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那闲功夫猜测别人的心思,郝光光只觉身心舒畅,若有人期盼她郁郁寡欢的模样那真是抱歉,套句她家老头儿常说的话,她郝光光自幼就是个没心没肺的主,贤良女子该有的良好品德她全没有,一般女子会操心在意的事她全不在意。
换成一般女子被休怕是会一哭二闹三上吊了,郝光光则只觉得她又可以自由自在地生活了,实在是可喜可贺,至于其他人爱怎么看待她这个被休的女人随便,若有人对她指指点点就当对方在放屁,反正她又不痛不痒的,被休弃一事在她眼中就跟吃坏了肚子跑几遍茅厕没什么两样,闻闻臭味再折腾个几回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教训
郝光光带着盘缠坐在一家早点铺子前喝着热腾腾的馄饨吃着香喷喷的包子,由于白家亲事办得太过低调,而她住在白家那几天又没出过门,是以根本没人认得她。
扫了眼装着修书的包袱,想到自己被休有辱老头儿脸面,不禁感到内疚,但一想到自己不用和那个见到美人就走不动道的白小三绑一辈子就心情又转好,一万两银票她已经存进钱庄了,那张二百两银票就随身带着花用。
郝光光自出生起就住在山上,山上有几户人家,老老少少都很和气,在一起生活得很开心,郝大郎平时靠打猎养家,郝大娘缝缝补补,日子勉强还算过得去,赶上冬天不好打猎时,郝大郎就会下山从富商身上“顺”点银钱来补贴家用。
据郝大郎说,当年郝大娘生郝光光时正好赶上家里的米面都吃光了,铜钱也花光了,而且在外面忙活了一天愣是半只猎物都没见到,真是要啥啥光,于是郝大郎大脚一跺大掌一拍,就给刚出生的女娃子起名叫郝光光,以纪念这个家里什么都光光的特殊日子。
后来郝光光长大了就不信她老爹这个说辞了,坚持认为他之所以给她起这么个人听人笑的名字,完全是因为郝大郎没文化,大字不识几个,根本就起不出好听的名字来,能起名光光,而不是光屁股、光秃子这等滥俗的名字已经够她烧香拜佛庆幸了。
郝大郎以前是做什么的郝光光不知道,随着年纪的增长愈发觉得自己老爹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一无是处,不说别的,就单凭老爹“顺”人财物这样本事就无人能及,管对方会不会功夫,盯得严不严实,只要郝大郎想偷就没有失手的时候,说他偷功天下第二,估计没人敢认第一。
郝光光五岁时郝大娘生病去世,郝大郎那晚喝醉了,说了一堆醉话,从那些话中郝光光拼凑出来郝大娘出身官宦之家,不仅生得美还颇有才华,追求者有如过江之卿,最后谁也没料到她居然会爱上一个去她家偷东西的偷儿,最后还闹得不惜与家人决裂跟着他来到深山老林里过苦日子了。
郝大郎醉得稀里糊涂,边说边掉眼泪,喃喃道这辈子他偷的最珍贵最让他宝贝的东西便是郝大娘,得妻如此夫复何求,这是郝大郎生平难得说出的一句像样的成语。
等郝大郎酒醒后郝光光追问娘亲是哪家的千金,怎么就被他偷到山上来了,结果什么都没问出来,郝大郎头摇得跟波浪鼓一样,坚持说她是听错了。
郝大娘走后就剩下他们父女俩人相依为命,郝大郎虽然长得不像郝大娘那般出彩,外貌也就勉强称得上中等,但是身板结实高大威猛还乐于助人,附近住户不管是待字闺中的姑娘家还是没了男人的小寡妇见到他都心底小鹿乱撞,只是可惜再好的姑娘也入不了郝大郎的眼,这辈子他没有再娶的打算。
在郝光光七岁时,郝大郎救了一对夫妻,姓白,就是白小三的爹娘,当时他们只是普通商人,做生意还没赚到钱呢,两人身上没带值钱的东西,看到郝光光聪明灵利,模样挺讨喜,于是便决定给两家孩子定下亲事,承诺以后会善待郝光光当作是报答郝大郎的救命之恩。
白老爷将身上唯一的一块儿材质普通值不了几个钱的玉佩掰成两半,一半给郝光光当信物,另外一半说给自家三儿子留着。
郝大郎见白家夫妇均长得不错,料想爹娘都长得比白菜还水灵,儿子不可能像扁豆似的干巴巴的,宝贝闺女嫁过去应该不会吃亏,而且总觉得白老爷绝对会有翻身的一日,与其将光光嫁给不熟悉的人家,到不如许配给受过自己恩惠的白家,于是便应下了这门亲事。
果然不出所料,十年来白老爷生意越做越大,成了当地有名的富商,郝大郎为自家闺女定下这门亲事感到得意,在郝光光刚过完十六岁生辰没几日,郝大郎病倒了,将她叫到身前让她拿着那半截玉佩去白家,又嘱咐些话后闭上眼寻郝大娘去了。
郝光光哭着葬了郝大郎,在山上陪着郝大郎的灵位一个月后才下山,她知道当年郝大娘离世时郝大郎伤心欲绝之下就想追着去的,只是念在当时她年纪小他不放心扔下她一个人,于是咬牙硬撑了十年,等她长大了能自己照顾自己后终于等不及匆匆去地下寻爱妻了。
如果郝大郎知道白家因为生意做大了而看不起他这个穷亲家,将他视如明珠的宝贝女儿当傻子耍刚拜堂就休弃,不知是否会气得从棺材里跳出来扮僵尸吓死白老爷。
郝光光吃完早饭就开始四处转悠,走着走着就听到有人在八卦白家的事。
“听说没有,白家三少爷一大早就休妻了。”
“真的?不是昨天才成的亲吗?”
