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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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花谣- 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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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楹!你怎么说话的!”阿玛一面寒着脸责斥我,一面躬身向四阿哥赔罪。我有些不驯地看着四阿哥,他冷冷地看着我,眼里惊怒交加,薄薄的唇抿成了一条线。我看着他的脸心里渐生惧意,可是不知为什么,明明伤心的人是我,我却隐隐又有些心疼他。

正踌躇着,四阿哥忽然起身大步走到我面前,我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他一把从椅子上拉起,跌跌撞撞地被他往门外拽去。刚到屋门口,十四却忽然起身挡在面前,也是眼神冰冷,面色冷峻,一时间我竟觉得仿佛又是一个四阿哥。

四阿哥昂首而立,眯眼看了十四一阵,方冷冷道,“你还有脸站在这儿。”十四也不示弱,“我有脸带她出去,自然有脸站在这儿。”

我吃了一惊,十四如今虽然不像从前那样跟着四阿哥,可是大多数时候对于这个同母的兄长还是恭敬温和的,可他今日……竟这般无礼!四阿哥闻言不怒反笑,带着冷冷的笑意睇着十四,薄薄的嘴角一弯,“哦?人贵在有自知之明,连自知之明都没了,还算人?快扒了脸皮滚到一边去!”

十四听了一时气结,怒视着四阿哥,眉头紧锁。四阿哥不再理他,转头看着我道,“花楹是我从小抱着长大的,花了多多少少的心思,你成天价的疯闹我不管你,可是你竟祸害到完颜家了!我有话对她说,还有谁敢拦着我。”

我看看四阿哥,再转头看看十四,这两个人终究是一母所生,不仅眉眼有几分肖似,就连冷冰冰的怒意都如出一辙,想着想着,竟兀自笑出声来,引得四阿哥和十四都诧异地看着我。

我轻轻甩开四阿哥的手,把身上微皱的袍子拉平,又对着十四做了个揖,笑道,“花楹谢十四爷带我见识了最美丽的老北京。所谓长兄如父,做女儿的甘愿聆听四爷教诲,请十四爷放心,早些回去歇着。”

四阿哥和十四闻言同时皱了皱眉,半晌十四轻轻喟叹一声,侧身让到一旁,四阿哥提步向前走去,我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两人一路默然地走着,寂静的夜里只有沙沙的脚步声。走过树影婆娑的花园,再穿过长廊,眼看就要到自己居住的院子了。我忽然放慢了脚步,自己好歹也是个云英未嫁的姑娘,不管四阿哥是什么身份,深夜里让一个男人进闺阁总是不好,心里别扭着,脚下却并未敢放慢半分,一个没留神就撞上了前面的四阿哥。

“你怎么走路也不当心,你那心里一天在想些什么?”他冷冰冰地问,我摸着装得生疼的鼻子,心里懊恼自己怎么这么不小心,竟又撞到了阎王的枪口上。抬头却见四阿哥面朝着我,一脸阴郁,眼里的情绪复杂难辨。这才明白原来不是我走得太快,而是他忽然停了下来。

我沉默地看着四阿哥,眼光细细地描绘着他幽深的眼和挺直的鼻,心里偷偷藏着几万分的眷恋。发觉这一点时不禁自嘲,即使在他这样的盛怒中,我仍旧眷恋着他,竟连眼睛都舍不得移开!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他究竟是在哪一天在我心里扎了根,如果要将他连根拔去,那将是怎样一种痛不欲生?

他默默地看着我,眼波静静流转,半晌方又冷冷开口,“你到底想干什么?既跟着十三弟去为怡宁请命,就别和老十四夹缠不清;如果想跟老十四,就别撩拨十三弟。”

他薄薄的嘴唇一张一合,我却因他的话而发笑。夹缠,撩拨?原来我在他心里已经如此不堪,那个看着我一脸赞赏一脸疼爱的四阿哥,他到哪里去了?他看着我的笑意有些困惑,我仍旧微笑,淡淡道,“因为没有考虑好,所以才不得不夹缠,也忍不住要去撩拨。”

四阿哥皱了皱眉,看着我的眼里一片冰冷。我打了个寒战,心里也越发酸痛,那疼痛似乎在一口一口侵蚀着我的心,泪水不知在什么时候聚拢在眼底,摇摇欲坠。他看着泪水盈眶的我,眼里的寒意渐渐淡去,似乎有些心疼,但是更多的却是困扰,叹了口气道,“你究竟想要什么?”

想要什么?以他的精明干练,他怎么会不知道我要什么?我凄惶地摇了摇头,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低低地呢喃道,“除了你,我什么也不想要。”

除了你,我什么也不想要。

四阿哥闻言一怔,高挑的身子仿佛晃了晃,看着我的眼睛里忽然都是愤怒,半晌才从牙缝里蹦出一句话,“我千躲万躲,你还是说了。”他的语气里含着许许多多的意味,有些如释重负,有些怅然,有些无措,但是更多的还是愤怒。

我还在琢磨他的话,他却忽然一把把我揽进怀里,箍得我生疼,他沙哑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深深烙在我的心上,“我定是前世欠了你!”

