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觉得,赢到的愿望才更有趣。”
宣倾城一笑,弦音空灵而出,在座的荆夏夫人无不震惊,她弹奏的竟是荆夏少有人敢弹的那首琴曲,此首琴曲虽不是最有名的,可它有一个绝妙之处,也是绝难之处,就是这首琴曲本是因为一支舞而作,所以若宣倾城琴音出来,而荆夏无人以舞应和,那么赢者无疑是宣倾城。
但,琴曲空响百年,自第一个跳这支舞的人后,百年来也只有一人跳出了这舞,那人恰是今日不在场的宁王侧妃白珺瑶。
怪道宣倾城直接说,若无人能跟得上她的曲子……
夏元琛看宣旒带笑的表情,心知这个“小愿望”藏了许多心机在里面,此时,他若拒绝,赔上荆夏威名,也是中了宣旒下怀……
琴声轻扬,宣倾城唇畔的笑似是沉醉,更多是一丝丝得意与笃定,她最擅长是琴,舞还是其次,这琴曲她从白珺瑶处学来,自然也知道其中故事,原本她就是想通过此做法请皇上给她与夏允桓赐婚,所以白珺瑶即便在,她也不会输。现在,更是不会输!
“啪啪啪”,一阵掌声忽然传入,让宣倾城的琴音一顿。
“我来和公主这一曲,如何?”
一人眉眼飞扬,一身雪衣裹身踏步而来,如画。及她走近,人们看她轻施薄粉,眼角含笑,更衬得眉间那点朱砂绝艳。
那一瞬间,在座之人皆有一个念头,荆夏第一美人,除此人外无人敢应。
安郡王坐在一旁,看着含之,反而轻轻一叹,难道她早已经有所决定,所以才让自己劝着妻子不来参加宴会?安郡王妃曾担心说含之怕终会走上她阻止不了的路。如今看来,妻子的担心成真。
含之对着夏元琛盈盈一拜,而后眼睛略微往宣倾城处一瞧,足尖轻点,身子随风而舞。
即便是对含之看不上眼的人,也不得不承认,眼前之人,将舞跳到了极致。
举袖轻旋,映雪似花飞;袅袅腰倾,恰如柳逐风。花丛中,仿佛一切都是她的背景,让人的眼睛再从她身上挪不开。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竞华曾经说:“含之,你若认真,天下没谁敢称第一人。”
吴皇后看着夏元琛眼中并无如他人一样的惊艳之色,却平淡温情,那种眼神,只有情深。宫中红颜无人不想要的东西,自己的夫君,荆夏的帝王,却将它给了名义上还不属于他的女人。
“白含之!”吴皇后心中暗恨,却不能叫停,只能看着含之光华绽放,无人能及。
何昭媛心中也有嫉妒,不过此时她更庆幸,当初选择与白含之交好。宫中红颜不缺但易老,她再没奢望过皇上会宠幸如初,所依赖不过皇恩。但,白含之不一样。或许,偌大殿宇,风向已经变了。
宣倾城的指尖愈快,含之身姿愈发轻盈,琴音紧凑处,翩然起舞的含之更加出彩,长袖飘飘仿若乘风。
含之越来越从容,宣倾城心中却有些焦急了,她学这只琴曲只有短短两日,虽加紧时间练了多遍,只是到底不完美,她着重练了前面大半段,所以后面就有些瑕疵,虽然外人听不出来,但含之肯定能察觉到。当时她与白珺瑶商量好,中间白珺瑶跳错一个舞步,她收手,正好完美掩盖不足之处,谁知白含之竟精通此舞,让她无法逐渐失去了主动权。
宣旒不知道再想什么,竟也饶有兴致在看,而且当他看到夏元琛眼中的感情后,嘴角弯起的弧度越发邪魅。帝王情深,可惜中意的人,不一定合适!
