,一点也不可笑。
最终失望,冰蝶吐了口气,点点头。
“明白了。”瞟眼炙炎彬,冰蝶望向皇帝:“公主什么的,不需要有自己的想法;不需要有自己的感觉……老老实实听命就是了。凝儿失态,皇兄见谅。”再看一眼炙炎彬,冰蝶冲他一哼,这才低眸:“凝儿告退。”
只四个字,不管皇帝允不允,冰蝶转身,大步向殿外而去。
紧眉,眼睁睁看着冰蝶背影落寞,皇帝心疼不已,幽幽摇头。待冰蝶走远了,他望向炙炎彬。
“平日随随便便也就罢了,对她,你就不能认真些吗?”
炙炎彬心冷,站在那里,一脸孤傲,只是沉吸,倔强模样。皇帝看在眼里,无奈的轻叹。
“罢了,你的意思我明了了。退下吧!”
心尖一软,炙炎彬望向皇帝,却见皇帝低眸轻咳,紧眉松开,他张嘴,刚想要说话,殿外,曹宝领着宗仪府府尹进来……话吞回去,他犹豫一秒,躬身退下。
*
心沉了,沉了,也就静了,一静,就老实了。
老实的第一步,乖乖休息。
按说明上写的做,将药膏温热了敷在腰下,一半熬成浓汁,喝了,冰蝶整个人像洗了蒸汽浴般,全身湿透。软趴在床上那瞬间,她感觉自己轻了一半,无法形容的舒适。再在这时候喝下早凉好了的药剂汤,冰蝶长叹一声,合了双眼,睡去。
还没来得及睡着,殿外高喧。
“宗仪府尹到——!”
眉尖抽了抽,任宫女凑近,冰蝶一叹:“见。”
宫女惊住,赶紧取过厚绒往冰蝶身上盖去……
不一会,小福子领着冷星辰进了内轩。
“宗仪府尹冷星辰,参见公主,公主千岁,千千岁!”闻见草香,冷星辰浅笑,站定,躬身行礼。
睁开眼,望向依旧双眼紧闭的冷星辰,冰蝶懒懒轻哼:“坐。”
“回公主,辰奉皇命,特来为公主请脉。”
一愣,冰蝶失笑:“我以为你是不请自来,感情是奉命前来。”
冷星辰上前,伸出手……他那双眼,一直紧合,可他迈出几步,方向准确,距离得当,比睁着眼的人还要清楚。
看着冷星辰伸向自己的手,冰蝶辛苦的抽出右手,伸向他。
小福子推来一圆凳供冷星辰坐下,冷星辰比眼明之人还要利落,仿佛背后长了另一双眼,就势坐下。三指稳落冰蝶腕后寸口,冷星辰面向一侧,静若盘石,把起脉来。
能感觉到有气自冷星辰手指渗进肤下,冰蝶扬唇,微笑。这个男人,打从一开始她就知道,不简单。
只一会,冷星辰吸口气,面向冰蝶。
“体内有隐毒,分量微轻,暂不碍事,时日久了,必成大患。”收回三指,冷星辰坐直,面色凝重。
盯着冷星辰看,冰蝶连吃惊的劲都使不出来,整个人酥酥的,软绵绵的,所以她只是眨了眨眼,表示疑惑。这是什么意思?
“脉短,缓缩,行如龟,藏头隐尾脉心推,诸疾不显,真元盖益亏。”冷星辰自言自语轻喃着什么,略转向,仿似冲着一旁小福子:“近日公主府膳食变动?”
小福子一愣,想了想,摇头,刚想起来府尹看不见,想说话,冷星辰却双眉一扬,又问。
“再好好想想……”
瞅眼自家主子,小福子突然想到什么,赶紧望向冷星辰。
“有的有的,这几日逢膳必在汤中飘了几片薄参。那是九王爷送的……”小福子说着,疑惑起来:“除了这个,其它再无变动。”
冷星辰却笑了,面向冰蝶。
“可容辰品品?”
冰蝶全身酥的很,只是冲小福子点点头。小福子得令,赶紧退下,去取参片。
不一会,小福子疾步回来,用一方锦托着的几片薄参恭敬的递向冷星辰。
冷星辰真的不像盲眼之人,见事做事,比明眼之人还要清明,他伸指拈起一片,鼻前浅吸……好一会,他吁出一气,唇角微扬。
“是了,便在其中。”
冰蝶心头一惊,有些无法接受,却还是疑虑:“九哥要害我不成?”
冷星辰摇头,退回薄参,站起来,冲冰蝶躬身行礼。
“辰只是奉命把脉,余后之事,公主定夺。辰,告退!”
“哎!”轻唤,冰蝶失笑:“你把了脉不开药的?”
冷星辰一笑,笑的清淡:“公主虚孔尽开,淤气尽出,已好七成,剩下的药膏继续,药剂莫弃,继续煎水后服亦可。”
反应过来,冰蝶点点头。——其实,只要不去想那些闹心的事,她亦可以活的轻松,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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