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
落这笔墨,唯求谆谆教导,薰儿,你已不是孩童,国家万民,你身为公主怎可言弃?只为私已享乐,便要拖万民水火,银夏亡国吗?
父王六女,自大到小,你是最美丽,最迷人的……父王决定送你出嫁,不完全是为了我们银夏之国,更因为,那人是帝,是古元唯一的皇帝。你能嫁给他,是幸!而且,你嫁过去了,便是第一妃子,极有可能荣升皇后……未来幸福远望无边,何等幸事?他明明是在处处为你,你却处处恨他怨他……
而你我……有些事情,该是时候放开来说清楚了。
你该知道,父王决定指亲你我之前,我与你二姐几乎形影不离,你曾问过我,与她是否有情……我当时回你,无。薰儿,你可知为何?两人一起长久,怎可能毫无情感?
可我没办法回答你有……因为我答应了父王,娶你,好好待你,疼你……爱你。
父王最疼的就是你,他希望我在未来接手王位,他希望我的妃子是你,只是如此简单。
现在,我不想强迫于你立时接受事实,只望我们一同清醒过来……
为银夏,你当可大胆去寻求属于你的幸福;而我,莫再留念……因为,不久的将来,我即会迎娶橙菲。
这里,落字为证,薰儿,我为的,不止是断你一丝残念。更是希望你感恩于橙菲对你的宠爱……当初,因父王所望的是我娶你,她断然退让,并告诉我。必须好好待你,足见她对你的在乎。
如果你真心为我,为她,为父王,为银夏,就请成熟起来,担当起来……
伯亚,感恩不尽。’
落款,夏伯亚。
看完全信,夏紫薰整个人丢了魂似的。目光涣散,面瘫成痴。
天哪……
怎么会是这样的?
骤然想起来太多太多的事情——当她们父王被查诊无法再育时,隔日父王便将夏伯亚急急诏回……又没多久,夏伯亚就对她越来越好,在那之前。夏伯亚对她们六个姐妹几乎相待均匀,无谁更甚。
若真要说,还真就只二姐夏橙菲与他在一起的时间多些。
想起来了……甚至于,有次夏伯亚要去沿海赈灾,因她们二姐聪慧过人,极会换算,父王令她与夏伯亚一道出行。那一去。就是两个月……
难道,真如夏伯亚所说的,他与她,早有感情?只是她一直不知?
对了……就在夏伯亚表现出对她特别的宠爱时,那段时间里,二姐郁郁寡欢。食欲不振,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开心,不管她们怎么逗她哄她都没用……只有在夏伯亚在时,她才会乖乖听话的吃东西……
天哪……
夏伯亚是因为她们父王密令,要求他娶她。才开始对她特别好的?而非她一直以为的,他是因为爱上了她,才特别对她好的?
刚刚还在说从小到大,没骗过她……这算什么?这本身,不是欺骗???
她夏紫薰认识的夏伯亚,究竟是个怎样的人?为何这一瞬间,她迷茫了?
就好像……突然之间,她就不认识他了一样,她对他,竟如此陌生,丁点也不了解了。
她只知道他什么吃的都可以吃,只要做的好吃,他就愿意吃;她只知道他喜欢外出,不管离开王宫做什么都可以;她还知道,他只在父王面前从不言笑,且只在与她一起时,偶尔微笑,笑的温柔极了……
可她也记得,在姐妹们都聚一起时,他也会因某人的笑话而开怀大笑……而那种情况下,必定有二姐的存在。
啊……夏紫薰又想起来,某次二姐病了,姐妹们聚一起时唯独没有她,不管大家怎么大笑,他都没有和着一起开心,最后偷偷找了她,问她是不是担心二姐,要不要他陪她一起去看望,她记得,她还感动的直夸他心细,最后两人一起去看望二姐,在她那里,他将笑话讲给二姐听,她们三人都笑的好开心……
突然明白了什么,突然感觉心凉,突然就浑身一轻,轻的几乎没有重量了……夏紫薰幽幽一叹。
夏伯亚,很少呆在王宫里的义王子,偶尔回来,若不是姐妹们全挤一起的玩笑,极少能和她单独相处。
夏伯亚,问他喜欢吃什么,他总是说,随便。
夏伯亚,她给他做了剑穗子,说他那配剑上的穗子已经旧了,他却说越旧越轻,越不会影响剑速,拒绝了她的心意。
夏伯亚……
二姐曾说,大哥喜食清淡,她回她,她怎么不知道……二姐便一笑,轻松自在的回答:这可是人人都知道的,独你不知。
事后问其它姐姐们,竟无人知道……夏紫薰回想全部,想起那时的自己还恨不得拖了姐姐们去对质二姐,姐姐们都推推搡搡的……眼神闪烁。
原来……所有的一切,只有她一个人是被瞒着的。
夏伯亚真心喜欢的人,原来一直是二姐,根本……不是她。
可是……夏伯亚为什么要答应父王?
他若心中早有了二姐,又为何弃她?而她……又为何苦水自吞,不愿告之?