宣倾城无奈,正想着要不要将琴弦拨断,一恍惚却发现已经跟不上含之的舞步,不是因为她弹错,而是含之的舞步与白珺瑶演示的已经有所不同,而且很明显白含之跳出来的感觉与琴曲更吻合,是白珺瑶骗了她,还是?
宣倾城抬头,正好看见含之一转而过的眼睛里淡淡的笑意。她是故意的!
不过,为时已晚。
弦断,琴音戛然而止。
宣倾城的手离开琴身,无奈苦笑。虽不是认真赌输赢,可输的滋味真的不好受。
忽然中断的琴音拉回来一部分的心绪,她们看着宣倾城,又看看白含之,想着她何时停下来。
都说琴曲无舞可奏,但舞若没有曲来伴奏就失了两分颜色。
若真是如此,别人还可说宣倾城琴技绝妙,也并不算输得太难看。
可惜,琴音刚散,玉笛声渐近,丝丝袅袅渗入回雪从风轻流转的舞步内,反而比方才宣倾城的琴更配得上含之的舞。
所以,高低立显,宣倾城嘴角的笑终于有了牵强之意。
玉笛声落,一舞终了。
“含之的舞,真是妙绝。我看这天下,除了我,谁的曲子都会逊你一筹。”轻笑中带着傲然,一人手持玉笛走近。
此人此话引含之一笑,风华入骨,无人出其右。
☆、第一七七章 解毒之人(一)
有时,觉沧海桑田弹指过;有时,须臾间叹尽沧桑。
玉笛的主人,正是许久没回宛京的竞华。
许是刚刚落脚就过来,她身上披风还未取下,发丝只由发带轻挽,虽打扮不是很正式,但她那周身清雅之气,真值得在座不少人学习。
“皇上,我瞧着这边热闹就过来了,正好看到含之起舞,一时没忍住就和了她的舞步,没耽误您的正事吧?”
夏元琛手轻抬起,先让竞华直起身来,又温声笑道:“你方才不是还说你和含之配合的好么,如此美妙的舞和笛声,为整个御花园添彩不少,朕看着也精彩。”
竞华抿嘴一笑,缓步走到含之跟前,携着她的手仔细打量她一番,对着含之轻轻眨了下眼睛,然后不经意说道:“含之,方才谁给你奏乐相和的?挺好听的,就是有一两处不怎么稳当,你难得有心思跳这个舞,也不说找个默契的琴师。”
在座的人顿时觉得心气儿顺了,他们看着因事出突然还坐在琴前的宣倾城,纷纷露出笑意。
吴皇后看着竞华,让人在她下首处设了座位,笑道:“你总算还记得回来看看,可惜赶得不巧,皇上今儿宴请玄幽六皇子和公主,本宫也不能特意招待你了,若是你不觉得乏,就旁边坐着热闹一阵子。”
竞华道谢,又听吴皇后道:“方才弹琴的就是倾城公主,她琴技了得,也是个不输你的。”
吴皇后此话不假,可惜宣倾城不得天时地利人和,究竟有没有不输于竞华,就看在座的人想听进去几分了。
含之弯身对宣倾城一礼,算是全方才两人配合的礼数。竞华侧身看了宣倾城,稍稍颔首道:“竞华一时嘴快说了失礼的话,倾城公主莫怪罪。”
宣倾城不知道竞华身份。幸而旁边早有皇后身边伺候的宫女过来说了,她才道:“康宁郡主客气,倾城输了,心服口服。”
竞华轻轻一笑。却不再客气,而是俏笑着问了夏元琛一句:“皇上,我来得匆忙也没带个说话的人,让含之陪着我一块儿热闹热闹吧。”夏元琛好笑挥手允了,她径直拉了含之就往设好的座位走去。待坐定,就与含之亲热说着话,也不大理会周遭了。
宣旒和宣倾城的打算一时没机会再说出口,宴会就这么过了大半,表面上是平平和和的,究竟有谁真觉得热闹了。只有自己心知肚明了。
临近结束,宣旒手执着酒杯对夏元琛敬酒道:“此次安排实在精彩,本王看着很是开心,这里谢谢皇上费心了。”
“还入得六皇子眼就好。”夏元琛淡淡回了一句,端起酒杯和他对饮一杯。
“不过。”宣旒环顾一圈,眼睛在含之面上稍一停顿离开,笑道,“方才倾城任性,结果输给了含之姑娘,向皇上讨个愿望也没能要成,结果现在还在那儿生闷气呢。本王头一次见她这样,倒真有些不忍心,所以皇上可否给本王个薄面,实现倾城的小愿望呢?”
