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与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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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头与千金-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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嫣八面玲珑,耍尽风头。

    “丫儿,考上大学了?哎,真是风水轮流转。这回你是真正的千金,我是丫头了,姐姐下岗了,再过两年怕是给人家当丫头也没人要哇。”韩嫣穿了件橘色的短裤,立领白衬衫束了根宽宽的腰带,很好看。说话间她面对着我走过来,一只手搭在我肩上,一只手搂着我的腰。

    “明晚姐姐请你喝一杯,赏脸吗?”韩嫣眉毛一挑,咧着嘴笑。

    “求之不得!也不知是谁赏谁的脸。”我回敬她一个坏笑。

    “爽快。”她一个响指,扭着水蛇腰叫她儿子,“嘟嘟,过来。这是你的亲姨娘,说不定亲姨娘毕业的时候会当你老师呢。”

    “妈妈,我就一个亲舅舅,怎么又多出一个亲姨娘呢?”韩嫣“哈哈哈”一阵大笑,弯腰抱起儿子,在他脸上亲了两下,一滴清泪滚出眼眶划过儿子脸颊。

    包厢里绛紫色的灯光使人觉得压抑。韩嫣没点什么菜,自己叫了瓶红酒,给我点了茶水。我们应该有说不完的话,但却只是频频举杯,我们都在试探着找到一个合适的话题。

    “你真的打算嫁给那个秃顶的包工头?”

    “他有钱,人老实,也会疼人。我这年龄,找的是靠山。”韩嫣喝过红酒,两颧绯红,似又回到了少女时代。韩嫣抠着指甲盖上快要脱落的丹蔻,哼了句流行歌,“人生难得再次寻觅相知的伴侣,生命终究难舍……”

    “你们——之间有爱吗?”我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娶的是我的美貌,我嫁的是他的钞票,这是两全其美、两情相悦的事情。只要有饭局有茶喝有钱花,懂周旋会演戏装发嗲,关键时候把握好游戏的火候,什么爱不爱的,会生活就够了。”韩嫣自己又抿了一小口,举着高脚杯把玩。小半杯红酒偃卧在椭圆的杯底,活像韩嫣那颗千疮百孔的心。

    “韩嫣姐,你不担心有陷阱?”荞麦茶喝着很苦,咽下去的时候有一股幽香盘旋在舌根处。

    “我有分寸。丫儿,话说回来,若真是一个陷阱,我装着不知道甘愿呆在他的陷阱里,那还能叫陷阱吗?”韩嫣斜靠在沙发上,一袭紫色的旗袍,棕色的大波浪干净地拢在耳后,捆着一根镶金丝边的黑色发带,两腮略微凹陷,眼珠子依然闪亮,厉害得很。

    “丫儿,爱与不爱你可以决定它的开端,但是它的结局就不在你的掌控中了。说到底吧,我觉得爱情之于我就是一件奢侈品,易碎不易得。顺其自然吧。”韩嫣又喝完了半杯红酒,“不过姐姐得告诉你,风花雪夜的爱情固然浪漫,终究长久不了。如果哪一天,有人追你,你可得多长个心眼。”

    天南海北地聊了很多,对于过去我们都很谨慎,始终只字未提,似乎大家都在刻意地回避着某个问题。

    买单的时候正好碰到张经理。

    “小张,用你的名义帮姐姐签单好了。”韩嫣靠着吧台,半仰着面,嘴角上杨,拉到胸前的马尾大波浪遮住了半张脸,电波一般的目光妩媚地试探着张经理,声音嗲得来能酥掉孙经理的骨头。

    张经理讪讪地一笑,忙着去搀她。韩嫣就着酒劲顺势一推:“怎么,舍不得请我喝酒?往后三缺一的时候可别想我给你点炮。”

    “哪里哪里”张经理听懂了韩嫣话里的话,叫来服务员,“韩姐的账记在我名下。”

