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开。”
“白含之。”连姨娘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为什么白含之总是能这么轻易让她心底那种自惭形秽的感觉重新浮上来。
“让开。”
连姨娘心底狠狠,更进一步挡在了白谨面前:“这条路我在白家走了二十几年,你这是让谁给你让路?”
听连姨娘咬着那个“谁”字将话说出口,白谨反问了一句:“你可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什么?给面子你才勉强能算半个主子。只是你认为,你值得我给你面子?”
“你……”
白谨这次回来,原是去看安郡王妃,路过街道时,想起记在自己名下的一些铺子情况,当时有的托付给了信任的老掌柜,有的关了慢慢荒废,她就想着回来将地契什么拿走,给了信任的人也省得总被人惦记。
白谨低下头来,左手捋了捋袖子:“这么多年,连姨娘还是这么没眼色。”
蓉姨娘直觉,白谨在白家,已经没人能让她弯腰顾忌,这样的话,除白恪明外,白谨或许是她另一个希望,所以她一直跟在白谨不远处,想要瞅准机会打动白谨。没想到连姨娘这个时候会出现,而白谨果然没给连姨娘半点面子。
连姨娘!蓉姨娘对她恨得咬牙切齿,被迫离开白府,尚平受尽下人欺辱,这一切,若有机会,她也要还给连姨娘。
在连姨娘身子想要晃动的时候,蓉姨娘忽然冲了上来,对白谨说道:“小姐,当初夫人的药被换了,就是连姨娘指使人换的。”
ps:
昨晚上写着东西睡着了……
☆、第一五零章 家(下)
若还眷恋,只能说希望还未消失殆尽。
白谨没想过还会在白府呆这么长时间,对她来说,一晚足够长,这里有过美好,可那不是因为这个家,更多是给她爱的林意宁在。人已随风而逝,这个家对她而言,要说有感情,也是恨吧。
夜色阑珊,冷风一阵紧过一阵,白谨没有丝毫睡意,向来畏寒的她站在敞开的窗前,动也不想动。
“砰砰砰……”不大用力的敲门声在寂静的夜里有些突兀。
白谨站着不想动,也就没理会。
隔了一会儿,门子又被敲了几下,门外的人也开口说话:“小姐睡了吗?夫人过来看小姐。”
片刻之后,门子打开,白谨也不往里迎,站在门口问道:“夜这么深了,夫人何事前来?若不打紧,不如明天再说。”
崔氏听这话就知道无论她软磨还是强硬,都动摇不了眼前这个女子的心,白谨本是通透之人,亲昵之人前她不会伪装,不相干之人前她不屑伪装,若她在一些人面前伪装的时候,恰恰那些人最该注意。
“你去旁边等我,我跟小姐说几句话。”崔氏吩咐跟着她的丫鬟退开,而后对白谨说道,“想来你也不喜欢我喊你的名字,也不想跟我寒暄无聊,既如此,我就直接问你一句,你这次回来,原是为了什么?”
这崔氏倒比连姨娘心思玲珑,不知为什么这两年竟心甘情愿被连姨娘压了风头。白谨没回答她,而是问了一句:“父亲让你来问我?”
崔氏倒笑了:“瞒不住你,我确实是受老爷之托前来,不过,你如果不想回答也无所谓,我敬佩你娘,更不想帮谁为难你。只是老爷特意去跟我说,我总得来做做样子。”
“夫人帮我带句话。如果他还顾念与我娘夫妻之恩,给我娘一个安慰,只要他做到,我绝不会插手;如果他做不到。也别拿任何借口来阻止我。”白谨说完,伸手欲合上门,“夫人觉得为难也可以不说。夜深天冷,夫人还是早回去歇息的好,我这里就不留夫人了。”
望着关上的门,崔氏摇头轻轻叹息,她与白恪明半路夫妻,相敬有余,恩爱不足,她见惯了内宅倾轧。兄弟阋墙、姐妹相争、夫妻反目、长幼两相嫌恶,这都是常有的事,她从嫁过来就没想过白家会是例外,若不然林意宁那般要强之人怎会主动离开?她从未抱过希望余生幸福,所以她选择独善其身。不过白谨,她倒想帮上一帮,不为其他,若处理好了,她在白家也安生许多不是么,谁会喜欢总有人在你面前趾高气扬!
白恪明听脚步声传来,忙得迎上去:“含之怎么说?”
崔氏浅浅一笑:“我想老爷是不是紧张过度。她好容易得了几天假,不回家还能去哪儿?我刚才去看她,她已经睡下,被打扰也没见有脾气,整个人平和得很,或许是连姨娘多心了。含之是老爷的女儿,老爷还不了解她的脾气吗?”
“可是,下午她才听到那话,这么平静不是很反常吗?”白恪明有些犹疑,他是了解含之。含之最是恩怨分明,她听到林意宁的死和连姨娘有关,怎么可能没有一点动作?