蓦然回眸,屋中竟无他人,那些所谓的‘叛军’,东南虎,与她争执的女子,两壮汉,都出去了……夏紫薰呆呆的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泪水哗然而涌,哇的一声,她突然甩身扑向枕头,嚎啕大哭起来。
*
炙炎彬在发呆。
坐屋顶上发呆。
银夏小公主可怜兮兮的模样,看着信,表情越来越痛苦,越来越绝望……那样的柔弱、那样的悲痛……像极了凌皇胤死时,凌亦凝的样子。
没办法不去想那女人……因为银夏小公主的出现,炙炎彬懊恼的啧啧有声。
这个银夏小公主,长的漂亮,凌亦凝也漂亮极了;她外弱内强,凌亦凝也是表面上瞅着柔弱公主一枚,却从骨子里强硬成钢;她还打了他一巴掌……好吧,连一巴掌打到他脸上的力道也与曾经凌亦凝打他的那一巴掌几乎一样。
老天爷派来惩罚他的天兵天将吗?
他眼睛快,贼溜溜的,只瞟几眼就将那封信上内容看完……见银夏公主可怜,他看不下去了,招呼三娘她们全退了出来。炙炎彬知道……同一封信,旁人看与本人看,感觉完全不同。
他看到了,也就是只是看到了,知道了大概情况而已;可那小公主自己在看,却是被宣判……仿佛天地都在告诉她,她被人欺骗了,玩弄了。
可怜的小丫头,真正是被人卖了还帮人家数银子。
唉。
炙炎彬啧一声,替那银夏小公主感慨命运弄人——不过,既然她已经这么倒霉了,就不如更倒霉一点好了。
想到自己最初的决定,炙炎彬来了劲,撑身站起,纵身一跃,下了屋顶。
*
凌亦凝在练箭。
她发现,虽说有锁梦可伸长及短,却最多百米,而弓箭就不同了。普通的弓箭距离很短,不过百米以内,可长弓、劲弓却能射出超过一百米近乎二百米的距离。
古元时候,远程武器尚只弓箭,连所谓的弩都未出现,凌亦凝虽判断不出所谓的古元到底是什么时候,但却肯定它定在历史最远古的前端。甚至可能早于恐龙时代之前……
现在,金炫澈已经开始令人制造冷武器,首当其冲的就是弩。
他令人做的弩不是普通的木弩,而是铁弩,连弩箭弦都是铁线,其密度远远超过铁质,近乎于钢。
这种铁弩极其厉害,标准射距赶过280米,可精准射击,金炫澈甚至还给其弩配制了瞄准口,这样一来,就算不会射箭的人拿着那铁弩都能百发百中。
凌亦凝喜欢上铁弩,可她不喜欢那种随便怎么射都能射中的感觉,而且,金炫澈设计的铁弩可一次三发,就是一次可上三支箭同射,三支箭各距一米,专门针对大军兵众时群射所用,如果计算精准些,可确定一箭三中。那么,就必须训练箭术,强攻瞄准技能。
于是,凌亦凝喜欢上了练箭。
最原始的弓箭,反而最能练就瞄准度。
而且,练箭可以令人分神,凌亦凝需要分神……否则,她会想太多。
想凌皇胤已经不在了;想她为何还留在这古元,留下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想去轩辕杀凌君傲;想去见见赵姬,失去了凌皇胤,她的心,会不会痛?
为了不去想那些会令她疯狂的事情,凌亦凝迷上一心一意的练箭。
都死了……
所有人,都死了。
一直在保护着凌皇胤的元郎,因她,死了;最初那个冷漠寡言的冷无言……死了;连冷血无情的杀手曲峥也死了;尹魅刑心爱的女人死了,尹魅刑也死了,然后呢……凌皇胤死在了她面前……现在,连太公也死了……
都死了。
第三百五十八章 真的爱了
‘至少……你还有我。’
金炫澈的声音突然响在脑海。凌亦凝手一松,箭离弦,咻的一声射出,正中耙心。
长吁一口气,凌亦凝眺望远天,持弓的手臂缓缓落下,整个人虚脱。
心,沸腾着,感受着,那麻麻痒痒的酸酸甜甜。
呵呵……浅笑,凌亦凝感慨一叹。
金炫澈……
明明高傲的一人,明明嚣张的天降之子……任她无数次杀他,他径顾自己的改变。
变到今天,不再洁癖,不再一心称霸天下……甚至对她说:至少……还有他在。
回头看看……说来可笑,真要算起账来,金炫澈才是她真正的‘亲人’。她们来自同一个世界,那个世界叫‘现代’。
而这古元……
所有在乎她的,她在乎的,一个一个离她而去。
现在剩下的,还有哪些?
冷星辰?炙炎彬?还有吗?
他们会不会也死掉?