我的心里忽然一松,脸埋在四阿哥的怀抱里,委屈渐渐占据了所有的情绪,泪水四通八达地渗进他的袍子。这是他的怀抱,就如他的人,冰冷只是一个吓人的外壳,内心却是灼热的。这时忽然起了风,树叶在风中沙沙作响,但是我躲在他的怀里,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看不到,整个世界,只有他!

也不知过了多久,泪水渐渐干了,头顶上忽然传来他压抑的声音,“但是我怎么能这样委屈你?”我在他怀里摇摇头,一面闷闷道,“让我违背自己的心意,嫁给根本不愿意的人,这样难道就不算委屈?”

四阿哥忽然扳开我的身子,幽深的眼睛看着我,眼神凄凉却又狂热,这是我不大明白的复杂。他见我哭得一塌糊涂,便伸手温柔地抹掉我脸上残留的泪痕,咬牙道,“既是这样,我一定娶你,哪怕拼了皇阿玛的辱骂责打也在所不惜!”

我闻言呆了一瞬,几乎是不可置信。想到他这样的人竟然被逼就范,心里不免乍喜还悲,眼泪就硬生生又落了下来。四阿哥叹了口气又把我揽进怀里,摸着我的头缓缓道,“你只知我绝情,却不知我每每看着你……看着你跟在十三弟身后,有看着你跟老十四要好,我只要想到你不属于我,就快要疯了!”

我靠在他怀里,贪恋地呼吸着他身上的味道,忽然听到这句话,细细咀嚼,霎那间几乎心神俱碎。原来我一直都不是一个人,他一直看着我,陪着我哭、陪着我痛。想到这里我满足地笑了,更加用力地抱住他,他在我耳边叹息道,“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

我偎在他怀里,想着这句诗一颗心都要醉了,想了想也缓缓道,“展眉为君妇,愿同尘与灰。”四阿哥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抱着我,我含着泪微微笑了一下,这就是我们的盟誓,此生永不违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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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郎骑竹马来 第二十六章 此中有真意

早晨听到清脆的鸟叫声才幽幽转醒,已经许久都没有这样没心没事一觉睡到大天亮了。我带着几分呆怔望着帐子的一角,伸手使劲地捏了捏自己的手背,尖锐的疼痛传来,我却咧着嘴偷笑起来。昨晚的一切发生得太不可思议,就像一个坠下悬崖的人,不仅没有命丧黄泉,反而在崖底找到了美丽的世外桃源,绝处逢生,那样的狂喜简直将我淹没。

我坐在镜前由着听雪梳头,怔怔地看着镜中的自己,菱花镜里的女子年纪尚小,却已是面如桃花,眼睛明亮,好似流光溢彩,唇红齿白,嘴角不由自主地挂着微笑的弧度。我不禁又笑了起来,才只一天的时间,竟连自己都觉得和平日大不相同了。

听雪放下梳子,伸手替我理理搭在肩头的小辫子,若有所思地笑道,“格格今日好漂亮!”我的脸一热,心里犹疑,莫非我和四阿哥昨夜在院子里相拥的事被她们看到了?我紧张地看了听雪一眼,心里七上八下,见她还是一脸的笑意,便嗔道,“大清早地就来取笑我,也不怕冷水咯了牙。”

听雪也不言语,只是嘻嘻笑着,我摸了摸自己有些发烫的脸颊,出声赶她,“数日子头一茬的桂花差不多要开了,你跟望月去花园里瞅瞅,有的话就赶早采起来,我让厨子烧桂花凉糕去,不过怕是比不了宫里大厨子的手艺。”

听雪点头,带了几分纳闷道,“早上起来就没瞧见望月那丫头,我等见了她再去,实在不行还有陈年的桂花呢,不如第一茬香便是了。”听雪说完便转身端了盆子出去,临行又是神神秘秘地一笑。

我转头有些恼怒地看着镜中似喜似嗔的自己,一面在心里暗骂听雪,一面起身往门口走去。初秋的清晨鸟儿在院子里欢畅地鸣叫,若有若无的香甜流动在空气中,我伸手掀开竹帘,却是怔住了。

院子里阳光明媚,满目大大小小的风车,或是挂在屋檐上,或是挂在树上、或是插在泥土中……一阵和着桂花香气的微风吹来,五颜六色的风车徐徐转动,地上风车的影子也徐徐地转动,那番美丽几乎让我晕眩。

风车有转运的意思,多买些,我希望你能开心起来……

我忽然明白了听雪的笑意,这院子里的风车何止一百?原来十四所言不假,风车真的能够转运。我看着色彩斑斓的风车,心中忽然百味杂成,热泪几乎盈眶,上天待我何其之厚?