“怪就怪在这了,刚成亲就休妻,莫非是洞房花烛发现新娘子并非完璧?”
“不是吧,那白家也太可怜了。”
“我看不见得,昨日还听白家下人说那准少奶奶老实巴交的,怎么可能偷汉子去?八成是白家三少爷嫌弃那姑娘家穷貌丑,看她好欺负就休了。”
“既然嫌弃怎么还娶她?”
“那谁知道,有钱人家做的事就是这么莫明其妙,咱要想得明白咱也成富人了!”
“……”
郝光光本来挺好的心情因为听到这些人说的话立时变差,居然有人说她偷汉子!虽然她自小到大一直在山上住,但山上有好几家住户,其中有一家里的一对姐妹花是从妓院里逃出来的花姑娘,所以一般的粗言秽语她还听得懂。
那白小三休了她,最后他这个恶人居然还被可怜了,这还得了!郝光光咬咬牙瞪了那群正八卦得欢实的三姑六婆,大踏步往白小三平时最爱去的花街柳巷行去,白小三花名在外,路上随便拉一个人问三个最少有一个能说出白小三身在何处,最后郝光光将目标定在了醉花楼。
去找白小三算账途中看到有书生代写家书,灵机一动,郝光光噙着意味不明的笑走过去问:“写一封家书多少钱?”
“五文钱一封,这位小哥想写多少?”半天没生意上门,见到郝光光来书生立刻来了精神。
摸了摸袖口,估摸了下她身上的碎银子大概是二两,这是她下山时的全部家当,郝光光眼珠子转了转开口道:“在下要你写的东西比家书简单得多,是休书,写一百份。”
“一百份休书?”书生诧异,不是没有人来找他代笔过休书,可是休书这东西一份足矣,要一百张何用?难道还平时闲来无事拿出来看看解闷儿使?
“别问那么多,我这份休书你要弄清楚,是女休男!你照着休书的模子给我写,男方被休弃的理由就写……貌丑、不仁不义、不忠不孝、游手好闲还有风流过头、下流无耻,好了,暂且就先这么多吧。”郝光光绞尽脑汁就想出这么几个还比较文诌诌的形容词来。
书生嘴角听得嘴角直抽搐,直觉郝光光是来耍弄他玩儿的。
看出书生的排斥了,郝光光柳眉一皱,上挑的眼角斜扫:“不愿写?又不是休你,你不乐意个啥!立刻给我写一百份出来,写完再付你一两银子辛苦钱如何?”
听到还有辛苦钱可拿,书生立刻将心底的那抹排斥压下,笑呵呵地摊开白纸开始写起休书来,听郝光光的话将被休之人的名字先空出来,郝光光方才说的几个形容词一字不落地全写将进去。
落款:郝光光。
休书虽然一百字不到,但一百份写完起码得半天时间,郝光光先付了定金,说太阳落山前过来取,然后不再耽搁,背起行囊快步去往醉花楼寻白小三了。
白天青楼不开门做生意,花姑娘们都在休息,郝光光在醉花楼附近转悠来转悠去,由于形迹可疑,最后转悠得青楼打手都出来防着她了。
“这位大哥,请问白小……白家三少爷在不在里面?”郝光光套近乎地凑上前对一脸横肉的打手笑问。
“白家三少爷在不在关你什么事?哪来回哪去。”打手不耐烦地挥手打发道,看郝光光的穿着打扮就知是没钱的主,人又长得瘦了巴叽的,哪里像是逛窑子的主,倒像是无赖骗子。
“怎么不关我事?我找三少爷有事啊。”郝光光眨眨眼莫明其妙地说道,山下人很讨厌,有时说的话总让她觉得奇怪,就像现在。
郝光光只是很诚实地按照自己的理解来回答打手的话,可是在她认为很简单的一句话听在对方耳中就成了明晃晃的挑衅。
“哟喝。”打手气笑了,上下打量了一番白净的郝光光,撇撇嘴轻视道,“毛还没长齐的小子还敢跟爷爷我呛声?白家三爷正和柔芙姑娘……休息,不得打扰,瞧你小子还有点胆色,本大爷今日心情好放你一马,走吧。”
“我不走,也不想跟你打架,你让我进去吧。”郝光光冲打手抱了抱拳,绕过他径直向醉花楼走去。
“臭小子敬酒不吃吃罚酒!”打手怒了,伸手向郝光光的后衣领抓去,结果抓了个空。
郝光光身手很灵活,侧身躲过袭来的魔爪后一个纵身便闯了进去。
这下醉花楼热闹了,有人一吆喝,一下子出来五六名打手迅速将郝光光围了起来。
“哪里来的臭小子,敢闯醉花楼?”老鸨听到骚乱声跑了出来,大白天她没上妆,素面朝天地出来见人让她很觉得没脸。
“我不想跟你们打架,跟白三少爷说几句话就走。”郝光光不耐烦了,不是说青楼这种地方是个男人都能进来的吗?她现在一副男人打扮怎么就不让进?