甩甩头。凌亦凝吐了口气,甩身而已,她朝休息区走去。
到剑门城很长时间了,凌亦凝已经适应了这里的生活。
金炫澈依旧很忙,忙商务、忙军事、忙朝政。这个男人是真厉害,八面玲珑都不足形容。所有令人困惑的事情,只要叫他知道,三下五除二就能搞定。满朝上下,无人不敬佩的五体投地。
而且,那个老太师葛范恩,一改以往古板模式,居然处处先询问金炫澈,再才思索后续,整个金国,凌亦凝看的最清楚,正在默默变强,相信不用多久,金国就会变成一挺‘机关枪’,定能骤然站起,傲视天下。
到那时……凌亦凝相信,凌君傲,绝对会死的很难看!!!
找地方坐下,自己给自己倒水,狂饮,凌亦凝是真的渴了。
天空长啸一声掠过,是兽鸟鸣嚎,凌亦凝一惊,差点呛到,猛抬头望去……
炙炎彬的鹰,在高空盘旋,不时的鸣啸。
看着那鹰。脑海闪现在蒲洲城总府时,炙炎彬昏迷不醒的模样,凌亦凝幽幽一叹。
其实,她真的险些动过心……那个男人,对她用了真情,处处以她为重,可她就是过不了自己的关。
爱,不是那样的。
爱,不是因为感动而妥协。
至少,在她感觉里,爱,应该是心悦诚服的。
金炫澈说过,爱,就是当我爱着你时,你正好也爱着我。
金炫澈又说,爱,就是当我爱着你时,你能接受我的爱……
金炫澈,是前者,还是后者?
炙炎彬,是前者,还是后者?
突然一愣,凌亦凝眨了眨眼。
怎么突然会这样想?
凌亦凝的心,突然怦怦怦的乱跳起来。
为何,在一瞬间而已,她居然自行做出判断。
金炫澈,就是那个她喜欢着他,他正好也在喜欢着她的男人……
而炙炎彬,却是当他在爱着她时,她却怎么也不愿接受他的那个女人……
结果,似乎在瞬间骤然出现。
她……喜欢金炫澈。
她……
爱上了他?
眉心紧皱,凌亦凝突然怒恨——不可以!!!
她凭什么喜欢金炫澈?
凭她屡屡疯狂的杀他?
——在她坠崖时,他义无反顾的跟着跳下。却在九死一生之后,被她恶言警告,提醒他,他只是她赖以利用的筹码?
还是凭她从未在乎过他的处处与他针对?
她有什么资格在安逸下来的今天,突然决定喜欢上他?
相隔不过两个月前,她还一心想要杀死他,只是为了给凌皇胤寻求千分之一活的生机……
纵使,她明知,可能性小的近乎于无。
甚至……她心知肚明,就算一切不可能实现了,成真了……凌皇胤真的到了现代,被救活了,他也不可能活的快乐自在……
她还是疯了傻了一样的我行我素,执意要拖上金炫澈枉死……
这样一个强大的男人,在那么关键的时候,自己把自己送上门来,送到她面前……任她处置。
心烧到发烫,烧到难受……烧的恨不得后悔,可惜……凌亦凝心里太清楚,这世上,后悔二字是最没营养的东西。
已经这样了。
伤害金炫澈最深的那个人,就是她凌亦凝,她还有什么资格去告诉他,她喜欢他?
她爱上了他?
深呼吸,强忍住欲哭的泪,凌亦凝猛的站起,甩身准备离开空旷无人的靶场……
骤然看见冷星辰,凌亦凝一愣……
冷星辰就站在与凌亦凝相隔不到五米远的位置,默默的静立,若他不出声,真像极了一棵树。
凌亦凝松了口气,想想后,抬步,走向他。
“不练了吗?”感知到凌亦凝欲与自己擦肩而过,冷星辰出声,轻喃。
“炙炎彬的老鹰在头顶嚎嚎,吵死了。不想练了……”
“它只是想你唤它一声。它好下来,它很通灵,定是希望你能写些什么,卷进它的信竹里,它就能快乐的飞回去……”
走过冷星辰身旁时,听见他所说,凌亦凝止步,转眸望向他。
“你想说什么?”
冷星辰一愣,呆了呆。
盯着冷星辰,凌亦凝浅笑:“想提醒我吗?我哥临终前想将我托付给炙炎彬的,是不是?怎么……”凑近冷星辰一点,凌亦凝双眸微沉,气势压人:“害怕我爱上金炫澈吗?害怕我会辜负我哥的期望吗?”
紧眉,摇头,冷星辰紧合双眼,幽叹。
“金炫澈对我说……这苍穹浩世,除了他,谁也给不了你幸福。”
凌亦凝一愣,表情显然惊诧。
“我没问过,为何这样说……你,可知答案……”冷星辰面它处,只用侧耳朝着凌亦凝,似乎想要仔细倾听。
可惜,凌亦凝站在他身前,心思都哗然飞远。
她万没想到,金炫澈,居然会对冷星辰说出这样的话来。
依旧霸气十足、依旧嚣张傲慢、依旧信心满满……可是,凌亦凝却莫名悲伤。
一语中的,不是吗?
什么时候开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