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又下了功夫,是以进展要比没什么耐性总是凶郝光光笨的叶韬教时要快得多。
中午叶子聪离开时,郝光光已经能做到横是横,竖是竖,握笔姿势也正常了,只是还不甚熟练而已,“叶”和“郝”两个字已经写得有些模样,再多练练就会更好。
用过了午饭,因申时要去杨氏那里看画,郝光光给脚上了药揉了一刻钟后睡午觉去了,以便去杨氏房里能精神点。
申时,郝光光再次坐着轿子去只隔了三个院子的杨氏那里看画,由于前一晚两人谈得投机,是以对于这一次的见面她是存着很大的期待的,不仅想看看那个令杨氏心服口服的美人究竟美到何种程度,还想与杨氏继续侃大山,虽然一直都是自己在侃,杨氏在听,那感觉也很有乐趣。
怀着喜悦去见杨氏的郝光光走进待客的偏厅时笑容顿时僵住,因为除了她,这里居然还有其他访客在,其中之一正是她躲来防去不想正面遇上的男人——魏哲,另外两个则是叶韬和苏趣遇。
“真、真热闹啊。”郝光光僵笑着说完转身就想逃走,结果不巧被笑着走过来的杨氏拉住了手臂,因不便挣脱只得僵着身子不情不愿地被带到了方桌旁坐下。
“光光是来看画的吧?正巧刚画完不多时,莲儿去将画拿来。”杨氏揉了揉因作画而泛酸的肩膀命令道,见郝光光像个石头似的坐在那一动不动,奇怪地问,“光光怎么了这是?怎的像是受了什么惊吓?”
“原来这位就是‘表少爷’,不知郝……姑娘可还记得在下,在王家我们曾有过一面之缘。”魏哲看着郝光光含笑打着招呼。
郝光光猛地打了个激灵,脸上表情更僵了,眼珠子转了几下,有点迟钝地傻笑着说起连她自己都听不懂的话:“是、是,魏大人您好,您可真是个大人啊,人也好、好极了。”
屋内顿时一阵诡异的沉默,众人望向郝光光的表情都带着几分怪异,将本来就紧张万分的郝光光看得更是紧张了,手脚都不知放哪里好,只想逃跑,但杨氏一直亲切地握着她的手,她不好意思走。
叶韬阴沉着脸看了眼郝光光,抿了抿唇对魏哲道:“叶某的这个妾脑子不太好使,见到大人物就紧张得会生各种状况,让魏大人见笑了。”
“怎么会,郝姑娘如此甚是可爱,叶庄主才应勿怪才是。”魏哲意有所指地回道。
闻言,叶韬不再说什么,只是眸中的神色不但不见轻松,反到莫名地更为阴郁了几分。
“夫、夫人,您这忙,我还是先回去吧?”郝光光将视线放到温婉的杨氏脸上,杨氏的笑像是有安抚人心的作用,令她一直不安的情绪稍稍放松了几许,不再说胡话了。
杨氏微微一笑:“莲儿马上就将画拿来了,你看完了再走不迟,你瞧,她这不是来了吗?”
郝光光望过去,只见莲儿拿着一副画轴走过来,想着反正是看个画而已,她赶紧看,看完了立刻就走便是了。
“这是我画的,不敢说十分像,但七八分神韵应该还是有的,你且看看她的眼睛是否与你和你娘的很像?”杨氏接过画卷将其递到郝光光手中,帮着她慢慢地将画轴展开。
这时魏状元突然开口了,语气中带了几分笑意:“伯母谦虚了,您的画技堪比高手,方才小侄看了下,伯母将小侄姑母当年的风姿都画了进去,我看这画像与我姑母有九分神似,甚至更高。”
“魏贤侄这一张嘴可真会哄人,练武出身的男子很少有你这等体贴的心思。”杨氏被夸得眉开眼笑,扫了眼面容冷淡的叶韬,不禁暗自感慨着儿子什么时候能变得好相处点呢?
