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林意宁将今天既定的事情处理完,又半个时辰过去了,来去进来回禀事情的人都把精神绷得紧紧的,每一个敢大意。末了,林意宁站起来,对管家说:“梁叔,帮那人在府里找个合适的位置,老夫人那里我会去说一声,你就不用管了。”看梁管家点头,她又指着地上跪着的几人说:“盯着他们明天之前将错处改了,具体惩罚按府里规矩办。”
含之跟着林意宁走出来,不时回头看,直到拐弯处,那些人还是带着恭敬的态度,刚开始那种稍嫌松散的表情再没有出现,她想着林意宁处理事情的方式,心里又想如果换了其他方式会怎么样,总觉得不如现在效果好,她搀着林意宁的胳膊说:“娘,你好厉害!”
林意宁放松心情,逗她说:“我怎么觉得你一直在打量他们表情,还看得不亦乐乎,还有时间注意到娘哪里厉害?”
含之头蹭蹭林意宁肩膀,笑得骄傲:“他们表情却是很有趣啊,有几个刚开始还很自得呢,嗯,管家就从头到尾很沉着,回答你问题时也是就事论事,显得很公正。他们也不简单,很多琐碎的事都能记得清楚,不过,娘只看了账本,就能知道他们平常干活的错对,当然是最厉害的。”
两人边走边说,含之还不时抛出简单或复杂的问题,一路上说话声和笑声就没有停过。
含之本想回院子,忽然想起头几天去拾院的时候,将一本书落在窗台上,一时没想起来看就没打发人去拿,今天正好顺路拿回去。等她们来到拾院,正巧远远看见紫珣将一眼生的人送出院门,含之看林意宁也不知情,登时有些好奇,看样子也不是主子打扮,那究竟是谁竟让紫珣出来送?
第二十二章 缘来
一人反常不可辨,两相巧合原是缘。
含之拿着手中的请柬看得仔细,看完又上下翻弄,坐到林意宁旁边将手中请柬递过去,问紫珣道:“紫珣姑姑,这谢家又是哪个?”
紫珣站在一旁,也很疑惑:“我也不是很清楚,送信儿的人说他家老爷和咱家老爷有交情,我将京里差不多的谢家都排个遍,也没个结果。夫人可知道是哪家?”
林意宁打开请柬,细读其中措词,心中已经大概确定是哪家,但她不清楚谢家家风,也不能下定论这家是寻常交往还是可以更进一步,所以也没把话说明:“既然说了是老爷的朋友,回来我问问不就知道了。”
“可是,这帖子请的人是娘你吧?如果你都不认识,他们为的什么发帖子的?单凭谢家老爷和爹有交情,却请你去赴宴会,是不是有些太突兀了?”含之问,绝对好奇的眼神让人拒绝不了。
林意宁着实觉得自己闺女聪明,虽然私人因素多一些,她笑着给含之说:“其实是谢家夫人给自己女儿办的品花宴,同龄的女孩子在一起,刚开始陌生也没关系,所以我是要带着珺瑶去参加,自然不显得突兀了。”
“这样啊。”含之点头,根本不关心林意宁没有提到让她去参加的事,在她心里,虽然决定替母亲分担一些事情,不过也只限于在白家,因为她知道林意宁还是用自己的方式宠着她,所以林意宁压根没想过要她去面对自己不适合的事。含之半趴在林意宁背上,声音软软:“娘,你说会不会有人想你家宝贝女儿太难看了,你才总不带出去?”
林意宁把眼一瞪,说:“我的女儿就爱这样宠着,有本事他们说让自家闺女出去只是为了女儿好没其他意思?”
含之乐得眼睛都眯成线了,她搂着林意宁直说:“娘哎,你刚才那一瞪,太有气势了……”
林意宁在晚间跟白恪明说了帖子的事,果然是那个谢家,她次日让人去问了白珺瑶的想法,得到肯定回复,而后又打发人去准备了礼物,五天后就带着白珺瑶准时去了谢府。
午睡醒来,含之迷瞪了会子,刚想去拾院找林意宁,将将走出屋门,才想起林意宁带着白珺瑶出去了,在院子里闲坐着看书,还是觉得有些无聊,随即向屋里喊:“紫珣姑姑,紫珣姑姑!”
紫珣闻声走出来,看见含之坐在秋千上,百无聊赖地晃着,真是极少见到,一时觉得会不会是她身体不舒服,赶忙走过来,仔细看她的脸色,还好,又将手搭在她额头上,没有发烧,才温声问:“小姐,怎么了?”