    “谢了,赶明儿在麻将桌上还给你。”韩嫣双手箍着套在我的脖子,半个人倚在我肩上,摇摇晃晃地唱着:“生命终究难舍,蓝蓝的白云天……”

    街上,流光溢彩的霓虹灯仿佛时髦的现代女郎,炫目而又妖娆。不知为什么,我突然怀念起那个黑灯瞎火的土的掉渣的木镇。
第十三章 错过今生
    我大二的时候三姐想买孙勇开发的“月亮湾”的房子,她央我去求孙勇给点折扣。孙勇好像又离婚了,有钱人嘛,妻子如衣服,多换几套也是换得起的。孙勇开发的月亮湾是木镇的第一个规划小区,环境优雅,价格不菲,听说看房的人很多,买房的寥寥无几。或许是木镇人蜗居惯了,对商品房没有多少兴趣。

    我推脱不掉,故意在傍晚的时候去“月亮湾”。反正人家都下班了,回家就以没找到人为借口搪塞掉三姐。“青山绿水,一弯新月如钩”,月亮湾的广告词倒是挺抢眼的。月亮湾尚未交房,几个工人忙着最后的绿化扫尾工作,两个人在调试喷泉。

    “丫儿”一个熟悉的声音,似从昨天飘来。孙勇带着安全帽朝我走来。

    “勇哥哥”,我本来要把第二个“哥”咽回去,可是那三个字仿佛连珠炮一般脱口而出。

    “看房?”他一边吩咐着工人一边问我。

    “啊!”

    “买吗?”

    “啊——”

    “看中哪一套?勇哥哥给你最低的折扣。”

    “ ;啊…”我迟疑了一会,“勇哥哥,你怎么又离了?”

    “呵呵。我想造房子,她不肯,害怕把这么多年的心血赔都进去了,最后就分家了。去我办公室坐坐吧。”孙勇一边走一边脱掉安全帽,他好像讲着别人的故事一般轻松。

    推开办公室的窗户,喷泉赫然映入眼帘。那个喷泉活像一只放大的杏眼,眼波流转、顾盼生辉,好生熟悉。从一个原点延伸出两条逐渐分离的曲线,下面的那条线形似微澜,上面的线逐渐挑高,在接近于圆的弧度时像抛物线一样慢慢下垂,最后两条线自然交汇,仿佛音乐指挥家的手势收拢在最后一个音符上般恰到好处。交汇处略微上扬,仿佛微微翘起的眼角。树立在池子周围的是一排细长喷头,弯弯的很像烫过的眼睫毛。在接近于圆的位置,支着一张打满小孔的浑圆石板,就像眼中的瞳仁。在喷泉的上方不远处有一条弯弯的绿化带,即使是一只假眼也不忘给它种上一道眉毛。

    “那喷泉?”我指着,可是我没说“那多像韩嫣的眼睛”。

    “我设计的!给你看看效果。”孙勇眉宇间稚嫩的书卷气脱落了,取而代之的是冷峻的沧桑;浅浅的络腮胡,淡淡的烟草香,男人还是沧桑些好,更具魅力,他招手示意工人打开喷泉。

    四周的喷头“唰”地抛出水柱,坠落在浑圆的石板上,溅起一层水雾,赤橙黄绿青蓝紫的灯光从石孔里透射出来,水雾变换着颜色,梦幻一般。那分明就是韩嫣喜怒哀乐怨的眼睛。

    三姐搬进月亮湾的时候我正和我未来的丈夫谈着不咸不淡的恋爱。我常伫立在喷泉边默想:不知夜阑人静时,韩嫣的眼睛是否在孙勇的心里一次又一次地流泪呢?
正文 第十四章 转身
    父亲的单位风光不再,在转型改革中他们的企业年年亏损,好多年轻人干脆买断工龄奔前程,唯有跟父亲年纪差不多的那帮“老革命”就着半死不活的单位等着退休,领几块养老的钱。从前繁花似锦的院子里萧条了不少,大花园子无人打理,荒草丛生,成群结队追组打闹的小孩子不见了,饭后茶余悠闲的牌局少见了,就连以前雷都打不动的半年总结聚餐也是简简单单地张罗一下,我们这些局外人不再是座上嘉宾。