崔氏感到有些讽刺,转念便将白谨的话给改了:“可含之并没有其他动作,反而是连姨娘哭哭啼啼委屈了一下午。我也问了含之,她跟我说你与夫人夫妻之情不假,她相信你若查出内情定会做出妥当处置。”
白恪明眼神连闪,却不好意思再问下去,哪怕心里对白谨行为有些怀疑也没说出口。
次日一早。
白府少有的紧张和凌乱。
白谨一早锁了拾园的门,来到跨院花厅的暖阁,其他人自然也早早起来,仿佛晚一步就会落了下风。
白老夫人浑身上下都努力显示出一家之尊的姿态,被丫鬟簇拥进来。连姨娘仿佛哭了一夜,眼睛肿肿的,委屈而又隐忍地跟在白老夫人身后,大有娇弱之态。
蓉姨娘也紧跟着进来,不过她已然下了决心,一进门就站在含之不远处,任白老夫人怎么瞪视也不挪脚步。
任是谁进来,白谨眼皮子都不挑一下,更没起身去迎白老夫人。
“含之一早就这般姿态,可是不想大家安生?其他人也就罢了,祖母到底上了年纪,作为晚辈你该考虑得当,有什么话不能晚会子说。”白珺瑶坐在白谨对面淡淡说道,言语间还含着长姐般的说教。
“侧妃倒是好久未喊过这个名字,”白谨抬眼看她,身子愈发放松,“彼此也都算有了解,你大可不必这般做作,有什么意思。再说了,我不过是起得早随意逛逛,刚落座就有人后脚跟来,有人心怀鬼意,是我强迫的吗?”
“你……”白珺瑶好久未这般动气,不过她自是比以前有进步,转而就冷笑一声,“牙尖嘴利,我看你能强硬到几时。”
白恪明进来,对白谨刚开始还有些歉疚,不过随即这种念头就淡了下去。白老夫人有一句话说的对,白珺瑶如今是宁王侧妃,任是他不情愿也清楚,白珺瑶的命运与白府休戚相关。白含之是她疼爱的女儿,可他赌不起傍身的功名,更不能让白府在他手中没落,他丢不起这人……
崔氏没来,她说她进门没几天夫人就离开,以后的事情她更是不知情,若她中间说话,怕影响老爷处理事情的公正性。白恪明只当她的意思是她会帮他说话,从而让人觉得自己处理事情有私心,不及细想就允许她不用前去。他不知道,崔氏早早就打发人去了安郡王府。
连姨娘又委屈地哭了出来,边可怜诉说自己无辜。
看来这几年,连姨娘各个手段都有长进。白谨低头静默,漠然的眼神仿佛并未将眼前一切看进去,也未留意谁说了什么。
蓉姨娘在另一旁就有些弱,她虽说的越发肯定,也算有理有据,可一遭质疑,就只会指天立誓,不过她倒晓得怎么惨烈怎么来。
她说她哭的,竟然两个时辰就这么过去了。
中间有好几回连姨娘和蓉姨娘两人直接对掐起来,被白恪明狠狠训斥一通。
白谨一直漠不关心的样子,让白恪明觉得他在演独角戏,原来思索好的对策在白谨沉默下都不大有说服力了。
在他也渐渐沉默的时候,白珺瑶有了动作,她并没有说话,只是似无意抚上小腹,温婉一笑。
白恪明稍有软化的态度又坚定起来,事已至此,总不能让整个白府毁了,将矛盾最小化才是应该的,不是吗?
“好了,都住嘴,你瞧瞧你们都是什么样子?”白恪明皱眉呵斥连姨娘和蓉姨娘。
“你说她陷害夫人,可有证据?”
此话一出,装作拭泪的连姨娘唇畔就露出一抹笑,看来她赌赢了。
蓉姨娘一顿,说道:“老爷,我亲眼看见了……”
“可还有其他证据,你说你看见了,却没有其他人作证,具体细节你又说隔得远没听清楚,这让我如何相信?”
“老爷,你可以去查,当初夫人的药肯定有蹊跷,顺着这个查下去,自然可以证明妾说的话……”
白珺瑶掩下冷冷神色,那药不是出自白府,更不是去药铺买的,再说当时给她药的那个婆子已经没人能找到,单凭蓉姨娘能掀起什么风浪来。
“我看你是胡闹!”白恪明大声喝道,“不就是让你在别庄呆了几年,怎的就学会了挑拨是非?”
蓉姨娘一下子呆了,着急之下,她扭头对白谨道:“小姐,妾说的都是实话,小姐……”
白谨抬头,眼神略过明显一致的几个人,淡淡将目光定在白恪明身上。
白恪明不自在地挪开眼神,轻咳一声道:“事情就这样吧。蓉姨娘,我念你有尚平要养,也不过多追究你的错,日后要好生修身养性才是,别的这般胡闹……”
“父亲不相信蓉姨娘的话?”白谨淡漠开口,“我也不相信。”
“小姐!”蓉姨娘颤抖几下,颓败地瘫在地上,她还是赌错了。
白恪明扭过头来看着白谨,却不知该如何接话了,有些混乱地说:“哦,哦,那就好。哦,你明白就好……”
“可我更不相信她,她,她,是无辜。”白谨说着,手指指向白老夫人、白珺瑶和连姨娘三人,“父亲可明白我的意思?”