含之知紫珣误会了,先摇着她的手说没有不舒服,停了停又说:“紫珣姑姑,我这会子觉得怪闷的,想出去走走。”
紫珣想了想,问:“小姐想去哪里?夫人不在,要去的话也不能去陌生的地儿。”
含之只是单纯想出去逛逛,一时也说不出去哪里,考虑了下,对着紫珣说:“去书坊吧,看能不能碰上有趣的书。”
紫珣听了地点,不是杂乱的地方,多跟着几个人,应该不会有问题,而且看含之现在确实很提不起劲儿的感觉,随即笑着答应了。
含之见紫珣恨不得要准备很多东西的样子,忙按下她的手,笑着说:“紫珣姑姑,我也就是出去书坊逛逛,用不了多久,你不用备这么多东西的。你看,还带着点心和御寒的衣服,哪用得着啊?”见紫珣不收拾东西了,又让青落去拾院叫几个可靠的人来跟着,心里温暖的同时也有些无奈,这一番周折,她都怀疑自己是个瓷瓶了,一不留神就会碎。
“紫珣姑姑,绛瑛姑姑随着娘去谢府了,这两个院子不能没个看管的人,你留下吧,将翠灵唤过来,她和青落跟着我就行。”
“那怎么行?”紫珣直觉反对。
“无妨的,我坐车去,跟太多人反而麻烦,你只要找个可靠的车夫就成了。再说,这大白天的,我又不是去什么远地儿危险地儿,别这么紧张。”含之安抚说,磨了好半天,终于让紫珣同意了。
含之会不定期来书坊的,这都是几年的习惯了,这次隔得时间确实久了点,一进门书坊小伙计就笑着迎上来:“小姐,许久没过来了,咱书坊前些日子得了几个古本,特意留了下来,小姐要不要先看看?”
含之原本打算找几本书就走了,听说是古本,觉得机会难得,当即走到一旁的小雅间内,让小伙计将书送过来,认真研究起来。翠灵和青落在一旁,也不敢打扰如此聚精会神的小姐,只估摸着时间不太晚就成,然后就在坐在椅子上等着。
半晌,在青落想开口提醒的时候,含之恰巧也合上书的最后一页,一脸的喜悦,她将书坊伙计唤进来,指着整齐摆放的两本书,说:“这两本确实是古本,我要了。旁边那三本虽有些年岁,却是仿的,不过也很难得。你去问问掌柜的,都是什么价。”
没一会儿,掌柜的就进来了,他不知道白含之的身份,只是她的衣着打扮虽不华丽,衣料首饰却不是寻常人家能承担的起的,所以一直没敢怠慢。没多少功夫,双方即谈拢了价钱。
出门的时候,已经是半下午,含之想着林意宁也到了回府的时间了,而她也确实在外面的时间过长了,也就不再耽搁,拿着包好的书就上了马车,刚坐定,就听翠灵小声说:“咦,我怎么瞧着刚才跑过去那个像咱府里的,他不是跟着夫人去谢府了吗?”
含之一听这话,掀开车帘,看那人是急急跑着向白府方向去了,心下担心是不是林意宁那边出了状况,赶忙让车夫追上那人,一问之下才知道,林意宁带着白珺瑶去谢府,原是有两辆马车的,谁知其中一辆马车坏了,他们不知宴会什么时候散,不敢动用另一辆车来回跑,只得派一个人赶紧回白府再找一辆来。
含之看看天色,估计等他从白府再回来都晚了,问清楚谢府地址,原来离这书坊也就隔了两趟街,往前行一段路拐几个弯就到了。含之知道林意宁和白珺瑶也就每人带了一个丫鬟,而自己这辆马车也够大,随即吩咐说:“你回去也来不及了,你来赶这辆车去谢府。”说着,她又指着翠灵和青落对原来跟着的车夫说:“你附近找个地方租辆车,送她们两个回府。”
马车掉转头,没多时就来到谢府门前不远处,看谢府大门已经打开,猜测差不多也是送客的时候了,就让停了车在不显眼处等着,她掀开车窗帘,打量这栋宅子,古朴沉稳,府门上头的匾额上刻字也透着股子一板一眼的正气。
一阵马嘶声,含之看向勒住缰绳利落跳下马的人,墨色衣衫暖色清朗,熟悉走向大开的府门,谢府,谢尧瑱!
第二十三章 交谈
有一种单纯叫青梅竹马,我们已错过;却又庆幸,在最天真的时光,无邪相知。
谢尧瑱下得马来,把缰绳递到小厮手中,将要进门时,仿佛感应到什么,微微偏头看向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扭头的时候只来得及看到车窗垂下的帘子晃动,一截衣袖正收回,并没什么异常,可能是谁在等人吧,谢尧瑱不再多想,撩起衣摆走入门内。
马车内,含之放松身子后躺,随手拿过手边一卷书打开,看了两行发现根本没入心里去,遂把书放开,伸手将车帘掀开一个小角,胳膊垫着窗棂眼神溜向谢府门口,脑袋里浮现出谢尧瑱的模样,心中不自觉想着相关的事,看他入府时那般自然,肯定不是碰巧了是谢府同姓的朋友,那就是说他是谢府的公子。虽然自己并不知道谢府到底是怎样地位,但既然娘能带着白珺瑶来这里,一定不是寻常官宦人家。
想到这里,含之不禁一笑,谢尧瑱,才几面,竟能扰了自己的心思,这么想着,她也没勉强自己收回飘远的思绪。确切的说,这么多年,林意宁的宠爱确实让白含之无意间养成了这般性格,她懒得理会与己无关的事,却会在某些看不顺眼的时候无顾忌开口,自然,她也不会故意压抑自己心中感兴趣的事,况且长这么大她真正感兴趣的事都数的过来,何必委屈自己呢。
不知想起了什么,含之低头,唇边的笑掩在面纱下,眉梢眼角的笑却明显地显示出她的愉悦,口中轻轻说出两个字:“真傻!”