    母亲并不哀叹,四个讨债的丫头悉数跳出了农门,她大功告成了。她突然之间温柔起来,每天烧着好吃的饭菜;倒是父亲落寞了不少,他的酒量在母亲的纵容下一路飙升。

    “咚咚咚”地一阵脚步声,韩嫣踩着一阵风回来了。白天在外风光,晚上她跟从前一样从不在外留宿。一进院门就喊:“嘟嘟,宝贝儿子,快出来,妈妈想死你了。”

    “想我你干嘛还出去打牌?”嘟嘟抱着她外公的腿,躲着不靠近他的母亲。韩嫣也不恼,一进门就扔掉高跟鞋,歪在沙发山,啐一口唾沫在两个手指头上,一五一十地数着钞票。韩嫣手气不错,十赌九赢。

    秃顶的包工头沈崇有一阵子没来过了,听说他承建了一所学校,忙的很。不过他对韩叔承诺,等学校房子造好,钱一到手,他就来娶韩嫣,他要给她办一场最体面的婚礼。沈崇的实际年龄比韩寒大十岁,看上去却要大二十岁。他头顶光亮,似一只发光的灯泡,四周的一圈黑发,恰如那只电灯泡的颇为滑稽的超短裙,只可惜什么都无法遮挡。

    “张姨,让丫儿洗碗吧,今天我新买了副麻将牌,王婆李妈都来了,三缺一,快点。”母亲成了韩嫣的牌搭子,韩嫣很是爽气,没少让我母亲胡牌。

    “丫儿,你来帮我盯着点,等我赢了钱再回来洗碗。”母亲把碗筷往锅里一推,拉着我去凑韩嫣的牌局。

    “韩嫣,沈老板有些日子没来了吧?”王婆叉着浑圆的五根手指洗牌,一边眯着眼问韩嫣,她一向倚老卖老,打着关心的招牌理直气壮地打探别人的**,王婆其实不老,只是她辈分高,好当别人的长辈。

    “王婆,你该不会想他了吧?”韩嫣一边码着“长城”,一边拖腔拉掉地讥诮她。

    “你个疯丫头,拿我这个老婆子开涮。”王婆羞赧地涨红了脸。

    “看你想哪去了,我是说你想他在麻将桌上给你多点炮吧?”对付王婆韩嫣有的是招数,怕王婆难堪,韩嫣忙把方才的话圆回来。

    “那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呢?”王婆为了给自己的自作多情挽回一些损失,心不在焉地打出一张牌, ;“九筒。“

    “九筒,哈哈,我胡了。王婆,看你你只顾着说话,给我送来分大礼呢。”李妈喜滋滋地抢过王婆刚放下的牌,生怕她反悔。

    “结啥子婚嘛,哎哟,你一说这件事情我就脑壳昏。”韩嫣见王婆打错牌,故意装可怜劲抖露一些消息来满足畸形的好奇心。

    “怎么,你们吹了?”王婆两眼一亮,仿佛黑夜里汽车突然打开了远光灯一般亮瞎了人眼。能打探到别人的**王婆是王婆最大的快乐,她并不在意刚才输出去的钱。

    “不是的,他修建的那所学校学生都搬进去上课了,政府还不给他拿钱。学校是用他自己的资金修建的,政府打着白条,他又没有多余的资金周转,这不是就被困住了么。”

    “哎哟,悖时的沈老板。那——你还等她么?”王婆打破砂锅问到底。

    “你说我等得起么,我等他,满脸的皱纹又不等我。王婆,你最关心我了,你说我该咋个办呢?”