夏元琛挑眼看着宣旒,笑了:“原来公主还这么小孩子心性,真是可爱。不知公主有何想要的?”
宣旒轻轻喊了宣倾城一声。宣倾城暗自吸了一口气,等抬头时,展颜一笑:“皇上,我想要……”
那边,竞华和含之正耳语谈笑。猛然听见宣旒的话,她歪头想了一下,忽然道:“皇上,方才含之和倾城公主打赌了吗?是谁赢了您就允诺一个愿望?”得到肯定的回答后,竞华拍手道:“这个挺有趣,单跳舞弹曲儿多没意思,敢在皇上面前提出赢个愿望也是妙人。方才是谁赢了?”
夏元琛眼中闪着笑意,他手一指这边:“赢得那个不是坐在你身边么。”
“那我可要好好和含之商量一下想要什么了……”
待再问起又被打断的宣倾城时,她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愿赌服输,竞华话里的意思她听得出:“倾城自幼喜欢乐器和舞蹈,请教了不少老师,也收集研究了不少古谱,此次随皇兄前来荆夏,真真让我惊喜,荆夏不愧是柔情之地,多得是绝妙的曲子和精湛的舞蹈,直让我有长留此地之念。所以,倾城想请求皇上,给倾城一个留在荆夏的机会。”
夏元琛颔首,丝毫没有犹豫:“朕听了公主喜欢荆夏的话很是高兴。既然公主有此愿望,若六皇子也放心公主留下来的话,朕自当为公主提供上好的条件以便公主研习感兴趣的事。”
“可是皇上,”含之听后轻轻回道,“含之曾听公主谈论乐器乐曲及舞蹈,觉得即便是咱们荆夏最有名的师傅,怕也做不得公主的师傅了。六皇子放心不放心且不说,公主今年碧玉年华,若公主留下一段时日没学到东西,反而耽误了公主芳华,岂不是罪过。”
竞华也接话道:“若是咱们荆夏哪个儿郎娶了公主,也是一桩美事。不过看六皇子对公主如此疼爱,这么去国离乡的,想见一面都难,想来六皇子也舍不得亲妹远嫁。不过,我倒有个主意。”
夏元琛稍稍示意,竞华接着说道:“我与含之曾收集过不少名家名谱,各色乐器说得上有名的差不多都有,舞谱亦是如此。我早让人誊写整理成卷,倾城公主喜欢的话,我送公主一份。”
宣倾城哑口无言,她望宣旒一眼,眼中已是无奈之色,而后,她盈盈对竞华谢道:“那,倾城这里谢过郡主。”
宣旒眉头微不可查皱了几皱,看来留倾城在荆夏一事是不可能了,可惜了他这几年的调教,想不到这么阴差阳错就成了一着废棋,这夏元琛不好对付,没想到谢尧瑱心里的那个小女子也这么难缠,净坏他的如意算盘。罢了,来日方长,以后较量自有手段。这么想着,他当做眼前为一场趣事仍旧谈笑如常了:“不如含之姑娘的心愿,由本王帮忙实现好了。”
含之道:“含之先谢过六皇子了。”
御花园散罢,夏元琛着人带着宣旒等人去休息,然后再招待他们晚宴。夏允桓先去找了含之,结果含之淡淡说人在太后那里,夏允桓看着含之一声叹息,却不再多问什么,直接去了慈寿宫。
含之带着竞华回了淡客小筑,竞华正要告诉含之什么的时候,夏元琛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个御医:“含之,让御医瞧瞧手。”
“你受伤了?”竞华有些疑惑,当她看向含之被层层包裹的手腕时,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怎的伤这么严重!你刚才还敢跳舞,那么多手腕用力的动作,你不怕手废了啊!把药放下,我来给她看吧。”说着,小心处理起含之的伤来,口中少见得念叨不停,含之不敢反驳,只陪笑不止。
“伤筋动骨一百天,你呀,这几个月给我老实些。”竞华没好气地说道,“说吧,手怎么受伤的?”
