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多让,小车就开走了。罗思妮在后座上自动躺下,“青霞,你故意摆阔吧?明知道杨检一个劳苦大众,还故意眼儿他。”
张明蔚不以为意,突然觉得出了口气,脸凑过去,美滋滋的在林清脸上打了个响,“你有时候还是挺贴心的。”手轻轻抚着他的大腿。
林清嘴角稍稍一牵,“别闹,开车呢。”随后抖抖腿躲开她的爪子。
看罗思妮上楼的身影消失,几分钟后灯光亮起,林清发动了车子。张明蔚闭闭眼,“林清,你今天真冷淡啊。”
车里放着广播,广播员和嘉宾不停的接着听众的电话,讲解此种新药的持久性。一直就这样响着,没人伸手去调。
“罗思妮在北京过得怎么样?”
“嗯?”林清一下没明白她的问题,这女人思维总是跳跃的很。
张明蔚伸手在车玻璃上划着哈汽水,“没有罗阳的罗思妮,在北京过得怎么样?那几年她几乎就没回来。”
“还行,心里可能苦。但是也没耽误她玩。”林清嘴上回答着一样,心里还想着另一样。“没有杨检的日子,你心里也很苦吗?”
“我?”她靠在椅背上,“我心冷,没那么些个伤春悲秋。”
是不是也没那么些个怦然心动?林清这么想,但却没说。
“我不那么难受,也是因为有你。”这是句实话,因为一直有个人在她身边吸引她的注意力。林清的嘴角还没完全咧开,又听她问:“罗思妮那个时候是不是也有你在身边。”
他的笑容瞬间又收了回去,“她不需要谁在身边,我在罗阳后一年也毕业了。”
“她一直都是强人,不用救生圈也淹不死。”
“张明蔚,我是你的救生圈吗?”
“林清,有哪个救生圈是自己找上门的?”
“我原来那么贱。”
“你不贱,你就是寂寞了,这不是你自个儿说的吗?”她把压在心头的一口气狠狠的叹出去,又说:“是因为要找的没找回来,所以寂寞吗?所以找我来排解吗?”
“我承认刚开始是寂寞,但是人的观念会变,也许很多都跟当初不一样了。”他把方向盘握得好紧,骨节发白。
“跟当初不一样了?那就麻烦了,我最讨厌麻烦的东西。”她扭着脸看窗外,玻璃上反射她自己都不明白表情。
“那你还算是个念旧的人!”所以不会改变了吗?衣不如新人不如旧,他林清也就是个做衣服的料了。
张明蔚转头看他,一句话压在心上始终未说:你不念旧,跑S市来干什么?
他在改变,她在迟疑,他们注定了要一场拉锯的战争。
老姐家里又闹起来,张明蔚临危受命回去劝架。
事情就是张明慧涮了安排相亲的男人,惹得张父大发雷霆。
张栋说:既然你们都知道我们跟罗家的那些恩恩怨怨,也不用避讳了。我也不是不开通,不想让上辈人的事儿干涉了小辈的生活,但是我和张明慧的妈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罗阳的。
“可是爸,你可是接受我了。”张明蔚拉着老爹的胳膊,扮演小鸟依人。
张父脸色不好,沉默了一下说:“你是我姑娘,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都是不得不接受的。顶多你觉得我是个受害者,可我妈还是加害者的帮凶呢。”话题有点僵,她也就不再继续。
给张栋倒了杯水,难得的撒着娇说:“罗阳是不高,但是我姐也是小巧玲珑的。可是爸,你看你给找的那个,跟人猿泰山似的。咱家又不开动物园,又不是缺长工,弄那么个伟岸的东西回来我都有心理压力。我姐还不得阴影一辈子?”
其实罗阳好不好张栋心里知道,于理勉强过关,于情难以接受。“我没说完全阻止,但是,张明慧,你要是真铁心跟了罗阳,我的财产你一分都别想带走,却都给小蔚。”
厨房里碗碎了,张明蔚赶紧喊:“大妈你别担心,我爸也就是说着玩儿。”然后狠狠的冲张栋使眼色,别一会儿我走了你们再闹夫妻不合。
陪老人家玩一会消消气,姐俩就进屋去说话了。坐在床上,语重心长的跟张明慧说:“爸那点财产我是一分不要,让他全捐希望工程去。你要是想跟罗阳,就大胆的去,他有的是钱。”
张明慧红了脸,“说什么呢,哪想那么远的事儿。”
咳,张明蔚被呛到,看老姐脸上那一团红晕,真的让她年轻成了十几岁的小姑娘。自己还有这样的表情是什么时候的事了?不记得了,仿佛从来都没有过,她喜欢就是喜欢用不着扭扭捏捏的不好意思。
当年,她抱着喝得烂醉的杨检,很认真的问,为什么我不行?既然除了方嵘谁都可以,为什么我不行?