    “听说孙勇的资金也被套牢在月亮湾了。”王婆话一出口,见没人接茬,知道自己犯了禁忌,讪讪地瞟了韩嫣一眼,打出韩嫣想要的牌。韩嫣自顾自地摸牌,懒得去胡它。

    “知道吗?伏芸杀人了!”母亲岔开话题,搅散僵局。

    “哦?!”三个人几乎同时惊叹起来。

    “昨儿刚听别人说的。”母亲虽不识文断字,但她的消息永远都是最新鲜的。

    听说珠珠回到陈华的老家重水镇探亲的时候顺便到医院去配药,可巧伏芸一直在那家医院的老中医那里抓药,眼见着一天天好起来了。那天在重水医院的走廊上,珠珠一手扶着大肚子一手挽着陈华,他们戴着厚厚的帽子,把帽檐拉得很低。陈华隐隐约约地觉出有人在盯着他们,本能的抬头扫视,然后警觉地离开。伏芸抓药时看见了珠珠和陈华,也觉得好生面熟。陈华那道星星般闪烁的目光仿佛一柄利剑划出一条时空隧道,伏芸穿越而过,她想起来了,陈华不是自己的男朋友吗,怎么和珠珠在一起?对了,珠珠和自己吵过一架,说陈华无论如何都看不上她的,可为什么陈华还是看上她了?伏芸努力地拼凑着记忆的碎片。

    后来她尾随着他们进了陈华家位于重水镇偏僻的院子,那晚重水镇有个新潮的晚会。那夜的晚会很精彩,**迭起,珠珠和陈华乐得泪花闪闪。珠珠本来是不去看演出的,她要陪着她的驼背公公,本来这次探亲就是因为驼背的腿摔断了他们才请假回来的,那驼背死活不肯。驼背躺在床上前思后想,他盘算着等开了春自己的腿好了就跟儿子媳妇一道去部队,帮她带孩子,享享天伦之乐。

    就在珠珠他们看晚会的那天晚上,伏芸把驼背给杀了。

    整个事件震惊了重水镇,对于整件事情的详细经过,却没有人能说清楚。

    只有驼背的邻居向警方依稀回忆出他听到的一些模糊的片段。那天晚上,离晚会结束大概只有半个钟头的时间,先是听见驼背家有一些吵闹声。驼背问“你来干什么”,来人没吱声。过了好大一会又听见驼背厉声呵斥道,“你到底想找什么,你这个疯婆娘!别在我家乱翻了,快给老子滚!”只听着来人一阵毛骨悚然般地冷笑,好像是个女人的声音。不一会儿又传来“嘣”的一声闷响,驼背再也没说话了。然后就听见那个女人拼命劈材的声音,只听她“嗨”地叫一声,“咣”地劈一下,“嗨”地叫一声,“咣”地劈一下,大概喊了二三十声,……

    警察在驼背身上一共找到二十六处伤口,致命的却是对脑袋的盾击。驼背身上的伤是伏芸用他家的斧头劈的,据说驼背被劈的面目全非,白森森的骨头都露出来了,一只手断成了四五节。警方推测,可能是驼背的某种言行刺激了伏芸,她旧病复发才导致疯狂杀人行为。有人惋惜,说可怜的驼背,替狠毒的媳妇挨了斧头。

    母亲讲完故事,唬的韩嫣直拍胸脯,王婆一边摇头一边一个劲“啧啧啧”,那情形比输了钱要难过数十倍,唯有李妈冷不防的冒了句:“疯子杀人又不偿命的,这也算老天有眼。只可惜杀的不是珠珠。”

    “你个砍脑壳的快莫瞎说,杀了珠珠岂不是一尸两命?”母亲阴郁地剜了李妈两眼。

    我的心“咯噔”一下,仿佛坠着石头的绳子猛然间断裂一般瞬间难以呼吸,我心中那个正真的“千金”确乎死了。我走出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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