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组长家里还剩一个上中学的孩子,没什么亲人在S市,老家又太远。公司里的人帮忙料理了丧事,出殡那天去了好些人。张明蔚想应该会遇见林清。
果然,他一身素黑站在人群中,眼神是真切的哀伤。在看看那慈眉善目的遗像,张明蔚终于还是没忍住,工作以来第一次在同事面前哭得稀里哗啦,任凭小冯轻声细语的安慰,紧紧拉着她的手。
林清看见她那个样子一下子就心疼不已,走上前去,却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张明蔚走的那天晚上,他跟老胡见了最后一面。
那时候他还跟张明蔚搞暧昧,老胡就跟他说,明蔚是个外表看起来随便,但是心思很重的女孩子。别老不拿真心对人,让别人眼里流泪,自己会心里流血的。
去探病的那晚,老胡又说起张明蔚,说起他们之间的感情其实很明显了,说起她答应要一起来看自己……
站在这,林清想,那天她是不是来约自己去看老胡的?如果那天他不是耍帅装酷的话,她是不是就不会一走了之?
如果真的是这样,她现在心里得是多难过啊?那么重视“说话算话”的人,如何面对永远不能完成的承诺。
站在她身边,林清终究没有勇气去说破这些,只能在心里默念,我们来看你了,以后一定能在一起的。
她擦干眼泪,发现林清就在自己身边,虽然这个举动更让她火大。还是压住内心的倔强,心里对老胡说,我跟他一起来了。
只可惜,直到从火葬场回来,他们也一句话都没说。
忙了几天,一直低气压。几个同事就商量了,出去嗨皮一下吧,活着的还得过不是?
反正张明蔚也没有什么应酬,闲得满身长绿毛。就答应跟组里四、五个同仁一起出来KTV,有人说是用歌声祭奠一下故去的组长,这老小子就是喜欢凑热闹。
到了KTV,点了歌,大家都没唱,闷头喝酒。喝了多少也不知道,有两个女同事哭了,男同事连连叹气。
人不容易,男人更不容易,忙活到死,接下来还不知道老婆要跟谁走,孩子是不是得改姓呢。
屋里的讨论越来越闷气,张明蔚有点坐不住了,出门上走廊上站一会儿。
这世上有很多事无所谓巧与不巧,如果天上那个管事儿的,就非要安排你在最憋气的时候遇见最窝火的人,你也只能认命。
林清就这么从她身边贼拉镇定的走过去,连个回眸都没有,几秒之内就进了前面的包房。
真是好诧异,这人是谁?还是那个缠着她的林清吗?还是那个惟命是从的林清吗?还是那个嬉皮笑脸、死乞白赖近咩自己的林清吗……
妈的,张明蔚骂自己,怎么现在想个问题都这么叽歪。
张明蔚想,现在的心情大概跟某个电影中阐述的丢雨伞的故事一样。那把伞,你总是想把它不小心遗忘在哪,但是每次就是弄不丢。可是有一天,你真的不小心把它弄丢了,突然很不甘心,因为自己还没准备好说再见。
可是张明蔚理解的不一样,憋屈的不是没准备好说再见,而是,此刻不是你抛弃它,而是被它抛弃了。
这个认知让张明蔚连脚后跟都开始不爽。
故意跑到玻璃门那转了一圈,里面不只有林清他们几个男的,还有几个不停换麦克的女人。一个比一个年轻,一个比一个水灵。尤其往林清身上靠的那个,标准一个小妖精。
忽然愣了一下,自己品品,嗯,吃醋了。
罗阳抬头看见门口一晃的人影,推推林清,“怪不得笑得那么□。”
其实林清进包厢的时候,后脑勺就感觉到一股寒意,自己心里温热的。他就喜欢这个女人因为自己闹情绪,那感觉太优越了。
他这理论一出,李新哲就说过,你俩真是太配了,一对儿变态。
张明蔚又走回来,仔细的用余光看了一眼,没有老同学。这可咋整?谁来给她搬台阶啊?
正想着,身后包厢的门开了。罗阳好听的嗓音仿佛自天外传来,“张明蔚?”
她调整好一副不经意的表情,慢慢回身,优雅的开口:“真巧。”
罗阳脸上笑着,心里想着:巧个屁。手想伸出去敲她脑袋,嘴里却说:“我们这回客户是你爸原来的老战友,进来打个招呼吧。”
“行,那替我爸问候一下吧。”
看那一扭一扭进去的身影,罗阳真想再补上一脚。
进包厢,张明蔚就快速的分清了那几个是客户,但是她不知道哪个是战友伯伯。罗阳故意往旁边一坐半响没说话,直到有人质疑是不是加了小姐。罗阳才指着一个脑袋地中海的男人说:“这位是张叔的老战友,这位张明蔚就是张叔家的二儿女。”
张明蔚擦汗,这么坏肠子还指望我姐回头呢?坐过去打招呼,俩人都觉得尴尬的交流。
坐在那自打张明蔚进来就一言未发的林清,狠狠刮了罗阳一眼,丫明知道小爷最烦这女人跟别的男人嬉皮笑脸,你成心是不?