“含之,不许胡闹!”白恪明一愣,大恼,或许这其中更多是恼羞成怒。
“呵,胡闹啊……”白谨轻喃,站起身走到白恪明跟前,“父亲真觉得我是胡闹?”
看着白恪明冷硬的神色,白谨知道,这个地方,再不能称之为家。
“那父亲不要怪我用自己的方法查明真相,我定要让害了我娘的人付出代价,无论她是谁。”
“我是你爹,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不是,我只是在告诉你,你今日彻底掐断与我娘的情分,所以以后我为我娘做什么,有些人最终付出什么代价,我不会半点留情。”
“孽障……”白恪明气的浑身颤抖,“你真要把白家毁了才甘心?”
“不让我娘和尧瑱九泉下安息,我不甘心。”白谨说着,对上白珺瑶的眼睛已是刺骨寒意。
白珺瑶摇头浅叹一声,只对白恪明轻描淡写说道:“父亲,含之为了母亲的事已然疯了,怕是不再适合御前侍奉……”
☆、第一五一章 主至(上)
冠冕堂皇的谎言里,谁将亲情当成了借口。
“确实不适合,”白老夫人忽然高兴起来,她顾不得再端着架子,身子前倾显得很是急切,“恪明,明儿,不,今天就把奏折写好,跟皇上告罪说她忽然病重,不能在御前侍奉了,也希望皇上体谅,允许她家中静养。”
白恪明有些犹豫地看了看白谨,心中却已经在不自觉衡量利弊得失。这是最好的选择,不是吗?含之是他的女儿,总不能在宫里呆一辈子,想到此处,白恪明扭头但已然有了决定:“含之,你在家里好生休养,我自会去皇上面前赔罪。你放心,等过几年你好了,我会再给你找一户好人家嫁了。”
白谨嘲弄轻笑:“你这是要软禁我?”
白恪明看白谨丝毫不领情的模样,他也很是气恼,她是白家女儿,为何不懂得顾全大局,再说,这也是为她将来谋个好归宿不是么:“爹这样做也是为你好,难道你想在宫中孤老或者嫁给一个做不得主的人?”
“虚伪!”白谨吐出两个字,刺得白恪明脸色愈发难看,“别跟我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我娘的事你毁了夫妻恩情,现如今又要拿我献祭吗?对这个家我早已不抱希望,自然舍不得为你们做出牺牲。说实话,看你们这般嘴脸,想到竟然一起生活十几年,我嫌恶心得慌。”
“混账东西,你当你是谁?白家生你养你,真是不值,竟养出个白眼狼出来!”白老夫人这边先骂上了,刻薄的嘴脸,自然没留一丝情面,偏还觉错都在别人。
白谨不理,这种结果根本是意料之中。
“你站住!”白恪明见白谨往外走,知道若让白谨真走出白府。定会惹出许多麻烦,就算现在她做不到,将来也是一大隐患,所以他满心想的就是将白谨放在可控制的范围内。“还愣着干什么,把她拦住。”
到底势单力薄,尤其此时花厅里站着的下人几乎都是白老夫人身边的人或者新来的,对白恪明的命令十分顺从。
知道呵斥也没用,白谨干脆没有说话,后退一步闪开其中一人要抓她的手,脑中想着对策,看来今天是走不出这里的,她也不确信谁能帮忙将信儿传出去,恐怕这次要先折在这里……
白恪明命人先将白谨抓住。看着几人毫不客气伸过来的手,白谨忽然一笑:“我留下,不过有个条件。”
白恪明先止住下人的动作,能迫白谨主动开口留下,待安郡王府那边插手的时候。他也有理,所以他问道:“什么条件?”
“这几个人以下犯上,我望见他们心烦,父亲将他们每人打几十板子赶出白府,如何?”
“你放肆!”白老夫人恼了,有好几个在她身边伺候多年了,白谨太不识好歹。
“怎么这么多人对我说这个词?”白谨嘴角勾起冷笑。“谁就用得起‘放肆’了?”
“你……”
白恪明脸色阴沉,他自是听出了白谨话里的嘲弄:“来人,将小姐好生请到祠堂去。”
管家急忙忙走到门口,低声说道:“老爷,安郡王府来人了。”
这么快?难道白府有人通风报信?
白珺瑶看够了戏,轻描淡写对管家说道:“就说家里正有要事处理。不方便见外客。”
管家顿了一下,说道:“可是……”那人已经到厅前了。
这话不用管家说出口,就有另一个声音接道:“白卿家何事这般大火气?朕遥遥就听见这里热闹了。”
这声音一出,凡是听仔细的人都吓了一大跳,试问这天下。除了金銮殿上的那位主子,谁还敢自称为“朕”?
白恪明更是有些失措,他忙上前几步,低头参拜:“臣参见皇上。”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