然后,等到她发现自己真的不行时,会潇洒的说,我们分手。
“你跟那个林清怎么回事啊?我看你们很暧昧。”
感慨被打断,不着痕迹的别开眼,“没,就是在一起玩的挺好,没什么关系。”她也不知道她现在和林清是什么关系,反正不算是正式交往的男女朋友。其实她还真是不太在乎,毕竟原来这么玩的人也有过。
“其实,你是不是还放不下杨检?”张明慧只能试探的问。
“扯蛋,我是个那么没纲的人吗?”张明蔚收拾好东西,“晚上跟林清吃饭,不跟这吃了,跟我大妈说一声啊。”
“嗯,”她给老妹戴好帽子,又仰视她,“你别在罗阳跟前穿高跟鞋成吗?”
从老姐家出来,看看天色,掏手机看点儿,发现一条未读短信:我生病了,你来吗?
多奇怪的问题?我又不是大夫。这小子就是恨人不死,自己病了还得要个垫背的。她决定再去给林清添点堵,拨个电话过去没人接。啐一声,手机就又响了起来,一看是方嵘,电话里说什么都让她过去一趟,当面再讲。
挂了电话,给林清回短信,发现前面还有一条,写着:我没力气,屋里好乱,钟点工后天才来。你来帮我收尸收尸吧。
张明蔚一笑,怎么像遗言?估计是想打收拾收拾,病懵了眼花,不小心把自己咒到另一个世界去了。好心回短信:先撑着,我去看看同学,回头给你收尸。
13、谁的婚礼终究成就了谁(一)
也不知道是因为最近变天,还是林清跟张明蔚惹一肚子闷气的原因,总之一太小心一太注意就感冒了。大周末哪也甭想去了,窝家里睡大头觉,直是昏天暗地。
一觉醒来,天都黑了。
有人叫门,昏头涨脑的去开门,放进一大黑影。张明蔚凭借一米六七的身高,再穿着七厘米的高跟鞋,呱嘚呱嘚的走在林清家的地板上。
“您能不能尊重一下我们家钟点工阿姨的劳动成果?”
林清小鼻子囔囔的,声音迷迷糊糊,还柔柔软软,张明蔚的感觉居然——很是性感。冷静头脑,决定不鸟他,自顾自的找烟抽,然后把自己往他身边的沙发里一扔,脚搭在茶几上。遥控器在手里纷飞了一个时辰,就在林清再度想要睡去的片刻,张明蔚突然开口问道:“林公子,你觉得我是什么人?”
“女人。”林清佩服自己在生病的时候都能有这么敏锐的分析能力。
“一夜情的女人?”
林清有点愣,揣测着什么意思。这种男女之事不是你情我愿吗?再说了,他也没说跟她天亮之后说分手啊,再有大家都不是黄毛丫头和毛头小子了,没必要在上床之后特意的说些个煽情的话,然后郑重的交往吧?很多事情不就是水到渠成的事吗?
“怎么?怕我赖上你啊?冲动是魔鬼,小伙子。”弓过身子拍拍他的脸。
拍掉那只全是金属物件的爪子,太不喜欢张明蔚现在的眼神,洞悉一切又带着一点流氓,主要是那么无所谓,“我说过,我不是那么随便的人,没打算玩一晚上就拉倒……”
“靠!那你还想怎么玩?”没听他把话说完,张明蔚就用打火机扔他。
“那么不负责任。”单手打开飞来的暗器,坚持把话说完。
“不用跟我讲责任。”看林清完全无抵抗之力,她又面色温和的说正题,“我们俩也都耍单儿,先将就着在一起玩阵子吧,什么时候你腻歪了,或者我腻歪了,就散。”
林清皱眉,鼻子还是不通气。他使劲擤擤,把脸埋在手纸里想问题。
我自己风流的时候没觉得怎么着,可看她风流,就觉得风流这事咋这么可耻呢?这年头,道德沦丧。
看他没动静,张明蔚不满意的又拿遥控器扔他,“答不答应?”
林清躲过凶器,连连点头,语气虚弱的很,“答应,答应。姑奶奶!轻点折腾,别把我家给掀了就行。”
“那成,下个周六陪我去参加婚礼吧。”她把请柬推给林清。
杨检先生,华莹小姐,喜结连理……
林清仔细的看对面正在拼命拨台的女士,面上的不在乎却掩饰不住手上的焦躁不安。他突然觉得,有那么点,心疼。
看见林清,她的心情才从两小时的低气压中缓和出来。
从老爸家出来就接到方嵘的电话,赶过去,看见那位肚子已经涨得很大的未婚准妈妈。方嵘嬉皮笑脸的闲扯了一会儿,然后说今年真是喜事多多,再然后看她强压着担心的拿出一张请柬。
嗯,终于game over了!但是杨检,你有必要这么着急吗?在确认什么?还是在害怕什么?
她发现自己其实还没足够冷性,那颗以为应该坚硬如铁的心居然在疼。看着请柬想,如果当时就睁眼闭眼的跟着杨检,死赖着,是不是今天发请柬的就自己了呢?