立了秋天气马上便好了起来,不再热得让人懒得动弹,每日里天高云淡的,仿佛每个角落里都有阳光。每日枕着桂花的香甜入睡,早上醒来在帐子里就又闻到一阵阵幽深的香甜,直沁心脾,心里便无端地喜悦起来。

早晨上课时走了神,先生虽是略带责怪地瞪了我一眼,却并没有开口训斥,我这才发现先生似乎也有些神思不属。只是我神游是常事,可是发生在先生的身上却显得有些怪异。

我上课的书房就在阿玛书房边上,这时屋外传来阿玛送客的声音。那是一种既热络又疏离的,带着几分恭谨的语气,应答的人语气客气而倨傲。我不经意地回头,却见先生正细细地听着,手中捏着书。

“先生,您认识外面那人?”我小声地问先生,先生淡淡地睨了我一眼,微微摇头。我仍是压低了声音,“那是索额图的儿子阿尔及善,为人极傲慢,可是……阿玛对他们却一直很是恭谨。”我的语气中带着失望,我从前并没有想到阿玛也有这样圆滑世故的一面,因为阿玛在我的心里一直更像一个做学问的人,

先生有些好笑地看着我,半晌才慢慢道,“为官之道,你又知道多少?他们家都是太子的外家,身份何其高贵,便是骄横跋扈也是有资本的。”我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我连傲慢暴戾的太子都不喜欢,更何况是骄横跋扈的外戚?

午睡罢我让人在花园里闻得到桂花又看得到秋菊的阴凉处摆了桌子,听雪一边替我往桌上摆盘子,一边笑嘻嘻道,“格格如今越发有陶潜遗风了,以后咱们这院子便叫桃花源好了。”

我笑着点头,“那还要有良田美池,你再养些鸡犬,生个孩子在边上玩耍才好呢!”听雪红了脸,嗔怪地瞪了我一眼便转身跑了。听雪和望月都比我略年长些,也都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我说起玩笑来她们也都开始害羞了。可得让额娘以后给她们找个好婆家呢,我笑了笑,低头看起书来。

看了许久书,又抚了阵琴,觉得肚子有些饿了,才把书丢到一边。桌上有一盘螃蟹,几样小菜和一壶酒。我兀自笑了笑,是不是这就是我以后的生活,虽然仍旧不能足至名山,泛舟五湖,却可以守着自己心里的人,这样随心所欲地过日子。

正想着,耳边却忽然有人轻轻道,“问女何所思,问女何所忆?”我扭头一看是四阿哥和十三,脸上立刻就热了起来。从那夜后我还没有见过他,只见他一身青衣,玉色的马甲泛着柔软的光泽,阳光下乌黑的眼睛定定地锁在我身上,淡淡的笑意渗着志得意满,越发显得他卓尔不群起来。

他待我,当如我待他。我心里暖洋洋的,一丝一丝的甜味渗出来,整个人都麻麻的,几乎沉醉在这样的情境里。十三轻轻咳了一声,我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怪异,便红着脸笑道,“女亦无所思,女亦无所忆。”

十三笑嘻嘻地斜眼睨着我,“呦,这日头还没落山,哪里来的火烧云?”我看着十三那张兴致勃勃的笑脸有些恼火,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脸却涨得越发热了。四阿哥好像没有看到我们之间的剑拔弩张,只是淡淡一笑,自管自坐下来捡了个螃蟹,还一面招呼十三,“老十三,来吃蟹。你看这个人,天下哪里还有这么舒服的日子。”

十三带着得意的笑容坐下来,“可不是,菊黄蟹美,桂甜书香,就数四嫂最会享受了。”他的语气中有欣慰也有欢喜,我却臊得无处躲藏,只得转身叫听雪,“听雪,拿笔墨纸砚来,不能让他们白吃我们的螃蟹,好歹留些墨宝下来。”

十三只吃了只螃蟹喝了两杯酒便站起身来,我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他笑笑道;“我还有差事要找你阿玛商量,况且……也不想扰了你们,回头挨四哥的骂。”四阿哥无可奈何地笑望着他,我白了十三一眼道,“走也可以,画幅画给我。”

十三摇头着头笑,“赶明给你一幅便是了。”一面又做出惋惜的神情,对着四阿哥叹气,“你娶的这是什么人啊,精明成这样。”我看向四阿哥,他正似笑非笑地望着我。我的心忽然如擂鼓般地狂跳,拿起手边书作势要砸十三,他便一溜烟跑了。

扭过头却见四阿哥仍旧看着我,一脸温和的笑,完全蛊惑了我的心智,“今天好生泼辣。”我不好意思地绞着手,低了头讷讷道,“你都看到了,谁让他嘴里老是不正经。”

四阿哥还是笑,眼神却渐渐严肃,他把玩着手中的杯子,好像不经意道,“你和阿哥们一向亲厚,也怨不得他们。就像你会跟着十三弟去为怡宁请命,或是跟着十四弟去逛夜市;前两日……还听说老十四给你中了一院子的纸风车,传得可热闹了。”

我盯着四阿哥,他脸上虽然平淡如水,可是眼睛里却隐隐有一丝紧张。我忽然想起十三曾经说过的话,越是在意的,却越没有信心。心里一时间汹涌澎湃,原来他心里竟然真的没有自信?我有些怜惜地看着他那张面上云淡风轻的脸,琢磨了一下才道,“大家打小一起长大,我陪十三阿哥请命为的是这个情分,跟着十四出去也是为这个情分;可是……我给你的情分,他们却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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