他们说了什么,郝光光无心去在意,她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画中淡雅脱俗的美人上了。
画中美人身段窈窕,身着一身曳地长裙,正侧着玲珑身段对人微笑。
这是怎样的仙姿玉貌啊!一双仿佛会说话勾人心魂的灵动杏眼儿、小巧精致的鼻梁、薄厚适中好看的唇形……任何赞美之词放到画中人身上都显得苍白无力,因为女子的美貌已经超凡美好得令人看了一眼就再难忘记其琼姿花貌、螓首蛾眉。
杨氏将其神韵画得很出神,美人半侧着身子对人微勾唇角,杏眼儿含笑,当真是回眸一笑百媚从生,画中含笑的美人完完全全担得起“一笑倾城”这四个字。
“这、这、这人……”郝光光看得双眼发直,手颤抖得厉害,若非画卷一部分正拿在杨氏手中,怕是已经滑落在地了。
“如何?画中女子与你娘亲比起来谁的容貌更胜一筹?”杨氏拿过画小心地卷起来问道。
叶韬和魏哲的视线均投放到了脸色突然煞白的郝光光脸上,神情不约而同地严肃起来,就一旁什么也不知道的苏趣遇一直好奇地打量会这个,又打量会那个。
“这画中之人是我姑母,十八年前病逝,听伯母说郝姑娘的母亲亦有一双杏眼并且容貌堪称绝色,魏某好奇,于是便过来想看看你口中容貌无人能及的娘是否能美得过我的姑母。”魏哲说话时双眼正紧紧地盯着郝光光的表情。
“你姑母?”郝光光还没有从震惊中缓过神来,眼睛发直地望向魏哲。
“正是,画中之人正是魏某姑母,郝姑娘反应如此特别,莫非……你识得画中之人?”魏哲一双锐利的黑眸微眯,语气中含了明显的试探。
叶韬眉头微皱,瞟了眼神魂明显没有全归位的郝光光后望向魏哲,语含不悦道:“魏大人此言未免荒谬了些,叶某的妾氏身份普通,岂会识得堂堂左相大人的千金?”
“哦?是吗?”魏哲微微笑了笑,没有动怒,但明显没将叶韬的话听进去。
“光光?”杨氏抬手在发呆的郝光光眼前晃了晃,握了握骤然转凉的手讶然道,“怎么手这么凉?可是病了?”
“没有。”郝光光猛地回过神来,缩回手心神不宁地对杨氏笑了笑。
“怎么见了画后就神不守舍的,难道你以前也见过别人画过这副画?”杨氏问,她自是不会想到郝光光认识画中人身上去,因为画中人病逝时郝光光还没出生。
深吸了口气,稍稍缓和了一下紧绷的情绪,郝光光以着还算平稳的声音回道:“没有见过。”
“没见过?那方才你那般反应是为何?”魏哲似是被郝光光的反应激到了,咄咄逼人地追问。
终于想明白了一些事的郝光光,突然觉得魏哲没那么可怕了,这次不再闪躲,视线平静地对上魏哲探究的双眼,微笑:“只是觉得她太美了,美得令我神魂颠倒,以至于失了方寸,让魏大人见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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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妹
郝光光自杨氏房中回来后一直浑浑噩噩,用饭洗漱再到上床揉脚时也都心不在焉的,丫环与她说话也常常所答非所问,她脑子里想的全是关于她娘和魏家的事。
那画中人她认识,不仅认识,还非常非常熟悉,那可是生她养她的亲娘啊!
郝光光方才在杨氏房里之所以说了谎是有原因的,原因就在郝大郎身上,他曾交待过她下山后如若有朝一日看到她娘亲的画像千万不要说认识画中之人,在别人怀疑她什么时也要摇头否认,还威胁说此事事关重大,若是露了马脚很可能要被砍头的。
郝大郎说得太正经,以至于郝光光再马虎都不敢掉以轻心,她不明白为何对人说与娘有关系就可能会脑袋不保,但却一直牢记在心,于是便有了方才她否认的那一幕。
她知道自己天生不是做戏和说谎的料,就算她否认了,但屋内都是精明之人,应该都发现了她的不同寻常之处,但发现归发现,只要她不承认谅他们也奈她不何!
宰相外孙女多么显赫的身份,能证明她是魏家后代的人证物证均没有,就算她承认了画中的女子是她的娘怕是也会遭质疑的吧?只有一双眼睛与当年的魏家千金想像,除此之外她浑身上下还有哪点像是与魏家人有关系的样子?
若真承认了自己是魏相外孙女估计还会被人嘲讽说是攀龙附凤胡乱编造身份!虽然郝光光知道自己向来称不上聪明,但还没笨到什么都想不清楚的地步,跟自己小命有关的事情她脑子转的还是比较靠谱的。
“老天可真会玩弄人。”郝光光感慨着,一直还处于震惊之中回不过神来,她的娘是很美很美,但心思简单的她除了觉得自己的娘比那些大家闺秀更闺秀外,根本没往她出身高贵那方面想。
谁想这下可好,这不仅是高贵,简直高贵到一定程度了。
刚刚杨氏不经意的一句话更是令她震惊万分,她说当年画中女子在京城名声极响,连当今皇帝年轻时对她还神魂颠倒过!
天哪,那可是当今天子!