眼见那地中海眼神上上下下的,林清嗓子直发紧。手自然的搭在小姐的椅背上,有点暧昧的姿势,“张小姐今天不是专程来跟长辈叙旧的吧?”
张明蔚转头,笑容的嘴巴,喷火的眼神,“跟同事来玩,男男女女的闹腾,出来透透气没想到碰见长辈了。”嗨,这臭小子,居然敢张嘴接小姐手里的葡萄。
葡萄挺甜,但是张明蔚那眼神让林清心里都甜。这个女人,什么时候开始压不住火了?也不知道是真情流露,还是在这跟他演戏。要是表错情,可能又得被耍。林清心里一横,嘴上说:“那张小姐留下联系方式,改日再续不是更好。我们这生意都谈得乌烟瘴气的,妨碍您忆苦思甜。不如先走吧,改天单请你长辈。”这话那几个男的都同意,毕竟张明蔚进来之后,他们都没机会跟那几个小姐好好热闹。
闲我碍事了?原来跟个跟屁虫的是谁啊?张明蔚温柔的说:“是啊,打搅你们谈生意就不好了,我先走了。”
走了?这就没下文了?林清疑惑的看着她往门口走。
此时张明蔚心里就复杂了点:好,我走,我走给你看,今天我出了这个门口,林清,你就休想我再鸟你!
张明蔚走到门前,脸上依旧表现着微笑,当手触及门板时,她那所有的逞强本质好像都土崩瓦解了。妈的,凭什么让你这么欺负我!
林清看着她又转过身,心里颤了一下,抬头等她开口。张明蔚已经没有笑容了,“林清,你还是出来吧,我不想在群众面前毁了自己美女的形象。”然后快走几步,开门带风,关门带雷。
林清站起身,得意洋洋的说:“抱歉,处理点私事。”
41、提分手的人不是不难过(三)
“林清,你还是出来吧,我不想在群众面前毁了自己美女的形象。”然后快走几步,开门带风,关门带雷。
林清站起身,得意洋洋的说:“抱歉,处理点私事。”
走廊里有几个服务生,张明蔚根本不管,一脚蹬在身后的墙上,烟卷在嘴上叼了下,又拿下来,顺着手指头绕起来。
“您有事儿?”林清一副欠削的小样,欣赏她一半自然顺下,一半别在耳后的长长卷发,斜眼瞧过来的样子煞是彪悍。
“你什么意思林清?跟我弄欲擒故纵?”很不客气的把尚未点着的烟卷扔他身上。
干什么?来暴力打压?林清风情万种的白她一眼,扔掉烟卷。“怎么?张明蔚,我们来往之初,你就说玩腻歪了就分手。更何况,架是你找茬干的,分手也是你先提出来的。忘了?我回头找你,情义决绝的也是你,才几天,又忘了?”
真的,他说的怎么都那么在理?奇怪了,那自己现在干什么?张明蔚满脸都是挫败,本来打算转身淡定的走掉,回去睡一觉,就当见天没来过。
可是腿脚不太听话,嘴巴也不听话了,她很大声的说:“我甩人可以,人甩我不行!我说了算。”
我去!够歪的,原来咋没发现?“对,你说了算。我这鸟大了什么林子没见过?”说完就感觉自己有点火上浇油的意思。
“对,你个大尾巴鸟,见过那么多林子了。吃我点亏至于那么小肚鸡肠吗?”
“全对!可你也是个百花丛中过的主儿了,怎么非得把自己装得无情公子似的,就显得你风流了?”林清居高临下,气势都高了一头。
十几年跟方嵘练就的铜牙铁齿,此刻好像不应该这么用了。张明蔚另找到使用牙齿的方式,抓起林清的胳膊就咬了下去。
瞬间林清吃痛,直觉的想把她给劈晕喽。结果手落下来却变成一个脑嘣儿,弹得她抬头,一脸的泪眼婆娑。林清嘴边要骂你是狗,却改成语气温柔的劝慰,“你这么不冷静,要不先走吧,我送……”
又让我走?张明蔚伸手一把打到他身上,突然有种歇斯底里的发泄,“妈的,我凭什么就得走?我凭什么就得一个人流眼泪?把自己弄得多委屈,还得装的贼大度,贼坚强。凭什么你们就认准了我无坚不摧?凭什么,凭什么你在那逍遥快活,我在这扮怨妇?”涓涓细流变成嚎啕大哭。这都是从上次看见林楚时学会的。林楚说,该笑就大笑,该哭就大哭,要不得内伤。我哥,不吃内伤那一套,他贱的,你就得跟他作!