也就这一低头,沉浸在自己思绪的含之没有瞧见,刚才进去的谢尧瑱又走出来,他恍惚觉得那人将手撤回去的动作熟悉,终是控制不住走出来想验证一下心中的猜测,哪怕连自己都觉得想多了。一出来,他的眼睛直接望向含之马车这个方向,只看到西斜的阳光穿过层层高墙和树枝洒在马车上,半开的帘子下,一人懒洋洋趴着,光影重叠,于他,是一种诱惑,让他控制不住脚步。
“什么真傻?”
声音在头顶响起,含之抬头,看见背光而立的谢尧瑱,还未成型的脸庞稚气已褪去,那有些疑惑的皱眉仍透漏出主人的年龄,毕竟涉世未深,或者他选择在眼前这人面前不掩饰,自然就流露出最真的情绪。
含之一笑,并没改变姿势,语调轻快:“说你的呀!”
“我?傻?”谢尧瑱挑眉,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给自己这样的评价,不是他自负,向来都是听别人的夸赞,连最严厉的夫子都没这样说过,虽不是每个人都想法看法一致,但再不济也不至于是“傻”吧?
含之抿着唇笑了,她当然看得出来谢尧瑱配得上“少年英才”这样评价,单那磊落气度都不是一朝一夕可熏陶成的,可谁让他,含之眼睛更弯了,谁让他在自己面前那种手足无措感那般鲜明。
听着笑声清脆,谢尧瑱也不计较了,看含之这种样子,可以想得到她非但没有恶意反而像对那种傻持好玩心态,况且,自己刚开始在她面前的表现,比傻也好不到哪去吧。
“你怎么在这儿?”
“这是你家?”
两个人同时问出来,话音先后落地,俩人相视一笑,谢尧瑱脚步往旁边挪了挪,站在马车阴影不显眼处,先回答了含之的问题:“嗯,刚定下来没多久,很多东西是刚收拾好。”
“我瞧着这院落不新,却是极好的设计,整个儿的给人一种沉稳感觉,哪儿来这么好宅子?”含之用手一指谢府院墙,有些疑惑,听谢尧瑱之前所说,他一直随父亲在外地,而他从出生就没回过宛京,她再不出门也看得出这宅子不是寻常人家建得起的。
“哦,这个宅子是祖父留给我爹的,没想到回来的突然,就先住这里了,我也觉得这里挺好。”谢尧瑱解释一句,遂问道,“你怎么在这里?我记得下午出去的时候这里没停着马车。”
含之侧着脸放在胳膊上说:“我刚巧在附近逛呢,听人议论这边新住了个人家姓谢,刚搬来没多久,跟你说过的情况挺像,一时好奇就过来看看,谁知来这里没一会儿就瞧见你从外面回来了。”
“说谎呢吧?”谢尧瑱闻言一愣,想到只马车停在这里,车夫却没见,肯定是有事才来的,他也笑着回道。
含之也不说是也不说不是,反问一句:“若我现在不想对你说实话怎么办?”
谢尧瑱实实在在笑出来,眼前这个玲珑女孩子,眼中盛着狡黠承认她在说谎,虽不知她有什么顾忌,自己却真的不会去追究什么实话了。几次见她,衣着样式简单料子却是京里极好的那种,若他没猜错,她家境不错,或许还是家里极受宠的那种,说不准还是嫡女,但为什么姐姐的品花宴她没去参加,按理说不应该,或许背后就是她此刻不想告诉自己实话的原因,既如此,她现在不想说,他就不问。
“是不是我也不能向别人打听你的消息?”谢尧瑱问这这么一句,也有多半是肯定语气。
含之挑眉,短短几句话,他竟能想到这里,还真是够聪敏的,她点点头:“我怕麻烦。”说完,觉得这样说不清不楚,又补充道:“也不是迫不得已什么的,纯粹是现在这样添许多自在又能替我省不少麻烦。”
“好啊,我不去打听,不过,等你想说了,一定得告诉我啊。”谢尧瑱身子前倾,靠近含之,“我答应你了,这个条件你也得答应。”
“没听过‘唯小人与女子难养’吗?我觉得这句话太有哲理了,想反悔太理所当然了。”含之伸出手对着谢尧瑱晃晃,笑得明媚,“而且,君子应当非礼勿问,对别人事情太过好奇不好。”
“你呀,”谢尧瑱摇头,“话都被你说了,不过无妨,为你,我这次不当君子也罢,我不希望错过你这个朋友。”
说完,他抱拳一礼,口中同时说道:“谢家尧瑱,年十三岁……”
听着谢尧瑱郑重其事的介绍,含之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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