郝光光心肝一直颤抖着,感觉就和做梦一样。
她可真要对自己老爹刮目相看了,那么美丽高贵追求者无数的娘居然被老爹抢到手了,究竟是怎么抢的呢?这些事老爹根本没对她讲过。
郝大郎模样顶多算是中等,他也常对郝光光开玩笑说比起她娘,她长得更像他一些,所以她的姿色就远不如娘了,勉强能算个中上而已。
“再揉就揉过头了吧?”一道微含不悦的声音突然传来,吓了郝光光一跳。
“吓死了,你能不时不时地来这么一出吓唬人好吗?”郝光光微恼地瞪了叶韬一眼,见他的视线正定格在一处,顺着他的视线往下,正好看到了她那只已经消了大半肿但依然微微鼓着的脚。
脸忽地一热,飞速将脚缩回裙摆里暗骂了声臭流氓。
“我早就进来了,是你一直没发现。”若不出声,她还不知要发呆到什么时候去,被冤枉了的叶韬拧眉纠正道。
郝光光心虚,没好意思再“声讨”叶韬,哼了一声小声嘀咕着:“看人家脚看得眼都直了,还好意思道别人不是。”
“你在说什么?”直觉不是好话的叶韬黑眸紧紧盯着郝光光的脸问。
“没什么,就是想说今晚继续休息成不成?白天练了很久字,累得慌。”郝光光以商量的语气说道,她此时真的是一点练字的心情都没有。
“了解,今日我也没耐性教你识字。”叶韬意味深长地看着一脸浮躁的郝光光,将手中的画卷递过去,“这是自我娘那里拿来的,你就留着做个纪念吧。”
看着递过来的画卷,郝光光愣住了,感觉到投放到她脸上打量的视线,知道若她收了的话只会令他更为生疑。
可是这副画毕竟将她的娘画得很像,很适合平日里拿出来怀念一番,拒绝的话几次涌到嘴边又不自觉地咽了回去。
到底是接受还是拒绝,郝光光犹豫了。
似是看出了郝光光的矛盾心情,叶韬没催促,而是将画轴放在了平时郝光光练字的书案上,道:“夫人既然有意相赠,你就收了便是。”
郝光光舒了口气,点头应道:“哦,明日我去谢过夫人。”
叶韬闻言立刻拒绝了:“不必,夫人连戴了多年的镯子都送给你了,此时只是一副画而已,用不着特意过去谢,除非……这副画对你来说有不同的意义。”
存有答谢之意的郝光光被叶韬最后一句噎得立刻打消了念头,不悦地瞄向试探她的叶韬:“反正是你不让我谢的,并非是我不懂礼术,若有人背地里说我什么,那罪魁祸首可就是你。”
“你还懂得礼术这种东西?”叶韬像是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般,轻笑着摇头向郝光光的方向走来。
郝光光并没有因叶韬话语中的轻讽而生气,因为她的注意力被另外一件事吸引了。盯着大步走过来的叶韬,郝光光迟疑着问:“你、你不会今晚还要打算在这里睡吧?”
“有何不可?不在这里留宿如何防贼?”叶韬坐在床上脱靴子准备上床休息。
“我不会偷东西的!你回你房里睡好不好?”被一再暗指是小偷的郝光光拼命压下怒火建议道。
“若仅仅是偷东西还好,我叶氏山庄还不会在意那一点半点东西,怕的就是他偷……人。”叶韬拉过被子像是睡自己床似的,非常自然地枕在瓷枕上躺好。
郝光光闻言登时大怒,抄起枕头就要砸过去,结果眼睛在对上叶韬漆黑如墨的双眼时脑子一动,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腔怒火登时消了去,郝光光咬着牙慢慢地将瓷枕放回了原处。
“怎么不打过来啊?”叶韬挑眉问,语气中似乎还带了一丝丝不易察觉的遗憾。
闻言,郝光光气得肝直疼,横眉竖目地瞪过去:“你少污辱人了,我是好人家的姑娘,岂会做出‘偷/人’这等龌龊事!”
“你什么都不懂,还胡乱发脾气,幼稚。”叶韬翻了个身,懒得理会突然变身为刺猬的郝光光。
“谁说我不懂?我污蔑你偷人的话你懂是不懂?”郝光光恼火地反驳,被污蔑成“荡/妇”就罢了,居然还嘲笑她什么都不懂,简直是欺人太甚!
叶韬突然回头过,一双仿若能勾人心魂的俊眸直视郝光光的双眼:“你这可是在骂我?”
倏地,郝光光感觉自己的头发梢都立起来了,脑袋立刻摇成了波浪鼓急忙澄清道:“没有没有,我那只是假设,没有骂你,真的!”
“暂且饶过你一回。”叶韬回过头闭上眼准备睡觉。
受了惊吓的郝光光后怕地拍着胸口,哪里还敢就“偷/人”一事发表感想了,不敢再说话,唯恐哪句话触怒了大饿狼叶韬,又免不了“嘴巴肿”或“被脱光摸遍”的恐怖下场。
这里是人家的地盘,轰肯定是轰不走他的,何况她也不敢来硬的,只得忍气吞声地如前一晚一样贴着墙壁躺下,安慰着自己昨晚他没怎么样,今晚应该也不会怎么样的。
朦朦胧胧间快睡着时,郝光光突然听到叶韬说:“再像今早那样乱摸的话,我可就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