林清任她乱捶,然后笑嘻嘻的把她抱在怀里,不管出来看热闹的、服务生的和客户的诽异眼神,反而觉得,喜欢的这女人跟自己这样,其实挺骄傲。
被他怀抱紧紧的扣着,张明蔚有点气闷,呜呜的说:“林清,除非我死喽,要不你就别想跟其他女人快乐逍遥去。否则做鬼我也跟着你!缠死你!”上一次她放了,她不坚持,是因为那个男人不爱她,可是即使这样她也后悔了好久。这次林清说爱她,她好像感觉也不错,绝不放手了,除非他撵她走。哭够了,闹够了,偷眼一看,好家伙,看热闹的都塞车了。她抬头掩饰已经花做一团的妆小心地问:“你还得谈买卖吧?我先回去了。”
薅过领带给张明蔚擦脸,哄着说:“不用,你去洗洗脸,要不再回来陪我,要不上外边玩一会儿,我说几句话咱就走。”去他妈的吧,谁还管这买卖成不成。要是不成,大不了下次拉个翻番的单子陪给罗阳就是了。
罗阳也出来,看他们这对儿莫名其妙打来打去,又好来好去的神经病,突然有那么点羡慕,还有那么点嫉妒。摆摆手让林清回去,今天就成人之美一把。
林清现在没车子,俩人出了KTV只好上了TAXI,一座进后座林清跟司机摆摆手,捧过张明蔚的脸就是一记深吻,直把司机吓得一脚油门就下去了。
满意之后,他看看窗外景色,好心提醒,“师傅,走反了,上……”
一进屋俩人齐齐跌进沙发,一边承着林清的重量,一边溜号。张明蔚感觉有点熟悉,不自觉的想起他们第一次,也就是林清喝醉那回。
没一会儿功夫,脖子就一阵刺痛,张明蔚使劲捶身上的大脑袋,“属狗的啊?”想了想,又说:“你好像是属狗的。”
“能正经点吗?专心点成吗?”他能想象自己现在保准一脸崩溃,外加……
“干嘛?你一花花公子还要求别人认真。”眼看那情绪不明的眼神变得犀利,张明蔚还有真实有点虚他,“你那天,就我去你们公司那天。你不还看那前女友的风光大照呢吗?”
“什么前女友?”林清纳闷,是要找后账?
“装是不?”看他还是一脸茫然,“徐蓓赢了那么大一场比赛,眼瞅着要红得着火了都,你不知道?”
林清还是莫名其妙,“啊!我不看娱乐新闻啊。更没看过什么风光大照啊,从来就一张都没有。”
扯着他刘海,“真的假的?她选秀里脱颖而出,名声大噪了现在。”
“啊?”很惊讶,就那个大饼脸还成名人了。“那这么说,小明星还跟我……”
没听他在那自我膨胀,使劲扯他刘海,“当时没看她照片,那看什么看得那么甜蜜,啊?”一想到他那想着别的女人的闷骚样,张明蔚就太阳穴疼。
“嘿嘿,疼!”抗议的按住她的手,自己的手在她腰际蹭着,“我看你修的照片,逗死我了。”
那么刻意的构图,巧妙的拼接,自己都想乐。幸亏大黑天的还没开灯,张明蔚自认脸红也每人看见。
林清把头埋在她颈窝,声音闷闷的说:“明蔚啊,别再折磨我了,还嫌折腾的不够吗?”
被温热的唇追得越来越紧,她突然感觉小腹一阵抽痛,下面稍有潮涌,低吼一声:“完了。”
林清正在那进入状态,突然被张明蔚一把推出去,猝不及防狠狠的摔在地板上。“你又干什么?”
张明蔚才没时间理他,从皮包里捅咕了半天,一转身进了厕所。听见林清在外面砸门,声音紧张,她脸上嘿嘿一笑,大声说:“今晚上没戏,我拒绝浴血奋战。”
“靠,这事儿啊,吓死我了。”站在门外想了想,也嘿嘿一笑,“我还挺喜欢你这一惊一乍的样儿,总比那一脸云淡风轻强。”
“你就是贱的,以后我天天给你捧着醋坛子造。”张明蔚从厕所里出来,手捂着肚子,“怪不得这么不受控制,大姨妈害我都丢了风度。跟精神病似的,还烦躁易怒,打人毁物了。”
“没事,你打完人还能悔悟,不算精神病。”林清一边笑,一边揉挨打的胳膊,揉的跟泰式按摩一样,一会儿就可能不知道是被打肿的还是被揉肿的了。张明蔚到门口穿鞋,被人拉住,“干嘛去啊?”
张明蔚站直,理直气壮:“回家啊。今天不行事儿,我先回去了。”
“靠,大姐,你□呢?”自从跟她在一起,自己吹胡子瞪眼的次数越来越多。
瞧那生气的小样儿,真可爱,张明蔚伸手掐他脸,“嘿嘿,我这不是怕你……不好过嘛!”
“你觉得我是畜生吗?”
“没,哪能啊,你要是畜生,我成什么。”
不能再跟她对付了,这人没一句好话。拉她进屋按在沙发上。“今天住这了,一会儿给阿姨打个电话说一声吧。”
张明蔚坐进沙发里,盖着一个小毯子,看着电视。
林清在厨房忙活,幸亏原来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