“那就不是你张明蔚了。”方嵘在旁边跟先知一样说了一句,那年她这个好朋友能眼睁睁看着杨检找上箫凡,又看他们分手,却只是付之一笑,以为那些不纯粹,所以她不要。然后长大了,她想赌一把,于是抱着一线希望试了,只是输了。
张明蔚看她,说:“你真是属蛔虫的。”是啊,那样死赖着就不是张明蔚了,不是一贯潇洒的张明蔚了。
可她真的潇洒吗?
六点钟,城市里的霓虹已经亮成一片,林清握着遥控器在沙发里哼哼叽叽,张明蔚捞过一个靠垫再次砸向那张小白脸,然后踩着清脆的声音去厨房。
青花瓷碗,清汤挂面,卧着一个鸡蛋,几点油星伴着翠绿的葱花。林清披着厚厚的大衣,叼着筷子。粉嘟嘟的脸,水汪汪的眼睛,典型小白脸的表情,煞是可爱。可爱的孩子抬起头,带着撒娇意味的说:“给病人不都是做粥吗?”
“我这就是生病了吃面条,爱吃不吃,不吃倒了。”张明蔚坐在一旁看杂志,眼都不抬一下。
“哼,你是不想我好了陪你去参加婚礼了,啊?”
喝!还威胁我?张明蔚恶狠狠的抓起一盒感冒药扔过去,“麻溜吃饭,完事把药吃了,睡觉,捂汗!”
林清撇撇嘴,“你就能跟我装厉害。”
“你就能跟我装熊。”在公司那也是头小豹子,逮谁跟谁呲牙。“挺大个老爷们,生个病就能活回去二十年。”
“那还不是被你气的。”他瞪眼,但是很没气势。
“我气的?”她眯眼,但是气势强大。“你自己跑S市找气受的。”
“对,我贱。”他冲张明蔚翻白眼,甚是妩媚。“不爱跟你说话。”
“我还不爱跟你说话呢。”
“别叫我跟你去婚礼。”
“敢!”她随手抄起桌上的纸巾,团成团儿扔过去。
林清捡起来,又撇回去,“怎么不敢?”
“废了你!”她捡起来擦擦手,又砸下来,“贱人。”
“你等我好的!”一边威胁着,一边把手纸扔进垃圾袋。
张明蔚趴在餐桌上拖着腮帮子看他,长得真是挺好看的,要是长给女人,那得是个多俏皮的小人儿啊。平时他虽然偶尔耍自己,但毕竟让着的时候多。其实,这样也挺好的。
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
亚麻色的及腰长发简单盘起,佩上水钻的小发夹。水粉色的随身长版毛衫,精细小巧的腰带,腰身看起来飘飘渺渺。脚下一双高腰高跟羊皮小靴子,包裹着结实的小腿。轻施粉黛,不显刻意却觉隆重。张明蔚在穿衣镜前转了个圈,听见林清的口哨声。
回头看林清,这小子今天很给面子,没穿花里胡哨的东西。简单的休闲商务装,深蓝色的羊绒大衣,用啫喱抓过的头发,加一脸正常人的表情。她好心情的去摸摸他的脸,胡子刮的真干净,“细皮嫩肉的,我都怕新娘子跟你跑了。”
“嗯,你是存着拐跑新娘子的注意,才张罗令我去的吧?”
“是啊,你敢不敢啊?”她依过去巧笑。
他起身弯了手臂,正经的道:“请张小姐移架。”那分表情硬是让他憋出一股子成熟。
穿上驼色羊绒大衣,张明蔚微微仰头一脸骄傲的挎上他。
看见没,啥叫郎才女貌。
宾客中朋友一拨来的比较早,很多都是从新房跟过来的。方嵘是全程蹦跶,张明蔚是直接到饭店的。
司仪是方嵘的表哥,张明蔚跟方嵘齐齐摇头,这人气场太强生生压住了面容清秀的新郎官。张明蔚指着方嵘,“你没安好心。”
方嵘头摇得老无辜了,“我找我哥是为了给他打折,结果他一听是我同学就说亲自给主持……”
台下又是一阵笑声掌声,这人挺会调动气氛,婚礼做得热烈而不花哨。现在很多婚庆公司都弄得跟演情景剧一样,还蜡烛、放生、吹泡泡、唱情歌的,穷折腾,折腾完更穷。
然而台上现在正放着幻灯,幻灯上出现合成的男孩和女孩的照片,从小到大记载着岁月的痕迹。张明蔚认识那个一点点长大的男孩照片,那张,是中考后他们去L县玩的照片。那时她和杨检站在大坝上,杨检说分明是他先看见方嵘的,如果不是家勇跟她早就认识了。
那张是高中寒假,他们唱歌之后去着大头贴的照片。那时候杨检很大胆的拉着箫凡照相,然后很大胆的表白。
那张是高中毕业,杨检难得的空窗期,她拉了李新哲陪他去北戴河时照的。杨检在海里和她很过头的打闹,然后不小心临摹到了她发育完好的身材,他红着脸说不好意思。那时候自己好像在笑,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