“六皇子伤的。”含之先看了夏元琛,见他没反对的意思,就将这几天的种种给竞华说了,及话说个差不多,含之猛然想起竞华对毒也研究颇深,连忙道,“竞华,你先给皇上看看那毒到底如何。皇上总不找御医过来看,说是担心给了宣旒可趁之机蛊惑人心,也不管别人担心成什么样子。”
夏元琛听含之说,眼神不由看过来,笑意明显,而含之说的急切,没留意她的话听在夏元琛耳中是个什么效果,自不会想到她口中的“别人”在夏元琛那里就单单成了她自己。
竞华神色一凛,手搭上夏元琛主动伸过来的手腕上,片刻,她话里有些苦涩:“看来,幸亏我多跑一趟找到了她。”
夏元琛与含之莫名,待要问,竞华说道:“皇上,我此次回宫前去找了一个人,原本没抱什么希望,谁知……皇上,含之,你们先随我去见见她吧。”
竞华先去住过的那个院子,虽然含之后来去了淡客小筑,这里也经常来打扫,所以没有破败气息,反而在春来时候多了很多生气。
踏进院子,含之看着打开的屋门有些疑惑,而夏元琛也察觉到屋内有人的存在。竞华也不解释,一步不停走到门前,向里面说了一句:“皇上过来了。”
“瑜蕊。”
坐在椅子上,含之静静打量瑜蕊,模样仍旧那么沉稳,通身的打扮却更加金贵了,是个正经公主的气派了。
瑜蕊半蹲着身子,仍旧恭敬:“皇上吉祥。”
“瑜蕊,你如今是什么身份。”
“回皇上话,瑜蕊本姓宣,生母为玄幽皇帝之妃。”
夏元琛叹息:“没想到太后养了多年的郡主,竟是敌国名正言顺的公主。”
“皇上!”瑜蕊终觉得心里愧疚,所以始终不抬头看夏元琛。
夏元琛问了那一句后也不再说话,屋内一时无声静默。
“竞华找了你好久,没想到咱们再见面竟是这般情况。”含之轻轻叹道,走上前拉着她的手与竞华一同坐下。
瑜蕊看着含之,直觉有话忍不住要说出,心里也难受的厉害,可,她不能说,所以她赶紧低下头,顺带掩藏所有情绪:“是啊,天意弄人……”
再相见两两无语,含之,你为谁入了宫,我因谁回了宫!你我之间变了的又岂止是立场,你我之间,从什么时候,竟错得如此离谱,天意弄人,一步错步步错,我们之间,该如何收场!
☆、第一七八章 解毒之人(二)
时间,笑着看我们荒唐的立场。
夏元琛早已离开,剩下含之等三人静坐,沉默的气氛有些压抑。
半晌,瑜蕊轻笑:“我好容易回来,虽说有些东西变了,但你们俩看我没其他眼光,我心里高兴。咱们一处说说话吧。”
竞华眉头轻锁,半晌,还是说道:“解药我自会琢磨清楚才让皇上服下,你何必以身试毒?”
“其实,也不是为了向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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