老鸨四十出头人老珠黄了,不打扮根本见不得人,因为郝光光硬闯没来得及抹胭脂就出来被人看了她的“庐山真面目”,怒火顿生,将火气全撒到郝光光身上,喝道:“给我绑了这小子!”
打手们听令上前就去抓郝光光。
郝光光没跟他们硬碰硬,老爹交待过打架时能躲则躲,不能躲也要拿家伙去打他们,她是女子不得与男人有过多的身体接触,现在她手上除了包袱外什么都没有,于是只能躲。
拜郝大郎所赐,郝光光的轻身功夫很好,躲过打手们的攻击几个蹦跳就奔至楼梯处,推开惨白着一张脸丑得吓人的老鸨蹿上二楼,这里房间多,刚才争吵之时她眼尖看到有几个房间有人开门探出头了,应该是睡觉的地方。
郝光光奔至一间房前毫不客气地一脚踢破了门,对里面床上缠抱成一团的男女问:“白木清不在?”
这里没有,郝光光又去踹隔壁的房门,她一个个地找,不信找不到白小三。
在踹破了四个房门时打手们赶至,郝光光一边躲一边继续踹门,被打手们逼至最后一个房门前时,她不负众望地又踹破了一道门,以为这次还找不到人,谁想白小三就在这个房间里,此时正盖着被子与一名美人搂在一起诧异地望向门口的方向。
“白小三,我终于找到你了!”郝光光冲进房间,见打手们站在门口不敢进来于是松了一口气。
“你、你怎么来了?”白木清惊讶得很,使劲眨了眨眼确定自己没认错人,这就是与他拜过堂又被他一大早休了的人。
白木清年方二十,眉眼风流,一副桃花相,模样中等偏上,能勉强称得上美男,但还够不上“大”美男的标准,只是因为家境富裕又很会哄女子欢心,是以在未婚的男子之中他很受欢迎,名声很响。
看到白木清郝光光就有气,尤其想到他连逛着窑子都不忘回去送休书就更有气了,看到桌子上有壶酒,端起来掂量了下发现还剩多一半,于是拿着酒壶行至床前将剩下的酒一股脑地全倒在还处在发呆中的白木清脸上。
“啊。”被子里的美人惊呼出声,攥紧被子往床内缩去,惊恐地看着板着脸的郝光光。
“你干什么?!”白木清被酒泼了一脸,狼狈得立刻坐起了身,只是他忘了此时他是光着身子的,一坐起身被子滑了下来,上半身乃至半个臀部立刻暴/露在了郝光光及门口围着的一群打手面前。
郝光光别开眼,从怀中掏出那半截破玉佩甩在脸色铁青的白小三身上,不惧怕他仿若要吃人的愤怒眼神鄙夷道:“卑鄙无耻的白小三,只泼了你一脸酒就恼成这样,那我被你们一家子当猴儿耍又该恼成何等模样?哼。”
“疯婆娘不拿着休书离开,跑这里发什么疯?”白木清从没觉得像现在这么丢脸过,抓过被子将臀部盖住,若非他身无寸缕,早就跳起来给郝光光一顿教训了。
床上美人和门外众打手闻言均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认真打量起郝光光来,原来这个来醉花楼捣乱的小哥就是白三少爷昨日新娶的妻子,刚过了一夜就被休了,想来是气不过于是找来这里撒泼泄愤来了。
郝光光伸手将白小三和美人紧抓着的被子一把抢过来扔到地上,立时,两具光/裸的身躯如白面馒头诱人地展露在众人面前,美人身上印着点点红痕。
“啊啊啊啊。”美人惊得尖叫出声,迅速扯过粉色床账围住身体,俏脸青一阵红一阵,瞪着郝光光的眼神气愤得恨不得一刀捅过去。
由于这边太过热闹,其它房间里的恩客和美人们都穿好衣服好奇地围了过来看热闹。
郝光光见人越来越多,羞辱白小三的目的算是达成了,于是大声道:“白小三,老娘来只是告诉你我郝光光就算没了娘也没了爹,也照样不是任你可以随意欺负的主!”
说完后不理会白小三的反应,郝光光转过身大摇大摆地向门口走去,在众人好奇的目光打量中步出了房门,走到脸色极难看的老鸨面前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